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个无聊的科幻故事玩玩[BSSD] 勿转载# LeisureTime - 读书听歌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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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昨天在线写的，幸好电脑给力，没断。不想花太多精力，就只有1万字，估计属于
卖不出去的货色。反正就是写着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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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科幻
当刘磁铁---他绝对不是大家熟知的科幻作家刘慈欣的化名---醒来的时候，是个阴天，
气温26.2度。有一类人，他们失眠，他们对温度无比敏感，他们在漫长的黑夜里辗转反
侧。
还有一个人，他很寂寞。
他写了一本科幻书，收集了2546个科学名称，添加了1277个形容词，写了108个注脚。
只是到了年底，豆瓣上标注读过这本书的人，还没有超过10个。他希望看到的东西，始
终没有出现。
这个人同时是个神秘学家，在他打算当科幻作家之前，仅仅2年内，他在纽约，巴黎，
东京，墨尔本，乃至南北两极，都显示出了神迹。他曾经拥有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上很
多人崇拜他，有求必应，周一去上班的时候，办公桌上总是有淘宝寄来的零食。
一旦达到巅峰，不知为何，他就决定放弃神秘学这个圈子。一个专业做到极致，他就再
也无法摆脱这个身份，只能继续做这个身份，慢慢地衰落下去。他不想这样，他想当一
个科幻作家。所谓急流勇退，他绝对不再回神秘学的圈子了。
然而，他却不得不再次运用某种神秘的力量，剥下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科幻作家的皮，钻
了进去，成为他的内核。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有能力的人，喜欢当别人的内核。他们
坚信别人没有内核，即使有，那样没有想象力的内核，也没有自己来当得好。但是他们
确实做得更好，似乎也没有理由怪罪他们。
这个事情并不违背科学常理，读者们请注意，这已经是玛雅历法毁灭年的很多年后，社
会结构类似，科学技术却飞速地发展了。走在大街上，你很难看出来一个人是“空壳”
还是“实体”。对的，学术界就这么称呼现在的人类分类。
十年前，世界委员会通过了一个法案，允许人们选择自己控制，或是由电脑控制他们的
躯体。这句躯体仍然会按部就班地读完9年制义务教育，参加中考，参加高考，在高考
前背古诗词背得死去活来。
而身躯中的灵魂，则可以像电脑中的程序一样，在广大的网络世界中活动，好像他们成
了网络游戏中的一个角色。现在的世界里仍然有游戏，但是是为那些空壳的躯体准备的
，躯体的性格是由灵魂来决定的，如果灵魂想要设定他是一个玩游戏被母亲和女朋友骂
的男孩子，电脑就会控制他去玩游戏。这也是为了维持整个世界仍然有序地进展。电脑
随时和网络中游荡的灵魂交流，保证它完整理解了灵魂的喜好。至于网络里的灵魂，他
们玩够了，随时欢迎回到身体上---但是这个时候身体有多少岁，他们就有多少岁。他
们仍然可以回到网络里。但是，回到现实的时候，他们只能进入自己的身体，不能侵入
他人身体，这是法律规定的，人人必须执行。
所以，人生过程变成了纯粹的体验。在准备考试的时候，人们就退出自己的身体，去到
广阔的网络世界里玩耍。等到他们经历初吻时候，他们就会回到身体里来，感受对方柔
软湿润的唇瓣。电脑控制的技术非常高超，你吻对方的时候，你还真不知道他/她是电
脑控制，还是灵魂控制的。
有的人也会去体验身体死亡和病痛的感觉，医院总是要有的，不能见死不救，保存身体
的活性是国家和每个人的职责。一开始，大家都告诉电脑，一定要每天跑步锻炼，多吃
蔬菜，少吃烧烤，身体要活得久一点。慢慢地，大家就觉得无聊了，他们指示电脑，让
我的身体生病，让我感受癌细胞在身体中慢慢生长，让我感受疼痛，让我孤独地死去。
他们会去尝试一下会儿，然后回到网络世界中。
但是，世界上总是有一些不守法的坏人。比如本文的寂寞人士。寂寞人是一个能力很强
的人，他想感受别人生活的时候，就把空壳中的灵魂送入自己创造的‘私网’中，自己
占领了他人的身体，而他自己的身体，则仍然是由电脑控制，他随时可以回去。
当刘磁铁醒来的时候，他的内核是一个神秘学家，曾经还很寂寞，曾经读过他书的人不
超过10个。为了赶紧适应当今的身份，他决定写一本同时也是预言书的科幻。刘磁铁现
在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科幻作家，事业正在上升途中。因为和著名科幻作家名字类似，他
被读者们关注了，59%是女读者，10%是和他一样没有太出名的科幻作家。这本预言书一
旦写好，他就会使用神秘的力量，把这个宇宙改造成完全不一样的宇宙，读者也会同时
被洗脑，以至于他们醒来，会觉得这个世界根本就是新世界的样子，以前的科幻，根本
是纪实小说---这么说是不是有点绕口？这么说吧，旧世界是苹果，新世界是个橘子，
科幻写的是看着苹果想象出来的橘子，可是现在大家都以为新世界就是旧世界，橘子就
是现实。
记住了，现在控制刘磁铁的是他，不是电脑。刘磁铁的人生将迈向崭新又寂寞的一页。
我们的故事，就从这样崭新的寂寞中开始。
颜平并没有被选为男主角。《三体》要拍电影了，他特地去忍着头疼看完了这本红极一
时的书。读完，他谦虚地做了个人总结。他认为以自己的资历来客观评价，还没从学校
毕业，以前只出演过学校内部的两个舞台剧，并且都不是男主角，他能演个云天明就不
错了。
他小心翼翼地跟王锥导演说了自己的想法。
王锥导演首先是眉头一皱，他最近上了火，嘴角热辣辣的。“我知道你想什么，影视作
品里的悲情形象总是容易受观众喜欢。云天明这个角色，为女主角献出了自己的大脑，
买了一颗星星，最后又为了女主角拯救人类的梦想而孤身奋斗，确实很打动人。但是，
我们不准备为云天明准备演员人选，你明白吗？”
颜平呆了一下：“您的意思是？”
王锥道：“云天明真人出场，只有一小段，这一段开头，我们找个配音演员，用旁白的
方式就讲过去了，镜头呢，我们是放女主角程心的，再插上一些她关于未来的恶梦片段
，制造悬念嘛。”
颜平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领了盒饭。你还妄想自己演男主角，连
个角色导演都不给你！他恨恨地想。颜平心情很不好，一味地埋怨自己。
他回到宏兴小区的住屋，这是北京一个不为人知的，但房租低廉的角落。和他同住的有
一个电脑城工作的男青年，姓岫，这个姓颜平从来没见过。那一晚上，岫刚跟女友分了
手，关在自己房间里哭。哭了半天，颜平也没有过来安慰他，岫有点生气，生着气就睡
着了。
警察提审他的时候，他一字一句地描述着他那天的心情：“我真的没听见！什么都没有
听见！不信你们可以把小蒙加为证人，小蒙是我前女友，我们那天闹分手，我喝了个烂
醉！”
但左邻右舍大约有10多个人同时证实，听见颜平屋里绵绵长长的哭泣声响到大半夜，那
是标准的北漂失意青年的哭声，人们虽然觉得吵，却着实听得心里难过。
颜平死了。或许一个不是颜平的人死了。他的头被齐齐地砍下，凶手一定有一把超过11
厘米的管制刀具。房间里，血已经成了黑色。他房间在五楼，窗子敞开着，尸体的脖子
斜扭地搭在窗台上，双手扶着窗台，似乎正在凝望远方。楼底下，并没有任何血迹，并
没有丢失的头颅。颜平这颗还未冉冉升起的新星就这样陨落。他的亲戚似乎人间蒸发了
一般，人们通过各种手段，都无法查出他父母亲友的联系方式。和颜平出身有关的信息
都被奇怪地抹去了。他有没有大学毕业，他从哪个高中毕业，他的家乡在哪个省？虽然
