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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在我与身体的不适之间度过。上午是归她的,下午我能支配自己了。开始我用阅
读来试验是不是有气力,看到能经受得住,便放胆地对精力要求更多,或者更确切地说
,随意起来,听其自便!我比平常习惯作的更加仔细地写了点东西,我正在和一个困难
的问题较劲,不想认输,直到来了几个朋友,他们说,我又有病,于是强迫我别太和自
己过不去。
写作让位给聊天,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所争论的问题。我们推选你来给我们裁决;你将
遇到比想象的多许多的工作,因为所讨论的问题以三种形式提出。
就象你所知道的,我们斯多葛派认为大自然有两个起源,万物都是由它们所派生:原因
和物质。物质是躺在那里不动的,能够获得所有的形状,但是如果没有人加工它便在那
里永远不动;然而原因,有人说就是理性,给物质材料以形状,将其改造成所欲的形状
,通过它实现各类的产品。
因此,必须有一种起源,由它产生一切,有另一种,由它给每件事物以形状:后者是原
因,前者是材料。一切艺术都是对自然的模仿,因此可以把我所说的,在普遍意义上,
适用于人类特有的活动。一座雕像意味着有一种材料交付艺术家支配,可是也要求一个
艺术家给那块材料以形状。因此,在一座雕像中,材料是青铜,原因是雕塑家。所有别
的事物都受这个条件的约束,所有的,都要求有能够成形的某物,和有能力生产这个形
状的某人。
斯多葛派的看法是,原因只有一个:介入者。亚里士多德则认为,原因可以由三方面考
虑。他说:“第一个原因是材料本身,没有材料什么也作不成;第二个是艺术家;第三
个是加之于各个物品的形状,例如,一座雕像。”亚里士多德将最后的这个因素称为
eidos(表相),——“可是对这三者,”——他继续说——“还必须再加上第四个,
就是所完成的作品的目的。”
我就来给你解释这是什么意思。青铜是雕像的第一原因,因为假使不存在什么东西可以
熔化浇铸,这座雕像根本就不可能造成。第二个原因是艺术家,因为假使没有灵巧的手
来塑造,青铜永远不会成为雕像。第三个原因是形状,因为一座雕像如果没有明显的有
代表性的特征,就不能被命名为“Doryphoros (拿长矛的人)”或“Diadumenos (戴王
冠的人)”。第四个原因是塑造这个雕像的目的 ,要是没有目的,就没有这座雕像。那
么这个目的又怎么来理解?就是引起艺术家兴趣的意图,他所追求的目标:可以是金钱
,他建造雕像为了出售,是光荣,他工作是为了得到声誉,是宗教精神,为了捐献给一
座神庙。所以, 在一件作品中,应该表现出那种促使它产生的动机,除非认为那种没
有它便从来也不会去作的因素不是原因。
柏拉图在这些原因之后,又加入第五种,模特 ,他把这个因素称为“idea(理念)”。
模特是艺术家完成作品的时候寻求再现的形象。他有没有外在的一个他所看到的模特,
或者仅仅在头脑里有一个构思出来的模型,这都并不重要。神在他的头脑里有所有事物
的模型,未来的所有数量和形式的事物;神性充满那些不死的,无量的,不疲劳的事物
——被柏拉图称为“理念”。例如,人就是这样,人死人生,人类本身,他所依照而成
形的模式,人类在痛苦和死亡之中这种模式,保持不变。
所以,根据柏拉图,原因有五个:材料,介入者,形状,模型,目的;由这些元素产生
成品。这样,在一座雕像中(既然我从一开始就用这个例子),材料是青铜,介入者是
艺术家,形状是艺术家企图表现的样子,模特是艺术家所欲摹仿的普遍理念,目的是他
所预期的意图,所有这些原因产生的结果的产品,便是雕像本身。
根据柏拉图,宇宙也同样是产生于这五种原因。有一个介入者——神;有一个原材料,
——就是物质;有一个形状,就是我们所观察到的世界的秩序和状态,一个模型,就是
宇宙的宏伟壮丽,正如神所构想的和实现的;一种目的——创造的意图。如果你想知道
神的意图是什么,那么我告诉你:仁爱,柏拉图有完全的道理这样说:“神之所以创造
世界的动机,是他的仁爱;因为他是仁慈的,一切是善美的,都值得被他赞赏;因此他
创造了尽善尽美的世界。”
那末现在就请你评断以下,哪个意见似乎看来更象是真的,而不是更有道理,因为这个
问题,不但超乎我们,而且在真理本身之上。
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所罗列的这一大堆原因,要么是太广泛,要么是太狭隘。的确是,
如果他们把一旦剔除便无法完成作品的东西都当作原因,那么他们所罗列的就太狭隘。
在原因里还要加上时间,因为任何事物都要在时间里实现。还要加上空间,因为没有某
