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 wenyi xu， 说说藏在我心中十多年的一个秘密# WaterWorld - 未名水世界
S*E
1 楼
2017要过去了，回头检点一下读书笔记，竟然《中学图书馆文库》占了一大半。中学毕
业都二十多年了，品位能力还是中学生水平，而记性和汲取知识的能力比中学生远远下
降，哈哈。
1.《文言读本》，朱自清、叶圣陶、吕叔湘编，“中学图书馆文库”之一，生活·读书
·新知·三联书店2013年7月北京1版3印本。从初中开始学习文言文，现在还能背诵第
一篇文言文《为学》。只是从来没有想想，在浩如烟海的古籍中，是谁选出了这些古文
当范文？读了这三位近代语文教育大家合编的《文言读本》，我的问题似乎有了答案。
这部《文言读本》，是非常独立的一部文言教材。在假设读者（学生）没有文言知识背
景的前提下，本书在尽可能小的篇幅里面，完成了文言文的教育。可以说，现代中学语
文课本的文言文教育部分，是以本书为蓝本，或者很大程度上参考了本书编成的。这三
位大家在现代中小学语文教育的筚路蓝缕之功，不可磨灭。可以说，任何有小学以上语
文程度的读者，如果能够在适当辅导下，认真研习完此书，包括背诵关键篇章，就可以
独立阅读大量的文言文了。如果有一天，我的孩子能够通习此书（白日梦！），我想我
的中文教育也就可以完美交卷了。
2.《兔儿爷—老舍散文精选》，“中学图书馆文库”第二辑之一，老舍著，生活·读书
·新知三联书店2014年6月北京一版一印本。老舍的文字非常好，按照钱穆评价红楼梦
的话，满人会说漂亮话——我在这里用其褒义。尽管他在英国住过五年，但是行文极少
羼杂英文，这肯定是有意为之的。这种自觉精神值得注意。书末有一篇文章《我的“话
”》正好讲到语言问题的。老舍回顾自己惯用的语体流变，从北京话始，又回到北京话
，愈到后期愈追求简单直白，和独孤求败的境界类似。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是老舍
多次强调自己对于中国生活方式的热爱。和这成对比的是最近几年一些国产电影（如冯
小刚的电影）展示的一股子新富味道的贵族生活方式，就是西方东方大杂烩，有肉无骨
。相比之下，谁的品味更高，自有分辨。
3.《宋词纵谈》，“中学图书馆文库”第二辑之一，陈迩冬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
书店2014年6月北京一版一印本。这本小书虽然不能同《唐诗百话》那样的大部头比，
但也简明畅快，玲珑可喜。书一共只有四章。第一二章很短，铺垫了一些背景知识，如
词牌、历史等，仿照唐诗也分了四期。还有三大流派（晏欧、苏辛、周姜），前两者应
该是风格派，第三派是形式派。周姜派在词学和词作家中深有影响，但是在普通读者这
里却远比不上前两派。第四章简要介绍了宋人写词的程序，这很不常见。全书最主要的
是第三章，以词人为纲，按照时间顺序梳理了四十位词人，就是一部小小的宋词史。作
者非常有节制地扫描过这四十位代表词人，点评精到，值得反复再读。本书写作于1960
年代，历尽劫波在1980年代初版。作者特别在后记里说“当时说好：不要给古人插上‘
政治标签’，不要谈‘阶级斗争’，不要······；只给读者以宋词应有的知识”
。要知道在当时的政治空气下，做到只谈风月是多难！这也是这部小书特别所在。
4.《工程学：无尽的前沿》，欧阳莹之著，李啸虎、吴新忠、闫宏秀译，上海科技教育
出版社2008年1一版1印本。这部书的书名是《Engineering: An Endless Frontier》，
显然是借自Vannevar Bush的《Science, The Endless Frontier》。在厕所上枕头上加
班加点把这部书读完，说实话，失望大于惊喜。作者的写作非常循规蹈矩（工程师本色
），从历史、结构、社会、商业多个角度，力图描绘一个工程学的全景图。有宏观上的
概括，也有具体工程的细节，如F-117的研发。甚至冒科普图书的大不讳，介绍拉普拉
斯变换这样的数学细节。可以看出作者是力图严肃认真地写作这本书。比较遗憾的是最
后的效果：各章虽然主题鲜明，但是缺乏章节之间逻辑联系；讲述的面非常宽，而不幸
的是让人感觉泛泛之谈较多；作者一定是一个非常有知识的人，但是却多看见的是四平
八稳的老生常谈，而没有耳目一新的创见或者提法。总的感觉是在读写给政府的考察报
告，在讨好读者方面缺乏小技巧。据一个小例子，作者喜欢用表而不是用图来展示统计
