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省记略（补零拾遗）# LeisureTime - 读书听歌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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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好吧，关于在H省的那段往事，我扯了好大一堆making nonsense的飞机，且老着脸皮分
成了上下两回。那么最后的最后，我们或许可以试着来点serious stuff。
首先我们可以聊聊什么叫无聊。我觉得有聊也好，无聊也罢，完全是个相对的、私人的
、甚至动态的感觉。比方说我在H省那个小村的那个还没有猴屁股大的condo里，白天吃
着20 RMB一麻袋的菜蔬，夜里听着公猴母猴在后院的猴圈里XXOO，我不由得开始用砖头
在墙壁上划“正”字来计算归期。我以为，当我用半截砖头在白色墙壁上划出粉红一道
的瞬间，我应该懂得了无聊二字的分量。然而，我错了——至少在我试着用金庸小说里
的人物给猴子们起名字的时候，我认为我错了。
那么，行文到这里，关于金庸小说的人物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之间的关系，我多少还是
需要解释一下的。2000年的金秋九月，在通往H省的软卧车厢，我的背包里除了康师傅
大碗面，还有两本书。其一是俞敏洪先生的红宝书。说来不好意思，虽然在买那本红宝
书的时候我信誓旦旦磨刀霍霍，不把丫那几百页背个一片狼藉誓不鸣金收兵。然而事实
却是，到了H省，我压根儿就没碰那以俞敏洪先生笑脸为封面的几百页。没错，就像乔
峰先生压根儿没碰过阿朱女士一样没碰过那倒霉的几百页。虽然这听起来对俞敏洪先生
不大虔敬，但封面上他的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却因为我之压根儿没碰，而始终光鲜体
面。我以为，这或许也算一种补偿吧。其二是当年的茅盾文学奖《尘埃落定》。话说阿
来先生的这几百页，虽然是彻头彻尾的那种满目苍痍的盗版，但还是被我翻来覆去的各
种play。没错，就像九十年代的中学生偶然搞到一张色情VCD那样的翻来覆去的各种
play。那种盗版式的满目苍痍，因着我之翻来覆去的各种play，而变得愈加不堪入目惨
不忍睹。当然，之所以翻来覆去的各种play，是因为当年少见多怪的我觉得《尘埃落定
》很牛B——尽管多年后仍是井底之蛙的我觉得阿来先生的这部大作实在是装B多过牛B。
Anyway，日光之下，我躺在国道旁边的棉花地里，翻来覆去各种play《尘埃落定》之余
，未免觉得怅然若失。怅然若失的我，搭了公交车，来到县城。县城还是蛮现代化的，
现代化到了有人居然经营在网吧。于是我坐在了一群操着奇快无比的H省口音的中学生
中间。四周的qq聊天提醒音以及加好友的那种哮喘式的提醒音此起彼伏，眼看就要把我
淹没。但所幸，那个网吧除了qq之外，还能看各种盗版电影：普通电影只收上网费用，
色情电影则需extra fee。当然啦，坐在一群中学生当间，就算我再欲火焚身二十倍，
我也不好意思多付那几块extra fee的。于是三生有幸，我居然第一时间play到了杜琪
峰先生的《枪火》，而且是粤语原声。所以说，当吴镇宇先生在超市里枪枪爆头的时候
，当黄秋生先生用剃刀割破社团某个不争气的成员的脖子的时候，在村子里待上个把月
的我居然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恍若隔世的我，未免又有些怅然若失。不要着急，一个
脏兮兮的租书屋兼烩面馆，又适时地矗立在我的面前。这回包围我的不仅仅是各种言情
各种小资各种粉嫩，还有油腻无比的烩面味道。于是金庸大侠挺身而出，于是那本厚到
有些夸张的盗版《天龙八部》就和我一同坐在回村的末班车里。
就金庸先生的作品来说，《天龙八部》实属鄙人最爱。曾经听到过一种说法：《天龙八
部》大抵讲的是人世间种种遭遇苦难，均来自于自己或他人心中的欲念。这种说法我是
