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北京（11）# LeisureTime - 读书听歌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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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把韩秋从这场如鲠在喉却欲说还休的困境中解救出来的居然是消失了好几天的小胡的电
话，虽然直觉告诉韩秋，她不过是用从一场困境走入了另一场困境。
韩秋接起电话下意识地想对小胡那种睡了就跑的行为直斥其非，好象不愤怒不足以表现
自己的正派，不过还是开不了口 -- 现实中的她远不如她自己认为的那样彪悍，尤其在
表达比较强烈的情绪的时候，无论爱憎，还没开口，自己先抖抖索索地说不成句子。再
说，她回头一想，好象跑的那个不是小胡而是自己。
结果坐在她对面的老罗看到的场面就是这样的：韩秋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迅速地扫了
一眼号码，迅速地接起来，显然是期盼已久的人。她纤长细白的手指把电话紧紧地按在
脸侧，指甲上的贝壳粉闪闪烁烁地映到她脸上。棕色齐耳短发又顺又滑，轻轻巧巧地抚
摸着她握电话的手，电话上挂着小小的一个中国结，通红的，她一边说话一边轻微地点
头摇头，中国结就跟着她左摇右晃。另一只手的贝壳粉的手指继续习惯性地在茶杯边缘
摩挲过来摩挲过去，好像要磨掉什么肉眼看不见的的沟沟堑堑。
对话内容倒不怎么像热恋中的女孩子，只有支支吾吾地“嗯，好，还好啦，好吧，就这
样，可以”，完全不是老罗平时习惯了的伶牙俐齿得有点疯疯傻傻的样子，原来韩秋也
有这么乖巧的时候。老罗看的心里痒痒的，说不清是好奇还是惆怅，很想问问她都说了
些什么，结果还是忍住了没问，说不清是因为自尊还是礼貌。
于是当天韩秋早早地下班，揣着中午饭消化不良的肠胃，从东到西，去学院路赶赴另一
场很可能继续让她消化不良的饭局。
天色尚早，地铁也没到拥挤的时候，韩秋舒舒服服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把耳机塞到进耳
朵，听着韵律整齐节奏单调打油诗一样亲切可喜的老歌“密密麻麻的高樓大廈，找不到
我的家，在人來人往的擁擠街道，浪跡天涯，我身上揹着重重的殼，努力往上爬……”
地铁摇摇晃晃地开了停停了开，韩秋知道自己在漫长的旅途中平安无恙地匀速前行，突
然感到在这个城市里从未有过的的惬意，她裹紧大衣，很快就昏昏欲睡起来。
居然就这么睡着了，韩秋知道自己睡着了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分得清梦和现
实，显然又不是真的睡着了，就这样纠结着醒着的人才讲究的逻辑，韩秋顺着梦境懒洋
洋地前行。她在梦里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短短的头发，灰色的毛衣米色的粗布裤子，
干净挺拔地站在那里，好像等了她很久了。她半梦半醒地，开心极了，说不清是久别重
逢还是一见钟情，就像寻找了很久结果发现答案就稳稳妥妥地在身边。她在梦里拍着的
额头笑自己傻，走上去拥抱他，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毛衣上粗糙温暖的纤维，以
及她熟悉得不得了的干净清爽的味道，让她觉得像寒夜里长途跋涉回到家里的小火盆旁
边，舒适得不愿意醒过来。
结果还是醒了，或者说其实从来都没睡着。车到站停下来，韩秋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惊呆了，一把摘下耳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体—她眼前直挺挺地跪着一个花白头发
的男人，手里捧着一个铁皮盒子，好像一直在等着睁开眼睛，嘴里喃喃地说“大姐行行
好。”
男人等了两秒，敏捷地站起来，走到另一个乘客面前，熟练地哐当一声直挺挺地跪下去
。韩秋张皇地看了看四周，地铁里比刚才热闹了很多，有人低头看手机，有人抬头发呆
，可是没有谁向她和跪在她眼前的人多看一眼，韩秋为自己的一边为自己的少见多怪感
到羞愧，一边怀疑是不是还在做梦。
小胡在地铁站口等他，居然骑着一辆自行车，她问自行车带人可以吗，小胡说没问题，
她娴熟地跳上小胡的自行车后座，小胡的自行车歪歪扭扭地调整了一下，很快就顺利前
行了。
上一次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还是跟大学的小男友去吃散伙饭，据说大学女生一交上男朋友
就迅速地变得四体不勤了，打饭打水都有人包了，到后来路都懒得走 – 坐男朋友的自