数据。其实对于无脑懒众，图比表直观而且印象深刻。
5.《给青年艺术家的信》，蒋勋著，“中学图书馆文库”丛书之一，生活·读书·新知
三联书店北京2012年10月1版1印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起《给青年XXX的信》
，光是我手头就有《给青年数学家的信》、《给青年艺术家的信》、《给青年建筑师的
信》。看标题就知道作者倚老卖老好为人师了。这也是我打开这本小书之前的想法。但
是读了一章之后完全改观。虽然同其它作者一样，蒋勋虚拟了一个“丫民”的收信人，
而所有的十封信，完全在自说自话！蒋勋的这十封信，是描写艺术家的“感觉”的十篇
散文，从一般人很少写的嗅觉开始，到味觉、听觉、视觉。而感觉的最高境界是超脱老
子说的“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而达到“大音希声、大象希
形”。现代的散文用来载道，很难。更多的是用来给读者艺术的享受。蒋勋的文笔很细
腻（描写感觉当然要细腻），文字也干净，所以阅读的感觉很不错。这书的好处，和其
它好的散文一样，要自己去读来体会。
6.《中世纪星空下》，日本阿部谨也著，李玉满、陈娴若译，文化生活译丛，生活·读
书·新知三联书店2011年4月北京1版1印本。最近追看“权力的游戏”，建筑在中世纪
文化背景下的架空小说。所以对于中世纪文化生活发生一点兴趣。遗憾的是欧洲中世纪
分崩离析，作为历史来学习一团乱麻。以我这个年纪是记不住了。作者阿部谨也，据说
是日本研究德国中世纪史的大家。过去从没听说过。我以为一个国家富足的标志是那个
国家有研究外国社会历史的名家。一个国家只有富足了很长时间后，才有能力滋养研究
外国文化的大家。三代才能培养一个贵族，在这方面确实是有道理的。我以为这部书从
主题到印量都很小众，当在亚马逊中国和豆瓣上看到那么多评论还是吃了一惊。
7.《乐迷闲话》，辛丰年著，“中学图书馆文库”丛书第二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
书店2014年6月1版1印本。作者没有用太多的专业术语，完全是作为一个欣赏者和爱好
者来写古典音乐：乐器、乐队、作曲家、乐谱、八卦、已经听音乐媒介的变迁，娓娓道
来。作者颇知道很多古典音乐知识，自己也会摆弄不少乐器，这大概已经到了一个业余
音乐爱好者能够到达的边界；文字也明白晓畅，没有架子，这一切都是好的普及读物的
必要条件。而本书自1980年代以来深受普通读者欢迎，这从本书一版再版就能看出来。
遗憾的是，读完此书，我还是收获甚少。想起高中时光，曾有计划和同班同学合买一套
冯卡拉扬指挥的贝多芬全集。当时一套磁带对于高中生是天价。后来终于是囊中羞涩而
未果。怀念那个无所畏惧只盼着多吸收一点知识的少年时代。
8.《李白》，王瑶著，“中学图书馆文库”丛书第二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3年11月1版1印本。本书初版于1954年，再版已经是1979年了。除了极个别的地方，
作者尽量不拿着意识形态鞭打古人，难能可贵。本书有意思的是编者列入了79年和54年
版本的异同，看起来54年版本反而更加直抒胸臆，自由无拘。难道是历尽劫波，作者变
得小心翼翼了？这在那个早春倒也不奇怪。本书属于那种可以一读再读的小册子。
9.《道教徒诗人李白及其痛苦》，李长之著，“中学图书馆文库”第二辑之一，生活·
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年9月北京一版一印本。相比之下，王瑶的书更像正统文学史
家的普及作品，本书则更像诗人对诗人的欣赏。李长之自己就是现代诗人。所以本书行
文的文学味儿更重，多从思想和风格上来谈李白。虽然也谈到了李白的方方面面，但是
不贪大求全，而是特色鲜明，以点带面。这样也好，读者印象深刻。李白是个热血的诗
人，才气纵横，直是诗格拘束不住。本书则是另外一位诗人，声气相通，所以字里行间
也是血气翻腾，从这点上说相得益彰。
10.《哲学与幼童》，“Philosophy and the Young Child”，Gareth H. Matthews著
，陈国容译，马修斯儿童哲学作品三部曲之一，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年10月
