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因为你是临时被安排上飞机的,只有你不可疑。其他人……”姜维眼神闪过一片黯然
,“其他人我现在都信不过。”
我脑子转的飞快:“你的意思是,那个黑人爬上飞机,是因为机组里有他的内应?”
姜维点了点头。我对他有点同情。他才刚刚跟小空姐捅破了窗户纸,恋情还没持续一刻
钟,就要面对这么尴尬的局面。但我也相当佩服他,从他到后舱到下货舱,前后时间很
短,他却迅速做出了判断并采取了坚决行动,决断力实在惊人。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先按照原计划,把尸体甩掉。然后我上去稳住局面。你留在货舱里,这里有一套全新
的无线电发射器,还没拆封,是上批援助非洲的物资剩下的,组装很简单。你在这里把
它装好,设法跟祖国或路过的飞机取得联系。”
这种时候,说自己不行是没用的。于是我没有推辞,和姜维握了握手:“希望一切顺利
。”
姜维抬起头,望着天花板:“希望一切顺利。等到事情解决了,我就会和她求……”
“闭嘴!这种丧气话不能说的!”
接下来我们两个齐心协力,把三百多公斤的货物连拖带拽挪到了右边,其中就包括了那
个无线电台的包装箱。姜维对我简单地讲解了一下无线电的操作,然后爬回到客舱去。
我一个人在寒冷的货舱里坐下,心中忐忑不安,这一连串变故,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
孤独。我看看手表,差不多飞机已经飞行了三个小时,可感觉比三年都长。我把手探入
怀中,把手机打开。毫无疑问,这里一点信号都没有,但电子书和游戏还能玩,我需要
一个能让自己情绪平复、联想到日常生活的氛围,暂时忘记外头的尸体、厉鬼和底细不
明的人类。
然后我发现平时在手机里装的,全是打僵尸的游戏。命运真龘他妈太幽默了。
飞机忽然颠簸了一下,我看到搁在箱子上的矿泉水瓶水位稍微开始倾斜,知道姜维开始
动作了。
货舱里的货物,是作为固定砝码来配载在右侧的,而客舱里的尸体,则在刘挖挖的控制
下成为活动砝码。它们需要飞快前往右侧,然后在飞机甩开尸体以后,再飞快地回到左
侧,避免发生事故。
头顶天花板开始传了闷闷的脚步声,隐约还有铃声和叫喊。我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到刘
挖挖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声嘶力竭地摇着铃铛,带着三十具用电线串联起来的尸体在狭
窄的机舱里转转悠悠。
飞机倾斜地角度变大了,我有点坐不稳,就抓住旁边箱子的帆布。这个姿态持续了十五
秒时间,机身突然剧烈一震,货舱里没固定好的箱子都移动了几分,钢支架发出吱呀吱
呀的声音,这估计就是姜维说的小角度机动了。
头顶忽然传来一阵欢呼,我心里一喜,看来是那具黑人尸体被甩掉。可是随即一想,厉
鬼恐怕已侵入了驾驶舱,那尸体在不在其实已不重要,情绪又低落下去。
天花板又传来脚步声和铃声,肯定是刘挖挖摇着铃铛,驱赶着尸体们返回座位。慢慢地
,飞机姿态逐渐调整回来,我长出一口气,按照计划,打开无线电台的箱子,开始组装。
突然,我手中的动作停住了,一道寒冷彻骨的凉气从心脏散发出来。我的脑海里,那铃
声和那歌词逐渐合二为一。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叮叮当,叮叮当, 铃儿响叮当。”
脑海中,圣诞老人和雪橇的影像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行面色铁青的行尸走肉,前
头一个斗笠蓑衣的男子摇着铃铛,踽踽而行。
原来,这唱的根本不是圣诞歌,而是赶尸铃!
那悬挂在机翼的黑鬼,从一开始就没在窥视,而是在赶尸——即使是身亡后也从未停止
。他不是华裔,那么用英文赶尸也不足为奇。他上了机长的身以后,继续在念动歌词,
继续赶尸。
可他赶的尸在哪里呢?