有邻居信誓旦旦地说，“我们曾经听过他春节给家里打电话说车票不好买”之类的话，
但还是没有切实的证据。
死尸的身上没有证件，没有手机，只有门钥匙和一个黑色仿鳄鱼皮钱包，钱包里有六七
百块现金。岫哭着说倒霉透了，死过人的凶宅，不但没有人愿意来分租房子，他和房东
的合同还没到期，还有七个月。他也不知道颜平的家属怎么联系。记者甚至采访了北京
几个著名影视系的教授们，大家都摇着头说不知道这个人。导演王锥表示了惋惜之情，
说小伙子很有才气，但是他帮忙一查演员的留档，竟然还是没有查到颜平的身份消息。
实在是太奇怪了！
最让人郁闷的是，颜平的躯体竟然不是一具空壳。他的灵魂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躯体，一
直由自己控制。在躯体死后，网络世界的海关入口系统中，也没有颜平的灵魂回到网络
世界的登记信息。他是真正的死了。这才是让人头疼的事情。电脑控制的三个警探和一
个由灵魂控制的侦探小说爱好者警探坐在一起开会，会议室中红塔山的烟雾缭绕，透出
云腿的香味。
“假设这个世界有100个空壳，加上100个灵魂，我们的商业计划就是再造出一对男女，
我们叫他们亚当和夏娃。名字虽然俗气了一点，但受众们更容易理解。”镁光灯哗哗地
闪，这是谷歌公司新产品发布会上。
“我们给这个项目起了一个名字，叫作伊甸园计划。”穿天蓝色衬衫的工程师和台下的
观众们一起笑起来，“是的，古老又隽永的名字。这2个人体，或者说是空壳吧，经过
世界委员会的重重审批，终于诞生了，但是，他们并没有自己的灵魂。他们从生下来就
由电脑控制，这2 台电脑，可以说是当年深蓝的后代，我们叫他小小蓝和小小粉。不错
，它们---应该说是他和她了，他们已经有了伪自我意识，像真实的灵魂一样，自行决
定亚当和夏娃的人生，不用再和身体的‘灵魂’交流。而其他人的灵魂，只要付费，就
可以到亚当和夏娃的身体去，感受别人的身体，以及别人的生活计划。一切即将到来的
生活都是惊喜。付费这个时间里，我们会将小小蓝和小小粉的共享功能打开，他们仍然
决定着亚当和夏娃的生活轨迹，在空壳里住着的，却是你们---我们最重要的消费者。
”
颜平听不进去了，后面讲到项目重要意义之类的废话，他都没有听。他一身大汗，呼吸
不畅，心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一看见我，就尖叫？”
颜平现在25岁，正在法国念比较文学方面的博士。他刚刚回到中国，准备吃几顿烟熏猪
头肉这样的美味，刚走进这条小巷子，几个人就像看见外星人一样指着他叫了起来。亲
爱的读者，很无奈地告诉你：即使是你逝世的很多年以后，我们还是没有和外星人有效
地交流。颜平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吓得落荒而逃，跑了一段路，看不见后面那几个神经
病了，一查日程表，发现谷歌的新项目发布会就在今天，干脆进来看看打发时光。“为
什么他们一看见我，就尖叫呢？”没有答案的问题在脑子里徘徊。
如果颜平看过当地新闻，他就会知道，他刚才走进的小巷子里，前几天刚刚死过一个人
，那房子也成了凶宅。不巧的是，那个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名字也都叫颜平。
电脑控制的三个警探和一个由灵魂控制的侦探小说爱好者坐在一起开会。这次的会议在
停尸房里。
又死了一个颜平。和上一个颜平一模一样的同名人。他们沉默地面对着两具并排摆放的
尸体，一个有头，一个没头。
“他是怎么死的？”灵魂警察问电脑警察A。
电脑警察A问：“你说哪一个？”
灵魂警察不耐烦地说：“当然是后一个。”
电脑警察A说：“死因是被公寓楼上掉下的花盆砸成脑震荡，送往医院途中就没救了。
”
灵魂警察提出一连串问题：“怎么有人这样设定自己的人生轨迹？控制他的电脑是怎么
预测出花盆会掉下来的呢？花盆是随机砸下来吗？解决了我的问题，案子就有思路了。
”
电脑警察B摩挲下巴：“花盆砸下来的几率总在（0，1）中间，也许放花盆的人家设定
自己的生命轨迹时，已经想好了要让花盆掉下来，尽量模拟真实嘛。他想的是这一天掉
下来，这个想法正好被颜平知道了，所以特地在这一天跑过来装作不经意地被砸。”
电脑警察A说：“我很喜欢你的想法。可是，这个颜平和上一个颜平一样，都是由灵魂
控制的。”他补上一刀：“网络海关说，他的灵魂也从来没有进入过网络，没记录。”
“什么！”灵魂警察和电脑警察B、C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事情可大条了。一个星期内死了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都叫颜平，虽然人生经历各不
相同，死因也不一样，但却都是由灵魂控制的身体，并且，灵魂从来没有去过网络世界
。
灵魂警察有些沮丧。“我要回网络里去，就让电脑先破案吧，到了最精彩的环节我再回
来。”他心里暗暗地想。
“我刚刚收到了最新线索。”电脑警察A晃了晃手中的纸，“你们先让我说。”
电脑警察A叫黄丹，是一个身材火爆、面容姣好的女警察。她穿着一身黑色紧身皮衣，
一条深棕色小皮带，勾勒出美妙的腰线。她的灵魂去网络世界之前，一定把自己的人生
设定成了“最聪明美丽的警察”。她不是完美主义者，她觉得有一点缺陷让人生更加真
实，小小的过失也会减少人的压力，降低将来的负疚感。实际上，她虽然是个看起来十
全十美的女人，她也有自己内心的小小伤痛。
黄丹说：“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于一个叫刘磁铁的人。有意思的是，呵呵，”她手掩朱
唇微笑嫣然，“他的身体也是灵魂控制的，不过他以前进入过网络若干次，这是海关传
来的出入境记录。最近他突然想体验人生了，就回到了身体中。”
“他要体验什么环节？”
“我不知道。”
“他之前有什么特别举动？”
“没有，他是一个科幻作家，不红不黑，说好听见小有名气，说难听点点叫还没出名吧
。在一些三流杂志上发过几十万字的科幻。听说文笔还不错，已经积攒了一些粉丝。”
“现在有什么动向？”
“他推辞了几家杂志社约稿的要求，说自己正在专心写一本科幻长篇，需要静静心。”
“为什么他和颜平……啊不，两个颜平的死亡有关系？”
“你终于问到重点了，”黄丹一脸等君入瓮的表情，“他的冰箱里发现了第一个颜平的
头，抽屉里有砸到第二个颜平脑袋的花盆碎片。”
审讯室。现在的审讯室的背景音乐都是古典名曲，灯光昏暗。据说这样会让人放低警惕。
刘磁铁抬头看着四名人民警察。他的眼神里并没有惶恐。
黄丹说：“我们要问的事情，想必你也清楚。”
刘磁铁点点头说：“知道，我现在是杀死两个颜平的嫌疑犯。”
灵魂警察说：“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刘磁铁像侦探中的角色一样点头道：“可以。请你们做笔记，我开始讲述。”
“我正在写一部伟大的科幻小说。这本小说一旦发表，成就将超过科幻名著《三体》系
列。我相信它一旦发表，我的身价暴涨，会有无数的粉丝看我的书，评论我的书，把我
的书拍成广播剧。”
“为了向《三体》致敬，我决定把我的男主角命名为‘云天平’。听起来像是云天明的
弟弟吧。”
“你和颜平是怎么认识的？”灵魂警探问。
黄丹眼角微露不满，这个问题应该由她这样的聪明女人来问。
“我看见有导演要拍《三体》电影，候选演员的照片和资料都发布在网上，并注明了他
们想参演哪个角色。”
刘磁铁咽了口唾沫：“对不起，我可以喝水吗？”
“请。”
“想参演云天明的有三个人，一个是颜平--我指的是第一个颜平，一个叫兰开方，说了
你们也不知道，总之是个身材瘦弱的白脸青年，还有一个叫张什么，张翔还是张扬，我
忘了。
我阅读了他们的经历和个人宣言，认为颜平是出演云天明最合适的人选，我突然产生了
一个伟大的主意。
作为一个伟大/即将伟大的科幻作家，我不再写以纸媒为载体的二维小说了，我要写一
个活生生的三维小说，他和我们的生命一起发生，科幻小说即是现实，现实即是科幻小
说，你们明白吗？”
“明白。”