北京1版1印本。作者特别批评了儿童发展心理学的的开拓者皮亚杰（Jean Piaget）的
一些观念。皮亚杰认为儿童的哲学观念是随着他们思想的成熟逐步建构起来的，而
Matthews则认为儿童是天生的哲学家，能够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说实话，虽然
Matthews的观点看起来新颖有趣，但我还是觉得传统的皮亚杰的观点更符合个人体验。
这多多少少动摇了我对于本书的信心。
11.《鲁迅批判》，李长之著，“中学图书馆文库”第二辑之一，生活·读书·新知三
联书店2013年11月北京一版一印本。作者李长之二十五六岁的时候在清华园写成这部书
。我Google了一下李长之的简历，原来他在清华先学的是生物，后来转学古典哲学，而
同时搞文艺批评。最终的职业是诗人和文学批评家。又是一个险些误入理科（还是生物
！）的文艺青年，好在抽步转身及时，没有误终身。这一点上李长之倒是和鲁迅有些像
。尽管还有些青涩，这部书却是鲁迅生前少有的系统的严肃批评。作者和鲁迅同时代，
好处是鲁迅经历过的时代对他还是切身经历的新闻。虽然鲁迅作品没有他死后收集的那
么全面（李长之是一本一本零敲碎打读鲁迅各种单行本的），但是时代的声音在鲁迅和
李长之的身边一同回响，这是方便处。虽然如后记所说，李长之之后对鲁迅的评价一路
拔高（从战士到思想家），但我却觉得这是受了大环境的影响，倒是这本书里面对于鲁
迅的评价（感性见长、理性健康而情感病态、善于描写乡村但不善于描写都市），却让
我更觉得情真意切而实际。作者写这书的时候，不要顾虑官方意识形态的定评，不需要
对伟大导师亦步亦趋，没有说奉承话或者刻薄话的责任，这一切反而是后来的批评家不
具备的。
12.《标准与尺度》，朱自清著，“中学图书馆文库”第一辑之一，生活·读书·新知
三联书店2012年10月北京一版一印本。本书是朱自清先生在抗战后到1947年的小文章的
结集。讨论的主体是文学和语言：朱自清先生的老本行。当时距离新文化运动已经过去
三十年，很多文艺上的问题已经沉淀下来有了初步的共识，各种改良方案也都多多少少
尝试过。尽管中间经过战争的扰乱，接受过新文化教育的新一代人已经形成了社会基础
，对文学和语言的改革可以深入进行了。书中朱自清先生的文章大多数是建设性的，可
以想见作者在抗战胜利后百废待兴之际，收拾旧山河的正面心态。想来朱先生想在壮年
做一番新事业的。可惜天不假年，不久之后朱自清先生去世了，而文学和语言的改革，
也在时代和政治运动的风潮中，曲折前行。总的来说还是在朱先生这些先贤的指的路上
走。
13.《陶行知的生平及其学说》，白韬著，“中学图书馆文库”第二辑之一，生活·读
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年6月北京1版1印本。本书作者白韬，是陶行知多年的学生和同
事，后来脱离陶加入红色阵营。在陶去世后两年写成了这本回忆录。文字非常平易朴实
，活泼生动，为后人留下了珍贵的第一手资料。就是时代印记太明显，不免掺杂些勉强
的红色评论，有些甚至针对陶本人。当然这是时代局限，不能苛责古人。相比之下，罗
尔纲的《师门五年记》起码在写作的时候更加温情脉脉。说点题外话。陶行知的最重要
的教育理念就是社会教育和实践教育。在他去世后，这种教育观反而似乎被异乎寻常地
放大了：知青下山运动。在伟大领袖的号召下，学生离开课堂，向工农学习，向劳苦大
众学习。实践证明，这个大规模的运动总体上是得不偿失的。这恐怕是竭力提倡社会教
育的陶行知所始料不及的。他的学说做课堂教育的补充则可，但是完全代替，比如让学
生自相授受（蒙氏教育），是不现实的。
14.《谈美》，朱光潜著，“中学图书馆文库”第一辑之一，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
店2013年8月北京一版二印本。这书是两本小书的合集：《给青年的十二封信》和《谈
美》。都是浅显易懂；八九十年后读来也不觉得过时，特别是比较形而上的《谈美》；
选入“中学图书馆文库”再合适不过。另一方面看来，初级文艺青年关心的一些基本问
题，一个世纪来变化不大。
15.《闲话三分》，陈迩冬著，“中学图书馆文库”第二辑之一，生活·读书·新知三
联书店2013年9月北京1版1印本。这部《闲话三分》的切入点很好，把正史和三国演义
的一些细节比较，更看出《三国演义》的“七实三虚”实在哪里，又“虚”在哪里。让
我惊讶的是三国里面“实”的部分比我想象的要多。很多细节，比如衣带诏，比如诸葛
