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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代际贫穷的轮回:改变农民的命运究竟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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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isyang (。。。), 信区: EconForum
标 题: 代际贫穷的轮回:改变农民的命运究竟靠什么
发信站: 水木社区 (Sun Jan 31 13:58:09 2016), 站内

(原标题:市政厅|一个农村儿媳眼中的乡村图景)
(黄灯/广东金融学院财经传媒系教授)

编者按:

本文作者不仅是农村的儿媳,还是农家的女儿。去年,她也为我们撰写了返乡笔记《来
自湖南的返乡笔记:不安分的村庄,活力与隐忧》。而她本次针对婆家乡村的书写,或
因处于介入与抽离之间,显得更为冷静克制,却也更为沉重。我们看到,留在乡村的人
和从乡村走出的人,上一辈与下一代,他们之间的差异在城镇化的过程中被迅速拉
大,“乡愁”的“愁”由此加剧。

本文首刊于《十月》杂志2016年第1期,作者授权转载。
一、现实所有的触角都伸向了这个家庭

写不写这些文字,纠结了很久。哥哥、嫂子及其家人的日常生存进入我的视线,是在结
婚以后。这么多年,日子对他们而言是严酷、结实的生存,是无法逃避的命运和选择,
我作为一个介入者,总认为文字是对其生存的冒犯。但正因为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介入
者,并已内化为家庭中的一员,我再怎么冷静,也无法还原到一种完全旁观的心态。多
年来,我们共同面对、处理、甚至正遭遇很多家庭琐事,这些真实的处境,和知识界、
学术界谈论的农村养老、留守儿童、农村教育、医疗、农民的前景有密切关联。本文
中,我愿意以一个亲历者的角色,尽量回复到对事件的描述,以梳理内心的困惑,提供
个案的呈现,并探讨回馈乡村的可能。

我丈夫家在湖北孝感孝昌县的一个村子。2005年第一次过年回到他家,印象最深的就是
嫂子。嫂子个子矮小,皮肤黝黑,长相粗陋。我暗自问当时的男友,“哥哥尽管算不上
特别帅气,但为何找了这么难看的嫂子?”后来才发现,这种问题多么粗鲁无礼,对一
个农村的贫苦家庭而言(更何况哥哥还有家族遗传病,后来才得知,父亲、二姐都因此
早逝),能够找到一个适龄的女子组建家庭,已是万幸。事实上,美貌和帅气在农村的
婚配关系中,其权重远远不能和经济条件、家庭地位相比。嫂子的家境也不好,具体情
况我不太清楚,我认识她十年来,发现她几乎很少回娘家,也很少谈起家里的事。嫂子
性格开朗,简单没有心机,和我一见如故,她也只比我大几岁,因此,第一次去给村里
老人拜年时,很自然,我们竟然手拉着手。

当时,婆婆身体还不错,大约75岁,小侄子14岁,小侄女12岁。那几年,哥哥嫂子一
直跟着四姐、四姐夫在北京工地打工,四姐夫是一个包工头,从老家找了很多青壮年劳
动力,乡里乡亲,干活让人放心,自然,乡里乡亲也能通过姐夫顺利拿到工钱,互相之
间都很信任。后来才得知,四姐夫当时赚了不少钱,他甚至在九十年代末期,就很有先
见之明地在孝感市内买了土地,盖起了四层高的楼房。现在回忆起来,这几年竟然是全
家最为安静、平和的日子,丈夫当时还在念书,无法像以前那样给与家里更多经济支
持,婆婆因为身体尚可,主动承担了照顾侄子、侄女的重担,快八十高龄,依然喂鸡做
饭,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哥哥、嫂子为维持生计(孩子念书、村里人情往来、家
人生病等必要开销),一直呆在北京工地,只有过年时才提前一月、半月回家,准备年
货。这样,侄子侄女事实上就成为祖辈照顾的留守儿童,只不过,相比当下很多孤苦的
儿童,因为能够得到祖母的爱,孩子倒也没有留下太多心理阴影。

