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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ude2010 (冒泡潜水艇), 信区: Prose
标 题: 正月cult十五（1-5）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Tue Mar 17 22:21:45 2015, 美东)
1，早六点，园丁家园，三单元九层A
一进正月那雪就没断过。昨儿又大了，纸片也似乱飞一整夜。今早已积了两三寸厚。因
为是园丁楼，老师们上班耽误不得，雪清的就格外勤快。他一边刷牙一边望着楼下：扫
雪的人成了蚂蚁，卡车是蚁后，大雪堆则像一条肥白的蚕。打开窗子，寒风跟着灌进来
。趁那条蚕还没被蚂蚁们吃掉，是不是该跳下去。
打开手机，飞来条未接来电，九叔的。老不死的，老东西，老逼登，老不要脸，还有谁
这么没完没了找我。大正月也不让人歇口气。 他扣上手机，伸脚拨开马桶盖，吐了几
口牙膏沫子。卧室传来几声嚷嚷，她蒙着被窝，他又听不清。肯定还是不让往马桶里乱
吐那一套。他本来要顶这女人一句，可想到这一大早晨的，就摁住了脾气。
他用手机上搜了视频，放歌，洗澡。脑子还是浑浆浆的。好久没起来这么早，原来感觉
这么糟。洗完出来，她已坐在马桶上，光着身子，腹上一小团赘肉。刚在一起时他觉得
那团肉还挺性感，用他的话讲就是“像团面引子”。可时日一久，就没了新鲜。他亲一
下她隔夜的嘴唇，却马上缩回去，还他妈不如不亲。
她坐在马桶上 ，光着身子，一丝不挂，裸体。当初和她在一起，可曾想过有一天她光
着身子，你却一点反应没有？当初？也就几个月而已。我该为自己还是为她悲哀？
她打着哈欠，抱怨今天还上课。他顺着她，说破逼学校光要升学率，把学生都成了驴马。
“学生是驴马？人家玩的手机可比我们高级。老师是驴马还差不多。”
他没再作声，继续对着镜子刮胡子。那张三十过半的脸愈发浮肿。谁他妈说男人刮胡子
显年轻。
她进里面洗澡，他去客厅穿衣服。在一起头天晚上他的衣服就是脱在客厅。一晃小半年
了，人能光着进卧室，可衣服还是在客厅。内裤外衣全算上，都在客厅。看见门后面那
台天蓝色的迷你洗衣机了么，胖胖敦敦像块大麻将牌似的，还是他给她扛楼上的。可她
从未给他洗过一件衣服。这女人以前也这么对她男人？或者她只是对我这样？
打开电视，广告，新闻，天气预报，大大小小的明星，过气的，当红的，要脸的，不要
脸的，都在提醒今天是正月十五。正月十五，煮锅汤圆意思意思吧。冰箱里没有，去阳
台翻，只有一包速冻饺子。
饺子不知搁了多久。冻完了化，化完又冻，彼此连着，成了一坨糊状的面粉和肉，一下
开水就开肠破肚。凑合吃吧，早饭而已。去他妈的正月十五。
这女人上好了妆，用醋蘸饺子。她是不会用酱油的，更别提蒜了。这女人提起了她的儿
子，一个绰号叫“司令”的男孩，说想带他去省城玩一趟。
“上礼拜司令给我发短信，说他爸又打他。”
她能记住上礼拜司令发的短信。可我上礼拜给她发的呢？我昨天给她发的呢？
“你告诉那犊子，再敢动司令我就掰他手指头。动一下，掰一根儿。”
“她爸还不知道咱俩在一起呢。”
他抽了纸巾去抹饭桌，就当没听见这句窝心话。在这小县城，一个无业老光棍，一个离
婚老师，你觉得这关系有前途么？值得认真么？值得继续么？