亮教刘琦避祸，竟然不完全是杜撰。
16.《老饕漫笔–近五十年饮馔摭忆（增订版）》，赵珩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
店2016年五月北京一版5印本。“当官三代方知读书吃饭”，“富不过三代”，都是老
祖宗留下的教训。不幸这两条教训是冲突的。如果两条都为真，恐怕世上没有知道
读书吃饭的人，特别是在中国这种“富贵”两字血肉相连的地方。赵珩是文化人，也是
世家子弟。遗憾的是他所处的大时代。他生于1948年，刚出生不久就碰见穷人当家做主
的鼎革，而他的青壮年时代，中国大部分人群，能吃饱就不错了。中间还有物质极度匮
乏的时代。所有这些造成了这部书的背景。作者有记忆开始，在北京吃的好饭庄子多是
前朝余韵，不复当年，不久也烟消云散了（俄国老太太、忆灶温、忆华宫
）。而家里的光景其实是不断变坏的（郑宅肉松、老麦的粽子，家厨漫忆），我想对于
餐桌不能没有影响。到了1960和1970时代，只能回忆起在外出差期间的乡村小店偶尔碰
见的吉光片羽了（辉县吃海参、镇江端午鲥鱼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算是难为作
者了。
17.《与中国社会》，萨孟武著，“大家小书”丛书之一，北京出版社出版，
Kindle电子书。萨孟武先生从水浒里面的一些具体情节荡开去，聊到中国历史传统中的
一些现象。注意到所有这些水浒的具体情节只不过是话题的引子，百分之九十的文字作
者都在说自己的话，和水浒不相干。
18.《我这一辈子-老舍中短篇小说精选》，老舍著，“中学图书馆文库”第二辑之一，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年6月北京1版1印本。老舍的小说我多年前就读过，囫
囵吞枣读过大部头的《四世同堂》，后来读过印象比较深的有《骆驼祥子》、《我这一
辈子》、《断魂枪》。这本书选了十部小说，除了《我这一辈子》和《断魂枪》其它对
于我都是新鲜的。对于小说，我一直固执己见，认为好的悲剧都是用喜剧的笔法来写的
，比如《水浒传》；好的喜剧没有悲剧色彩则不动人，比如《肖申克的救赎》；好比做
菜甜咸要佐辅。我觉得老舍深谙此道。老舍的作品相当一部分笔墨俏皮，但是笔墨俏皮
的多是悲剧。
19.《为世界而生-霍奇金传》，“Dorothy Hodgkin: A life”， Georgina Ferry著，
王艳红／杜磊译， 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10年6月1版1印本。读的时候忽发奇想，这
书是少数的女科学家传记，我要看看Crowfoot（Dorothy的Maiden Name）夫妇是如何培
养出英国唯一的女诺贝尔奖得主的。自己也有女儿，能不能向前辈学学育儿经？一直读
到Dorothy的大学生涯，才发现这种成功无法复制：同一般夫妇比起来，Crowfoot夫妇
可以说对女儿是不闻不问！他们两口子常年在外国考古和从事国际政治活动，Dorothy
几乎是自己成长的！当然这对知识分子对女儿的期望一直是很高的。作为长女，父亲一
直期望她能上牛津大学。具体在技能上，我印象深刻的只有Dorothy花很多时间帮父母
画镶嵌画，我觉得这更像是性格上的磨练：长时间专注做一件枯燥的事情。这种水磨工
夫的耐心是科学家，特别是实验科学家必备的。
20.《笔记》，赵广超著，故宫出版社2015年10月北京一版一印本。一直
莫名地喜欢水浒传里的宋元寻常巷陌古道秋风（虽然可能写的是元明更多一点）。最近
关于宋刻本的书看多了，对两宋的文化更有了好感。而《清明上河图》给了最直观的表
现：驴子、汴河、脚夫、漕船、木匠铺、孙羊店、王员外家、虹桥、税吏、种种种种。
宋代留下的笔墨文物，大多是士大夫生活的留痕，而这种热闹的市井生活，无疑才是当
时大多数人的生活。正是《清明上河图》、宋代话本、《东京梦华录》这样的笔记，才
让我们能一瞥当时的热闹喧嚣。这么原汁原味的中国，就忽然被靖康之乱打破，真是让
人惆怅。多年前在清华听李学勤讲座，问答环节学生问，如果能回到古代，李教授最愿
意回到哪个时代。我当时见识浅薄，以为肯定是雄汉盛唐，结果李先生回答是宋代，因
为宋代文化繁荣。今天想想完全合理，见识过了宋版书之秀，宋画之美，哪有道理不想
去汴京和临安的街坊去看看，去试试东京的点心、去临安睦亲坊陈宅书铺翻翻他们新刻
的唐人诗集！