我把视线投向空荡荡的货舱内,这才注意到,眼前杂乱无章的货物里,有几个是黑色的
木箱,长方形,一头宽,一头狭,上面还有层盖子。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盖子似乎
在微微颤动,露出一条缝隙,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拼命顶起。
我愿意付出全部的财产,来换取一个人告诉我,这只是西门子的冰箱。
我的体育老师曾经在心理辅导课上说,当一个人遇见灵异危机时,第一件事不是逃跑,
而是问自己:你究竟恐惧的是什么?
是电视里爬出的贞子,还是僵尸血淋淋的尖牙?当你想好答案以后,不妨再问自己,为
什么会怕僵尸的尖牙?具体害怕的是牙齿的什么部位,是臼齿?犬齿还是智齿?不妨再
进一步想,僵尸也会长智齿?他们也会疼吗?也会一边捂着腮帮子一边追逐活人吗?再
比如贞子,电视关掉以后,她还会出来吗?如果把电视放在高处,她会掉下来吗?如果
把电视对着墙,她会撞头吗?
你问的问题越多,就会发现你的恐惧越少。恐惧来源于未知,而很多时候未知只是因为
我们太过惊慌而忘记去思考。当理性开始发挥作用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很多可怕意象
根本不足为惧。
之所以在脑海里回忆起这些话,是因为我发现,在这个狭窄的货仓里,这些真知灼见毫
!无!用!处!
纵然我有理性,但心理上的恐惧却无法屏蔽。当那个棺材模样的盖子慢慢被掀开时,我
手里捏着两个无线电台元件,僵直在原地,巨大的恐惧灌满了整个身体,完全不知该如
何反应。
棺材里睡的是什么?巨大僵尸?还是沉睡的绿毛粽子?我的脑海里飞快地运转着,不知
该把自己变成一株豌豆,还是变成三闾大夫。
盖子又掀起了一点点,从缝隙可以看到里面的一抹白色。我还没看清楚那是什么,白色
一瞬间扩大了,迅速填满了整个缝隙,甚至还溢出来一点凝结在边缘,散发出一股刺鼻
味道。那番景象,就好似一个藏在箱子里的巨人橹管时达到了高龘潮。
我眉头一皱,壮着胆子过去,伸出指头去触了触,发现这一片泡沫状的白色触感很柔软
,像是聚苯乙烯泡沫塑料。我知道在国际运输业里有一种自发泡沫缓冲剂,放置在易碎
货品四周,几乎不占空间。一旦发生撞击,缓冲剂会迅速膨化凝结成泡沫塑料,填充到
每一条缝隙里去,来缓冲对货物的冲击。我以前接触过公司的物流,对这些略有了解。
估计刚才飞机在做小角度机动的时候,这个箱子被震动了一下,于是这些缓冲剂被触发
,把盖子给拱起来了。我想到这里,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纯属杞人忧天。同时我又有
点好奇,伸手去抬盖子,却发现边缘被缓冲剂粘出了,不用撬棍很难弄开。
我正打算四处找撬棍,忽然一拍脑袋暗暗骂道,我到底在干什么呀!这不是我应该做的
事。那箱子里有什么东西,跟我有什么相干?我的责任,是尽快与外界取得联系,而不
是像个八卦记者一样四处挖掘。
我把视线从箱子上移开,打算先把无线电台组装好。这东西是模块化结构,组装难度不
比乐高麻烦,我好歹也是个工程师,连猜带蒙的,都给拼凑上了。可是很快我发现,有
一个严重的问题。
蓄电池没了。
我仔细在包装箱里找了几遍,还是没找到。蓄电池这种东西,无论是放在电单车上还是
电台里,都很容易丢失,这种援非物资经常会被当地人上下其手。姜维百密一疏,把这
种可能给忘了。
这时候,头顶的气密门传来砰砰的敲击声,小空姐在上头喊:“马先生你上来吧,已经
安全了!”
