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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让我给你完整地描述我每天从早到晚的一切所作所为。这说明你对我有好的判断,
因为在你想象中,我不能对你隐瞒什么。我们正是应该这样生活:好像我们生活在众人
的眼前。我们正是应该这样想:就像有人能突然闯进来看我们最隐秘的念头。而且有人
能够做到。如果在神的眼里历历分明,我们把某些事对别人隐藏又有何用?神明住在我
们的灵魂里,积极参与我们的反省。我说“参与”,仿佛仅仅是时续时断的。然而我会
做你要求的事:很高兴把所做的每一件事,按照顺序,都写给你。让我来仔细地观察自
己,做件最有意义的事:小心地评价我每天所做的每一件事。习惯上,谁也不对自己的
生活做自我分析,而这只会有助于恶习的增长。我们大家总是去想要作的事,而不去想
已做过的事,即便是想也十分少见,然而最终,对未来的决定,取决于过去。
今天一天都属于我来支配,任何人都不占去我哪怕一点点时光,全部的时间,一半儿靠
在躺椅上,一半儿是阅读。锻炼身体只占很少的一段时间。因为年纪,我有意识地放弃
,我不能为了锻炼身体浪费太多时间!稍一活动,我便很疲惫;你看,最好的运动员疲
倦了也会结束训练。如果你想知道,谁是我的教练,告诉你我只喜欢法利奥,那个非常
讨人喜欢的小家奴,你认识的。可是我必须换一个比他还小的。法利奥说我们两个患同
一种病,因为我们都在掉牙。 可是,他一跑起来,我已经几乎快追不上了,再过几天
,就真的要跟不上他。由此,你可以对我每天的体育锻炼比出比较。很快我们就拉开很
大距离,因为我们向两个相反的方向跑,他跑上坡,我跑下坡,你很清楚这两个方向跑
起来哪个更快!我说了谎:我的年龄已经不能“跑下”,而是自由落体的翻滚!好吧,
你想不想知道今天比赛的结果!体育健将们都少有的成绩,我们两个并列第一!与其说
是锻炼,不如说是劳累的跑步以后,我去泡冷水,我们家把温水叫做冷水。我来了:伟
大的冷水浴健将,大年初一,不到游泳池跳水,我就过不了这个年。我用阅读,看一部
著作,做一次讲演来庆祝新年,以前还习惯去处女泉跳水,后来改成去台伯河游泳,最
后,当我身体健康一切顺利以后,就成了这只阳光晒热的澡池;我就差一点沦落到洗热
水澡了 。泡完澡,我吃一小块干面包,是站着吃的便餐,不非得去洗手的那种。我睡
觉很少。你了解我的习惯,稍稍打个盹儿就足矣,几分钟的时间,不醒着就足够,有时
候我意识到是睡着了,有时候,我只疑惑是不是睡着了。斗兽场突然爆发的欢呼雷动,
观众齐声喊叫,刺透我的耳朵,却不并干扰我,甚至都不打断我的思想。我很能承受巨
大的噪音;远处一大群人分辨不清的喊声,对于我就像大海的浪潮,就像风吹树叶,或
别的我们分辨不清的声音。
现在我告诉你我的精神关心什么问题。从昨天起,我在思考,是什么东西叫深邃的思想
家,对极其重要的问题做出可笑而混乱的演绎,这些演绎尽管符合真理,却有谬误的外