情况到2008年发生了一些变化,哥哥、嫂子尽管在外打工多年,但年头到年尾的拮据状
态让他们颇为失望,加上婆婆、公公年龄已大,已无法照顾好进入叛逆期的孙辈,这
样,嫂子就决定留在家里,一方面照看老人,更重要的是管教孩子。嫂子在家种种菜,
喂喂鸡,养养猪,我们按时给家人寄生活费,一家人无病无灾,日子倒也过得去。这
样,哥哥、嫂子同时在外打工的局面,就变成了哥哥一人外出打工的状态。哥哥身体并
不好,并不适合外出在建筑工地干很重的体力活,但待在家里,几乎没有任何额外的来
源,而孩子逐渐长大,老人年事已高,子女成家,父母善终的具体压力一件件摆在眼
前。房子尽管98年在丈夫的资助下已经建起,但二楼几乎是一个空架子,没有任何装
修,以致过年过节回去,都没有办法安置亲人过夜。但不管怎样,毕竟一家人还能过一
种平平安安的日子,随着孩子们的成长,日子总是在走向好的一天。哥哥每次得知我们
寒暑假要带儿子回去,总是提前从工地回来,杀鸡、宰鸭,用摩托车带儿子去镇上集市
赶集,给儿子买各种夸张而廉价的玩具,公公、婆婆也极为开心,嫁出去的大姐、小
妹,还有妻子早逝的二姐夫都会回来相聚,一家人倒也能感受到亲人相聚的温馨,只有
四姐一家,因为姐夫常年待在北京,几乎很少回去。但这种平常、安稳的日子并未维持
多久,就出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并直接影响到了整个家庭的走向。

一件事是四姐的工地出问题。由于政府拖欠姐夫承包工程的付款,大量的工程欠款无法
到位,直接摧毁了姐夫多年累积的家底,不但导致哥哥、嫂子跟随他们打工多年的工资
不翼而飞(这笔钱几乎是他们整个家底,有将近十万块的劳务费,哥哥、嫂子一直指望
这笔钱给儿子娶媳妇),而且因为拖欠工人工资,欠下大量无法逃避的债务,最困难的
时候,甚至找我们借钱。大约2009年临近春节一天,丈夫接到四姐夫的紧急电话,说有
人用刀架着他的脖子,逼他必须在当天还钱,求我们帮他解燃眉之急。姐夫在我印象
中,一直经济算是宽裕,穿的衣服也挺括光鲜,很有农村成功人士的派头。几年以来,
这是姐夫第一次向我们开口,但当时我确实不愿借钱,一则,手头并没有多余的闲钱等
着帮助他们,而买房欠下的首付还等着年底归还,当时我们的经济状态几乎处于最紧张
的阶段;二则,也因为他们拖欠了哥哥、嫂子将近十万块钱的血汗钱,对他们心生嫌
隙,总感觉他们没有保障亲人最基本的利益。我向丈夫讲明了我的意思,丈夫也没有吭
声,四姐被逼无奈,再次向我们打电话求助,面对危急情况,她也没有任何办法,事情
明摆着,我们已没有任何退路,也没有任何选择,只得厚着脸皮找一个经济条件尚可的
朋友借钱。尽管四姐当时承诺几个月以后还钱,但我知道,还不还钱不是她的主观愿望
说了算,从借出那笔钱开始,我们就没有期待有还钱的那天。事实也是如此,此后几
年,四姐一家的经济状况没有任何好转,她甚至几年都不敢回家,害怕村里那些曾经跟
随姐夫打工的乡亲讨要工钱(我后来才意识到四姐一家命运的转变,对我们此后几年经
济状况的直接影响,因为他无法归还哥哥、嫂子的工钱,哥哥嫂子再也没有别的储蓄,
随着儿子、女儿长大,他们结婚、成家的大事,通过婆婆的叮嘱,就责无旁贷落到我们
身上)。2015年,我在北京访学,曾经和丈夫去看过四姐一家。他们居住在北京一个极
其混乱的城中村里,村子里污水横流,垃圾遍地,两间逼仄的平房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小
巷的尽头,为躲避别人逼债,几年来他们和外界断绝任何联系,四姐夫更是几年都不敢
回家,作为独子甚至无力照看家中的老母,也不敢公开找工作,一家人的生活全靠四姐
在咖啡厅洗碗、两个女儿当导游来支付。想到九十年代,四姐一家最辉煌的时候,一家
人的日子红红火火,没想到现在最需要经济支撑时,却因为政府拖欠工程款,不得不躲
在一个隐匿的角落生活。

