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壁虎# LeisureTime - 读书听歌看电影
y*s
1 楼
很多年以前，我住在沙漠边缘的一幢蓝色的房子里。这幢房子是我的房东低价卖给我的
，不过早在成交之前我就住在那里。一天早上，我突然想起在他找我谈买卖房子的事的
时候，面色苍白的说过很多次“奇微，房子里有一堵墙中邪了”。如果一个人总是说这
样莫名其妙的话，那他很有可能是疯了。如果一个人坐在自己的房子里，就这么眼看着
沙漠从未知的地平线之外推进到自己眼前，那他很难不疯。
可是我的房东并没有疯。他是一个酒鬼。在月亮已经升起，而太阳仍未落山的时候，他
会开着他的吉普飞奔而来，在淡蓝色的探照灯光下向窗前闲坐的我挥手致意。有时我就
会冲他微笑，并且搭车一起去城里的酒吧狂饮一番。他总是穿着一身应该是偷来的晚礼
服，面色苍白，而且从来不会喝醉。或者说，至少从未在我喝趴下之前喝醉。
我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一定是房东把我送回来的。我爬下床，突然就想起了他说过
的“奇微，房子里有一堵墙中邪了”。一定是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他又跟我说了很多遍
这句话。
洗漱的时候，我又想起了苏。想到她，我就头痛欲裂。这并不是说她是一个会让我头痛
欲裂的女人，只是我在认识她之前从来没有过头痛欲裂的感觉。而在宿醉之后想起她，
这种感觉也就自然变的更加强烈。
我走进厨房，想要吃点什么。在和苏分手之后，我就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家常便饭。我
打开冰箱，拿出两片吐司面包。我发现冰箱深处还有一大罐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花生酱
，没有拆过。苏对花生过敏，所以我也已经很久没吃过花生酱了。
面包快要烤好的时候，我掏出了一把餐刀准备抹花生酱。这是苏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也
是她在这个房子里留下的唯一的物品。本来是一整套餐具，但是勺和叉子什么的都不知
道哪去了。我看着手里这把小巧精致的餐刀。苏就像它一样的小巧精致。我曾经问过苏
为什么她不接着弹钢琴了。她说：“因为我的个子太小了。”我心想，“其实是因为你
的手太小了，胳膊也很短”。当然我并没有说出口。
我无意中抬起头，突然看到厨房高处墙上的空调通风口里伸出一截微微上翘的发黑的手
指。我惊叫一声，被吓了个半死。但是那根手指并没有动弹半分。这时我才看出，那不
是手指，而是一只壁虎。我松了口气，搬了张凳子过来站上去靠近了观察。那果然是一
只手指大小的壁虎，或者是蜥蜴之类的小型爬行动物。因为已经风干掉很久，所以看不
出本来的颜色和花纹了。它的前肢和头努力的向前探出。即使是世界上最铁石心肠的人
，看见这个大概也难以抑制悲伤的冲动。
我伸手拽了一张餐巾纸，把这只壁虎轻轻的取了下来。它大概是很久前就被卡在通风口
里，或者是被油泥粘住而动弹不得。我想起以前好像看过一个故事，讲一只壁虎被困在
墙缝里，它的同伴后来就一直坚持给它带吃的。只可惜这只壁虎遇到的是苏。苏虽然是
个小个子，但她从来不特意去抬头看人，或者是看什么别的东西。如果她看到了它，也
许它还能活很久。我捧着这具小小的遗体，发觉它没有尾巴。当然，有可能是它自己想
要逃生所以甩掉了，但是也可能是被我刚才不小心掰断了。我顺手把壁虎和餐巾纸放在
橱柜顶上，然后想要往通风口里看，却只看见了一片黑暗。
这时，门铃响了。原来是房东——其实是前房东——过来看看我怎么样。我们聊了几句
。等他走后我才想起，我总是忘记问他“房子里有一堵墙中邪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到
底是哪一堵墙。我只希望不要是镶着正对马路的窗户的那一堵外墙，因为我喜欢从那里
向外张望。
当我回到厨房，却发现餐巾纸上的壁虎不见了。我四处寻找但一无所获。终于，我发现
花生酱表面有被搅动过的痕迹。那只壁虎大概是从高处掉了进去。我想，这个归宿也不
错，不算亏待了它。而且这罐花生酱其实早就过期了。于是我把盖子重新拧紧，在后院
挑了个地方埋了起来。
后来，我发现苏的那把餐刀也不见了。我又在厨房里找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一定是
我刚看到那只壁虎的时候吓得把餐刀也掉进花生酱里了。倘若如此，就算是陪葬吧，也
不用挖出来了。
很多年以后，我还是住在这幢灰色的房子里。我后来才发现这幢房子其实是灰色的，只
是被房东车上的探照灯染成了蓝色。当他招呼坐在窗前的我的时候，我会探出头向他喊，
“不能再喝了。”
而他会回答，
“就陪我去喝一会儿。你不用喝。”