安全?我在心里苦笑,他们不知道,大危机才刚刚开始呢。
小空姐又喊了一声,我只好无奈地打开舱门,顺着梯子爬上去,看能不能在客舱找到替
代品。我爬上来以后,看到小空姐和刘挖挖的表情都很放松,眉宇间没了刚才那种紧张。
“黑人兄弟的尸体搞定了?我问。
“嗯!很漂亮的一个机动,直接就从襟翼上被甩出去了,小鸟球!”刘挖挖双手摆出打
高尔夫的姿势,虚空一挥。我走到舷窗往外看去,机翼上已经看不到那熟悉的红色身影
了,略微松了一口气。至于它是掉到乞力马扎罗山顶跟豹子作伴,还是掉到肯尼亚草原
上被狮子吃掉,就不是我关心的问题了。
“你就是小马同志吧?”
我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我连忙转身,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站在身后,他穿着
一身和姜维一样的航空制服,一副木质黑框眼镜,还留着花白的络腮胡。
小空姐笑嘻嘻地说:“这是我们机长,叫祝佳音。”
机长笑眯眯地向我伸出手:“小姜跟我说了,朋友你关键时刻见义勇为,是个好公民,
我想当面致谢。”我跟他握了握手,脸上勉强在笑,心里却惊骇到了极点。
祝佳音现在已经被黑鬼上了身,他跑到后舱,那么姜维肯定是出什么岔子了。而刘挖挖
和小空姐其中一个人是内鬼,我没法跟他们说出真相——也就是说,现在的我,是孤军
奋斗。
这架飞机上,只剩下两百具尸体不算我的敌人……想想就让人沮丧。
“姜维呢?”我问。
“按照规定驾驶舱是不能离开人的。不过小姜一个人能应付,他的技术很好,我们要信
任年轻人,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成长。”祝佳音慈祥地说,像是个循循善诱的生活辅导
员。他拿起一瓶香槟酒:“来,咱们喝一杯,好好庆祝一下。”小空姐从工作间拿出几
个玻璃杯,每杯都倒了一点。那香槟是鲜红颜色的,好似鲜血。
“让我们同舟共济,顺利回国。”祝佳音举起酒杯,我没办法,只好跟其他两个人一齐
举起,互相碰了碰。不过我只是沾了沾唇,这酒我可不敢喝下去。刘挖挖倒是不客气,
一饮而尽,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开口嚷嚷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你说这同一趟航班喝酒告白,得修多少年啊?”小空姐一脚踩下去,踩得刘挖挖惨叫
连连,她的脸色却变得绯红。
“您是一直负责这趟航线吗?”我斟字酌句,想套出姜维的下落。祝佳音似乎很喜欢这
个问题,他挥动着手臂说:“我一入伍,就飞特种运输,这都几十年光景了。我的青春
和热血,都奉献给这个事业。随便说出个什么任务,就够写本小说的。不是我摆老资格
,我为国家运过的怪东西,比你们玩魔兽刷的日常都多。”
“给我们说两件吧?”小空姐瞪大了眼睛,一脸期待。
祝佳音摆摆手:“不能说,不能说,有纪律。”他看小空姐撅起嘴来,为难地摸了摸头
:“要不这样吧,圣诞节快到了,我就给你们唱首圣诞歌当祝福。别看我现在这样子,
年轻的时候,可是块文工团的料子哟。”
其他两个人一齐鼓掌叫好,我却寒毛倒竖,无论如何也得阻止他唱出来。赶尸铃一摇,
这两百多具尸体不定会出什么乱子。我迅速扫视,发现在过道的地板上摆满了电线,这
应该是刘挖挖刚才赶尸时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线材。
我端起酒杯朝前走去,装作被电线绊倒,哎呀一声,一杯红酒全洒在了祝佳音的胸前。
为了装的真实,我一下子扑倒在地,表现的极为狼狈,就连因扎吉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等我再爬起来,看到祝佳音的胸前渍出一大片红色,好似中了枪伤。我赶紧道歉,祝佳
音大度地挥了挥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年轻人摔跤,很平常嘛。”
我表面装作很平静,可心思却活络起来。我刚才倒地时,看到许多僵尸的脚踝都接上了
铜线,然后这些铜线都连接到了一块蓄电池上,这是刘挖挖刚才赶尸时摆的电路。我想
如果有这块蓄电池,说不定能启动无线电台。
“机长,我还有套备用制服,先给你换上去吧。”小空姐嗔怪地瞪了我一眼。祝佳音招
招手:“来来来,小马同志,喝完了这杯再说吧。”这次我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喝
了一口。
才入口几滴,我咣当一下,晕了过去。等我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座椅上,被
安全带和缚仙索捆了个结实,脑门痒痒的,估计还抹了把朱砂泥。祝佳音和刘挖挖盯着
我,神色都很严肃。
“喂……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扭动身躯。
祝佳音一改刚才的慈祥,背着手严厉地问道:“小马同志,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登上
这个航班?”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在机场碰到商务参赞,从他那里弄到的许可,想赶回国去开会。
老刘,你刚才不是说,我是因为八字命硬,才被允许登机的吗?”