代际贫穷的轮回:改变农民的命运究竟靠什么

-嫂子带返乡的儿子在菜园

第二件事,也是更大的打击,则是妹妹的出家。在整个家庭中,妹妹的生活最让人舒
心。她生得漂亮,又有着湖北姑娘的泼辣能干,初中念完后,去武汉打工,在工厂做临
时工,认识了本厂一正式工并结婚。两人发展不错,因为结婚早,在房价还不到一千
时,就买了很大的房子,女儿也聪明可爱,妹夫后来还当了副厂长。事实上,多年来,
除了丈夫,妹妹同样承担了照顾家庭的很多重任。侄子、侄女、婆婆、公公的衣服、日
常用品,几乎全都是她从武汉带回,哥哥、嫂子在武汉打工的几年,住房问题也是她帮
忙解决。但最近几年,妹妹信佛,开始吃素,2012年暑假,她带外甥女去广州玩,也时
常和我们宣传吃素的好处。仅仅一年后,2013年9月的一天,丈夫忽然接到哥哥的电
话,说是妹妹已经出家,并且决断离婚,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就此遁入空门。尽管
从信仰的角度,完全能理解她的个人选择,但事实上,当这种事情落到身边家人身上
时,还是无法接受。妹妹和我同一年出生,正处于人生和家庭压力最大阶段,妹夫工作
繁忙,外甥女刚上高一,她婆婆年事已高,自己的父母也是八十高龄老人。妹妹突然做
出出家的决定,让全家人如坠冰窖。丈夫为了说服她还俗,连夜请假从广州感到武汉,
又从武汉赶往庵里,但终究不为所动,一直到婆婆去世,我也未能在葬礼上见上妹妹一
面。直到现在,那个热爱世俗生活的妹妹为何突然放弃红尘,始终是萦绕在亲人心中的
不解之谜(我只是偶尔听起妹妹讲起她丈夫家复杂的情况,讲起公公对她的冷暴力,讲
起懦弱胆小的婆婆对她的依赖,无助时总是抱着她哭),但既然她作出了决绝的选择,
家人也没有任何办法。妹妹一走,直接受到影响的就是外甥女,外甥女原本内向的性格
变得更为孤僻,仅仅念到高一,迫于社会舆论压力,就草草休学。想起2006年春节一家
人的团聚,外甥女在田野采地菜时,跟随其他的表哥表姐在田野疯跑,红色的蝴蝶结在
脑后摇曳生姿,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那时,她是所有孩子中唯一在大城市出生、集万
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没想到七年以后,因为妈妈执意出家的决定,竟然变成最可怜
的孩子。除此以外,伤害最深的就是婆婆,婆婆因为女儿出家一事,怎么也想不明白,
家里只要有人来,就开始念叨,原本硬朗的身体一蹶不振,在摔了一跤中风后,一直卧
床不起,死前也未能见到小女儿一面。公公(继父)更是变得木讷,妹妹是他唯一的亲
生女儿,女儿的出家也让他彻底失去了最重要的情感寄托,终日在村子里漫无目的的荡
来荡去,脸上很难看到往日发自内心的欢颜。

四姐夫的破产,小妹妹的出家,直接碾碎了两个家庭的希望,也波及到其他兄妹,尤其
是哥哥一家,原本经济基础就相当脆弱,在五六年的劳务费泡汤后,更是毫无根基。自
此以后,全家兄妹再也没有像2006年春节那样,有过真正的欢聚。以前还有妹妹帮着分
担家庭的重任,妹妹一走,我们就不得不承担更多。

除此以外,隐匿于家庭暗处的悲伤随处可见,我每次回到婆婆家,在和哥哥、嫂子或者
大姐的聊天中,总能听到一些让人压抑的事情。2013年年底,侄子和本县一女孩网恋闪
电结婚,哥哥嫂子极为高兴。但女孩嫁过来后,总是和嫂子闹别扭,性格也极其怪癖,
后来才得知,她的家境也极为不幸。听说她妈妈在生下她后,被乡政府捉去结扎,一回
来,就变疯了,根本就没有任何能力照顾孩子,而且还暴力打人,总是将身穿衣服撕
破,没有办法,家人只得将她关在一间房子里,谁都知道这种惨剧和结扎有关,但没有
任何人有力量去申诉惨剧的真相,而是任由命运的安排以最残忍的方式作用到一个普通
的农家。我曾经问过侄媳妇,“有没有到乡政府反映情况?”她一脸的茫然,并未意识

一次失责的结扎手术对她的生活到底产生了多深伤害。只说小时候从来就没有人抱,都
是在房中爬大的。我一直念叨向她打听更多情况,看能否帮他们维权,没想到前一向得
知,她妈妈在疯病中已经去世,年仅四十多岁。

平心而论,哥哥、嫂子一家都是最普通的农民,也是最老实、本分的农民,他们对生活
没有任何奢望,也从来没有想到通过别的途径去获取额外资本。他们所能做到的就是本
本分分劳动,过一点安生日子。而在农村,像哥哥一家的情况非常普遍,守在乡村,没
有任何收入来源,外出打工,有可能连工资都拿不回,但全家的基本开销,诸如孩子的
念书、成家、房子的修缮和更新,老人的生病、善后,一样都不能少。尽管农村免除了
农业税,近几年也推行了合作医疗,但和水涨船高的支出比较起来,实在是杯水车薪。
可以说,中国无数的财富、希望,没有多少途径流向他们,但社会不良的触角,诸如政
府拖欠工程款、信仰危机所导致的价值观混乱、基层执行计划生育的粗暴和失责,却总
是要伸向这个普通的农家,种种无声的悲剧最后总是通过各种渠道渗透到他们的日常生
存,唯有认命,才能平复内心的波澜和伤痕。

