我和我的母亲 (转载)# 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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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文字转载自 HuNan 讨论区 】
发信人: luowei (燕草秦桑), 信区: HuNan
标 题: 我和我的母亲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Wed Aug 13 21:45:12 2014, 美东)
昨天看到一篇相关的回忆，瞬间泪雨滂沱。
我不知道应该在有生之年，如何忘却，在深深伤害了自己至亲至爱的时候，原来我也永
远不会快乐。
我父亲是文革前最后一届大学生，勘探采矿专业，和我一样16 岁上的大学，但是本科
上了7 年，毕业以后，直奔祖国边疆。
我父亲说，在一次青藏边界勘探现场突然爆发的泥石流中，他差点命丧黄泉。
我父亲就想应该成个家了，有家有口，结束单身生活，也许能结束这四海为家的日子，
向总局申请，换个相对稳定的工作。
我父亲发现他周围没有女人，或者说没有他能看上的长相过得去的女人。
我父亲回老家了，有人就给他介绍了我母亲。
我奶奶出身满清贵族。我祖父家一向是高门娶妇，低门嫁女，两家门第悬殊，我外祖父
是铁路工人。我母亲家是农转非不久，她是老大，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
再说我母亲初中可能都没有上过，小学毕业？我母亲对她的学历一直讳莫如深。
我父亲的婚事遭到一致反对，但是我父亲很坚持。
我母亲之所以能够嫁给我父亲，唯一的原因因为年轻漂亮。
从我记事起，我母亲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要省钱，省下每一分钱给她的娘家寄回去。
这对她来说，是一个Sacred Mission。因为她的三个没有正当职业的弟弟要结婚。需要
房子，需要家具，需要彩礼。
我父亲是没有金钱概念的，他工作后从来没有给过我爷爷奶奶一分钱，他所有的工资都
用来在黑市上买吃的，塞进自己的肚子。他说共产党每个月给他配发的一推车土豆吃的
他浑身浮肿，共产党是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黑心的不得了。
我记事起是我奶奶不远万里来照看我，和我母亲发生的主要矛盾就是吃什么。我母亲挂
在嘴头的一句话就是：谁家能天天炒菜吃呀。
我母亲一个咸菜疙瘩可以吃半月，可是我奶奶，我父亲，我都咽不下去咸菜，我一闻到
腌咸菜那种味道就干呕，更别说吃到嘴里了。
我母亲会做衣服，把打扮的还是挺漂亮的，天天给邻居唉声叹气地说我是大小姐，养我
花光了我父亲的工资，家里没法过日子了。
我父亲还是经常不在家，一两个月回来一次，刚开始我奶奶做三个人的饭，后来因为我
母亲只要看见盘子里有一点肉，就摔盘子拌碗，慢慢地我奶奶就只做我一个人的饭了。
在我母亲下班回来之前让我吃完。
好在我父亲从当地的农民那里定了羊奶，还经常从农民那里买来成箱成箱的鸡蛋，我的
营养还是足够的。日子也就那么过下去了。
我奶奶还在小花园里养过几只鸡，一两斤的时候，就杀了给我吃，只放一点盐和姜片煮
，非常美味。我至今记得我奶奶从汤盆里给我扯下鸡腿，递给我，看着我吃的样子。
这期间，我的二舅舅来过一趟我家，来托运我父亲给他们买的盖房子做家具用的木材。
我二舅环顾了一趟我们家，指着我母亲的鼻子声泪俱下，语不成句的说， 你看看谁家
有沙发啊？ 你们家有，谁家有电视机呀，你们家有，你们还有那个什么，什么洗衣服
的机器，姐姐你不能忘本啊，你知道咱爹，咱娘，一大家子人过的什么愁日子呀呀？你
是老大，你不能撂下就不管。
我母亲甚为愧疚，姐弟俩抱头痛哭。觉得我奶奶和我是让他们一大家子人没有马上过上
好日子的罪魁祸首。我父亲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还得指望着。因为我父亲是当时不
多的大学生，又经常出野外，工资是很高的。
后来我一个舅舅还离了婚，又要找第二个老婆。
我奶奶照看我到六岁左右，就回去了 ，心里纵有千般不舍，但是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我奶奶回去以后，我的生活开始了新的篇章。