刘挖挖冷笑着扔过来一张纸:“我刚才重新算过你的八字了。你八字的命根本就不硬,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不是你有问题,就是你的身份有问题。”
“好吧,其实我不是亲生的,这个故事得追溯到文化大革龘命……”我想拖延时间。八
字四柱什么的,我不懂,看刘挖挖的表情不像是骗人。现在回想起来,商务参赞只拿到
我护照上的出生年月日,就欣然允许我登机,确实透着点蹊跷。
这时小空姐从我身后走过来,一脸兴奋:“我刚才下去货舱查看过了,有一台无线电设
备,刚组装上。”三个人一起转向我,表情意味深长。我现在真是百口莫辩,只得开口
道:“姜维呢?”
刘挖挖冷哼一声:“你叫诸葛亮来也没用!”
祝佳音问小空姐:“你还有什么发现?”小空姐想了一下:“有一个木箱子被撬开了一
条缝。”祝佳音吩咐道:“刘总,你跟她下去帮忙弄开箱子,看看小马同志到底藏了些
什么东西。”刘挖挖跟着小空姐再度爬了下去,祝佳音当着我的面踱着步子过去,“咣
”的一声把气密门关上,又把餐车推到上面去。这个门是向上开的,被这么一压,底下
的人便无法开启了。
“马先生,圣诞快乐。”
祝佳音的声音变了,他的脸变得狰狞,印堂开始发黑。他摸摸自己的额头,自嘲地笑道
:“按照你们中国人的理论,印堂发黑是要倒霉,这对我们黑人,可真是赤裸裸的种族
歧视。”
“你到底是谁?”这种时候,我反而冷静下来。
“你难道不记得我了?”祝佳音的脸色变得更黑了。
我盯着他的脸,慢慢浮现出一张脸庞,不由得大叫道:“你,你是那个办事员!”
我在出发之前,有一个黑人办事员告诉我有包机可以回北京,我才踏上了这一趟诡异之
旅。祝佳音看到我想起来了,欣慰一笑:“不错,正是我。”
“买通了商务参赞让我登机的人,也是你吧?!”
“不,我买通的,是他的助手。商务参赞不懂算命,我让那助手算出错误的八字,这才
让你顺利登机。可惜我爬上飞机以后,发生了意外事故,只好以如今这副面目与你相见
。”祝佳音做了个遗憾的手势。
“为什么是我?”