代际贫穷的轮回:改变农民的命运究竟靠什么

- 婆婆和两个儿子及孙子

二、看不到前景的家庭命运

2015年7月13日,卧床将近一年的婆婆去世,走完了她86岁的艰难人生。

在忙乱、悲伤、空落中给婆婆办好丧事,我突然感到维系整个家庭最牢固的纽带轰然断
裂。尽管和婆婆在一起居住的日子并不多,但她的慈祥、宽厚还是让我感到一个老人的
亲切和温暖,丝毫没有婆媳相处的尴尬和芥蒂(我对她感情认同更像自己外婆)。每次
回家,她都极为开心,对于年幼的孙子尤其喜爱,孩子刚出生,她便买了很多糖果招待
村里乡亲,并且总是将我们定期寄回的照片分给村里老人看。

婆婆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子能当官,最好当大官。在她眼中,再也没有什么比家中拥有
当官的子女,更能改变家族的命运,儿子、媳妇空戴两顶博士帽子,甚至比不上一个乡
镇干部或赚钱的包工头,更能解决家庭其他成员的实际难处。老人卑微的心愿更让我感
受到她一生当中所遭遇的痛苦、屈辱,还有望不到边、无穷无尽生存的折磨和厄运。我
知道,像丈夫这种家庭出生,通过念书得以改变命运,最后在城里找到一个安居之所的
人并不少见,他们身后因为共同的家庭负重和压力,从精神面目、阶层气质上甚至具有
某种共同特征,以致在各类社交群中,被城里或者家境优于配偶的女人冠以一个“凤凰
男”的群体标签,并作为轻易不能下嫁的目标进行讨伐。

我丝毫不否认,作为个体的选择,与这种男人的结合意味着要面对更多,但这种来自社
会单一舆论的道德优势,还是使我感受到掩盖在这个标签背后所蕴含的歧视、无奈和漠
然,以及城乡二元结构给农民造成的不可逆式的生存劣势,怎样通过代际传递一直作用
到婚恋层面,从而导致不可排解的天然矛盾。可以说,尽管农村出生的读书人通过个人
努力得以改变身份,但只要和出生的家庭还依存各种血肉关联,那份深入骨髓的卑微、
渺小、和人格的屈辱感,就会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逃出泥坑的幸运者尚且如此,留
在故地的坚守者又怎么可能有更好命运?

事实就是如此,冷静下来想想,哥哥一家确实看不到太好前景。

首先是代际的贫穷已经开始轮回。在体力最好的时候,哥哥、嫂子当年丢下孩子外出打
工,现在侄子、侄女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后,随着生存的压力变为现实,也不可避免要
重复父辈的命运,踏上下一轮的打工生涯,哥哥、嫂子像当年公公、婆婆一样,要承担
起照看孙子的重任。2013年年底侄子结婚以后,为偿还债务,过完年就离开新婚妻子,
随村里去外省打工的队伍,成为泥水匠中的一员。运气好时,一年能够攒下一万多元,
运气不好,或者多换几个工地,可能就只够买一张回家的火车票。毕竟和父辈比较起
来,侄子不可能像他们那样严苛节约,二十出头的年龄,和城里的年轻人一样,他迷恋
各类智能手机,或者一些时尚的行头,光是这一笔开销,就足够家里开支半年。他也曾
经考虑在附近的镇上找个事做,或者开个店,但不是没有成本,就是没有过硬技术,始
终难以做成。

客观而言,农村自身的生产已经难以形成良性循环,更多时候,获取基本的家庭开销,
还是不得不以肢解完整的家庭结构为代价。这样,结婚、生子、外出打工、制造留守儿
童,就成为了事实上的轮回。对哥哥而言,新的挑战在于,他老了以后,甚至会面临老
无所养的境地,毕竟他的子女,没有一人通过读书得以改变命运,而他在半生的劳作
中,也仅仅只是维持了一种最简单的生存,并没有给自己留下半点养老的资本,贫穷和
贫穷的传递,已经成为这个家庭的宿命。