行车后座可以很方便地秀恩爱，比坐汽车后座青春浪漫太多，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不开眼
的人宁可坐在宝马上哭泣。
大概因为很久没有接触自行车了，韩秋坐在小胡的身后觉得有点紧张，面对既有过最亲
密的肢体接触又有非常遥远的心理距离的挂名男友，她有种进退两难的尴尬。拐弯处车
子一晃，她下意识地搂住小胡的腰，透过小胡的背影她似乎看到小胡咧嘴笑了。
初冬的寒风不算凛冽，但是一不做二不休，她索性慢慢地慢慢地把脸贴近小胡的后背，
不是梦里的灰色毛衣，可是久别重逢的温暖，好像从梦里面蔓延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自行车，还是因为地铁里的梦，这种久别重逢的温暖，一直延续开来。他
们去小胡学校的餐厅吃饭，比食堂的小炒部略好一点，还是拥挤喧闹，正好代替西餐厅
里装模作样的古典音乐，反正目的都一样，都为无话可说的约会男女提供了多吃少说的
借口。
当韩秋闻到熟悉的涮锅水煮的西红柿鸡蛋汤的味道，更觉得如在梦里，好像回到自己从
来没有离开过大学校园，好像她不过是在宿舍挂着紫色布帘子的小床上睡了个灰扑扑懒
洋洋的午觉，醒来以后小男友就在宿舍楼下敲着饭盆喊她去食堂吃晚饭 -- 虽然她挂在
椅子背上的Burberry牛角扣大衣仿佛在提醒她，她的确离开过 –那是她用第一个月工
资给自己买的生日礼物。
韩秋突然想起最近刚刚背过的一个GRE单词，déjà vu，刘庆明跟她在Email里面谈到
这个词的时候说“就是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你明明从来没来过又觉得好像来过很多次，
你看过Matrix吗，那里面就有这个词儿，其实看电影是学英语的好办法……”
因为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韩秋轻轻松松地战胜原来预期当中的尴尬，所以放弃了
计划中质问，疑惑，解释以及自圆其说的努力，得过且过地宾至如归起来。她一边默默
地在心里重温刚刚告别没有多久的大学生活，一边温柔亲切地和小胡交换着早就应该交
换的基本个人信息，是以这顿饭吃得出奇的有信息量，直到小胡一边结帐一边说：“到
我们实验室看个片子吧，真的，这次是真的看片子。”说完低头笑了。韩秋也低头，好
像是两个人认识以来第一次试着交换视线，还没有成功 -- 原来有的时候交换视线比交
换体液还难，韩秋在心里彪悍倜傥地说。
话，虽然直觉告诉韩秋，她不过是用从一场困境走入了另一场困境。
韩秋接起电话下意识地想对小胡那种睡了就跑的行为直斥其非，好象不愤怒不足以表现
自己的正派，不过还是开不了口 -- 现实中的她远不如她自己认为的那样彪悍，尤其在
表达比较强烈的情绪的时候，无论爱憎，还没开口，自己先抖抖索索地说不成句子。再
说，她回头一想，好象跑的那个不是小胡而是自己。
结果坐在她对面的老罗看到的场面就是这样的：韩秋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迅速地扫了
一眼号码，迅速地接起来，显然是期盼已久的人。她纤长细白的手指把电话紧紧地按在
脸侧，指甲上的贝壳粉闪闪烁烁地映到她脸上。棕色齐耳短发又顺又滑，轻轻巧巧地抚
摸着她握电话的手，电话上挂着小小的一个中国结，通红的，她一边说话一边轻微地点
头摇头，中国结就跟着她左摇右晃。另一只手的贝壳粉的手指继续习惯性地在茶杯边缘
摩挲过来摩挲过去，好像要磨掉什么肉眼看不见的的沟沟堑堑。
对话内容倒不怎么像热恋中的女孩子，只有支支吾吾地“嗯，好，还好啦，好吧，就这
样，可以”，完全不是老罗平时习惯了的伶牙俐齿得有点疯疯傻傻的样子，原来韩秋也
有这么乖巧的时候。老罗看的心里痒痒的，说不清是好奇还是惆怅，很想问问她都说了
些什么，结果还是忍住了没问，说不清是因为自尊还是礼貌。
于是当天韩秋早早地下班，揣着中午饭消化不良的肠胃，从东到西，去学院路赶赴另一
场很可能继续让她消化不良的饭局。
天色尚早，地铁也没到拥挤的时候，韩秋舒舒服服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把耳机塞到进耳
朵，听着韵律整齐节奏单调打油诗一样亲切可喜的老歌“密密麻麻的高樓大廈，找不到
我的家，在人來人往的擁擠街道，浪跡天涯，我身上揹着重重的殼，努力往上爬……”
地铁摇摇晃晃地开了停停了开，韩秋知道自己在漫长的旅途中平安无恙地匀速前行，突
然感到在这个城市里从未有过的的惬意，她裹紧大衣，很快就昏昏欲睡起来。
居然就这么睡着了，韩秋知道自己睡着了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分得清梦和现
实，显然又不是真的睡着了，就这样纠结着醒着的人才讲究的逻辑，韩秋顺着梦境懒洋