表。伟大的芝诺,我们崇高辉煌的斯多葛派的创始人,想劝我们不要醉酒。这是他冥思
苦想出来的、证明一个好人永远不能喝得烂醉的三段论:“任何人都不把秘密托付给酒
醉的人,但是可以托付给一个好人,所以,一个好人永远不醉酒。”现在让我们来看,
如何通过一个类似的三段论,可以显示出这个演绎的可笑之处,(我只须举出众多可能
的例子之中的一个就最够了):“任何人不会吧秘密托付给一个正在睡熟的人,但是可
以托付给一个好人,所以,一个好人永远不睡觉。”波希多尼企图以唯一可能的方式为
我们的芝诺辩护,可我觉得,并不成功。他说“醉”这个词,可以有两种含义:一种情
况,是一个人喝太高了,找不到北;另一种是习惯性酒醉,酗酒成瘾。芝诺用这个词的
时候,想的是那个习惯性酗酒的人,而不是谁一时酒醉;谁也不对那个醉鬼托付秘密,
在酒精作用下,他转身就会吐露出真言。但这是不对的,因为上述那个三段论的第一个
前提涉及的是当时就正在酒醉的,而不是将要酒醉的。我们必须承认在一个一时喝醉了
的和一个终日酗酒的人之间有很大的区别:一个人可以是第一次喝醉,没有酒瘾,而一
个嗜酒成瘾的人,总是醉醺醺的。我对这个词汇的理解就是如此,尤其考虑到芝诺是一
个用词严谨的人,关心他所使用的词汇的准确词义和特性。现在让我们就设想芝诺对词
义有很清晰的概念,但是却有意识地叫我们模糊:在这种情况下,一语双关,允许引入
诡辩,这不是达到真理的正确程式。在这种情况下,所得出的结论,——亦即,对一个
习惯酗酒的人,任何人也不托付秘密——是错误的。只须想一想,多少次一个将军,一
个执政官,一个百夫长,要对不总是醉醺醺的士兵下达秘密命令!刺杀盖乌斯·凯撒(
我是说的战胜庞培后,成为罗马共和国的独裁者的那个凯撒)的任务,交给提略·辛普
罗和盖乌斯·卡西乌斯,可是,卡西乌斯一生只喝水,从不饮酒,而辛普罗饮酒无度,
性情暴躁。连他自己都承认这个恶习,讥讽地说:“我连酒都忍不了,怎么能忍受一个
最高统帅?”
每个人都可能想起他认识那样的人,不能给他一罐酒叫他保存着,却可以托付给他们一
个秘密。说到这,我就想起一件事,来讲一讲,因为我们有义务使用著名事件作为楷模
,不必非要是古代发生的。卢修·皮桑,罗马的治安司令,自从他被授命这个职务,从
来没有戒酒。大部分夜晚在宴饮中度过,然后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对他来说,那是早
晨。可是他非常尽职地完成维持城市秩序的责任。神明的奥古斯都任命他做色雷斯总督
的时候,对这个人下达了许多密令,他最终平定了那里;台伯留从战役归来,也任命他
为罗马治安司令,当时罗马的形势很乱,市民对台伯留充满敌意。任用这个嗜酒的皮桑
很成功的经验,是台伯留,以我想象,任命克苏作罗马总督的原因,这个克苏为人严厉
,品格端正,可就是“嗜酒如命”,乃至有一次从酒宴出来,去参加元老院的大会,烂
醉如泥,把他从那里抬走,都没醒来。可是台伯留把许多亲手写的文件,甚至对他的最
亲信的合作者都不敢透露的秘密,交给他保管,而克苏在公共和私人中间没有透露一点
口风!