我母亲就是面条配咸菜，说有白面吃就不错了，我咽不下去咸菜，就吃白面条，只放点
盐。
吃饭的时候，我母亲每次都说，我们如果不省着，就不能给你姥姥寄钱了。
我母亲当时给我的感觉就是我姥姥一家人都很伟大，需要钱才能过好日子，我很渺小，
不需要钱就能活。我爷爷奶奶一家更不需要我爸爸的钱，他们自己的钱不拿出帮我大舅
娶第二个媳妇，就是小气，就是为富不仁。
我从不抱怨，也从不声张，只是吃饭的时候，我把碗从饭桌端到书桌上吃，我闻不了腌
咸菜味。
我喜欢看书，和我父亲一样，我父亲给他自己订了很多地质，物理，无线电的杂志，也
给我订了很多我儿童杂志。
每次临走之前，都给我二十块钱 让我去书店买喜欢的书。在80 年代后期，也算是很多
钱了。
这二十块钱我没有买书，全部吃进了肚子，没有物质文明，哪里顾的上精神文明。
我经常买糖炒栗子，酱牛肉什么的，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自己吃完。
有次我突然在商店看见罐头，非常想吃，就买了，两块钱 ，但是当时觉得很贵了。
可是我拧不开罐头的盖子，又不敢带回家，就又走回学校。
可是我无论走到哪里，没有大人和工具的帮助，我还是拧不开那个罐头的盖子。
刚好碰见两个高年级的男生，帮我用砖头把玻璃瓶子敲碎，他们的手就伸进去了，我犹
豫了一下，也伸进手去，抓了两个橘子瓣放进嘴里，看见满瓶子的玻璃渣子和橘子瓣混
在一起，我没有勇气再吃第二口。
我突然嚎啕大哭。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until my parents' separation.
之后 我 maintain no contact with my mom until her passing.
之后我清仓我所有的股票，卖掉了我的一辆车，提出银行所有的存款，offer 了我母亲
一个most expensive and grand funeral in her hometown.
当她的骨灰徐徐落入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墓地的时候，我想对她说一声再见，才突然记起
，在她有生之年，从我记事起，我从来没有叫过她 一声 “妈妈” 。
发信人: luowei (燕草秦桑), 信区: HuNan
标 题: 我和我的母亲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Wed Aug 13 21:45:12 2014, 美东)
昨天看到一篇相关的回忆，瞬间泪雨滂沱。
我不知道应该在有生之年，如何忘却，在深深伤害了自己至亲至爱的时候，原来我也永
远不会快乐。
我父亲是文革前最后一届大学生，勘探采矿专业，和我一样16 岁上的大学，但是本科
上了7 年，毕业以后，直奔祖国边疆。
我父亲说，在一次青藏边界勘探现场突然爆发的泥石流中，他差点命丧黄泉。
我父亲就想应该成个家了，有家有口，结束单身生活，也许能结束这四海为家的日子，
向总局申请，换个相对稳定的工作。
我父亲发现他周围没有女人，或者说没有他能看上的长相过得去的女人。
我父亲回老家了，有人就给他介绍了我母亲。
我奶奶出身满清贵族。我祖父家一向是高门娶妇，低门嫁女，两家门第悬殊，我外祖父
是铁路工人。我母亲家是农转非不久，她是老大，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
再说我母亲初中可能都没有上过，小学毕业？我母亲对她的学历一直讳莫如深。
我父亲的婚事遭到一致反对，但是我父亲很坚持。
我母亲之所以能够嫁给我父亲，唯一的原因因为年轻漂亮。
从我记事起，我母亲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要省钱，省下每一分钱给她的娘家寄回去。
这对她来说，是一个Sacred Mission。因为她的三个没有正当职业的弟弟要结婚。需要
房子，需要家具，需要彩礼。
我父亲是没有金钱概念的，他工作后从来没有给过我爷爷奶奶一分钱，他所有的工资都
用来在黑市上买吃的，塞进自己的肚子。他说共产党每个月给他配发的一推车土豆吃的
他浑身浮肿，共产党是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黑心的不得了。
