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晚明续 第一卷 改元工商 第十八章 求皇上作主啊
崇祯九年二月二十日,崇祯皇帝出巡登莱,仪仗精简,随行百官包括六部九寺首脑
,由登州军近卫第一营、骑兵第二营、青州团练沿途护送,锦衣卫和东厂半数随行。
沿途穿州过县,每到州一县,崇祯均与六部官员一起召见地方官,询问民生和粮食贮
备,多闻流寇肆虐之后各种荒芜之景,于是拣选一二村镇现场视察,崇祯与百官均叹
息不已。于是与地方官讨论如何恢复生产,稳定饥民,多数州县都是下令开仓放粮,
招募饥民整治沿途道路、疏通水渠,以工代赈,同时以备春耕。由是,沿途皆靖,流
民欣欣。
这一日,皇帝抵达青州,进入了登州军的实际控制区,刘民有率周世发、宋闻贤、
莫怀文、李东华、吴有道、张大会等到青州边境迎驾。崇祯见青州城池狭小,拒绝了
刘民有进城驻扎的建议,也没有和刘民有过多交谈,直接让朱国斌选城外两里处扎营
,并令青州巡抚等一干大臣于次日一早见驾。
次日一大早,崇祯在朱国斌中军大帐后的边账起床,正在王承恩的服侍下梳洗,就
听得营门方向人吵吵嚷嚷,似乎有数百人聚集在营门口喧哗。崇祯命曹化淳前去查看
,不待梳洗完毕,曹化淳就喘着粗气奔了回来,低眉说道:“皇上,营门口是青州左
氏和宋氏族人聚集,称登州总兵陈新纵兵掠了他们的田地,全族上下两千余口衣食无
着,求皇上作主给一口饭吃。”崇祯“哦”了一声,凝神想了片刻问道:“这些人距
营门多远聚集?”曹化淳应道:“约一箭之地。”崇祯又问道:“朱国斌的应对呢?
”曹化淳道:“朱国斌命士卒紧守营门,若这些人不来冲击营门,就不去管他们。营
门口不禁出入,士兵仍然对进出人等照例检查印信。”崇祯又“哦”了一声,说道:
“你去和朱国斌说,此次朝会,青州千总以上的军官也可以参加。”说完就朝中军大
帐走去,一边对王承恩说道:“照例把公主请过来吧,这次就不要叫侍女了,你小心
伺候着就是。”王承恩应了一声,去接安乐公主。
在中军大帐守卫士兵的目光注视下,崇祯径直进了中军大帐,端坐在大帐首位。朱
国斌和曹化淳随即进了大帐,崇祯微微颔首,朱国斌找了自己的座位坐了,曹化淳紧
走两步,站在了崇祯的身后。崇祯问朱国斌道:“朱总兵一路上组织大军行进,多有
辛苦。”朱国斌笑道:“还好。”崇祯感叹道:“登州军不愧是天下第一强军,这行
军路上能将文武百官及其随从都安排妥当,不出大的漏子,可见朱总兵治军之道。”
朱国斌站起身来揖手道:“可不敢当,还是皇上制订的行军方略妥当,百官不敢违背
,末将只不过是照章执行而已。”崇祯微微一笑,招手示意朱国斌坐下说话,道:“
这到了登州军的地盘,朱总兵总算可以松口气了。”朱国斌笑道:“托皇上鸿福,到
了青州地界,就算是在绿区行军了,警备程度可以降低两级,士兵们能轻松一些。”
崇祯问道:“绿区是什么?”朱国斌连忙答道:“红区、黄区、绿区是登州军对战场
不同地域安全态势的一种划分,绿区表示安全区,黄区表示警戒区,红区则代表敌对
区。登州军在不同地区行军,有不同的警戒条例。”崇祯笑道:“这又是陈新搞出来
的花样?”朱国斌肃然道:“皇上,若论两军对垒,末将自认不输人前。但若论治军
和战略,末将与陈总兵相比,那是如萤虫与日月争辉。”崇祯点头笑道:“想象得到
,也可以理解。”
