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年前，在登上飞往巴黎的法航飞机之前，对法国菜的印象仅有模糊的“法国大餐”
一词，还仅仅来源于初中毕业的同学录上某好友的玩笑。独自背上行囊，第一次离开家
，默念着仅会的法语“bonjour (hello)”“merci (thank you)””je m’appelle (
my name is)”，诚惶诚恐，兴奋又有点不安。
那一年的夏天，在一个叫做vichy的小镇学语言，宁静、闲适而悠长。后来就读大学
的老师跟我们半开玩笑的说：“这大概是你们最轻松最没有压力的暑假了”。住在法国
房东老太家里，白天在小镇的学校食堂吃“大锅饭”，晚上在房东家吃的都是家常西餐
：牛排，煮青菜，奶酪，黄油、鲜奶油做的浇汁，实在难以称为美味，以至于临近暑假
结束，我们到某贵的惊人却是唯一的中餐馆开牙祭的时候，连普普通通的白米饭都成了
我们的大餐，一扫而光，回味无穷。
但是真真喜欢，带给我惊喜的是法国的甜点。即使是生活得粗糙而不精致、厨艺不敢
恭维的房东老太也能做几样令我赞不绝口的饭后甜品。出国前，我对西式甜品的尝试仅
仅限于蛋糕和起酥。而两者操作起来的麻烦，令他们在法国人家庭餐桌上的普及程度大
大降低，远远不及塔的流行。塔是一款充满浓浓家庭温馨的甜点。酥松的塔皮，成百上
千种因季节而不同的内馅，仿佛在随着季节的轮转精灵的舞蹈。有位法国糕点大师说过
“想要当一个好的糕点师傅 先从做出好吃的塔类糕点开始!”我没有考证过这句话的出
处与虚实，或许也只是对塔情有独钟和偏爱的友好夸张吧。
第一次在房东家吃到的塔，便是苹果塔（La Tarte aux Pommes ; French Apply
Tarte）。一见钟情的爱上了这款清爽而满口果香的甜点。与美式的苹果派不同，苹果
塔表面没有覆盖厚厚的塔皮，没有过分的黄油和白糖，没有甜腻。入口，感受层层丰富
的口感：塔底酥松香脆，与奶油曲奇的口感有些接近，悠悠地散发着难以抵抗的黄油奶
香，浓郁而缠绵；而内陷的苹果泥酸酸甜甜，散发着新鲜水果逼人的清爽气息，因加入
了黄油，中和了水果清冽的涩感，更多了顺滑，而这里的黄油仅仅是低调的陪衬，唱主
角的还是新鲜苹果的果香、微酸、清甜，所以一点都不会觉得甜腻；表层的甜苹果则更
突出了苹果的原汁原味，将苹果的香气推到了味蕾的顶峰，却因为烘烤过而不会脆的尖
利，软软的，与底下的苹果泥相得益彰，正是张扬得恰到好处。朴实却自然美味，层次
丰富却不奢华，低调而内敛地精致着。
然而，真正将苹果塔植入我的记忆深处、成为一道难忘的独特风景的，却是那一年的
夏天，我的20岁生日。第一次离家远行的日子并不顺利，有时候也会晚上一个人躲在被
子里委屈的哭泣，或者恐惧的失眠到天亮。幸运的是，身边有那么多热情可爱的朋友。
他们是那么友好，那么贴心，鼓励我、陪伴我一起走过那些困难，令我至今回忆起来，
丝毫记不起当时的眼泪和悲伤，只有温馨和快乐着坚强。
20岁的生日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在外的生日。记得在那个小小的十几人的法语班上，老
师放弃了半个上午的课，黑板正中写上了大大的”Jie, Joyeux Anniversaire”, 底下
是20，旁边用各种各样的语言写上了happy birthday，韩语，葡萄牙语，捷克语，中文
，英语，泰语……之后小小的“联合国”班上，来自各个国家的同学们：巴西、韩国、
捷克、爱尔兰、中国、泰国，用各自的语言唱了不同版本的生日快乐歌。一个女孩做了
苹果塔充当生日蛋糕（那时候我们都不会做西点，女孩也只是从超市买的半成品塔皮，
在房东指导下做的塔馅），买了数字20的生日蜡烛。于是，远在异国他乡，第一次离开
家，离开了爸妈和熟悉的朋友、校园，我依然拥有了一个有“蛋糕”、有欢笑、有许愿
的温馨快乐的甜美生日。岂止是这样呢？这个生日更难忘，多了那么多来自世界各个角
落的朋友，收获了那么多的友情和祝福，尽管我们语言交流有障碍，都特别艰难的用刚
学会一点点的蹩脚法语，词不达意的“胡言乱语”，然而，真诚的眼神、灿烂的笑容是
没有障碍没有国界的，年轻而热情的心灵是想通的。那一天，全班分享的苹果塔显得格
外的香甜美味，第二天我就迫不及待的向那个女孩讨方子。
那一天下学后，另外十几个中国同学又聚在一起为我庆祝生日，他们细心的买了薯片
饮料和其他小食，虽然没有KTV，没有餐馆，但是我们唱啊，笑啊，天南地北的聊天，
一天下来，嗓子都有点哑。一个好朋友为我拍了DV，做成小片子送给我，是我最珍贵的
生日礼物。如今，那一群朋友散落在世界各个角落，有的回到了自己的国家，有的留在
了法国，有的，如我，又漂泊到其他国度，我也渐渐和他们失去了联系。写下这些文字
的时候，忽然很想念，也有点伤感：慢慢长大，有些朋友，就这样擦肩而过…….不过
，至少拥有记忆中的欢笑和友情，我已经十分知足和感恩。
再后来，我继续到巴黎读书，在不同的场合吃过很多很多次的苹果塔。有时候是同学
聚餐，有时候只是和好友一起逛街，路过最钟情的Paul店买一块来犒劳自己。我读到过
一篇散文，很小资很优美，讲的是在巴黎左岸那些充满诗人贵族艺术家传奇的咖啡馆，
兴许坐在海明威坐过的椅子上、萨特写作的灯下或者毕加索发过呆的窗口旁，点一份咖
啡和甜品如苹果塔，听温软的法文歌在耳边呢喃，光线穿透下午的宁静投射进来，游船
无声地在塞纳河上来往，窗外优雅的法国美女来去匆匆……然后，我心中的、我感受到
的苹果塔却不是这样。我的苹果塔是朴实、自然、真诚而亲切随和的，有不设防的友情
，却没有孤独的淡淡伤感；与小资无关，苹果塔的记忆里，都是分享和笑声。
后来的后来，我慢慢爱上了烘焙，并成为了我表达自己的一种方式。对于我，烘焙不
仅仅时刻提醒我，我深深感受到的法国人的精致与精益求精、傲慢与苛求完美，时刻令
我赞叹并学习他们永远不放弃对生活的追求，更成为我传达对挚爱的亲人和朋友关怀的
一个媒介。一次同学聚餐，一个意大利男生做的巧克力蛋糕令我们赞口不绝。我们缠着
他讨教方子，他却半开玩笑的扮鬼脸就是不给，调皮地说:”It’s a secret”。后来
拗不过我们，他揭秘说:”love”。如今，我热爱烘焙，尽管非常花费时间，麻烦，累
人，我却乐此不疲。在我专注的每一分钟里，我想到的，都是给朋友、给我挚爱的爸妈
送去的时候，他们的欣喜与感受到的关心，是我心的礼物，想想他们由衷的微笑，一切
辛苦便都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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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苹果塔是上周末做的，方子来自爱厨，根据面粉吸水性不同做了稍许调整，并多加
了肉桂粉在表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