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水浒的名字取自《诗经》里的「率西水浒,至于岐下」一句,这是有典故的。周
人祖先翻越梁山,顺着水边来西岐,乱世中为他的子民找到了一块安居的乐土,这就像
《圣经》中摩西为他的族民们找到一块没有纷争的土地一般。这个名字作者寄予了它美
好的希冀。然而梁山并不是一块真正的乐土,所谓「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幸福生活
只是一个乌托邦式的幻想,山雨欲来风满楼,从朝廷招安一百零八将开始,他们的惨淡
就已注定。
读水浒前面几章时,看到英雄好汉遭到世俗与朝廷的迫害,总会让人扼腕叹息。他们都
说上梁山好,聚义堂前一坐,替天行道,好不快活。那么,这里的世界和外面的污浊真
的不同吗?并不是。
不论是打祝家庄,攻曾头市,还是夺高唐,取大名,我没有看到他们标榜的「替天行道
」,这些大规模战争里受益的不是百姓,梁山出兵的所有动机都是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
,甚至李逵为了招募朱仝,砍死了他心爱的小衙内,宋江为了招募秦明,害得他家破人
亡。这不叫忠义,这叫险恶,种种的不择手段冠以正以高尚之名,这个世界,污浊从来
如此。
如果说晁盖时期的梁山,还有「休要伤了百姓」的仁义,那么在宋江吴用领导下的水泊
就彻底没有这个概念。宋吴只想要壮大势力,笼络人心,无辜性命的死活并不在他们的
考虑。当「聚义堂」变成了「忠义堂」,忠在义之前,那么所有的义也只能为忠服务。
忠为何意?忠于宋江,忠于朝廷,忠于帝王家。
在征辽途中,朝廷官员作威作福,被梁山军士所杀。宋江赶过来冲着他说「今日一身入
官,事不由我」「虽是你强气未灭,使不的旧时性格」这番话不仅仅是说给军士听的,
也是说给所有人听的。杀鸡儆猴,威慑众人,他在告诉那些不甘的头目:你们的好汉梦
做到头了,现在我们是赵家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梦注定是要破灭的。所以就有了意气风华的杨志报国无门沦
为草寇,有了林冲雪夜上梁山希望手刃仇人终也未果,有了鲁达所求匡扶正义最终看透
闻潮坐化。就连作者着墨最多最钟爱的武松,也安排了一个断臂的结局。为什么要断臂
呢?如果不断臂,武松的性格不适合隐居,他太强势了。或许朝廷不容他,宋江哥哥也
难放他走,只有当昔日打虎英雄成为一个与世无争的残疾僧人,才得以善终,这何尝不
是一种讽刺?
「千古蓼埋玉地,落花啼鸟总关愁」这是全书的最后两句诗,宋江的梦是圆了,他成了
忠良,但是他也死了,与之陪葬的还有数十个并不想成为忠良的兄弟。他们上了梁山,
上了贼船,就没的选择。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回答水浒讲的是什么,我的回答是人生处处
的无奈。
我们每个人都一样,有豪杰梦,有正义梦,最终都不能实现。水浒是一个可以看到中国
社会的缩影,排座次搁今天可以是酒场客套,阳奉阴违,弄权谋放到现在也依然适用于
官场交际,相互利用。只有经历过林教头雪夜的茫然才明白水泊愤恨的苦涩,只有吃过
宋江的亏才懂得亲近后的虚伪。
哪里有人,哪里就有江湖纷争,红尘风浪。水浒可以读梦想,也可以读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