“因此我找到了颜平。他告诉我，导演说云天明不要演员了，会用自述的方法来带过。
他很失落，我看得出来。我就问他，愿不愿意参加我这部激动人心的‘真实电影’？
如果你们看过《三体》，你们就会注意到，云天明虽然从头到尾都是个性格软弱的人，
但是他的前后性格还是有些许不同。初期，他很绝望，送星星是憧憬，当他知道那个谁
---我忘记女主角的名字了，想要的只是他的大脑的时候，他已经绝望到了极点。
现代人很少能有绝望的感觉了，因为他们总有退路，他们总可以从身体中退回网络世界
，让电脑去处理各种麻烦事或者繁琐的过程。颜平则是一个自然回归主义者，他不喜欢
电脑碰自己的身体，从小，他就是自己的灵魂在操纵自己的身体。因此他有绝望感，因
为他遇见事儿了，必须顶头而上，没有退路。
另一方面，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对于经营人生这个题目，电脑比他做得更好。
他是一个灵魂操纵自己的躯壳，竟然连男主角都演不到。这种压抑感是一天一天积累起
来的，你们可能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就没有求生之志了。哈哈，我突然想到，其实没有
求生之志也是他对自己人生的一个体验策划呢。
回到主题。总之，他说他准备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死去，怎么说来着，像一个名演员那样
死去，然后把头捐赠给我。他有一个暗恋很久的女孩儿，我会把这颗头送给她，再诱导
她按着我的剧本走。”
“我没看过《三体》，后来这个女孩会怎么做？”一个警察问。
“不不不，”刘磁铁有些生气，“我是写小说，是向《三体》致敬，并不是抄袭三体。
我们的情节怎么会一样呢？”
他很快平息了怒火，继续说道：“另一个颜平呢，却是自己来找我的。你们知道，现在
的网络，是‘公网’，即使在网络中，还是有诸多规则和束缚。我这个，是科幻小说嘛
，怎么能和现实一样呢，所以我建立了一个‘私网’，私网里会发生很多公网里不会发
生的事情，就像个超级其妙世界一样。这一个颜平，在多年前曾经和人打赌，现在还诚
挚地维持着赌约。那个赌约是，绝对不进入万维网，就是公网。可我这个是私网，他特
别想尝试一下网络的感觉，就决定找一个死亡方式----其实他是向阿拉蕾里被椰子砸到
脑袋的博士致敬----被花盆砸死，然后灵魂进入了我的私网。”
刘磁铁停顿了一下，说：“我知道你们警察的想法。世界上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几率都够小了，他们俩的名字还一样。并且，无论出自什么原因，他们俩的死竟然都跟
我有关，头颅又在我冰箱里。怎么看我都是个系列杀人狂啊。我早已想到了这点，为了
证明我是清白的，我这里有文件和录像要让你们看一下。”
黄丹和警探们都有些不舒服，坐在软椅上的屁股不停地扭动。审讯室是警探的办公室，
不是犯人的天下。一个案子，只有警察来思考，来破解，像一个作家一样来为读者补完
这个故事，才像是警探。怎么反而听犯人，啊不，嫌疑犯，讲起故事自证清白？
刘磁铁播放了录像，展示了合同。果然一一如他所说。警察们开了个小会，集体体会到
了无奈感，只好让他回家了。
当夜，黄丹失眠了。作为一个聪明的警察，这是应该有的后续反应，即时是电脑来做也
一样。黄丹的灵魂当时设定自己身体的时候，把理性程度设定成70%，感性程度设定成
30%，因此，有30%的几率，她会有一些胡思乱想的情绪。她认为这样更接近真实，女人
嘛，还是跟大众打成一片好。
“我得给刘磁铁组织一个罪名。”她想。在床上翻来覆去，她决定下床来，把审讯时的
监控录像看一遍。
录像中再度出现把整件事情娓娓道来的刘磁铁。这个案子似乎陷入了僵局，所有人都是
自愿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不•愿•意的。
等等！她突然有了一个灵感。“不愿意”，就是这三个字！
如果刘磁铁要按他的构思，用鲜活的人来作为角色进展，写出一部伟大的小说。那句名
言怎么说来着？小说的两大永恒主题，一是死亡，一是爱情。如果他还需要其他没有签
合同的角色呢？他的小说情节需要杀没有签过同意合同的人呢？影响别人的生活轨迹，
甚至让地球走向毁灭……这绝对不会是大多数人想要的方向！
是啊，他如果在写一个庞大的科幻故事，尤其是长篇，必定需要很多角色，发生很多异
于常理的情节，怎么可能那些人都一致地希望被他的剧本所扭曲，跟着他的剧本生活呢
？自由意志可是高于一切呀。作为一个作家，你会问你的男女主角愿不愿意死，愿不愿
意和配偶吵架，愿不愿意爱上第三者吗？
那么，可以做的，就是耐心地等待，等待刘磁铁一露出马脚，伤害了没有签合同的人，
自己就有正当名义将他逮捕。
黄丹满意地睡去了。
刘磁铁很忙。作为一个以前的神秘学家，他一向对细节很谨慎。他讨厌审讯室那股隐隐
约约的甜香味，还有几个警察因为抽烟而变黄的牙齿。他一回家就努力洗澡，擦得身上
的皮肉一片红。然后，他开始仔细地思索同时也是剧本的小说。他突然很兴奋，一个真
正的作家在思考未来的情节时，自己就变成了读者。男主角将来会做什么？根据逻辑，
接下来合理但又出乎人意料的情节是什么？他会对周围的人怎么反应？周围的人又会怎
样对他？
他抚摸着颜平的头颅，颜平闭上的眼睛显示出安详的面容。他和另一个颜平联系上了。
“下一步？”私网中的颜平问。
刘磁铁说：“我要你按自己的心来行动。”
颜平道：“唉，麻烦。我觉得发呆就挺好的。”
刘磁铁说：“不行，我的读者不喜欢看你发呆。”
颜平说：“我开个玩笑。我准备把另一个颜平---这么说可真别扭，我就叫那个头颅平
头吧，我现在在私网里的进度还不错，三体人已经把三体游戏搭建起来了，也吸引了一
些地球人来玩。但是，我做了决定，智子是地球人先发明的。我会以程心的身份，把平
头中装上智子，和一种致命的病毒，寄到三体世界去，你觉得三体人会怎么反应？”
刘磁铁皱了皱眉：“病毒，这个情节老套了一点。”
颜平争辩道：“从古道今，读者最爱看的都是老套的情节。”
刘磁铁道：“好吧，然后呢？”
颜平说：“我们缺少一个像史强那样的人物。”
刘磁铁道：“史强那样的小人物，不要也罢。”
颜平坚持说：“不，一定要一个。细节越多，小说就越吸引人。”
刘磁铁被他的话说服了。
颜平说：“然后请你找一个小男孩，他的性格设定是孤僻一点的，送进私网里来，我要
把他培养成罗辑。”
刘磁铁沉默了下：“好。”
颜平说：“其他没有事了。三体文明发展得很快，你动作快一点。”
刘磁铁下了线。去哪里找这个小男孩呢？他先找到了史强，休息了几天，分析了一下各
地学校的数据，去了一个叫鸣未的小学。
黄丹偷偷跟上了他。她心里惴惴不安，希望这次能成功。她已经跟踪了刘磁铁很多次。
《三体》她是看过的，她不由心里偷笑，这个刘磁铁，审讯时号称只是向《三体》致敬
，绝对不会把情节写成一样。现在看来，他这叫什么三维小说，不过是按照原作者的情
节在真实生活中走一遍罢了。
同时，她又有些好奇，想看刘磁铁会把《三体》改编成什么样子，哪些情节会改，哪些
情节不会改，模拟得像不像。
刘磁铁走走停停，还在地摊上吃了一碗酸辣粉，中午时分才进入了鸣未小学。
他知道他要找谁，一个孤僻又聪明的男孩，这种设定很多。在某个日本小说大流行的年
代，孤僻聪明的天才是小说里注定的男主角。这种小说设定风靡一时，很多人在设定自
己的人生时，就用了这种设定。说到底，人在决定自己人生的时候，抄袭别人的现象多
得是。
他站在了二年级五班的门口，往里面看去。
这是一间中规中矩的教室，散发出怀旧感。木桌木椅摆得不太整齐。后面的黑板上贴着
好人好事的报道。
中午，教室中应该一个人都没有。但是，里面却有两个人，两个孤僻又聪明的小男孩，
分别坐在教室第一排和最后一排，埋头看着书。远离同学，埋头学习，正是孤僻聪明型
的小男孩应该做的事情。
刘磁铁走了进去。
他向第一排的小男孩讲述了他的计划，问对方愿不愿意和自己去做一番事业。小男孩拒
绝了他。“不，我长大以后要拿诺贝尔奖，然后开一家公司，捐钱拯救丹顶鹤，你的情
节不适合我。”
他又问了坐在最后一排的小男孩。
“我不签字。”男孩固执地说，“你让我去可以，但我就是不签字。”
“好。”
