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vid是这个领域里最牛的人--不过遇到他的那个晚上,她还不知道。
那时她刚加入这个新成立的课题组,他叫她一起去开会,说有机会学很多新东西。她是
喜欢出去放风的人,就欣然说好。她对这个领域虽然感兴趣,可是基本还是处于两
眼一抹黑阶段,因此什么都是新鲜什么都是好玩,眼睛和耳朵似乎不够用。
会议晚宴的那天,他俩因为一件小事在饭桌上争执起来,一时争不出结果。两人不顾别
人眼色,一气之下提前退场,也不管正餐还没有端上来。进了hotel大堂,远远看见电
梯门要关,她就大喊一声,elevator!然后登着四寸半的高跟鞋冲过去,众人侧目。他
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也跟了上去。电梯里是一个高个银发很有风度的老人,按住按
钮等他们。
老人看他们两人进来,一个脸朝东,一个脸朝西,很amused地笑了一下,低头看一眼她
的胸牌,说你是不是某某公司的?你们的CTO是不是谁谁谁?她说是啊,他就说,呵,
他以前是我的学生。她扫了一眼,看到老人没有带胸牌,就提了一口气,说,我知道大
概每个人都应该认识你,可是我是新来的,so bear with me, what is your name?
David报了名字,又把姓也给她耐心拼写了一遍,她就在心里记下想着回去放狗搜。
David又和蔼地问她是不是enjoy这个会议,等等。她和David说话的时候,他在一边只
是听着,嘴角有一撇似有似无的微笑,也不说一句话。电梯到了他那层,他就等不及地
跳出去,一声再见远远地飘过来。留下她又和David聊了几层楼。
她刚回到房间,他的电话就追过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问她要不要出去散步。她一时
气结,说不出话来。她通常是一个凡事无所谓的人,可是好像总是和他有生不完的气,
就算是一些小事。他在电话上追问她到底要不要去,她虽然还在气头上,可是散步是最
喜欢的,所以叹了一口气,还是跟他去了。
他们先是把没吵完的架接着吵完,以他不知真假的道歉告终。然后他给她八卦流传中
David的各种轶事,比如脾气太大很难相处等等。她就说你认识David啊,那你刚才怎么
不跟他说话。他哼了一声,说这个领域里,除了你这个傻瓜,谁不知道David,不过我
从来不喜欢和权威搭讪。她就哼回去,说权威也是人,不必特殊对待,有趣的人该聊天
就聊,不用因为是权威就专门躲开。
这么来回走了好几圈,已经过了午夜,她还不愿意回去,说外面空气这么好,回去睡觉
浪费时间。他说不行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开会,就拉着她一起往回走。
走到hotel门前时,迎面正好遇到David出来散步,穿的极随便,旧的皱巴巴的T恤仔裤
,就像一个普通高个老头。David跟他们打招呼的时候,她灵机一动,很愉快地说,哈
,有人可以一起跟我一起散步了,你现在没有用,可以回去了。
他连看都没有看David一眼,说好吧,你去吧,我反正管不了你了。
David其实是一个很有趣的人,跟她讲他年轻的时候怎么不怕得罪教授地换专业,就是
为了做自己喜欢的事;又不怕麻烦地换老婆,就是为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然后问她喜
欢做什么,鼓励她不要被资深的或强势的人吓倒,自己相信的事就要坚持去做,别人说
的话都是“sh*t”。
后来夜深了,David说,你的朋友一定在担心,说不定这会正坐在大堂里等你呢,我们
回去吧。她就哼了一声:他才不是我的朋友,他才不会担心呢。David哈哈大笑,说你
们年轻人,说话不要这么武断,我都看得出来他是关心你的呢。她就想起他八卦说
David经历爱情无数的事,心想这个老头还真是敏感啊。
进了大堂,果然没有他的影子。她假装不在意地跟David告别,回到自己房间。刚一进
屋,电话几乎立刻就响了,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很大,你怎么才回来!再不回来,我都快
报警了!
“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呢。David还说你也许会在大堂等呢,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
她说。
”我当然不会傻坐在那里等,再说我又不想和David说话。不过那也不代表我不关心啊
,拨电话手指都快断了。“
她想了想,她刚一回来电话就跟进来,他一定是打了很多遍了,就不跟他计较,道了晚
安去睡觉。
第二天是会议的最后一天,上午休息时间,她看见David站在那里,被一群人簇拥着,
一头银发风度楚楚,微笑着回答大家的学术问题。她从旁边走过,没有上去打招呼。
后来偶尔想起David的时候,她都会微笑一下,不知道有没有业界人士知道他在夜色里
,除去正装,可以这么和蔼随和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