21.还有几部书《紫禁城100》，《司马迁之人格与风格》，《中国中古思想史全编》读
了却还没来得及写笔记。当然这几部书也是极好的。
业都二十多年了，品位能力还是中学生水平，而记性和汲取知识的能力比中学生远远下
降，哈哈。
1.《文言读本》，朱自清、叶圣陶、吕叔湘编，“中学图书馆文库”之一，生活·读书
·新知·三联书店2013年7月北京1版3印本。从初中开始学习文言文，现在还能背诵第
一篇文言文《为学》。只是从来没有想想，在浩如烟海的古籍中，是谁选出了这些古文
当范文？读了这三位近代语文教育大家合编的《文言读本》，我的问题似乎有了答案。
这部《文言读本》，是非常独立的一部文言教材。在假设读者（学生）没有文言知识背
景的前提下，本书在尽可能小的篇幅里面，完成了文言文的教育。可以说，现代中学语
文课本的文言文教育部分，是以本书为蓝本，或者很大程度上参考了本书编成的。这三
位大家在现代中小学语文教育的筚路蓝缕之功，不可磨灭。可以说，任何有小学以上语
文程度的读者，如果能够在适当辅导下，认真研习完此书，包括背诵关键篇章，就可以
独立阅读大量的文言文了。如果有一天，我的孩子能够通习此书（白日梦！），我想我
的中文教育也就可以完美交卷了。
2.《兔儿爷—老舍散文精选》，“中学图书馆文库”第二辑之一，老舍著，生活·读书
·新知三联书店2014年6月北京一版一印本。老舍的文字非常好，按照钱穆评价红楼梦
的话，满人会说漂亮话——我在这里用其褒义。尽管他在英国住过五年，但是行文极少
羼杂英文，这肯定是有意为之的。这种自觉精神值得注意。书末有一篇文章《我的“话
”》正好讲到语言问题的。老舍回顾自己惯用的语体流变，从北京话始，又回到北京话
，愈到后期愈追求简单直白，和独孤求败的境界类似。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是老舍
多次强调自己对于中国生活方式的热爱。和这成对比的是最近几年一些国产电影（如冯
小刚的电影）展示的一股子新富味道的贵族生活方式，就是西方东方大杂烩，有肉无骨
。相比之下，谁的品味更高，自有分辨。
3.《宋词纵谈》，“中学图书馆文库”第二辑之一，陈迩冬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
书店2014年6月北京一版一印本。这本小书虽然不能同《唐诗百话》那样的大部头比，
但也简明畅快，玲珑可喜。书一共只有四章。第一二章很短，铺垫了一些背景知识，如
词牌、历史等，仿照唐诗也分了四期。还有三大流派（晏欧、苏辛、周姜），前两者应
该是风格派，第三派是形式派。周姜派在词学和词作家中深有影响，但是在普通读者这
里却远比不上前两派。第四章简要介绍了宋人写词的程序，这很不常见。全书最主要的
是第三章，以词人为纲，按照时间顺序梳理了四十位词人，就是一部小小的宋词史。作
者非常有节制地扫描过这四十位代表词人，点评精到，值得反复再读。本书写作于1960
年代，历尽劫波在1980年代初版。作者特别在后记里说“当时说好：不要给古人插上‘
政治标签’，不要谈‘阶级斗争’，不要······；只给读者以宋词应有的知识”
。要知道在当时的政治空气下，做到只谈风月是多难！这也是这部小书特别所在。
4.《工程学：无尽的前沿》，欧阳莹之著，李啸虎、吴新忠、闫宏秀译，上海科技教育
出版社2008年1一版1印本。这部书的书名是《Engineering: An Endless Frontier》，
显然是借自Vannevar Bush的《Science, The Endless Frontier》。在厕所上枕头上加
班加点把这部书读完，说实话，失望大于惊喜。作者的写作非常循规蹈矩（工程师本色
），从历史、结构、社会、商业多个角度，力图描绘一个工程学的全景图。有宏观上的
概括，也有具体工程的细节，如F-117的研发。甚至冒科普图书的大不讳，介绍拉普拉
斯变换这样的数学细节。可以看出作者是力图严肃认真地写作这本书。比较遗憾的是最
后的效果：各章虽然主题鲜明，但是缺乏章节之间逻辑联系；讲述的面非常宽，而不幸
的是让人感觉泛泛之谈较多；作者一定是一个非常有知识的人，但是却多看见的是四平
八稳的老生常谈，而没有耳目一新的创见或者提法。总的感觉是在读写给政府的考察报
告，在讨好读者方面缺乏小技巧。据一个小例子，作者喜欢用表而不是用图来展示统计
数据。其实对于无脑懒众，图比表直观而且印象深刻。
5.《给青年艺术家的信》，蒋勋著，“中学图书馆文库”丛书之一，生活·读书·新知