躲在门外的黄丹眼睛一亮，机会来了。小孩是不太容易讲道理的生物，而且，小孩没满
18岁，按理说签了合同也可以算作无效。虽然这个年代有一些特殊的性质，小孩签订的
合约也可能有效的。但如果到时候争取一下，法官应该会向着自己。这世界上，还没有
她警花黄丹破不了的疑案呢。她想得出了神，比如河北发生的《樱花杀人事件》，山东
发生的《猛男迷醉事件》，还有大同的《油化矿车杀人事件》……
刘磁铁带着小男孩离开教室。这个小男孩由机器人控制，他的灵魂正在网络世界里猛读
言情小说。作为一个孤僻又聪明的小男孩，他是不应该读言情小说的。从这可见，人们
总希望自己成为一种人，但他们实际上过着另一种人的生活。但刘磁铁并不在乎。他要
的是逻辑合理和一定的性格特征。电脑，灵魂，只要符合读者的认知，有什么不一样吗
？
黄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到刘磁铁家的。她对自己的身手很满意。警局的未来果然要
靠自己啊。就是如此。
“你要怎么做？”小男孩奶声奶气地问。
刘磁铁的家是一楼，黄丹蹲在窗台下，大气都不敢喘。
刘磁铁笑道：“咱们先吃饱饭，然后，你不用签合同，按个手印就好。”
黄丹气得快要把牙齿咬碎了。她心里默默地念：不能合法，千万不能合法啊。
她的愿望被实现了。聪明又孤僻的小男孩固执地说：“不，按手印和签字是一样的。我
要这么做，你就得照着做。我有自己的思想，不能听着你的话人云亦云。你不同意，我
就走。”
刘磁铁很无奈地妥协了：“好。我有一个私网，和公网不一样的。你愿不愿意让你的意
识回来，到我的私网里，什么事都可以做。”
小男孩说：“什么我的意识？现在说话的就是我的意识。”嗬，还真是个别扭的电脑设
定。刘磁铁想，你明明就是个电脑操控的身体，非装自己是个灵魂。可惜他再也不会上
当了。
刘磁铁哄着他：“是，这就是你的意识，现在我们把这个意识送进私网。”
小男孩问：“那我的身体会怎么样？”
刘磁铁说：“电脑会继续照顾他。因为是你的意识进入了私网，电脑会继续按你对身体
命运的设定照顾他的。”
刘磁铁说的是实话。电脑都会隐藏自己，努力让世界更真实。因此，电脑会分配出一部
分电脑的意识进入私网，保留另一部分电脑意思继续操纵男孩的身体。电脑本来就是多
线程的高手呀。
小男孩的“意识”进入了私网。他好奇地环视四周，这里没有海关，也不用带ID牌。迎
接他的是一片巨网。他还没反应过来，巨网已经罩了下来，嗖嗖捆紧了他。小男孩的“
意识”惊恐极了，转身逃跑，却已经回不到身体里。私网没有海关进出口，他想出也出
不来了。进出都需要刘磁铁控制。
私网中的颜平对着刘磁铁哈哈笑：“这个办法不错，那个女警官再也不能说你杀人了吧
？就算你找再多的‘人’进来，也只是电脑的一部分意识，就算在私网里杀了这些‘意
识’，也不是杀人。他们没理由抓你。”
刘磁铁笑道：“没错，这样杀下去，总有一天，复杂的人生会让电脑的资源不够用，它
无法再自如地操纵和照顾一个人的身体了，为了让性能继续高效运转，它会使一个小小
的诡计，让这具身体的人生越来越差，要么让灵魂对电脑的技术失望，出来自己控制身
体，要么身体死了，灵魂又不在乎，它就可以把资源集中在其他人身上。”
“在我帮你做《三体》这个故事之前，你杀了多少电脑意识了？”
“298个，这台电脑的序列号是900-122-128-003，一台电脑只能照顾300个人的人生。
这台电脑的资源一旦用完，新的电脑还没分配过来，就会出现暂时的空窗期，电脑向网
络海关求助，海关会强制弹出网络世界中这个身体的灵魂，让他照顾自己的身体。”
刘磁铁笑得像一只狐狸：“弹出灵魂和分配资源是两套机构在管理，他们之间有时候也
会出点小纰漏的。灵魂弹出之后，这台电脑发现自己资源不够用，立即求助网络的资源
分配中心给它手中的人分配新电脑，你说分配中心发现这个电脑只控制着1个人，并且
这个人的意识明明在他的身体里，这台电脑全空，却还是恬不知耻地抱怨自己的活儿太
多，分配中心会怎么办？”
他自己说了下去：“当然是不理会它的要求。而且，网络中心的数据库发现它只控制着
一个人，这个人的意识还在身体里，就会给它分配新的300个人。电脑本来就没有资源
了，这一下被耗得窑净，无奈之下，它放弃照管这个人的身体，一旦电脑对这具身体罢
工，并且不愿意/不能再接管他/她，这具身体里的意识就只能一直留在身体里。”
“小男孩是第299个，那谁是第300个？”
黄丹努力不发出声音来，呼吸渐渐地粗了些。她心里默念着，快说，快说。
刘磁铁笑了，他早就知道窗外有人。
他问黄丹：“黄丹你在窗外吗？你要不要听一个故事？”
黄丹愣住了，她明白已经不能再装下去，张了张嘴，不情愿地说：“好。”
刘磁铁故意大声说：“和颜平一样，我是自然主义者。我的灵魂从未离开过身体。黄丹
，你是自然主义者吗？”
黄丹犹豫了下，显然她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她还是说：“我不是，我是网络爱好
者。”
刘磁铁继续说道：“我曾有一个女朋友，我很爱很爱她。但是我们俩在一起两年，我才
发现，她并不是灵魂控制，而是一直由电脑控制着。我和她吵架，逼她的灵魂从网络中
退出，她争辩说，这有什么不好，电脑控制的人生未必比灵魂控制的差，或许还更好呢
。当时很多统计数据，也支持了她的观点。”
黄丹很麻木地说：“嗯。”
刘磁铁道：“所以我决定毁灭这个世界构造。尽管我只和她在一起两年，实际上我们早
就认识了，加起来，超过十年时间了。我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
我知道她喜欢听歌，特别喜欢听有磁性又清亮的男声，当时我追到她，就是因为我的嗓
音特别有磁性。我靠自己的意识为我的人生奋斗，成了名歌手，很多人是我的粉丝。我
想让她看见我的光芒，以自身的经历，鼓励她脱离网络，用自己的灵魂来掌控人生。你
以为科技这样发达了，人们会变得更加珍惜时间吗？不，虽然有少部分人尝试去体验不
同的生活，甚至病痛，一疼起来，他们立即就回到网络去了，让电脑来操作。
可惜，歌手的我并没有成功，她并没有一丝想回到真实世界的意思。
我又去当了政治家。她喜欢看政治家传记，我觉得也许政治家的观点她会听。你没有听
错，我当了政治家，这是犯法。在一定程度上，我算是放弃了我自然主义者的坚持吧，
我让电脑照顾我原来的---一位知名歌手的身体，让他继续唱下去，自己占领了别人的
身体，把他的意识关进私网，操纵他的人生成了政治家。我有大批的拥护者，让世界变
得更美好。可是，她，却还是不肯出来。
接着我去当了神秘大师，她曾经酷爱看各种神秘力量的书，比如《世界未解之谜》，《
飞碟探秘》上的故事。可惜，各地的神迹，仍然不能让她相信，用灵魂去体验一个吻，
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最后，我想起来，她偶尔流露出对科幻小说的热爱。我成了一个科幻作家，用现实来写
作。但是你看见了，管理你身体的电脑那么认真地破我的案子----我并不是要用现实生
活写这些情节，我只是喜欢看你和你的电脑讨论，怎么来对付这个奇怪的犯罪分子。你
意识到我是个自然主义者，是用灵魂来思考的，灵魂的思考，和电脑控制是不一样的。
当你的电脑遇见不知道怎么做的事情，通知你以后，你开始渐渐用人的意识，来分析我
的意识。因为你知道，我不是电脑控制的，我是真实的意识。我留意到你喜欢悬念小说
，这也是你当初想当女警探的原因，我也发现，你回到身体里的次数越来越多，你对我
这个犯罪分子，越来越好奇了。”
黄丹捂住了脸。
刘磁铁继续说：“你相信了我说的一部分，也怀疑我说的一部分。我是歌手时，你调查
过我。我是神秘大师时，你调查我。当我是科幻作家时，你又对我的案子产生了兴趣。
多么美妙的巧合，是不是？人的偏好是不会变的。我专门收集了你最爱看的情节，我说
了，我很了解你，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悬疑小说，你会被什么样的情节吸引，我都一一
按照我记忆中的你给你安排。
如果说现实世界是苹果，网络世界是橘子，你虽然在橘子中，却忍不住不停地想象苹果
上发生的事情，渐渐的，现实世界变成了你爱的“网络世界”，因为你在网络世界呆太