其次是留守儿童的后果开始显现。侄子、侄女作为第一代留守儿童,已经长大成人。侄
女通过网恋,十九岁那年就结婚,二十岁就生了孩子,丈夫是一个比他还小一岁的本乡
男孩。尽管已身为母亲,但侄女根本就没有身为人母的心理准备,更感受不到母亲身份
沉甸甸的重任,怀孕期间,依旧维持以前的生活方式,猛吃方便面和饮料,手机更是二
十四小时不离身,床头柜前堆满了方便面盒子和饮料瓶。孩子生下来后,甚至连棉纱的
尿布,都不知道在哪儿买。我暑假看到她带着一岁不到的女儿,大热天里,就让她光着
大半个身子,一身的泥巴和脏污也不管,我告诉她应该给孩子备用一点棉纱尿布,她开
始一脸茫然,随后便很开心地告诉我,她让女儿几个月就开始吃冰棒,拉了几天肚子
后,现在不管吃什么都没关系,但事实上,她女儿一直不明原因的高烧不退。和城里刚
做母亲女性的谨慎、细致比较起来,侄女的无知、粗糙着实让我吃惊不小。她原本就是
一个孩子,一个二十岁就做了母亲的孩子,爱玩的天性和母亲沉重的责任放在她身上,
显得尴尬而又刺眼。我叫她买两本书看看,或者上网时,顺便看看育儿专栏的内容,她
青春勃发的脸庞再一次转向我,“我明年就出去了,带伢是奶奶的事情”。

侄子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妻子因为自小没有母亲的滋养和教导,也不懂得怎样对
待孩子,孩子一哭闹,她就将几个月大的孩子丢在床上,要么不理不睬,要么大喊大
叫,很难有平和情绪,更不要说一个理智妈妈应该具有的淡定。加上侄子终年在外打
工,她整天和嫂子相处,两人总难免因为家庭琐事磕磕碰碰,因此,也难以有好的心态
对待刚出生的孩子。

不得不承认,和哥哥一代被逼外出的心态不同,侄子、侄女外出打工的心态已经发生了
很大改变。相对贫穷固然是其选择外出的理由,但对于年轻而又过早当妈妈的女孩而
言,很多时候,外出打工是她们逃避养育孩子的最好借口。在她们的思路和情感发育
中,养育孩子的繁琐让她们苦不堪言,而过早外出对另一个孩子的伤害,根本就没有进
入她们的视线。

留守儿童缺爱的童年,让他们从小难以获得爱的能力,当他们长大到做父母时,这种爱
的缺失,并不会随身份的改变,有如神助一般的得以弥补,爱的荒芜的代际传递,才是
真正让人担忧之处。对比城市正常家庭孩子获得的关爱和良好教育,不可否认,另一种
看不见的差距,已经将城乡差距的鸿沟越拉越深。但另一方面,因为多年在外的打工经
历,侄子、侄女一辈的价值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植入当下的消费理念。不论是穿衣打扮、
结婚置业、还是日常起居,其风向标已经和城市孩子没有差异。

侄子尽管婚前没有赚到过什么钱,但换智能手机的速度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期(其妻子网
恋而成,让哥哥、嫂子安慰)。结婚典礼,甚至还请了乐队、车队,更不要说农村流行
的三大件金饰(项链、耳环、手圈)。其所营造的气氛,和城里任何一个高档酒楼举办
的婚礼没有本质上的差异,唯一的不同就是,婚礼的背景是在一个并不富有的农家。面
对如此的场景,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婚礼的排场,婚礼给女孩的彩礼和装
备,在他们彼此暗淡的一生中,几乎就是仅有的一次出彩机会。为此背下的债务,顺理
成章成为一个新家庭的沉重起点。

再次是传统乡村结构已经失去内在坚韧扭结,经济的脆弱加速了乡风乡俗的凋零。以养
老为例,尽管几千年来,养儿防老一直是农民最为坚定的信念,但这一朴实愿望,在严
酷的生存现实面前受到了极大挑战。贺雪峰团队曾提到湖北农村老人自杀的现象非常严
重,“笔者所在研究中心调研表明 ,两湖平原(洞庭湖平原和江汉平原)及其周边地
区,是一个自杀率极高的地区,尤其是老年人自杀率,已经远远高于正常自杀水
平。”(《试论农村自杀的类型与逻辑》,在《华中科技大学学报(社科版)第116
期》)。陈柏峰在《代际关系变动与老年人自杀——对湖北京山农村的实证研究》一文
中,再次强调了这一事实,“老年人高自杀率、高自杀比重、以及自杀率、自杀比重的
高速增长,这都是不争的事实。这种事实的残酷性令人震惊。”(载《社会学研究》
2009年第4期)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几乎很难相信这么残酷的情况如此普遍。
在婆婆生重病期间,不时有村里乡亲过来看望聊天,总是提到,农村老人得了病,总是
拖着,能得到及时救治的情况很少(嫂子因为每天细心护理婆婆,及时帮她翻身、换
药,得到了村里人一致好评,成为全村媳妇的典范),如果得了绝症,一般就是等死,
有些老人不愿拖累子女,很多都会选择自行了断,有些儿女实在无法忍受这种长期的折
磨,也会选择逐渐减少给没有自理能力病人的食物,最后活活饿死。