祝佳音咧开嘴笑了:“我可不是电影里的反派BOSS,什么事情都要在最后时刻说出来。
我现在只想在这客舱里高歌一曲赶尸人之歌。我在飞机外唱了很久,在驾驶舱唱了很久
,现在终于可以在客舱里唱给你听,唱给他们听了。”他回过头,冲着那些尸体比了个
轻佻的手势。过道上的线路已经重新接驳过来,每一具尸体的脚踝都缠上了电线。
祝佳音伸开双臂,右脚踩着古朴的鼓点,放声歌唱:“Jumping through the road”。
座位上的尸体都躁动起来。
“In a cor-pse open grave”
小桌板和安全带噼里啪啦地纷纷弹开。
“Over the fields we go”
空调的风口吹出了阴森森的风,尸体们从座位上站起来。
“Screaming all the way”
尸体们纷纷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出座椅,站去过道。
“OH,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尸体们在过道站成了一排,跟随着祝佳音的节奏一起跳起来。祝佳音原本的相貌变得模
糊不清,整个五官都快扭曲成了漩涡。黑人的节奏感本来就是最强的,他赶起的尸体,
行动起来也极具节奏,比普通赶尸匠带的那种僵硬尸体更为鲜活。
整架飞机因为这整齐的舞步而开始颤抖起来,左右剧烈地摇摆着。
“颤抖吧,你们这些混蛋!我要让你们看看,谁说黑人不可以赶尸?我赶的尸体,是最
优秀的!”祝佳音尖叫道。他带着尸体走过我的身边,朝着后舱的舱门走去。
听起来这里面隐藏着一个悲惨的故事,但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看他的驾驶,是要强行
把舱门打开,带着尸体跳下去。姑且不说那两百具尸体,单是高空开门内外压失衡,就
会要了整个飞机和我们的命。
我在这疯狂的舞动中,只有一件事情好做。我用唯一能活动的右手,用力扳动座椅开关
,整个座椅“砰”地一声,重重地砸到了后面的厕所墙壁。厕所的门一下子弹开,里面
藏着的三具尸体噼里啪啦地滚落出来,挡住了祝佳音的去路。
祝佳音楞了一下。趁这一愣神的机会,我咬破舌尖,吐出一口含了血的口水在那三具尸
体上。
刘挖挖说过,如果赶尸的时候碰到新死的厉鬼,就很容易撞煞,甚至可能撞出湘西尸王
。这架飞机的座位并不是特别满,可他却将这三具尸体单独搁在厕所里,还不允许我把
坐椅靠后,说明这三具尸体很特殊。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赌一赌。祝佳音在后舱呆了
那么久,他的煞气已经聚积的差不多了,只需要一个契机,尸体就能变成湘西尸王。
我赌对了,也赌输了。
那三具尸体缓缓从地板上爬了起来,姿态与寻常尸体大不相同。祝佳音的煞气与我的血
水,再加上它们本身的特殊性——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让它们发生了变化。
但毕竟这是三具尸体,平摊了煞气,所以变化还不足以让他们变成湘西尸王,只能变成
小王。
它们苏醒以后,凭借本能扑向距离它们最近的物体。一个小王冲向我,另外两个冲向祝
佳音,直直撞向他的胯下。已变成黑人的祝佳音猝不及防,那一副皮蛋登时被那一对小
王给毙了,痛苦地弯下腰去。三只鬼纠缠成一团,难解难分。
第三只小王力大无穷,一下冲撞就把我的座椅撞毁。我摆脱束缚以后,几下翻滚堪堪避
开小王的攻击,俯身飞快地抄起蓄电池,掀开气密门跳入货舱。失去了电力的维持,那
些原本在前进的尸体都停止不动了,场面更加混乱。
刘挖挖和小空姐只听见天花板传来踏步声,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焦虑万分。看到我
跳下来,两个人都犹豫了一下,迎了上去。他们已经意识到,真正的罪魁祸首是祝佳音
,对我自然面露愧疚。
我把蓄电池接上无线电台,一边调试一边用极快的语速说:“祝佳音被黑鬼上了身,现
在正跟三个小王打的热闹,我们快和地面取得联系,然后跳伞离开,我记得货舱里有几
副降落伞。虽然这么高跳下去很危险,但总比跟飞机一起坠毁强。”
“姜维呢?”小空姐哭着问。
“祝佳音没说,但我估计,可能是殉职了吧……”
就在这时,刘挖挖拍了拍我的肩膀:“老马,我不能走。”
“为什么?”
“我必须把这两百具尸体一个不少地赶回去。我不认识它们,也不知道来历,但这是组
织交给我的任务。我是赶尸匠,也是国家公务员。”刘挖挖把衣服敞开,露出胸口的国
徽,一脸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