于是我笑了，钻出窗户跳进他的吉普里面，扬长而去，离开了这幢在沙漠中央的房子，
离开了苏。
，不过早在成交之前我就住在那里。一天早上，我突然想起在他找我谈买卖房子的事的
时候，面色苍白的说过很多次“奇微，房子里有一堵墙中邪了”。如果一个人总是说这
样莫名其妙的话，那他很有可能是疯了。如果一个人坐在自己的房子里，就这么眼看着
沙漠从未知的地平线之外推进到自己眼前，那他很难不疯。
可是我的房东并没有疯。他是一个酒鬼。在月亮已经升起，而太阳仍未落山的时候，他
会开着他的吉普飞奔而来，在淡蓝色的探照灯光下向窗前闲坐的我挥手致意。有时我就
会冲他微笑，并且搭车一起去城里的酒吧狂饮一番。他总是穿着一身应该是偷来的晚礼
服，面色苍白，而且从来不会喝醉。或者说，至少从未在我喝趴下之前喝醉。
我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一定是房东把我送回来的。我爬下床，突然就想起了他说过
的“奇微，房子里有一堵墙中邪了”。一定是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他又跟我说了很多遍
这句话。
洗漱的时候，我又想起了苏。想到她，我就头痛欲裂。这并不是说她是一个会让我头痛
欲裂的女人，只是我在认识她之前从来没有过头痛欲裂的感觉。而在宿醉之后想起她，
这种感觉也就自然变的更加强烈。
我走进厨房，想要吃点什么。在和苏分手之后，我就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家常便饭。我
打开冰箱，拿出两片吐司面包。我发现冰箱深处还有一大罐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花生酱
，没有拆过。苏对花生过敏，所以我也已经很久没吃过花生酱了。
面包快要烤好的时候，我掏出了一把餐刀准备抹花生酱。这是苏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也
是她在这个房子里留下的唯一的物品。本来是一整套餐具，但是勺和叉子什么的都不知
道哪去了。我看着手里这把小巧精致的餐刀。苏就像它一样的小巧精致。我曾经问过苏
为什么她不接着弹钢琴了。她说：“因为我的个子太小了。”我心想，“其实是因为你
的手太小了，胳膊也很短”。当然我并没有说出口。
我无意中抬起头，突然看到厨房高处墙上的空调通风口里伸出一截微微上翘的发黑的手
指。我惊叫一声，被吓了个半死。但是那根手指并没有动弹半分。这时我才看出，那不
是手指，而是一只壁虎。我松了口气，搬了张凳子过来站上去靠近了观察。那果然是一
只手指大小的壁虎，或者是蜥蜴之类的小型爬行动物。因为已经风干掉很久，所以看不
出本来的颜色和花纹了。它的前肢和头努力的向前探出。即使是世界上最铁石心肠的人
，看见这个大概也难以抑制悲伤的冲动。
我伸手拽了一张餐巾纸，把这只壁虎轻轻的取了下来。它大概是很久前就被卡在通风口
里，或者是被油泥粘住而动弹不得。我想起以前好像看过一个故事，讲一只壁虎被困在
墙缝里，它的同伴后来就一直坚持给它带吃的。只可惜这只壁虎遇到的是苏。苏虽然是
个小个子，但她从来不特意去抬头看人，或者是看什么别的东西。如果她看到了它，也
许它还能活很久。我捧着这具小小的遗体，发觉它没有尾巴。当然，有可能是它自己想
要逃生所以甩掉了，但是也可能是被我刚才不小心掰断了。我顺手把壁虎和餐巾纸放在
橱柜顶上，然后想要往通风口里看，却只看见了一片黑暗。
这时，门铃响了。原来是房东——其实是前房东——过来看看我怎么样。我们聊了几句
。等他走后我才想起，我总是忘记问他“房子里有一堵墙中邪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到
底是哪一堵墙。我只希望不要是镶着正对马路的窗户的那一堵外墙，因为我喜欢从那里
向外张望。
当我回到厨房，却发现餐巾纸上的壁虎不见了。我四处寻找但一无所获。终于，我发现
花生酱表面有被搅动过的痕迹。那只壁虎大概是从高处掉了进去。我想，这个归宿也不
错，不算亏待了它。而且这罐花生酱其实早就过期了。于是我把盖子重新拧紧，在后院
挑了个地方埋了起来。
后来，我发现苏的那把餐刀也不见了。我又在厨房里找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一定是
我刚看到那只壁虎的时候吓得把餐刀也掉进花生酱里了。倘若如此，就算是陪葬吧，也
不用挖出来了。
很多年以后，我还是住在这幢灰色的房子里。我后来才发现这幢房子其实是灰色的，只
是被房东车上的探照灯染成了蓝色。当他招呼坐在窗前的我的时候，我会探出头向他喊，
“不能再喝了。”
而他会回答，
“就陪我去喝一会儿。你不用喝。”
于是我笑了，钻出窗户跳进他的吉普里面，扬长而去，离开了这幢在沙漠中央的房子，
离开了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