久了，觉得那样的世界才是真实。现实世界的一切对你来说都变得惊奇----你被吸引了
！
不出我所料，现在你的身体里，是你的灵魂吧？不是电脑了，对不对？”
他激动地冲了上去，抱住黄丹。
那一刻，由于情绪波动太大，这个年轻的女警心脏病发了。
卖不出去的货色。反正就是写着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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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科幻
当刘磁铁---他绝对不是大家熟知的科幻作家刘慈欣的化名---醒来的时候，是个阴天，
气温26.2度。有一类人，他们失眠，他们对温度无比敏感，他们在漫长的黑夜里辗转反
侧。
还有一个人，他很寂寞。
他写了一本科幻书，收集了2546个科学名称，添加了1277个形容词，写了108个注脚。
只是到了年底，豆瓣上标注读过这本书的人，还没有超过10个。他希望看到的东西，始
终没有出现。
这个人同时是个神秘学家，在他打算当科幻作家之前，仅仅2年内，他在纽约，巴黎，
东京，墨尔本，乃至南北两极，都显示出了神迹。他曾经拥有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上很
多人崇拜他，有求必应，周一去上班的时候，办公桌上总是有淘宝寄来的零食。
一旦达到巅峰，不知为何，他就决定放弃神秘学这个圈子。一个专业做到极致，他就再
也无法摆脱这个身份，只能继续做这个身份，慢慢地衰落下去。他不想这样，他想当一
个科幻作家。所谓急流勇退，他绝对不再回神秘学的圈子了。
然而，他却不得不再次运用某种神秘的力量，剥下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科幻作家的皮，钻
了进去，成为他的内核。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有能力的人，喜欢当别人的内核。他们
坚信别人没有内核，即使有，那样没有想象力的内核，也没有自己来当得好。但是他们
确实做得更好，似乎也没有理由怪罪他们。
这个事情并不违背科学常理，读者们请注意，这已经是玛雅历法毁灭年的很多年后，社
会结构类似，科学技术却飞速地发展了。走在大街上，你很难看出来一个人是“空壳”
还是“实体”。对的，学术界就这么称呼现在的人类分类。
十年前，世界委员会通过了一个法案，允许人们选择自己控制，或是由电脑控制他们的
躯体。这句躯体仍然会按部就班地读完9年制义务教育，参加中考，参加高考，在高考
前背古诗词背得死去活来。
而身躯中的灵魂，则可以像电脑中的程序一样，在广大的网络世界中活动，好像他们成
了网络游戏中的一个角色。现在的世界里仍然有游戏，但是是为那些空壳的躯体准备的
，躯体的性格是由灵魂来决定的，如果灵魂想要设定他是一个玩游戏被母亲和女朋友骂
的男孩子，电脑就会控制他去玩游戏。这也是为了维持整个世界仍然有序地进展。电脑
随时和网络中游荡的灵魂交流，保证它完整理解了灵魂的喜好。至于网络里的灵魂，他
们玩够了，随时欢迎回到身体上---但是这个时候身体有多少岁，他们就有多少岁。他
们仍然可以回到网络里。但是，回到现实的时候，他们只能进入自己的身体，不能侵入
他人身体，这是法律规定的，人人必须执行。
所以，人生过程变成了纯粹的体验。在准备考试的时候，人们就退出自己的身体，去到
广阔的网络世界里玩耍。等到他们经历初吻时候，他们就会回到身体里来，感受对方柔
软湿润的唇瓣。电脑控制的技术非常高超，你吻对方的时候，你还真不知道他/她是电
脑控制，还是灵魂控制的。
有的人也会去体验身体死亡和病痛的感觉，医院总是要有的，不能见死不救，保存身体
的活性是国家和每个人的职责。一开始，大家都告诉电脑，一定要每天跑步锻炼，多吃
蔬菜，少吃烧烤，身体要活得久一点。慢慢地，大家就觉得无聊了，他们指示电脑，让
我的身体生病，让我感受癌细胞在身体中慢慢生长，让我感受疼痛，让我孤独地死去。
他们会去尝试一下会儿，然后回到网络世界中。
但是，世界上总是有一些不守法的坏人。比如本文的寂寞人士。寂寞人是一个能力很强
的人，他想感受别人生活的时候，就把空壳中的灵魂送入自己创造的‘私网’中，自己
占领了他人的身体，而他自己的身体，则仍然是由电脑控制，他随时可以回去。
当刘磁铁醒来的时候，他的内核是一个神秘学家，曾经还很寂寞，曾经读过他书的人不
超过10个。为了赶紧适应当今的身份，他决定写一本同时也是预言书的科幻。刘磁铁现
在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科幻作家，事业正在上升途中。因为和著名科幻作家名字类似，他
被读者们关注了，59%是女读者，10%是和他一样没有太出名的科幻作家。这本预言书一
旦写好，他就会使用神秘的力量，把这个宇宙改造成完全不一样的宇宙，读者也会同时
被洗脑，以至于他们醒来，会觉得这个世界根本就是新世界的样子，以前的科幻，根本
是纪实小说---这么说是不是有点绕口？这么说吧，旧世界是苹果，新世界是个橘子，
科幻写的是看着苹果想象出来的橘子，可是现在大家都以为新世界就是旧世界，橘子就
是现实。
记住了，现在控制刘磁铁的是他，不是电脑。刘磁铁的人生将迈向崭新又寂寞的一页。
我们的故事，就从这样崭新的寂寞中开始。
颜平并没有被选为男主角。《三体》要拍电影了，他特地去忍着头疼看完了这本红极一
时的书。读完，他谦虚地做了个人总结。他认为以自己的资历来客观评价，还没从学校
毕业，以前只出演过学校内部的两个舞台剧，并且都不是男主角，他能演个云天明就不
错了。
他小心翼翼地跟王锥导演说了自己的想法。
王锥导演首先是眉头一皱，他最近上了火，嘴角热辣辣的。“我知道你想什么，影视作
品里的悲情形象总是容易受观众喜欢。云天明这个角色，为女主角献出了自己的大脑，
买了一颗星星，最后又为了女主角拯救人类的梦想而孤身奋斗，确实很打动人。但是，
我们不准备为云天明准备演员人选，你明白吗？”
颜平呆了一下：“您的意思是？”
王锥道：“云天明真人出场，只有一小段，这一段开头，我们找个配音演员，用旁白的
方式就讲过去了，镜头呢，我们是放女主角程心的，再插上一些她关于未来的恶梦片段
，制造悬念嘛。”
颜平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领了盒饭。你还妄想自己演男主角，连
个角色导演都不给你！他恨恨地想。颜平心情很不好，一味地埋怨自己。
他回到宏兴小区的住屋，这是北京一个不为人知的，但房租低廉的角落。和他同住的有
一个电脑城工作的男青年，姓岫，这个姓颜平从来没见过。那一晚上，岫刚跟女友分了
手，关在自己房间里哭。哭了半天，颜平也没有过来安慰他，岫有点生气，生着气就睡
着了。
警察提审他的时候，他一字一句地描述着他那天的心情：“我真的没听见！什么都没有
听见！不信你们可以把小蒙加为证人，小蒙是我前女友，我们那天闹分手，我喝了个烂
醉！”
但左邻右舍大约有10多个人同时证实，听见颜平屋里绵绵长长的哭泣声响到大半夜，那
是标准的北漂失意青年的哭声，人们虽然觉得吵，却着实听得心里难过。
颜平死了。或许一个不是颜平的人死了。他的头被齐齐地砍下，凶手一定有一把超过11
厘米的管制刀具。房间里，血已经成了黑色。他房间在五楼，窗子敞开着，尸体的脖子
斜扭地搭在窗台上，双手扶着窗台，似乎正在凝望远方。楼底下，并没有任何血迹，并
没有丢失的头颅。颜平这颗还未冉冉升起的新星就这样陨落。他的亲戚似乎人间蒸发了
一般，人们通过各种手段，都无法查出他父母亲友的联系方式。和颜平出身有关的信息
都被奇怪地抹去了。他有没有大学毕业，他从哪个高中毕业，他的家乡在哪个省？虽然
有邻居信誓旦旦地说，“我们曾经听过他春节给家里打电话说车票不好买”之类的话，
但还是没有切实的证据。
死尸的身上没有证件，没有手机，只有门钥匙和一个黑色仿鳄鱼皮钱包，钱包里有六七
百块现金。岫哭着说倒霉透了，死过人的凶宅，不但没有人愿意来分租房子，他和房东
的合同还没到期，还有七个月。他也不知道颜平的家属怎么联系。记者甚至采访了北京