我记事起是我奶奶不远万里来照看我，和我母亲发生的主要矛盾就是吃什么。我母亲挂
在嘴头的一句话就是：谁家能天天炒菜吃呀。
我母亲一个咸菜疙瘩可以吃半月，可是我奶奶，我父亲，我都咽不下去咸菜，我一闻到
腌咸菜那种味道就干呕，更别说吃到嘴里了。
我母亲会做衣服，把打扮的还是挺漂亮的，天天给邻居唉声叹气地说我是大小姐，养我
花光了我父亲的工资，家里没法过日子了。
我父亲还是经常不在家，一两个月回来一次，刚开始我奶奶做三个人的饭，后来因为我
母亲只要看见盘子里有一点肉，就摔盘子拌碗，慢慢地我奶奶就只做我一个人的饭了。
在我母亲下班回来之前让我吃完。
好在我父亲从当地的农民那里定了羊奶，还经常从农民那里买来成箱成箱的鸡蛋，我的
营养还是足够的。日子也就那么过下去了。
我奶奶还在小花园里养过几只鸡，一两斤的时候，就杀了给我吃，只放一点盐和姜片煮
，非常美味。我至今记得我奶奶从汤盆里给我扯下鸡腿，递给我，看着我吃的样子。
这期间，我的二舅舅来过一趟我家，来托运我父亲给他们买的盖房子做家具用的木材。
我二舅环顾了一趟我们家，指着我母亲的鼻子声泪俱下，语不成句的说， 你看看谁家
有沙发啊？ 你们家有，谁家有电视机呀，你们家有，你们还有那个什么，什么洗衣服
的机器，姐姐你不能忘本啊，你知道咱爹，咱娘，一大家子人过的什么愁日子呀呀？你
是老大，你不能撂下就不管。
我母亲甚为愧疚，姐弟俩抱头痛哭。觉得我奶奶和我是让他们一大家子人没有马上过上
好日子的罪魁祸首。我父亲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还得指望着。因为我父亲是当时不
多的大学生，又经常出野外，工资是很高的。
后来我一个舅舅还离了婚，又要找第二个老婆。
我奶奶照看我到六岁左右，就回去了 ，心里纵有千般不舍，但是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我奶奶回去以后，我的生活开始了新的篇章。
我母亲就是面条配咸菜，说有白面吃就不错了，我咽不下去咸菜，就吃白面条，只放点
盐。
吃饭的时候，我母亲每次都说，我们如果不省着，就不能给你姥姥寄钱了。
我母亲当时给我的感觉就是我姥姥一家人都很伟大，需要钱才能过好日子，我很渺小，
不需要钱就能活。我爷爷奶奶一家更不需要我爸爸的钱，他们自己的钱不拿出帮我大舅
娶第二个媳妇，就是小气，就是为富不仁。
我从不抱怨，也从不声张，只是吃饭的时候，我把碗从饭桌端到书桌上吃，我闻不了腌
咸菜味。
我喜欢看书，和我父亲一样，我父亲给他自己订了很多地质，物理，无线电的杂志，也
给我订了很多我儿童杂志。
每次临走之前，都给我二十块钱 让我去书店买喜欢的书。在80 年代后期，也算是很多
钱了。
这二十块钱我没有买书，全部吃进了肚子，没有物质文明，哪里顾的上精神文明。
我经常买糖炒栗子，酱牛肉什么的，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自己吃完。
有次我突然在商店看见罐头，非常想吃，就买了，两块钱 ，但是当时觉得很贵了。
可是我拧不开罐头的盖子，又不敢带回家，就又走回学校。
可是我无论走到哪里，没有大人和工具的帮助，我还是拧不开那个罐头的盖子。
刚好碰见两个高年级的男生，帮我用砖头把玻璃瓶子敲碎，他们的手就伸进去了，我犹
豫了一下，也伸进手去，抓了两个橘子瓣放进嘴里，看见满瓶子的玻璃渣子和橘子瓣混
在一起，我没有勇气再吃第二口。
我突然嚎啕大哭。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until my parents' separation.
之后 我 maintain no contact with my mom until her passing.
之后我清仓我所有的股票，卖掉了我的一辆车，提出银行所有的存款，offer 了我母亲
一个most expensive and grand funeral in her hometown.
当她的骨灰徐徐落入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墓地的时候，我想对她说一声再见，才突然记起
，在她有生之年，从我记事起，我从来没有叫过她 一声 “妈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