物出现的空间,就什么也不会发生。还要加上运动,要是没有运动就什么也没有生,什
么也没有死,没有任何艺术,没有运动就没有任何改造。
然而我们所要寻找的, 是第一因,普遍因。这个原因应该是简单的,而物质就是简单
的。我们所寻找的原因,只能是这个:创造的理性,也就相当于,是神。所有罗列的其
他的复合的或单独的原因,都不是主因:都取决于一个唯一的原因,有效因。人们说形
状是一个原因!可是它是由艺术家赋予作品:是原因的一部分,而不是那个原因。模型
(理念)也是这样,不是原因,而是对与原因来说的一种必要的工具。对艺术家来说,
模特的必要,就如同凿子和错刀:艺术家需要用他们来工作,可是并不因此它们成为艺
术的一部分,因此,更不是原因。
另外一些人会说:“艺术家的目的,那种驱使他去完成一件艺术品的动机,那就是原因
。”我承认是原因,但不是有效因,而是,仅仅是参与因。这种类型的原因是数不清的
;然而我们寻找的是总原因。当这两位思想家断言,宇宙作为整体和完成的作品是一个
原因,没有表现出他们贯有的敏锐的洞察力;实际上,作品和作品的原因,远远不是同
一个东西。
要么,表达你的看法,要么,就用在这种问题上对你来说更容易的做法,就说你无能为
力,让我自己继续。你会说:“可是你浪费时间为这些个无足轻重的小问题争来吵去,
有什么乐趣,让你摆脱不掉这种折磨和欲望?”事实上我致力于那些有用的问题,思考
那些使我心情安静的问题,我观照自身,多于观察宇宙。可是即便是这些“鸡毛蒜皮”
的小问题,我并不象你以为的那样是浪费时间。如果我们不把他们区分至无限,直至陷
入无可奈何的精妙之处,它们就会冒出来,占据你的精神,精神就象是被一个沉重的包
袱压着,有挣脱的欲望,回到自己原先的状态的欲望。确实,我们这个躯体,是精神的
一个包袱,一种折磨,在它的重压下,精神感到痛苦,被囚禁,除非让它接近哲学,来
激励它,使它升华成对大自然的冥思,用地上的世界换取神的世界。这是精神的自由,
它的这种翱翔:是偶然的逃避囚牢,到天穹去恢复力量!
正如那种专门从事一种精细的耗费眼神的工艺的匠人,或者是因为需要集中精力,或者
是因为作坊缺少光亮,就不时地走到街上,适当的地方消遣消遣,让眼睛在日光下感到
舒适,精神也是这样,关闭在这个黑暗忧伤的躯壳里,只要有可能,通过观察大自然便
求得自由的空气 和休憩。
不论是哲学家,还是想当哲学家的人,都粘合于自己的躯体,但是他们最精华的部分,
被释放出来飞向高空。就像一个军团里的士兵,把自己的生命看成是一种要完成的使命
,他既不顾生死,也没有爱恨,对自己有死凡夫的条件并不感觉痛苦,尽管他知道有一
种更高级的存在。
你想禁止我观察自然,远离一切,专注一点?那么我就想知道宇宙是怎么开始的,誰给
了每件事物以形状,是谁将万物从原先不静止的材料中分别开来。难道我不会非想要知
道谁是这个世界上那个艺术家,那种把如此宏大的规模,直到调控了宇宙的规律,到底
是什么过程?是谁把分散的集中了起来,将混合的区分了开来,是谁赋予无形静卧的材
料形形色色的面孔?这所有的光,从何而来?还有火,和比火更明亮的东西?难道说我
不该研究这些问题?我必须忽略从何而来,我到底只看见一次世界,还是会更多次出生
?我的灵魂挣脱人类奴役的法律以后,什么地方会收留它?你禁止我进入苍穹,换句话
说,你要我活着死盯着地面?
我是多那么一点儿,我生出来是要比作躯壳的奴隶多一点儿,这个躯壳对我来说不过是
围绕在我自由周围的监狱。这个躯壳,我把它当作抵挡命运打击的屏障,我不同意某种
命运的打击透过它而到达我。如果说我之中的什么能够遭受打击,那就是躯体,但是在
这个不舒适的宅子里,居住着一个自由的灵魂。这副肉体永远不会迫使我恐惧,或强迫
我做出一个好人所耻的伪善,永远不会因为看重这个肉体的脆弱而使我说谎。当时候一
到,我就断绝和他的联系。即便是此刻,当我们相互粘连在一起,我们也不是权力平等
的伙伴,灵魂摄取和霸占所有的权利。蔑视自己的躯体,是自由的确切保证。
然而叫我们回到主题。研究上面所涉及的问题,对我们的自由至关重要,因为整个世界
都包括在物质和神意。神掌管一切,一切都围着神,像追随一个向导或领袖。介入者,
也就是神,比受神作用的物质更强大,更有效。神对宇宙的地位,就如同精神对肉体的
位置一样;在宇宙,是物质,在我们是肉体。因此,低级的服务于高级的,让我们面对
偶然坚强起来,不畏惧凌辱,伤痛,牢狱,贫穷。死亡是什么?或者是终结,或者是过
渡。我不害怕到达终点,因为我将处在不曾出生的人一样的状态;我也不畏惧过渡,因
为无论在哪儿我都不像在这儿这么受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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