几个著名影视系的教授们，大家都摇着头说不知道这个人。导演王锥表示了惋惜之情，
说小伙子很有才气，但是他帮忙一查演员的留档，竟然还是没有查到颜平的身份消息。
实在是太奇怪了！
最让人郁闷的是，颜平的躯体竟然不是一具空壳。他的灵魂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躯体，一
直由自己控制。在躯体死后，网络世界的海关入口系统中，也没有颜平的灵魂回到网络
世界的登记信息。他是真正的死了。这才是让人头疼的事情。电脑控制的三个警探和一
个由灵魂控制的侦探小说爱好者警探坐在一起开会，会议室中红塔山的烟雾缭绕，透出
云腿的香味。
“假设这个世界有100个空壳，加上100个灵魂，我们的商业计划就是再造出一对男女，
我们叫他们亚当和夏娃。名字虽然俗气了一点，但受众们更容易理解。”镁光灯哗哗地
闪，这是谷歌公司新产品发布会上。
“我们给这个项目起了一个名字，叫作伊甸园计划。”穿天蓝色衬衫的工程师和台下的
观众们一起笑起来，“是的，古老又隽永的名字。这2个人体，或者说是空壳吧，经过
世界委员会的重重审批，终于诞生了，但是，他们并没有自己的灵魂。他们从生下来就
由电脑控制，这2 台电脑，可以说是当年深蓝的后代，我们叫他小小蓝和小小粉。不错
，它们---应该说是他和她了，他们已经有了伪自我意识，像真实的灵魂一样，自行决
定亚当和夏娃的人生，不用再和身体的‘灵魂’交流。而其他人的灵魂，只要付费，就
可以到亚当和夏娃的身体去，感受别人的身体，以及别人的生活计划。一切即将到来的
生活都是惊喜。付费这个时间里，我们会将小小蓝和小小粉的共享功能打开，他们仍然
决定着亚当和夏娃的生活轨迹，在空壳里住着的，却是你们---我们最重要的消费者。
”
颜平听不进去了，后面讲到项目重要意义之类的废话，他都没有听。他一身大汗，呼吸
不畅，心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一看见我，就尖叫？”
颜平现在25岁，正在法国念比较文学方面的博士。他刚刚回到中国，准备吃几顿烟熏猪
头肉这样的美味，刚走进这条小巷子，几个人就像看见外星人一样指着他叫了起来。亲
爱的读者，很无奈地告诉你：即使是你逝世的很多年以后，我们还是没有和外星人有效
地交流。颜平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吓得落荒而逃，跑了一段路，看不见后面那几个神经
病了，一查日程表，发现谷歌的新项目发布会就在今天，干脆进来看看打发时光。“为
什么他们一看见我，就尖叫呢？”没有答案的问题在脑子里徘徊。
如果颜平看过当地新闻，他就会知道，他刚才走进的小巷子里，前几天刚刚死过一个人
，那房子也成了凶宅。不巧的是，那个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名字也都叫颜平。
电脑控制的三个警探和一个由灵魂控制的侦探小说爱好者坐在一起开会。这次的会议在
停尸房里。
又死了一个颜平。和上一个颜平一模一样的同名人。他们沉默地面对着两具并排摆放的
尸体，一个有头，一个没头。
“他是怎么死的？”灵魂警察问电脑警察A。
电脑警察A问：“你说哪一个？”
灵魂警察不耐烦地说：“当然是后一个。”
电脑警察A说：“死因是被公寓楼上掉下的花盆砸成脑震荡，送往医院途中就没救了。
”
灵魂警察提出一连串问题：“怎么有人这样设定自己的人生轨迹？控制他的电脑是怎么
预测出花盆会掉下来的呢？花盆是随机砸下来吗？解决了我的问题，案子就有思路了。
”
电脑警察B摩挲下巴：“花盆砸下来的几率总在（0，1）中间，也许放花盆的人家设定
自己的生命轨迹时，已经想好了要让花盆掉下来，尽量模拟真实嘛。他想的是这一天掉
下来，这个想法正好被颜平知道了，所以特地在这一天跑过来装作不经意地被砸。”
电脑警察A说：“我很喜欢你的想法。可是，这个颜平和上一个颜平一样，都是由灵魂
控制的。”他补上一刀：“网络海关说，他的灵魂也从来没有进入过网络，没记录。”
“什么！”灵魂警察和电脑警察B、C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事情可大条了。一个星期内死了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都叫颜平，虽然人生经历各不
相同，死因也不一样，但却都是由灵魂控制的身体，并且，灵魂从来没有去过网络世界
。
灵魂警察有些沮丧。“我要回网络里去，就让电脑先破案吧，到了最精彩的环节我再回
来。”他心里暗暗地想。
“我刚刚收到了最新线索。”电脑警察A晃了晃手中的纸，“你们先让我说。”
电脑警察A叫黄丹，是一个身材火爆、面容姣好的女警察。她穿着一身黑色紧身皮衣，
一条深棕色小皮带，勾勒出美妙的腰线。她的灵魂去网络世界之前，一定把自己的人生
设定成了“最聪明美丽的警察”。她不是完美主义者，她觉得有一点缺陷让人生更加真
实，小小的过失也会减少人的压力，降低将来的负疚感。实际上，她虽然是个看起来十
全十美的女人，她也有自己内心的小小伤痛。
黄丹说：“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于一个叫刘磁铁的人。有意思的是，呵呵，”她手掩朱
唇微笑嫣然，“他的身体也是灵魂控制的，不过他以前进入过网络若干次，这是海关传
来的出入境记录。最近他突然想体验人生了，就回到了身体中。”
“他要体验什么环节？”
“我不知道。”
“他之前有什么特别举动？”
“没有，他是一个科幻作家，不红不黑，说好听见小有名气，说难听点点叫还没出名吧
。在一些三流杂志上发过几十万字的科幻。听说文笔还不错，已经积攒了一些粉丝。”
“现在有什么动向？”
“他推辞了几家杂志社约稿的要求，说自己正在专心写一本科幻长篇，需要静静心。”
“为什么他和颜平……啊不，两个颜平的死亡有关系？”
“你终于问到重点了，”黄丹一脸等君入瓮的表情，“他的冰箱里发现了第一个颜平的
头，抽屉里有砸到第二个颜平脑袋的花盆碎片。”
审讯室。现在的审讯室的背景音乐都是古典名曲，灯光昏暗。据说这样会让人放低警惕。
刘磁铁抬头看着四名人民警察。他的眼神里并没有惶恐。
黄丹说：“我们要问的事情，想必你也清楚。”
刘磁铁点点头说：“知道，我现在是杀死两个颜平的嫌疑犯。”
灵魂警察说：“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刘磁铁像侦探中的角色一样点头道：“可以。请你们做笔记，我开始讲述。”
“我正在写一部伟大的科幻小说。这本小说一旦发表，成就将超过科幻名著《三体》系
列。我相信它一旦发表，我的身价暴涨，会有无数的粉丝看我的书，评论我的书，把我
的书拍成广播剧。”
“为了向《三体》致敬，我决定把我的男主角命名为‘云天平’。听起来像是云天明的
弟弟吧。”
“你和颜平是怎么认识的？”灵魂警探问。
黄丹眼角微露不满，这个问题应该由她这样的聪明女人来问。
“我看见有导演要拍《三体》电影，候选演员的照片和资料都发布在网上，并注明了他
们想参演哪个角色。”
刘磁铁咽了口唾沫：“对不起，我可以喝水吗？”
“请。”
“想参演云天明的有三个人，一个是颜平--我指的是第一个颜平，一个叫兰开方，说了
你们也不知道，总之是个身材瘦弱的白脸青年，还有一个叫张什么，张翔还是张扬，我
忘了。
我阅读了他们的经历和个人宣言，认为颜平是出演云天明最合适的人选，我突然产生了
一个伟大的主意。
作为一个伟大/即将伟大的科幻作家，我不再写以纸媒为载体的二维小说了，我要写一
个活生生的三维小说，他和我们的生命一起发生，科幻小说即是现实，现实即是科幻小
说，你们明白吗？”
“明白。”
“因此我找到了颜平。他告诉我，导演说云天明不要演员了，会用自述的方法来带过。
他很失落，我看得出来。我就问他，愿不愿意参加我这部激动人心的‘真实电影’？
如果你们看过《三体》，你们就会注意到，云天明虽然从头到尾都是个性格软弱的人，
但是他的前后性格还是有些许不同。初期，他很绝望，送星星是憧憬，当他知道那个谁
---我忘记女主角的名字了，想要的只是他的大脑的时候，他已经绝望到了极点。