洋地前行。她在梦里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短短的头发，灰色的毛衣米色的粗布裤子，
干净挺拔地站在那里，好像等了她很久了。她半梦半醒地，开心极了，说不清是久别重
逢还是一见钟情，就像寻找了很久结果发现答案就稳稳妥妥地在身边。她在梦里拍着的
额头笑自己傻，走上去拥抱他，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毛衣上粗糙温暖的纤维，以
及她熟悉得不得了的干净清爽的味道，让她觉得像寒夜里长途跋涉回到家里的小火盆旁
边，舒适得不愿意醒过来。
结果还是醒了，或者说其实从来都没睡着。车到站停下来，韩秋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惊呆了，一把摘下耳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体—她眼前直挺挺地跪着一个花白头发
的男人，手里捧着一个铁皮盒子，好像一直在等着睁开眼睛，嘴里喃喃地说“大姐行行
好。”
男人等了两秒，敏捷地站起来，走到另一个乘客面前，熟练地哐当一声直挺挺地跪下去
。韩秋张皇地看了看四周，地铁里比刚才热闹了很多，有人低头看手机，有人抬头发呆
，可是没有谁向她和跪在她眼前的人多看一眼，韩秋为自己的一边为自己的少见多怪感
到羞愧，一边怀疑是不是还在做梦。
小胡在地铁站口等他，居然骑着一辆自行车，她问自行车带人可以吗，小胡说没问题，
她娴熟地跳上小胡的自行车后座，小胡的自行车歪歪扭扭地调整了一下，很快就顺利前
行了。
上一次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还是跟大学的小男友去吃散伙饭，据说大学女生一交上男朋友
就迅速地变得四体不勤了，打饭打水都有人包了，到后来路都懒得走 – 坐男朋友的自
行车后座可以很方便地秀恩爱，比坐汽车后座青春浪漫太多，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不开眼
的人宁可坐在宝马上哭泣。
大概因为很久没有接触自行车了，韩秋坐在小胡的身后觉得有点紧张，面对既有过最亲
密的肢体接触又有非常遥远的心理距离的挂名男友，她有种进退两难的尴尬。拐弯处车
子一晃，她下意识地搂住小胡的腰，透过小胡的背影她似乎看到小胡咧嘴笑了。
初冬的寒风不算凛冽，但是一不做二不休，她索性慢慢地慢慢地把脸贴近小胡的后背，
不是梦里的灰色毛衣，可是久别重逢的温暖，好像从梦里面蔓延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自行车，还是因为地铁里的梦，这种久别重逢的温暖，一直延续开来。他
们去小胡学校的餐厅吃饭，比食堂的小炒部略好一点，还是拥挤喧闹，正好代替西餐厅
里装模作样的古典音乐，反正目的都一样，都为无话可说的约会男女提供了多吃少说的
借口。
当韩秋闻到熟悉的涮锅水煮的西红柿鸡蛋汤的味道，更觉得如在梦里，好像回到自己从
来没有离开过大学校园，好像她不过是在宿舍挂着紫色布帘子的小床上睡了个灰扑扑懒
洋洋的午觉，醒来以后小男友就在宿舍楼下敲着饭盆喊她去食堂吃晚饭 -- 虽然她挂在
椅子背上的Burberry牛角扣大衣仿佛在提醒她，她的确离开过 –那是她用第一个月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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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秋突然想起最近刚刚背过的一个GRE单词，déjà vu，刘庆明跟她在Email里面谈到
这个词的时候说“就是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你明明从来没来过又觉得好像来过很多次，
你看过Matrix吗，那里面就有这个词儿，其实看电影是学英语的好办法……”
因为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韩秋轻轻松松地战胜原来预期当中的尴尬，所以放弃了
计划中质问，疑惑，解释以及自圆其说的努力，得过且过地宾至如归起来。她一边默默
地在心里重温刚刚告别没有多久的大学生活，一边温柔亲切地和小胡交换着早就应该交
换的基本个人信息，是以这顿饭吃得出奇的有信息量，直到小胡一边结帐一边说：“到
我们实验室看个片子吧，真的，这次是真的看片子。”说完低头笑了。韩秋也低头，好
像是两个人认识以来第一次试着交换视线，还没有成功 -- 原来有的时候交换视线比交
换体液还难，韩秋在心里彪悍倜傥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