崇祯与朱国斌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两人都没有提军营门口聚集的那一堆人。一会儿
功夫,刘民有带领留守委员会到达军营,也进了中军帐,向皇帝见礼,崇祯不等一行
人叩拜下去,直接就摆手说道:“中军帐中一切礼节从简,都坐下说话。”刘民有望
向崇祯,崇祯向他眨了眨眼睛,又是微微一笑,刘民有也温和地一笑,与周世发等一
起坐了下来。李东化注意到了崇祯与刘民有的眼神交流,轻轻一碰周世发,周世发不
引人注目地点了点头。崇祯看着他们的小动作,突然笑着说道:“几位不用这样做出
一本正经的样子来,朕与民有早有书信往来,是神交已久,你们不知道吗?”李东华
和周世发对眼看看,一脸尴尬,刘民有接口说道:“他们没有见过皇帝,一时举止失
措,还请皇上不要责怪。”崇祯点点头说道:“说了礼仪从简,这有什么好责怪的。
对了,民有还没有字吗?咱大明国鸿儒众多,需不需要请他们给你起一个?”刘民有
直起腰,吐出一口长气,望着崇祯正色说道:“草民本是失家之人,离家之时父母未
给赐字,此生便不敢再有字。”崇祯点点头,轻声问道:“陈新也是这个意思吗?”
刘民有想了一想,不确定地说道:“草民不知,还请皇上当面询问。”
说话间六部九寺官员和青州巡抚等一干大臣也进了中军帐,崇祯扫了众大臣一眼,开
口说道:“各位臣工,有谁清楚今日营门口聚众之事?”礼部尚书黄士俊欠身揖手说
道:“呈皇上,是莱州左氏和宋氏子弟聚集,言祖产被乱兵所夺,请皇上作主发还。
”崇祯看了刘民有一眼,说道:“有文书呈到你那儿来了么?”黄士俊应道:“是。
”从怀里掏出一卷书册来,王承恩去接了,崇祯左手拢了安乐公主到自己怀里,右手
翻开书册,示意安乐公主一道观看,一边说道:“那请他们带头的过来两三个人吧,
先把这个事情处理了。”朱国斌以目示意,中军帐守卫径直去营门口叫人。
崇祯略扫了一眼,就将书册递给了王承恩,低声说道:“大伴,你把这书册的大意
给公主讲讲。”转过头来对黄士俊说道:“这事儿不合规程哪,这书册分明是告御状
的状纸啊,应该是大理寺接手,至少也是御史台的事儿啊。”黄士俊应道:“回皇上
,臣与左氏海楼【注1】、宋氏禄澳【注2】交好。臣在万历三十四年赴京求学时,多
得海楼照拂;天启五年禄澳迁延京城之时,曾与臣诗文相交。此次左氏宋氏受难,臣
随皇上出巡,这两族弟子就将这状纸托付给臣,指望臣能为之张目。”崇祯点头道:
“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在理。那你讲讲是怎么个情况。”黄士俊朗声说道:
“皇上,状纸很长,事情很简单,就是当年孔有德乱兵肆虐,杀害了左氏和宋氏诸多
族人,并掠夺两氏祖产。陈总兵率兵平乱后,安置流民,设置屯堡,平定地方,但未
将地产清理归还两族。此次两族氏人在营门口惊驾,实为万不得已,恳请皇上开恩,
令两族人等重耕祖产。”
崇祯朝群臣看了看,见温体仁、梁廷栋低着头,似乎要睡着的样子,微微一笑。转头
看刘民有、周世发等一众登州要员,见刘民有背靠在椅子上,似乎颇为放松;周世发
则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李东华则似乎是在心里盘算着什么。崇祯又用眼角余光扫了
朱国斌一眼,却见朱国斌微仰着头,手指在椅子扶手上微微扣动。崇祯心中了然,眼
光在一干大臣身上扫视一圈之后,问道:“登莱巡抚何在?”