三联书店北京2012年10月1版1印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起《给青年XXX的信》
，光是我手头就有《给青年数学家的信》、《给青年艺术家的信》、《给青年建筑师的
信》。看标题就知道作者倚老卖老好为人师了。这也是我打开这本小书之前的想法。但
是读了一章之后完全改观。虽然同其它作者一样，蒋勋虚拟了一个“丫民”的收信人，
而所有的十封信，完全在自说自话！蒋勋的这十封信，是描写艺术家的“感觉”的十篇
散文，从一般人很少写的嗅觉开始，到味觉、听觉、视觉。而感觉的最高境界是超脱老
子说的“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而达到“大音希声、大象希
形”。现代的散文用来载道，很难。更多的是用来给读者艺术的享受。蒋勋的文笔很细
腻（描写感觉当然要细腻），文字也干净，所以阅读的感觉很不错。这书的好处，和其
它好的散文一样，要自己去读来体会。
6.《中世纪星空下》，日本阿部谨也著，李玉满、陈娴若译，文化生活译丛，生活·读
书·新知三联书店2011年4月北京1版1印本。最近追看“权力的游戏”，建筑在中世纪
文化背景下的架空小说。所以对于中世纪文化生活发生一点兴趣。遗憾的是欧洲中世纪
分崩离析，作为历史来学习一团乱麻。以我这个年纪是记不住了。作者阿部谨也，据说
是日本研究德国中世纪史的大家。过去从没听说过。我以为一个国家富足的标志是那个
国家有研究外国社会历史的名家。一个国家只有富足了很长时间后，才有能力滋养研究
外国文化的大家。三代才能培养一个贵族，在这方面确实是有道理的。我以为这部书从
主题到印量都很小众，当在亚马逊中国和豆瓣上看到那么多评论还是吃了一惊。
7.《乐迷闲话》，辛丰年著，“中学图书馆文库”丛书第二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
书店2014年6月1版1印本。作者没有用太多的专业术语，完全是作为一个欣赏者和爱好
者来写古典音乐：乐器、乐队、作曲家、乐谱、八卦、已经听音乐媒介的变迁，娓娓道
来。作者颇知道很多古典音乐知识，自己也会摆弄不少乐器，这大概已经到了一个业余
音乐爱好者能够到达的边界；文字也明白晓畅，没有架子，这一切都是好的普及读物的
必要条件。而本书自1980年代以来深受普通读者欢迎，这从本书一版再版就能看出来。
遗憾的是，读完此书，我还是收获甚少。想起高中时光，曾有计划和同班同学合买一套
冯卡拉扬指挥的贝多芬全集。当时一套磁带对于高中生是天价。后来终于是囊中羞涩而
未果。怀念那个无所畏惧只盼着多吸收一点知识的少年时代。
8.《李白》，王瑶著，“中学图书馆文库”丛书第二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3年11月1版1印本。本书初版于1954年，再版已经是1979年了。除了极个别的地方，
作者尽量不拿着意识形态鞭打古人，难能可贵。本书有意思的是编者列入了79年和54年
版本的异同，看起来54年版本反而更加直抒胸臆，自由无拘。难道是历尽劫波，作者变
得小心翼翼了？这在那个早春倒也不奇怪。本书属于那种可以一读再读的小册子。
9.《道教徒诗人李白及其痛苦》，李长之著，“中学图书馆文库”第二辑之一，生活·
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年9月北京一版一印本。相比之下，王瑶的书更像正统文学史
家的普及作品，本书则更像诗人对诗人的欣赏。李长之自己就是现代诗人。所以本书行
文的文学味儿更重，多从思想和风格上来谈李白。虽然也谈到了李白的方方面面，但是
不贪大求全，而是特色鲜明，以点带面。这样也好，读者印象深刻。李白是个热血的诗
人，才气纵横，直是诗格拘束不住。本书则是另外一位诗人，声气相通，所以字里行间
也是血气翻腾，从这点上说相得益彰。
10.《哲学与幼童》，“Philosophy and the Young Child”，Gareth H. Matthews著
，陈国容译，马修斯儿童哲学作品三部曲之一，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年10月
北京1版1印本。作者特别批评了儿童发展心理学的的开拓者皮亚杰（Jean Piaget）的
一些观念。皮亚杰认为儿童的哲学观念是随着他们思想的成熟逐步建构起来的，而
