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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木头
决定买下邻居的一条印茄，商业俗称“菠萝格”。之前并没想到这是一种名贵的木头，
只是它的质感吸引了我，觉得把它放在房间的任何角落里都能营造出高远古朴的氛围。
跟物主聊过之后，这条木头的归宿开始有了不确定性，0.25立方米，可以变成一条独木
舟，可以打造一件传世的家具，也可以切割成上百个骨灰盒胎料。其实我不会木工，刚
才的那些想法不过是意愿，现在，我只需把它原封不动地抬进来，就足以填补我的虚荣
和审美。
冲山村到处都是木头，一半以上的村民靠制作木雕佛像为生，时常有拉着满车木头
的轻型卡车开进狭窄的村巷叫卖，樟木、松木、椴木，价格比木材市场里便宜，还省掉
运费。木雕佛像是冲山村的传统产业，我还没抽出时间去考证这一传统的历史，但据村
里人说，全国各大寺庙都有他们的产品。我去拜访了几个家庭工厂，从高达十余米的千
手观音到只有几十公分的弥勒，各种形制、各种佛教人物应有尽有。大块木头的切割都
采用电动工具，细节上还是手工出活，尤其微型佛像，几乎全部手作。我不能说那些佛
像是艺术品，因为无论怎样精雕细琢，都是流水线上的量产货，从业者也没把自己当成
艺人，谋生的手段而已。令我感兴趣的是，这些以雕刻佛像为生的村民根本没受过任何
美术教育，但他们操起刀斧就能化腐朽为神奇，雕塑的本领似乎与生俱来。就像冯小刚
在一档选秀节目里说的那样：如果他们从未学过表演，电影学院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没
错，我也想说，如果他们从未学过雕塑，美术学院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关于佛像的价格我也大致了解了一下，一尊高度三十公分的半成品木雕佛像，制作
周期通常为三到五天，上漆、涂金后到市场终端可以达到一千元人民币。而超过十米的
巨制则可要出十几二十万的高价。佛像的销售渠道亦非寺庙直接下单，中间人环节不可
或缺。也有一些企业老板直接过来为某寺院定制佛像，出手阔绰，撂下话走人。这几年
陆续爆出处级和尚、局级方丈的新闻，这不由得人不联想到当今寺庙的体制属性。我大
胆推测的结果是，政府宗教机构出资为寺院定制或更新佛像当占这一产业销售额的很大
一块比例，其中的猫腻自然是天知、地知，惟佛主不知了。我的信仰里佛教从未占过一
席之地，去寺庙都是观光性质，也从未往功德箱里投过银两。当你清醒意识到贵宝刹里
的大师享受着公务员般的待遇，他们已经不是普度众生的活菩萨，而是由纳税人供养的
宗教官僚，体制内的出家人。
在冲山村，不一定要具备工匠的才华，但要有些许工匠的情怀。当我拿到一块木头
，它的来世就在我的手里。我知道若想真正进入到这个拥有独世湖水的村庄就必须即是
理想主义者又是机会主义者，空谈理想的人总是丧失大把机会，去年在苏州城里信誓旦
旦要成为40岁这个年龄段里最杰出的酒保，如今那些在家里上网学调酒的朋友们都能指
点我莫吉托的最新调法。但愿在我离开冲山村之时，能带走那条菠萝格，无论它后来成
为了什么，我都能记住它最初的样子。
决定买下邻居的一条印茄，商业俗称“菠萝格”。之前并没想到这是一种名贵的木头，
只是它的质感吸引了我，觉得把它放在房间的任何角落里都能营造出高远古朴的氛围。
跟物主聊过之后，这条木头的归宿开始有了不确定性，0.25立方米，可以变成一条独木
舟，可以打造一件传世的家具，也可以切割成上百个骨灰盒胎料。其实我不会木工，刚
才的那些想法不过是意愿，现在，我只需把它原封不动地抬进来，就足以填补我的虚荣
和审美。
冲山村到处都是木头，一半以上的村民靠制作木雕佛像为生，时常有拉着满车木头
的轻型卡车开进狭窄的村巷叫卖，樟木、松木、椴木，价格比木材市场里便宜，还省掉
运费。木雕佛像是冲山村的传统产业，我还没抽出时间去考证这一传统的历史，但据村
里人说，全国各大寺庙都有他们的产品。我去拜访了几个家庭工厂，从高达十余米的千
手观音到只有几十公分的弥勒，各种形制、各种佛教人物应有尽有。大块木头的切割都
采用电动工具，细节上还是手工出活，尤其微型佛像，几乎全部手作。我不能说那些佛
像是艺术品，因为无论怎样精雕细琢，都是流水线上的量产货，从业者也没把自己当成
艺人，谋生的手段而已。令我感兴趣的是，这些以雕刻佛像为生的村民根本没受过任何
美术教育，但他们操起刀斧就能化腐朽为神奇，雕塑的本领似乎与生俱来。就像冯小刚
在一档选秀节目里说的那样：如果他们从未学过表演，电影学院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没
错，我也想说，如果他们从未学过雕塑，美术学院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关于佛像的价格我也大致了解了一下，一尊高度三十公分的半成品木雕佛像，制作
周期通常为三到五天，上漆、涂金后到市场终端可以达到一千元人民币。而超过十米的
巨制则可要出十几二十万的高价。佛像的销售渠道亦非寺庙直接下单，中间人环节不可
或缺。也有一些企业老板直接过来为某寺院定制佛像，出手阔绰，撂下话走人。这几年
陆续爆出处级和尚、局级方丈的新闻，这不由得人不联想到当今寺庙的体制属性。我大
胆推测的结果是，政府宗教机构出资为寺院定制或更新佛像当占这一产业销售额的很大
一块比例，其中的猫腻自然是天知、地知，惟佛主不知了。我的信仰里佛教从未占过一
席之地，去寺庙都是观光性质，也从未往功德箱里投过银两。当你清醒意识到贵宝刹里
的大师享受着公务员般的待遇，他们已经不是普度众生的活菩萨，而是由纳税人供养的
宗教官僚，体制内的出家人。
在冲山村，不一定要具备工匠的才华，但要有些许工匠的情怀。当我拿到一块木头
，它的来世就在我的手里。我知道若想真正进入到这个拥有独世湖水的村庄就必须即是
理想主义者又是机会主义者，空谈理想的人总是丧失大把机会，去年在苏州城里信誓旦
旦要成为40岁这个年龄段里最杰出的酒保，如今那些在家里上网学调酒的朋友们都能指
点我莫吉托的最新调法。但愿在我离开冲山村之时，能带走那条菠萝格，无论它后来成
为了什么，我都能记住它最初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