因此,我们把这类话,置于一旁:“被酒精控制的精神,不是自己之主。就像葡萄汁酿
造的时候,从酒桶里溢出来,沉渣从底下浮上表面,醉酒的人也是这样,借着酒力,当
着众人的面,把心底的秘密吐露出来。喝重的人,胃里翻江倒海,连吃的饭都留不住。
心中的秘密也是这样,不分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全都一股脑儿吐出来。”的确有时候
是这样。可是事务紧迫,明知道他是个嗜酒的人,我们也同他讨论。因此,这里用来证
明“任何人也不把秘密托付给嗜酒成性的人”的论据是错的。
比这些讨论更重要的,是对醉酒明确的谴责,是里面暴露出来的嗜酒成瘾的恶习。任何
一个人,即便是平民百姓,都应该避免饮酒过度,一个达到高层次智慧的人,更是应该
如此。对他来说,解渴就足矣,或许聚会中为了气氛欢乐多喝一点儿,永远不到醉态。
我们一会儿将研究,智者的精神是否会被饮酒过度而紊乱,行为像个酒徒;然而,如果
想证明一个好人永远不该醉酒,为什么非要采用三段论?何不说我们喝得过量是一种羞
耻,我们忽略了自己胃的功能;酒醉的人清醒时对自己的丑态尤其感到羞愧;何不说酒
醉乃一种自愿的疯狂。想象一下,一个人连续好几天撒酒疯:难道不把他看成是个失心
疯?我们刚刚说过的例子,丧失理智的程度并不轻,只不过是时间短瞬。你还记的马其
顿的亚历山大吗,他在酒宴中,一剑刺死了自己最亲密忠诚的朋友克立顿,当他清醒过
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悔恨得要去死,而毫无疑问,他的确该这么作!酒醉刺激并暴
露出一切恶习,丧失对一切可谴责行为的羞耻之心;实际上,许多人避免这些行为,更
是因为对做坏事的羞耻,而不是真正由于内心的信念。当一个精神被过度饮酒所控制,
性恶的一方便全部表露出来。酒醉不造成恶习,而是将恶习显露:淫荡的人 等不得回
房间,就立刻放纵情欲;堕落的人毫不知耻地当众承认他的变态;闹事者管不住他的舌
头和拳头。增加嚣张气焰,狂妄无礼,增加残酷的邪恶,嫉妒恼恨;总之,所有的恶习
都膨胀,变得明显。变得更加缺乏自我控制力,舌头磕磕绊绊,语言含混不清,眼睛翻
白,步履蹒跚,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天花板像龙卷风,搅动整座房屋,酒燃烧着脏腑
,胃痛如割。可是,尽管所有这些,一个酒醉的人要是还能摇摇晃晃地站住,还是可以
忍受的。现在,要是一醉不醒,成了消化不良呢?想一想集体的酒醉引起的那些灾难:
一个曾经英勇善战的民族,听任敌人的摆布;守卫了多年的被围困的城市,一朝被攻陷
;一个顽强捍卫独立的民族甘受奴役;甚至战无不胜的军队却溃败在酗酒。我前面说的
的那个亚历山大,无数次征伐,无数次激战,毫发无损,战胜了无数次恶劣的气候,艰
苦的地理条件,无数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洪水,无数次,穿越汪洋大海,他堪比赫拉
克勒斯的身躯,却终于在饮酒过度中颓败。能喝酒算什么光荣?就算你斗酒赢了,别的
人都酩酊大醉,睡倒一片,不能陪你再干,就算是在整个宴席上只剩你一个人没有醉倒
,就算是你惊人的酒量胜过所有人,就算是没有人能喝这么多酒… …再有一桶酒也能
放到你!那个名叫马可·安东尼的人,英雄盖世,高贵勇敢,也在酒中毁灭:他爱上克
娄巴特拉(激烈地如同他爱酒),酒色使他接受了非罗马的、外国人的恶俗和陋习,难
道是个偶然?这种疯狂的爱情使他变成了共和国的敌人,使他变得不能与对手相较量;
让他变得非常残暴,竟然在夜宴时,命人把当地人头领的带来,在美味佳肴间,欣赏那
些流放者的脸和手,甚至到了喝足了酒以后,还要喝血的地步。他喝醉后犯下这些罪行
已经是不可容忍的,他还正在入醉中,来犯这种行为就更加不可饶恕!饮酒过度必然会
导致残酷,因为脑健康被完全破坏,什么过分的事情都有可能干出来。长期患病,会使
任何人变得易怒,暴躁,稍不如意就发脾气;同样,持久的醉态使人变得凶狠残暴。一
个人长期失去理智,疯狂成了习惯状态,由酒醉而产生的恶习,即便是不喝酒,也成了
常态。
结论,说出智者永远不应该醉酒是什么道理,通过事实而不是语言,显示出酒醉的所有
可怕和有害之处。证明(这是非常容易做到的)所谓的享乐,一旦过度,就变成折磨。
相反,如果说智者尽管喝许多酒,虽然醉了,也不会失去理智,而保持完全清醒… …
那么还可以说,他饮了毒药不会死,喝了安眠药不睡觉,吃了黎芦草 不会把五脏六腑
吐出来!可是,如果他连路都走不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成,如何能一半儿清醒,一
半儿烂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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