Matthews则认为儿童是天生的哲学家，能够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说实话，虽然
Matthews的观点看起来新颖有趣，但我还是觉得传统的皮亚杰的观点更符合个人体验。
这多多少少动摇了我对于本书的信心。
11.《鲁迅批判》，李长之著，“中学图书馆文库”第二辑之一，生活·读书·新知三
联书店2013年11月北京一版一印本。作者李长之二十五六岁的时候在清华园写成这部书
。我Google了一下李长之的简历，原来他在清华先学的是生物，后来转学古典哲学，而
同时搞文艺批评。最终的职业是诗人和文学批评家。又是一个险些误入理科（还是生物
！）的文艺青年，好在抽步转身及时，没有误终身。这一点上李长之倒是和鲁迅有些像
。尽管还有些青涩，这部书却是鲁迅生前少有的系统的严肃批评。作者和鲁迅同时代，
好处是鲁迅经历过的时代对他还是切身经历的新闻。虽然鲁迅作品没有他死后收集的那
么全面（李长之是一本一本零敲碎打读鲁迅各种单行本的），但是时代的声音在鲁迅和
李长之的身边一同回响，这是方便处。虽然如后记所说，李长之之后对鲁迅的评价一路
拔高（从战士到思想家），但我却觉得这是受了大环境的影响，倒是这本书里面对于鲁
迅的评价（感性见长、理性健康而情感病态、善于描写乡村但不善于描写都市），却让
我更觉得情真意切而实际。作者写这书的时候，不要顾虑官方意识形态的定评，不需要
对伟大导师亦步亦趋，没有说奉承话或者刻薄话的责任，这一切反而是后来的批评家不
具备的。
12.《标准与尺度》，朱自清著，“中学图书馆文库”第一辑之一，生活·读书·新知
三联书店2012年10月北京一版一印本。本书是朱自清先生在抗战后到1947年的小文章的
结集。讨论的主体是文学和语言：朱自清先生的老本行。当时距离新文化运动已经过去
三十年，很多文艺上的问题已经沉淀下来有了初步的共识，各种改良方案也都多多少少
尝试过。尽管中间经过战争的扰乱，接受过新文化教育的新一代人已经形成了社会基础
，对文学和语言的改革可以深入进行了。书中朱自清先生的文章大多数是建设性的，可
以想见作者在抗战胜利后百废待兴之际，收拾旧山河的正面心态。想来朱先生想在壮年
做一番新事业的。可惜天不假年，不久之后朱自清先生去世了，而文学和语言的改革，
也在时代和政治运动的风潮中，曲折前行。总的来说还是在朱先生这些先贤的指的路上
走。
13.《陶行知的生平及其学说》，白韬著，“中学图书馆文库”第二辑之一，生活·读
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年6月北京1版1印本。本书作者白韬，是陶行知多年的学生和同
事，后来脱离陶加入红色阵营。在陶去世后两年写成了这本回忆录。文字非常平易朴实
，活泼生动，为后人留下了珍贵的第一手资料。就是时代印记太明显，不免掺杂些勉强
的红色评论，有些甚至针对陶本人。当然这是时代局限，不能苛责古人。相比之下，罗
尔纲的《师门五年记》起码在写作的时候更加温情脉脉。说点题外话。陶行知的最重要
的教育理念就是社会教育和实践教育。在他去世后，这种教育观反而似乎被异乎寻常地
放大了：知青下山运动。在伟大领袖的号召下，学生离开课堂，向工农学习，向劳苦大
众学习。实践证明，这个大规模的运动总体上是得不偿失的。这恐怕是竭力提倡社会教
育的陶行知所始料不及的。他的学说做课堂教育的补充则可，但是完全代替，比如让学
生自相授受（蒙氏教育），是不现实的。
14.《谈美》，朱光潜著，“中学图书馆文库”第一辑之一，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
店2013年8月北京一版二印本。这书是两本小书的合集：《给青年的十二封信》和《谈
美》。都是浅显易懂；八九十年后读来也不觉得过时，特别是比较形而上的《谈美》；
选入“中学图书馆文库”再合适不过。另一方面看来，初级文艺青年关心的一些基本问
题，一个世纪来变化不大。
15.《闲话三分》，陈迩冬著，“中学图书馆文库”第二辑之一，生活·读书·新知三
联书店2013年9月北京1版1印本。这部《闲话三分》的切入点很好，把正史和三国演义
的一些细节比较，更看出《三国演义》的“七实三虚”实在哪里，又“虚”在哪里。让
我惊讶的是三国里面“实”的部分比我想象的要多。很多细节，比如衣带诏，比如诸葛
亮教刘琦避祸，竟然不完全是杜撰。
16.《老饕漫笔–近五十年饮馔摭忆（增订版）》，赵珩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