“我跟家里说了。”
“跟家里说啥了？”
“说咱俩。”
“得了吧你。”
“真的。老头儿老太太都挺高兴。”
“你哥你姐呢？”
“我哥就那样，不用屌他。我姐比我妈还高兴。她对你印象一直挺好。”
“忽悠吧你就。下楼帮我把车暖和上。”
“都说找个人是为了暖床，你这倒好，暖车了。”
2，早七点，她的车里
他一看那油表就来气。告诉这女人多少遍了，冬天存油必须过半。掏出手机，拍照传过
去，回来的是她一张笑脸，一边刷牙一边噘着嘴。和她在一起头一天早上，他就注意到
她早饭后刷牙。在跟他过夜的女人当中，她是唯一有这习惯的。
他对着手机笑了。合上手机，又觉得一阵难受。感情吧，总该是那种纯粹点儿的东西，
到他这年岁不该随便乱动。
他打着火，调车出库。园丁家园的雪已清差不多了。原来干活的是几个小伙子，抽着烟
大声说笑，锹都插在卡车上的雪堆。他在车里按下喇叭，算是道声谢。作为回应，小伙
子们对他摆摆手。从睁开双眼到现在，他总算有了点好心情。
可九叔那个未接来电总是要回的。他在街里慢慢溜着车，心里琢磨到底是什么事，是不
是要跟乔四他们干上了。估计不是。真要码人灭乔四，九叔不可能就这一个未接来电。
再说了，自打跟那老逼登混头一天，就嚷嚷着要灭县里的乔四。嚷嚷多少年了， 人家
乔四还不是混的好好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有一天算一天以和为贵烧香拜佛得了。那
没什么要紧，我是该回短信还是电话？真没出息，跟老逼登混这么多年，居然还像个小
媳妇。当下拨电话过去，那边接了，噼里啪啦一阵炮仗。老东西正阖家团圆正月十五呢
。怎么办，赶紧挑过年过节的好听话说吧。
老东西在电话里干巴巴笑了一通，问他过不过来吃饭。在一起混多少年，这老登就问他
过来吃饭多少年。当然，他一次没去过。
“我刚起来，就不过去了。昨晚在家喝酒，多了，没接着电话。”
“没啥事儿，就是你头午有空跑趟江边儿，拉仨小姐过来。省城那头有人来县里，着急
用。”
“江边儿的小姐？拉俄罗斯的？”
“对，就拉俄罗斯的。省城那头说要鸡巴有地方特色。”
“操，这帮犊子，都他妈省城了还上咱这儿找特色！开啥车去？”
“你找五滚，开咱家那大屁股林肯。牌照卸下来。万一路上有人拦就给我打电话。”
大屁股林肯是九叔新整来的，原装货，一直把在五滚手里。没想到他头一回摸，却是为
了拉几个小姐。可为什么是大屁股林肯？八成是摆给江边儿那帮犊子看。九叔老早就想
把这条倒腾车的线儿插到江边儿。至于五滚，人家是金牌打手，大腿吃过砂枪粒子的，
怎么能派去拉小姐。所以这活儿就让我去？这个老逼养，正月十五叫我去江边儿拉一车
小姐。
虽然一肚子窝囊，但他还是心里算计：上午早点出发，顺利的话中午就回来，还能带她
一起吃顿海底捞。
3，早七点二十，加油站
刚把油枪插进去，电话就响了。是她：你死哪儿去了？我去不去上课了？
他没吭声，直接把电话扔雪里，好像还能听见那女人在叫嚷，吱吱吱跟耗子似的。烟抽
一半，油加满了，瞅瞅周围没人，又弯腰把电话捡了起来。
4，早七点四十，县高中
她跳出车子，雪里一路小跑，没跟他说一句话，哪怕交待一句把车停哪儿都没有。
顺着她在雪里那串脚印，他看见操场深处有学生在踢球。他降下车窗，在风雪中听见他
们的嬉闹。他想起多年前自己那双追逐着皮球的棉鞋，灌满了雪，可脚上一点都不冷，