现代人很少能有绝望的感觉了，因为他们总有退路，他们总可以从身体中退回网络世界
，让电脑去处理各种麻烦事或者繁琐的过程。颜平则是一个自然回归主义者，他不喜欢
电脑碰自己的身体，从小，他就是自己的灵魂在操纵自己的身体。因此他有绝望感，因
为他遇见事儿了，必须顶头而上，没有退路。
另一方面，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对于经营人生这个题目，电脑比他做得更好。
他是一个灵魂操纵自己的躯壳，竟然连男主角都演不到。这种压抑感是一天一天积累起
来的，你们可能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就没有求生之志了。哈哈，我突然想到，其实没有
求生之志也是他对自己人生的一个体验策划呢。
回到主题。总之，他说他准备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死去，怎么说来着，像一个名演员那样
死去，然后把头捐赠给我。他有一个暗恋很久的女孩儿，我会把这颗头送给她，再诱导
她按着我的剧本走。”
“我没看过《三体》，后来这个女孩会怎么做？”一个警察问。
“不不不，”刘磁铁有些生气，“我是写小说，是向《三体》致敬，并不是抄袭三体。
我们的情节怎么会一样呢？”
他很快平息了怒火，继续说道：“另一个颜平呢，却是自己来找我的。你们知道，现在
的网络，是‘公网’，即使在网络中，还是有诸多规则和束缚。我这个，是科幻小说嘛
，怎么能和现实一样呢，所以我建立了一个‘私网’，私网里会发生很多公网里不会发
生的事情，就像个超级其妙世界一样。这一个颜平，在多年前曾经和人打赌，现在还诚
挚地维持着赌约。那个赌约是，绝对不进入万维网，就是公网。可我这个是私网，他特
别想尝试一下网络的感觉，就决定找一个死亡方式----其实他是向阿拉蕾里被椰子砸到
脑袋的博士致敬----被花盆砸死，然后灵魂进入了我的私网。”
刘磁铁停顿了一下，说：“我知道你们警察的想法。世界上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几率都够小了，他们俩的名字还一样。并且，无论出自什么原因，他们俩的死竟然都跟
我有关，头颅又在我冰箱里。怎么看我都是个系列杀人狂啊。我早已想到了这点，为了
证明我是清白的，我这里有文件和录像要让你们看一下。”
黄丹和警探们都有些不舒服，坐在软椅上的屁股不停地扭动。审讯室是警探的办公室，
不是犯人的天下。一个案子，只有警察来思考，来破解，像一个作家一样来为读者补完
这个故事，才像是警探。怎么反而听犯人，啊不，嫌疑犯，讲起故事自证清白？
刘磁铁播放了录像，展示了合同。果然一一如他所说。警察们开了个小会，集体体会到
了无奈感，只好让他回家了。
当夜，黄丹失眠了。作为一个聪明的警察，这是应该有的后续反应，即时是电脑来做也
一样。黄丹的灵魂当时设定自己身体的时候，把理性程度设定成70%，感性程度设定成
30%，因此，有30%的几率，她会有一些胡思乱想的情绪。她认为这样更接近真实，女人
嘛，还是跟大众打成一片好。
“我得给刘磁铁组织一个罪名。”她想。在床上翻来覆去，她决定下床来，把审讯时的
监控录像看一遍。
录像中再度出现把整件事情娓娓道来的刘磁铁。这个案子似乎陷入了僵局，所有人都是
自愿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不•愿•意的。
等等！她突然有了一个灵感。“不愿意”，就是这三个字！
如果刘磁铁要按他的构思，用鲜活的人来作为角色进展，写出一部伟大的小说。那句名
言怎么说来着？小说的两大永恒主题，一是死亡，一是爱情。如果他还需要其他没有签
合同的角色呢？他的小说情节需要杀没有签过同意合同的人呢？影响别人的生活轨迹，
甚至让地球走向毁灭……这绝对不会是大多数人想要的方向！
是啊，他如果在写一个庞大的科幻故事，尤其是长篇，必定需要很多角色，发生很多异
于常理的情节，怎么可能那些人都一致地希望被他的剧本所扭曲，跟着他的剧本生活呢
？自由意志可是高于一切呀。作为一个作家，你会问你的男女主角愿不愿意死，愿不愿
意和配偶吵架，愿不愿意爱上第三者吗？
那么，可以做的，就是耐心地等待，等待刘磁铁一露出马脚，伤害了没有签合同的人，
自己就有正当名义将他逮捕。
黄丹满意地睡去了。
刘磁铁很忙。作为一个以前的神秘学家，他一向对细节很谨慎。他讨厌审讯室那股隐隐
约约的甜香味，还有几个警察因为抽烟而变黄的牙齿。他一回家就努力洗澡，擦得身上
的皮肉一片红。然后，他开始仔细地思索同时也是剧本的小说。他突然很兴奋，一个真
正的作家在思考未来的情节时，自己就变成了读者。男主角将来会做什么？根据逻辑，
接下来合理但又出乎人意料的情节是什么？他会对周围的人怎么反应？周围的人又会怎
样对他？
他抚摸着颜平的头颅，颜平闭上的眼睛显示出安详的面容。他和另一个颜平联系上了。
“下一步？”私网中的颜平问。
刘磁铁说：“我要你按自己的心来行动。”
颜平道：“唉，麻烦。我觉得发呆就挺好的。”
刘磁铁说：“不行，我的读者不喜欢看你发呆。”
颜平说：“我开个玩笑。我准备把另一个颜平---这么说可真别扭，我就叫那个头颅平
头吧，我现在在私网里的进度还不错，三体人已经把三体游戏搭建起来了，也吸引了一
些地球人来玩。但是，我做了决定，智子是地球人先发明的。我会以程心的身份，把平
头中装上智子，和一种致命的病毒，寄到三体世界去，你觉得三体人会怎么反应？”
刘磁铁皱了皱眉：“病毒，这个情节老套了一点。”
颜平争辩道：“从古道今，读者最爱看的都是老套的情节。”
刘磁铁道：“好吧，然后呢？”
颜平说：“我们缺少一个像史强那样的人物。”
刘磁铁道：“史强那样的小人物，不要也罢。”
颜平坚持说：“不，一定要一个。细节越多，小说就越吸引人。”
刘磁铁被他的话说服了。
颜平说：“然后请你找一个小男孩，他的性格设定是孤僻一点的，送进私网里来，我要
把他培养成罗辑。”
刘磁铁沉默了下：“好。”
颜平说：“其他没有事了。三体文明发展得很快，你动作快一点。”
刘磁铁下了线。去哪里找这个小男孩呢？他先找到了史强，休息了几天，分析了一下各
地学校的数据，去了一个叫鸣未的小学。
黄丹偷偷跟上了他。她心里惴惴不安，希望这次能成功。她已经跟踪了刘磁铁很多次。
《三体》她是看过的，她不由心里偷笑，这个刘磁铁，审讯时号称只是向《三体》致敬
，绝对不会把情节写成一样。现在看来，他这叫什么三维小说，不过是按照原作者的情
节在真实生活中走一遍罢了。
同时，她又有些好奇，想看刘磁铁会把《三体》改编成什么样子，哪些情节会改，哪些
情节不会改，模拟得像不像。
刘磁铁走走停停，还在地摊上吃了一碗酸辣粉，中午时分才进入了鸣未小学。
他知道他要找谁，一个孤僻又聪明的男孩，这种设定很多。在某个日本小说大流行的年
代，孤僻聪明的天才是小说里注定的男主角。这种小说设定风靡一时，很多人在设定自
己的人生时，就用了这种设定。说到底，人在决定自己人生的时候，抄袭别人的现象多
得是。
他站在了二年级五班的门口，往里面看去。
这是一间中规中矩的教室，散发出怀旧感。木桌木椅摆得不太整齐。后面的黑板上贴着
好人好事的报道。
中午，教室中应该一个人都没有。但是，里面却有两个人，两个孤僻又聪明的小男孩，
分别坐在教室第一排和最后一排，埋头看着书。远离同学，埋头学习，正是孤僻聪明型
的小男孩应该做的事情。
刘磁铁走了进去。
他向第一排的小男孩讲述了他的计划，问对方愿不愿意和自己去做一番事业。小男孩拒
绝了他。“不，我长大以后要拿诺贝尔奖，然后开一家公司，捐钱拯救丹顶鹤，你的情
节不适合我。”
他又问了坐在最后一排的小男孩。
“我不签字。”男孩固执地说，“你让我去可以，但我就是不签字。”
“好。”
躲在门外的黄丹眼睛一亮，机会来了。小孩是不太容易讲道理的生物，而且，小孩没满
18岁，按理说签了合同也可以算作无效。虽然这个年代有一些特殊的性质，小孩签订的
合约也可能有效的。但如果到时候争取一下，法官应该会向着自己。这世界上，还没有
她警花黄丹破不了的疑案呢。她想得出了神，比如河北发生的《樱花杀人事件》，山东
发生的《猛男迷醉事件》，还有大同的《油化矿车杀人事件》……