以写作底层文学著称的作家陈应松,在其小说《母亲》中,以冷静、严苛的目光直视这
种生存的真相,对此作了入木三分的叙述,我在阅读这部作品时,眼前总是浮现那些老
人的身影,感受到他们面临生命终点之时的坦然和冷静。生命在他们眼中,并不具有特
别珍贵的意义,活着,是卑微而麻木地活着,能够感受到的幸福纯粹来自生命本能和惯
性,死去,也是理所当然的死去,在一个日渐寂寥而没落的村庄,这种无声的悲剧并不
会引发人们心中的太多波澜。悲苦农民与生俱来的天聋地哑的悲剧命运,从来就难以从
根本、整体上得到任何改变,多年经济发展的光鲜,除了让他们吃饱饭,并没有让其享
受到和国家整体实力相当的体面和尊严。大城市的光鲜、城市有钱人的奢靡、成功人士
的高大上生活,和同一片国土上的农村悲惨的处境无法产生太多关联。

最后,农村面临资本的侵蚀,虎视眈眈的社会游资,已经盯上了农村最后的资源——土
地。尽管农村土地私有化仅仅停留在讨论阶段,但在实际情况中,农村的土地已通过资
本的运作被兼并。丈夫所在的村子在丘陵地带,风景算不上太好,几个并不太高的小土
包,村里一条小河蜿蜒流过,为全村的农田提供基本灌溉。但近两年,不知哪里来的
人,将村子里的土地圈起了一大块,河流也被迫改道,流入到私挖的池塘里,模仿经济
发达地区的度假村模式,修一些和整个村庄根本就不搭调的亭台楼榭和供城里人享乐的
房子。事实上,因为周边旅游资源欠缺,并未有多少游客带动村庄经济,倒是因为河流
改道,已经直接影响到了农田的供水,农田被占,最后到底会导致什么后果,现在根本
无法预料,而村民对此也漠不关心。对侄子、侄女一辈的孩子而言,反正种田已不可能
给他们提供出路,农田被装扮成度假区的模样,反而能给他们一份心理幻觉。

若不是和丈夫结婚,作为家庭中的一员,亲身经历各类无法逃脱的日常琐事,亲眼目睹
各种让人无语的真相,旁观者几乎很难体验到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在具体的生存和抗
争中,到底要面临多少先天的劣势,他们的实际生活,和整个社会发展的大势到底要断
裂到何种程度。种种真实的痛楚总是让我追问:造成这个家庭天聋地哑的困境,问题到
底出现在哪个环节?回馈乡村,又何以可能?

代际贫穷的轮回:改变农民的命运究竟靠什么

- 农村废弃的老宅

三、回馈乡村何以可能

平心而论,尽管进入到理性分析,哥哥一家的前景充斥着灰暗和绝望。但每次回乡,哥
哥、嫂子的精神状态还是让人放心、安慰。尽管手头总是缺钱,哥哥也患有先天的遗传
病,但他们精神比我们要愉快很多,哥哥从不失眠,嫂子也从不唉声叹气。哪怕在婆婆
卧床最艰难的阶段,嫂子还是毫无愠色的去干该干的一切,家里丝毫没有危重病人的压
抑、郁闷。他们越是活得坦然而毫无欲望,越是对个人命定的困境毫无感知,越是对生
活没有过多的奢望,我就越感到这种命定的生存是多么残酷,感到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有
人要占有如此之多。而如何回馈家庭,对跳出龙门的家庭成员而言,几乎成为一种天然
的情感选择。

冷静下来想想,关于对乡村的回馈,哪怕在国家经济实力如此强大的今天,在农村的家
庭模式中,自古至今,其实一直停留在家庭之间的互助。我父母辈如此,到我这一辈还
是如此,这一点,我的感受实在是刻骨铭心。

我想起我的父母,半生以来,仅仅因为爸爸是一乡村教师,有一份公职,妈妈因为能
干,家境比别人稍稍好点,就不得不接受无止境的帮助亲人的重任,几十年中,几乎有
大半精力都用来对付亲人的求助。妈妈一辈子对自己人生的总结就是“帮忙的没一个,
麻烦的一大堆”,简单的一句,实在是她几十年来面对两边穷亲戚所发出的真实感慨。
我童年的整个印象,不是爸爸的同母异父哥哥坐在家里不动,不拿到钱绝不出门的身
影,就是妻子早逝的叔叔一有事情就来找爸爸的理所当然,要不就是多病的小舅舅腼腆
但又坚决的求助,更有同父异母的姑姑过一段时间就会定期来娘家诉苦。这些亲人善
良、淳朴、也有温情(姑姑临死前,知道爸爸去看他,都挣扎着要去抓她养的母鸡,让
他带回去给小孩吃),并非要故意麻烦亲人,占到多少便宜,实在是生活在农村的悲苦
命运,让他们一碰到麻烦几乎就找不到任何出路,向家里情况好点的兄妹求救,就成为
唯一的路径。父辈的命运如此,几十年后,尽管改革开放的大旗已经招展几十年,国家
的财富已获得巨额增长,亲人中间也不存在温饱问题的成员,但随着新的困窘的出现,
我和丈夫所面临的情况和父母并无二致。