店2016年五月北京一版5印本。“当官三代方知读书吃饭”，“富不过三代”，都是老
祖宗留下的教训。不幸这两条教训是冲突的。如果两条都为真，恐怕世上没有知道
读书吃饭的人，特别是在中国这种“富贵”两字血肉相连的地方。赵珩是文化人，也是
世家子弟。遗憾的是他所处的大时代。他生于1948年，刚出生不久就碰见穷人当家做主
的鼎革，而他的青壮年时代，中国大部分人群，能吃饱就不错了。中间还有物质极度匮
乏的时代。所有这些造成了这部书的背景。作者有记忆开始，在北京吃的好饭庄子多是
前朝余韵，不复当年，不久也烟消云散了（俄国老太太、忆灶温、忆华宫
）。而家里的光景其实是不断变坏的（郑宅肉松、老麦的粽子，家厨漫忆），我想对于
餐桌不能没有影响。到了1960和1970时代，只能回忆起在外出差期间的乡村小店偶尔碰
见的吉光片羽了（辉县吃海参、镇江端午鲥鱼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算是难为作
者了。
17.《与中国社会》，萨孟武著，“大家小书”丛书之一，北京出版社出版，
Kindle电子书。萨孟武先生从水浒里面的一些具体情节荡开去，聊到中国历史传统中的
一些现象。注意到所有这些水浒的具体情节只不过是话题的引子，百分之九十的文字作
者都在说自己的话，和水浒不相干。
18.《我这一辈子-老舍中短篇小说精选》，老舍著，“中学图书馆文库”第二辑之一，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年6月北京1版1印本。老舍的小说我多年前就读过，囫
囵吞枣读过大部头的《四世同堂》，后来读过印象比较深的有《骆驼祥子》、《我这一
辈子》、《断魂枪》。这本书选了十部小说，除了《我这一辈子》和《断魂枪》其它对
于我都是新鲜的。对于小说，我一直固执己见，认为好的悲剧都是用喜剧的笔法来写的
，比如《水浒传》；好的喜剧没有悲剧色彩则不动人，比如《肖申克的救赎》；好比做
菜甜咸要佐辅。我觉得老舍深谙此道。老舍的作品相当一部分笔墨俏皮，但是笔墨俏皮
的多是悲剧。
19.《为世界而生-霍奇金传》，“Dorothy Hodgkin: A life”， Georgina Ferry著，
王艳红／杜磊译， 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10年6月1版1印本。读的时候忽发奇想，这
书是少数的女科学家传记，我要看看Crowfoot（Dorothy的Maiden Name）夫妇是如何培
养出英国唯一的女诺贝尔奖得主的。自己也有女儿，能不能向前辈学学育儿经？一直读
到Dorothy的大学生涯，才发现这种成功无法复制：同一般夫妇比起来，Crowfoot夫妇
可以说对女儿是不闻不问！他们两口子常年在外国考古和从事国际政治活动，Dorothy
几乎是自己成长的！当然这对知识分子对女儿的期望一直是很高的。作为长女，父亲一
直期望她能上牛津大学。具体在技能上，我印象深刻的只有Dorothy花很多时间帮父母
画镶嵌画，我觉得这更像是性格上的磨练：长时间专注做一件枯燥的事情。这种水磨工
夫的耐心是科学家，特别是实验科学家必备的。
20.《笔记》，赵广超著，故宫出版社2015年10月北京一版一印本。一直
莫名地喜欢水浒传里的宋元寻常巷陌古道秋风（虽然可能写的是元明更多一点）。最近
关于宋刻本的书看多了，对两宋的文化更有了好感。而《清明上河图》给了最直观的表
现：驴子、汴河、脚夫、漕船、木匠铺、孙羊店、王员外家、虹桥、税吏、种种种种。
宋代留下的笔墨文物，大多是士大夫生活的留痕，而这种热闹的市井生活，无疑才是当
时大多数人的生活。正是《清明上河图》、宋代话本、《东京梦华录》这样的笔记，才
让我们能一瞥当时的热闹喧嚣。这么原汁原味的中国，就忽然被靖康之乱打破，真是让
人惆怅。多年前在清华听李学勤讲座，问答环节学生问，如果能回到古代，李教授最愿
意回到哪个时代。我当时见识浅薄，以为肯定是雄汉盛唐，结果李先生回答是宋代，因
为宋代文化繁荣。今天想想完全合理，见识过了宋版书之秀，宋画之美，哪有道理不想
去汴京和临安的街坊去看看，去试试东京的点心、去临安睦亲坊陈宅书铺翻翻他们新刻
的唐人诗集！
21.还有几部书《紫禁城100》，《司马迁之人格与风格》，《中国中古思想史全编》读
了却还没来得及写笔记。当然这几部书也是极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