刘磁铁带着小男孩离开教室。这个小男孩由机器人控制，他的灵魂正在网络世界里猛读
言情小说。作为一个孤僻又聪明的小男孩，他是不应该读言情小说的。从这可见，人们
总希望自己成为一种人，但他们实际上过着另一种人的生活。但刘磁铁并不在乎。他要
的是逻辑合理和一定的性格特征。电脑，灵魂，只要符合读者的认知，有什么不一样吗
？
黄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到刘磁铁家的。她对自己的身手很满意。警局的未来果然要
靠自己啊。就是如此。
“你要怎么做？”小男孩奶声奶气地问。
刘磁铁的家是一楼，黄丹蹲在窗台下，大气都不敢喘。
刘磁铁笑道：“咱们先吃饱饭，然后，你不用签合同，按个手印就好。”
黄丹气得快要把牙齿咬碎了。她心里默默地念：不能合法，千万不能合法啊。
她的愿望被实现了。聪明又孤僻的小男孩固执地说：“不，按手印和签字是一样的。我
要这么做，你就得照着做。我有自己的思想，不能听着你的话人云亦云。你不同意，我
就走。”
刘磁铁很无奈地妥协了：“好。我有一个私网，和公网不一样的。你愿不愿意让你的意
识回来，到我的私网里，什么事都可以做。”
小男孩说：“什么我的意识？现在说话的就是我的意识。”嗬，还真是个别扭的电脑设
定。刘磁铁想，你明明就是个电脑操控的身体，非装自己是个灵魂。可惜他再也不会上
当了。
刘磁铁哄着他：“是，这就是你的意识，现在我们把这个意识送进私网。”
小男孩问：“那我的身体会怎么样？”
刘磁铁说：“电脑会继续照顾他。因为是你的意识进入了私网，电脑会继续按你对身体
命运的设定照顾他的。”
刘磁铁说的是实话。电脑都会隐藏自己，努力让世界更真实。因此，电脑会分配出一部
分电脑的意识进入私网，保留另一部分电脑意思继续操纵男孩的身体。电脑本来就是多
线程的高手呀。
小男孩的“意识”进入了私网。他好奇地环视四周，这里没有海关，也不用带ID牌。迎
接他的是一片巨网。他还没反应过来，巨网已经罩了下来，嗖嗖捆紧了他。小男孩的“
意识”惊恐极了，转身逃跑，却已经回不到身体里。私网没有海关进出口，他想出也出
不来了。进出都需要刘磁铁控制。
私网中的颜平对着刘磁铁哈哈笑：“这个办法不错，那个女警官再也不能说你杀人了吧
？就算你找再多的‘人’进来，也只是电脑的一部分意识，就算在私网里杀了这些‘意
识’，也不是杀人。他们没理由抓你。”
刘磁铁笑道：“没错，这样杀下去，总有一天，复杂的人生会让电脑的资源不够用，它
无法再自如地操纵和照顾一个人的身体了，为了让性能继续高效运转，它会使一个小小
的诡计，让这具身体的人生越来越差，要么让灵魂对电脑的技术失望，出来自己控制身
体，要么身体死了，灵魂又不在乎，它就可以把资源集中在其他人身上。”
“在我帮你做《三体》这个故事之前，你杀了多少电脑意识了？”
“298个，这台电脑的序列号是900-122-128-003，一台电脑只能照顾300个人的人生。
这台电脑的资源一旦用完，新的电脑还没分配过来，就会出现暂时的空窗期，电脑向网
络海关求助，海关会强制弹出网络世界中这个身体的灵魂，让他照顾自己的身体。”
刘磁铁笑得像一只狐狸：“弹出灵魂和分配资源是两套机构在管理，他们之间有时候也
会出点小纰漏的。灵魂弹出之后，这台电脑发现自己资源不够用，立即求助网络的资源
分配中心给它手中的人分配新电脑，你说分配中心发现这个电脑只控制着1个人，并且
这个人的意识明明在他的身体里，这台电脑全空，却还是恬不知耻地抱怨自己的活儿太
多，分配中心会怎么办？”
他自己说了下去：“当然是不理会它的要求。而且，网络中心的数据库发现它只控制着
一个人，这个人的意识还在身体里，就会给它分配新的300个人。电脑本来就没有资源
了，这一下被耗得窑净，无奈之下，它放弃照管这个人的身体，一旦电脑对这具身体罢
工，并且不愿意/不能再接管他/她，这具身体里的意识就只能一直留在身体里。”
“小男孩是第299个，那谁是第300个？”
黄丹努力不发出声音来，呼吸渐渐地粗了些。她心里默念着，快说，快说。
刘磁铁笑了，他早就知道窗外有人。
他问黄丹：“黄丹你在窗外吗？你要不要听一个故事？”
黄丹愣住了，她明白已经不能再装下去，张了张嘴，不情愿地说：“好。”
刘磁铁故意大声说：“和颜平一样，我是自然主义者。我的灵魂从未离开过身体。黄丹
，你是自然主义者吗？”
黄丹犹豫了下，显然她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她还是说：“我不是，我是网络爱好
者。”
刘磁铁继续说道：“我曾有一个女朋友，我很爱很爱她。但是我们俩在一起两年，我才
发现，她并不是灵魂控制，而是一直由电脑控制着。我和她吵架，逼她的灵魂从网络中
退出，她争辩说，这有什么不好，电脑控制的人生未必比灵魂控制的差，或许还更好呢
。当时很多统计数据，也支持了她的观点。”
黄丹很麻木地说：“嗯。”
刘磁铁道：“所以我决定毁灭这个世界构造。尽管我只和她在一起两年，实际上我们早
就认识了，加起来，超过十年时间了。我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
我知道她喜欢听歌，特别喜欢听有磁性又清亮的男声，当时我追到她，就是因为我的嗓
音特别有磁性。我靠自己的意识为我的人生奋斗，成了名歌手，很多人是我的粉丝。我
想让她看见我的光芒，以自身的经历，鼓励她脱离网络，用自己的灵魂来掌控人生。你
以为科技这样发达了，人们会变得更加珍惜时间吗？不，虽然有少部分人尝试去体验不
同的生活，甚至病痛，一疼起来，他们立即就回到网络去了，让电脑来操作。
可惜，歌手的我并没有成功，她并没有一丝想回到真实世界的意思。
我又去当了政治家。她喜欢看政治家传记，我觉得也许政治家的观点她会听。你没有听
错，我当了政治家，这是犯法。在一定程度上，我算是放弃了我自然主义者的坚持吧，
我让电脑照顾我原来的---一位知名歌手的身体，让他继续唱下去，自己占领了别人的
身体，把他的意识关进私网，操纵他的人生成了政治家。我有大批的拥护者，让世界变
得更美好。可是，她，却还是不肯出来。
接着我去当了神秘大师，她曾经酷爱看各种神秘力量的书，比如《世界未解之谜》，《
飞碟探秘》上的故事。可惜，各地的神迹，仍然不能让她相信，用灵魂去体验一个吻，
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最后，我想起来，她偶尔流露出对科幻小说的热爱。我成了一个科幻作家，用现实来写
作。但是你看见了，管理你身体的电脑那么认真地破我的案子----我并不是要用现实生
活写这些情节，我只是喜欢看你和你的电脑讨论，怎么来对付这个奇怪的犯罪分子。你
意识到我是个自然主义者，是用灵魂来思考的，灵魂的思考，和电脑控制是不一样的。
当你的电脑遇见不知道怎么做的事情，通知你以后，你开始渐渐用人的意识，来分析我
的意识。因为你知道，我不是电脑控制的，我是真实的意识。我留意到你喜欢悬念小说
，这也是你当初想当女警探的原因，我也发现，你回到身体里的次数越来越多，你对我
这个犯罪分子，越来越好奇了。”
黄丹捂住了脸。
刘磁铁继续说：“你相信了我说的一部分，也怀疑我说的一部分。我是歌手时，你调查
过我。我是神秘大师时，你调查我。当我是科幻作家时，你又对我的案子产生了兴趣。
多么美妙的巧合，是不是？人的偏好是不会变的。我专门收集了你最爱看的情节，我说
了，我很了解你，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悬疑小说，你会被什么样的情节吸引，我都一一
按照我记忆中的你给你安排。
如果说现实世界是苹果，网络世界是橘子，你虽然在橘子中，却忍不住不停地想象苹果
上发生的事情，渐渐的，现实世界变成了你爱的“网络世界”，因为你在网络世界呆太
久了，觉得那样的世界才是真实。现实世界的一切对你来说都变得惊奇----你被吸引了
！
不出我所料，现在你的身体里，是你的灵魂吧？不是电脑了，对不对？”
他激动地冲了上去，抱住黄丹。
那一刻，由于情绪波动太大，这个年轻的女警心脏病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