摩罗在《我是农民的儿子》一文中,曾经感叹,“所有的农民都本能地希望通过儿子进
城改变家族的命运,可是所有这些努力都不过是复制电影上流行的‘你撤退,我掩护’

故事模式,留下来作为后盾的不堪一击,固然难免一死,逃脱者面对亲人的沦陷更加无
能无力,也只能痛不欲生地仰天长嚎”。我作为一个农民家庭的儿媳,身处其中,实在
能体会到这种痛楚中的无奈。

丈夫和任何一个通过求学改变命运的农村孩子一样,在城市的生活从来就不以追求享受
为前提,甚至用在他身上的正常开销,在他看来都是一种负罪,与生俱来的家庭阴影深
深渗透到他的日常生活中,他不抽烟、不喝酒、也没有多少交际,更谈不上特别嗜好,
唯一的兴趣就是看书,过着一种在别人看来寡淡无味的简单生活。他性格沉默,不爱多
言,他愈是沉默,我就愈能感受到过去家庭所施加给他的痛苦和压抑的深重,他像一条
运气很好的鱼,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游出了这个令人绝望的家庭,但这种逃脱的幸运
并不能给他带来发自内心的快乐,他所出生的原生家庭就像一个长长的阴影,只要还有
家庭成员处于不幸和痛苦中,逃脱的个体就不可能坦然享受生活本该具有的轻松、愉
悦。一种血肉相连的痛楚,总是无法让他对有着共同成长记忆的亲生兄妹的困境视而不
见。尽管自身背负房奴、孩奴的压力,他从来就觉得回报原生家庭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更何况,家中老父老母的日常起居事实上也是留守家园的兄妹照顾更多。因此,家里任
何人经济上求助于他,除了默默接受,从来就没有任何回绝的念头。

结婚多年以来,在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中,我也时时为丈夫背后的庞大家庭,感到沉重
压力,有时甚至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感,但相比经济的困窘,更让人难受的还是情感
折磨。我难以回避一个基本事实,如果连我们都不去管他,连他最亲的人对他所遭受的
痛苦都能视而不见,那还有谁会对哥哥、嫂子一家伸出援手?可是,逃出乡村在城市立
足的人,同样面临各种实实在在的困境。杨庆祥在《80后,怎么办?》一文中,认真剖
析了80后中逃脱农村在城市打拼一代知识精英的深刻困境,对70后一代而言,尽管情况
没有如此惨烈,但实际上也仅仅只是抓住了房价刚刚失控之初,及时当上“房奴”的幸
运,当中年困境如期来临时,他们所面对的生存、事业压力从来就没有减轻半点。所能
给家里的帮助,也无非是从有限的工资中省出一部分开销,如此微薄之力,到底又能在
多大程度改变家庭的命运?摩罗11年前提出的问题,“改变农民的命运究竟是靠应急的
政策还是更需要社会体制、政治体制的配套改革?如果农民享受不到更好的教育资源、
如果他们不能在一个平等的政治构架中享受到所谓国民待遇、如果他们不能在一个开放
的社会体制之中以自己的声音和力量来维护自己的权利,那么,谁能保证他们的命运能
够得到改变?谁有那样的能力和良知成为他们的救世主?”(《我是农民的儿子》,载
《天涯》2004年第6期)直到今天依然没有答案。

我由此想到这样一个群体:通过个人努力,进入城市,得以改变命运,并拥有相应权
力,在现实诱惑下,最终走向贪腐之路。我想到,对他们而言,对一个从小物质匮乏到
极致的人,必然在拥有机会以后滋长更为膨胀的欲望,因为他深知一种来自身份差异的
残酷真相,有作家通过文学作品,曾表达这种人物的真实想法,“既然机会这么多,那
么赶紧捞上几把吧,否则,在利益分化期结束以后,社会重新稳固,社会分层时期结
束,下层人就很难跃上上层阶层了。”事实就是如此,逃出来的家庭成员,若无法通过
个人力量改变家族命运,那么,此生便几乎永无可能。我在村子里,也常常看到一栋栋
废弃的房子,一打听,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举家搬往城里,再也不可能回到乡村生活的
家庭。我所出生的湖南老家,也有一户仅仅是通过参军得以改变命运的军官,利用各种
关系将两边兄妹的子女全部弄出去,甚至27岁初中都未毕业的小舅子都能弄到部队当
兵,转业后再通过关系,安排到公安局。与他们相比,我和丈夫实在是为家庭贡献最小
的人。几乎没有任何契机和资源可以从根本上改变亲人命运,甚至大外甥女大学毕业,
连给她找个好工作都帮不上太多忙。