杨文岳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朝崇祯揖手道:“臣登莱巡抚杨文岳拜见皇上。”崇祯
一摆手道:“罢了,早说过了,中军帐中礼节从简,坐下说话。”扬了扬手中的书册
问道:“此事,你有耳闻么?有何见地?”杨文岳一个激凌,连忙说道:“臣从未接
到过莱州左氏和宋氏的状纸,臣不知此事详情。”崇祯又问道:“登州镇监军何在?
”曹化淳连忙出列说道:“禀皇上,登州镇监军唐好友随登州总兵陈新征伐辽东,尚
未返程。”崇祯又问黄士俊道:“这事儿难办了,陈新在辽东,杨巡抚又对此事毫不
知情,你看如何是好?”黄士俊压住了自己的脾气,说道:“左氏和宋氏在莱州传承
数百年,祖产在官府都有登记……”崇祯打断了他的话问杨文岳道:“莱州的这些账
簿能查到吗?”杨文岳一脸为难地说道:“禀皇上,臣接任之时听闻,孔有德作乱之
时,在莱州、登州滥杀,并火烧官府库房,登莱两州几乎被烧成白地,帐簿俱都被烧
光了。”崇祯一脸为难,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黄士俊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皇上,孔有德之乱后,左氏和宋氏两族一千余人,居无定所,食不裹腹,寒不胜衣
,只盼皇上能给这两族一千余人一个立锥之地,不至冻饿而死。”
崇祯想了想,说道:“莱州的左氏和宋氏?朕印象中这两族好象是莱州的大族啊,有
好些人都在朝中做官的,为何朕对此事一无所知呢?”黄士俊应道:“禄澳之子宋文
玉【注3】任礼科给事中,此次也在随驾之列。”崇祯奇道:“宋文玉就在朕身边随
行?为何从未听文玉说起过此事?”宋玫立起身来,苦笑道:“禀皇上,此事辗转多
年,臣实不知从何说起,是以从未在御驾前提过。”
崇祯思量半晌,方才说道:“既然如此,往事概不追究,只论现在。着令莱州左氏和
宋氏,重新誊录祖产明细,要细到田亩几何,位于何处,地界如何,祖上何时以何种
方式取得,历来是何人耕种,亩产几何,收租几何。令户部度支郎罗士宪,设计标准
表格,安排人手教授左氏宋氏人等,逐一填表,以利后续统计和审计。两氏先自列祖
产清单,整理清楚之后,再论其余吧。”看着黄士俊和宋玫说道:“如此处理,如何
?”黄士俊和宋玫拱手道:“皇上如此处置,大善,臣无话可说。”崇祯微微一笑说
道:“只是先整理清单而已。”宋玫说道:“总是比一直不能得到处理要好。”
【注1】左氏海楼:这里是指左之宜,字用善,号海楼、英子,万历八年(1580)三
甲进士,历镇江府推官,抽云南道监察御史。黄士俊是万历三十四年(1606)状元。
我没查到左之宜和黄士俊的之间的关系,后面的情节是因为我的剧情需要编的,大家
将就看。
【注2】宋氏禄澳:宋继登,字先之,号禄澳,大明万历三十二年(1604)进士,初令
定兴,迁陕西右参政,后因事革职。天启五年(1625)为大学士周延儒所引荐,起为浙
江右参政,后官至鸿胪寺卿。
【注3】宋玫,字文玉,号五河,继登子,大明天启五年(1625)进士,授虞城知县,
继为祀县知县,颇有政声,继迁礼科给事中,转刑科给事中,历太常少卿,大理卿,
工部右侍郎。崇祯十五年被廷推阁臣。在廷对时,因言辞直切激烈,被下狱革职。清
军人关,兵围临清,他适居此,城破被杀。系明末名臣,《明史》有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