反倒热乎乎的。
5，上午八点十分，东方邨酒店贵宾套房
关于东方邨，县里有个说法：这场子一半是县政府的，一半是九叔的。可小河南的弟兄
们都知道，这说法只讲对了三分之二：东方邨其实有三分之一是五滚的。
无滚不是县里人，一口音大舌头说南方不南方，说关里不关里。五滚没有老婆没有孩子
，也从未听他提过爹娘。简直是个莫须有的家伙，从石头里蹦出来，特意跑到这个小破
县城跟着九叔混的。大概正因为没家没业无依无靠，这小子混起来就比谁都狠，头天大
腿吃了砂枪粒子，第二天就缠了绷带出去喝酒。九叔当然最喜欢这种不要命的，其次才
是不要脸的。九叔先在自己家给五滚安排一间屋，干儿子一样豢养起来。当然你要非说
养了一条狗也不为过。后来有了东方邨，就给五滚划了间贵宾房，居家过日子般常年住
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白天有女人打扫屋子，晚有女人搂着睡觉，小河南的兄弟们
——尤其是年轻刚出道狗屁不懂的——可都眼红羡慕。可他不这么想。他已三十过半，
他知道五滚这贵宾房其实住的很没意思，哪比得上住自己家有滋有味。
五滚这张床很大，被子也大，冲头那面是叼着烟的五滚，露出密密麻麻刺了青的膀子，
冲脚那头就露出五只脚：三只小的，月牙形，趾甲涂的猩红，女人的；剩下两只宽大肥
厚，活像两个肉垫子，五滚的。
他坐在床对面沙发上，摇摇头。操你妈五滚，正月十五不是你这么个过法吧。
“今天正月十五？所以我从初一输到十五了？”
五滚把那包烟扔给他，被里伸出的两只脚叠在一起。三只猩红趾甲的也变成四只。 他
总算松了口气。
“老逼登用车干啥？”
“去江边儿。”
“江边儿干啥？”
“我也不知道。说到江边儿我就知道了。老逼登整的挺神秘，估计也没啥大事儿。”
“为啥开大屁股林肯？轿子不行么？”
“雪太大，还是大屁股能搂起来吧。”
五滚从床上站起来，拉开墨绿的落地窗帘。外头正是蓝天白雪，更衬的贵宾房里憋闷。
他盯着那四只女人的脚，仿佛要从其形状去揣摩它们的主人。
“车钥匙在我夹克里，你自己拿吧。”
他把手伸向五滚的西服。这你妈的冷天穿西服，耍单耍漂装逼，老二冻掉了活该。除了
钥匙，他还摸到一个家伙，实实在在的家伙。九叔曾给小河南定下这样规矩：除非干仗
，谁都不许揣家伙。所以老逼登立的规矩都是扯蛋，逗你玩儿的。所以骂他老逼登真就
骂着了。
五滚问他身上有没有钱，借两扎用用。有倒是有，可你从初一输到十五，谁傻逼谁借。
五滚哈哈大笑，腿上肥肉乱颤，那片密密麻麻的疤跟着发抖，活像一堆爬动的虫子，伤
疤底下没挖干净的砂枪粒子差点没抖出来。
五滚忽然把被子扯起来，这俩货押给你，够不够？
他猝不及防看清了那几只红趾甲的主人。扎眼是够扎眼，却跟想像的差距太大。俩货一
起喊冷，把被子抢回自己身上，蒙住头，连脚都缩了回去。他摇摇头，这种货我不缺，
你留着自己用吧。
五滚干脆光腚走下床，从西服里掏出家伙。这个押给你行吧？就他妈两扎。
他接过了乌黑的家伙，温吐吐的有点湿，有点凉，不知道是自己手出的汗还是五滚的。
他混这么多年，其实头一次摸家伙，沉甸甸的在手里感觉真就不他妈一样。
“上子弹了么？”
“操，拉开保险，打开窗户，搂一枪不就知道了。”
五滚回到床上，脑袋蒙被单底下，那被子底下就乱拱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