正因为意识到权力的重要,婆婆生前最大的遗憾就是他的儿子没有当官,她老人家凭借
想象,将博士的头衔兑换为看得见的官职,却不知道这个群体的实际生存境况。无力帮
助亲人的内疚,越发让我感受到农村家庭难以改变命运的结构性困境。在这一点上,摩
罗的感慨让我深深共鸣,“在所谓现代化过程之中,农民已经付出了非常惨重的代价。
我再也不敢指望那些兄弟姐妹能够在继续现代化的过程中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们明天的
命运只会跟昨天的命运一样严酷。在大政府、小社会的境遇中,成为卑贱的垫脚石是弱
势群体的唯一宿命。”


既然家庭成员之间的互助,无法达到帮助弱势家庭过上更好生活的程度,改变留守乡村
哥哥一家的命运,从国家和政府层面而言,最好的途径自然是通过教育。而摆在面前的
事实是,乡村的教育资源已经凋零到无法直视的程度,侄子和侄女在条件极为简陋的乡
村中学,连初中都没有办法坚持念完。丈夫曾历数过和他同龄的读书人,在村里上过大
学的就不下七八个,但到侄子、侄女辈,和他们同龄的孩子,如果父母不早早将子女送
往县城或孝感的初中,连高中都很难考上,就算农村的教育条件能够和城市媲美,留守
儿童的先天缺失,父母素质的差异,都让他们仅仅在起点就构成了无可挽回的劣势。社
会的结构性差距已经在这个家庭兑现,对哥哥、嫂子、侄子、侄女,他们的孩子而言,
通过念书,社会再也不可能给他们提供如丈夫一般改变命定人生的机会,逃脱乡村、跻
身城市的简单而朴素的愿望,在下一代的身上终将如海市蜃楼一般缥缈。不从根本上促
进一种更为持续的发展,和我们曾经同呼吸、共命运的亲人,必将在撕裂的社会较量
中,被彻底抛入尘埃中的生存,无从反抗,也毫无声息。

最后,我想说。尽管对于底层的书写,我一直心生警惕,但刻骨铭心的感受,还是让我
担心,这个世界的声音将变得无比悦耳,当像哥哥这种家庭的孩子、孙子再也不可能获
得任何发声机会,关于这个家庭的叙述自然也无法进入公共视野,那么,关于他们卑微
的悲伤,既失去了在场者经验的见证性,从而也永远丧失了历史化的可能。而我今天所
写下的一切,不过以一个亲历者的见闻,以一个农民儿媳的身份,记载我与他们之间偶
遇的亲人缘分。

2015年11月3日
http://money.163.com/16/0131/09/BELAIT3E00253DC8.html#from=mone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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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
2
改变农民命运很简单,革命


































































































































































































































































【在 a*******g 的大作中提到】
: 发信人: luisyang (。。。), 信区: EconForum
: 标 题: 代际贫穷的轮回:改变农民的命运究竟靠什么
: 发信站: 水木社区 (Sun Jan 31 13:58:09 2016), 站内
:
: (原标题:市政厅|一个农村儿媳眼中的乡村图景)
: (黄灯/广东金融学院财经传媒系教授)
:
: 编者按:
:
: 本文作者不仅是农村的儿媳,还是农家的女儿。去年,她也为我们撰写了返乡笔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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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
3
革个屁阿,机关枪一架,跑都来不及。

【在 t**s 的大作中提到】
: 改变农民命运很简单,革命
:
: 来
: 或
: 人
: 结
: ,
: 多
: 、
: 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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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
4
千百年革了多少次了,你觉得没下一次?

【在 o******r 的大作中提到】
: 革个屁阿,机关枪一架,跑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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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5
5
我的意见很简单。要革命的请便。我不拦着。失败了,你杀头我看热闹。成功了,真的
革出个自由民主富强的新中国,我给你投票。

【在 t**s 的大作中提到】
: 改变农民命运很简单,革命
:
: 来
: 或
: 人
: 结
: ,
: 多
: 、
: 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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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
6
现在不比过去,过去官兵虽然有长矛大刀,但农民也有锄头耙子, 官兵有弓箭盾牌,
农民有弹弓锅盖,真打起来,农民也不是太吃亏,碰到几个自幼习武的农民,官兵还只
有跑的份。 现在相差实在太大。认命吧。唯一的可能就是共党内部军阀混战, 这次平
西王没造成反,实在可惜。

【在 t**s 的大作中提到】
: 千百年革了多少次了,你觉得没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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