赞同的。比如说段誉同学一生的颠沛辗转就尤为典型。段誉同学革命的一生，就是不断
地与其生命中的若干只大蝴蝶：段正淳、鸠摩智、段元庆、慕容复等周旋与斗争的光荣
一生。幸好段誉悲天悯人，对世界充满着无限的爱，甚至因为这份爱，连自己的小脸和
小命都不要，终于感动了金庸老人家他自己，把从格林童话里走出来的王语嫣姑娘许配
给了他。但最后金庸却让他当了皇帝，选择入世，估计这也还是金庸骨子里的儒家经世
思想在作祟。又有人说：段誉，虚竹与乔峰，分别代表了佛，道与儒三家；三人结义则
喻三教合一。此说未免失与穿凿：金庸本人就是一个大儒生，又怎么可能写出这种三合
一的东西呢。另外，我觉得段誉、虚竹与乔峰三人之结义，怎么看怎么牵强。哥儿仨虽
在上一辈的层面，恩怨交错；在平辈，则彼此之间互为欣赏，但其fellowship却没经历
过任何革命考验，怎么看怎么像作者在人为push，怎么看怎么像不入流商业片里的一见
钟情。假若此三人结义是《天龙八部》的一大要点，金庸同学却做的如此马虎，实是令
人费解。另外关于马夫人给萧峰布的迷局，作者manipulating痕迹过重。更要命的是壮
年萧峰与青春妙龄阿朱在一起查凶兼dating的时候，居然连手都没碰一下；没碰一下也
就算了，居然心里都没起半点涟漪……这个桥段，当时不觉怎样；然而对于日后半夜三
更埋头苦读《洛丽塔》的我来说，也忒有些格林童话了吧？
好吧，有些跑题，让我们再试图把topic draw back到猴子身上。话说那本厚到有些夸
张的盗版《天龙八部》实在很经读，而H省秋日的阳光却又那么美好，所以我的肉体虽
躺在国道旁的棉花地里，而我的灵魂却在灵鹫山在燕子坞在白山黑水间徜徉。然而现实
却是，下午五点钟一过，我必须灵肉合一，然后钻到猴圈里把嗖嗖满地乱蹿的母猴子摁
住记录大姨妈。这个contrast不但huge，而且sharp，我得花费好多努力才能坦然接受
。其中的一个努力，便是用《天龙八部》里的人物给猴子们命名。一开始当然是从母猴
子开始。但很快我就放弃了。原因很简单，金庸小说里的女性人物，无论美丑无论老幼
无论种族无论贵贱，是从来不会有29.2天一次大姨妈之类的问题的。所以，我真的很难
跨越那个巨大的心理障碍——在我为猴子们编制的大姨妈记录表里，把“母猴10-A”改
成“王语嫣”“马夫人”或“天山童姥”。
很自然地，我把目光转向了公猴子。我们总共有三个cowboy。公猴A生得雄壮，霸气逼
人，毫无疑问北萧峰是也。公猴B脑残无比，具体表现在于有事儿没事儿就薅自己脑顶
那几撮毛，并因此终于变成了个秃子，此子大有慧根，那么虚竹同学非其莫属。公猴C
呢？按照排除法应该就是段誉了，可C本人既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爱心与热情，身边也没
有个慕容复可做positive control，段誉同学这个名号是否精当，真的是个big issue
。而到了把公猴子与母猴子放在一起co-cage的阶段，该问题就显得愈加不可回避。
要我说吧，当那个倒霉的实验进行到公猴子与母猴子一起co-cage的阶段，那才叫eyes
wide open呢。有的母猴子与公猴子尚隔着一面铁栅栏，就春情大发，嗷嗷叫个不停。
有的母猴子坚贞不屈，与公猴拼个你死我活；第二天一早公猴血流满面，窝在角落里奄
奄一息兼无地自容。至于公猴，别看我们乔峰大侠壮哉雄哉，却典型地中看不中用，从
来没有搞定过半只母猴（当然，还存在另外一种可能，也许那只叫做乔峰的A公猴不论
在肉体上还是灵魂上都跟金庸笔下的乔峰相差无几，是故不近女色）。至于虚竹嘛，虽
皮相狼狈，且脑残无比，偶尔还能得手一两次——只要第二天一早看到虚竹同学面色通
红，似有愧色，而母猴子则心满意足地趴在地上，那么你几乎就可以断定，虚竹同学昨
晚又破戒了。最夸张的还是那只不知如何命名的公猴C。统共三十来只母猴子，出去偶
尔虚竹搞定的几只，C从来就没有失手过。也就是说，在那些微带凉意朝阳清冽的秋日
早晨，你都会看到母猴子在小心翼翼地替公猴C抓身上的毛毛，而公猴C则永远是懒塌塌
地侧卧在那里，脸上写满了激情褪后的一点点倦。偶尔，C和他的露水情侣也会把激情
燃烧到底。也就是说，当我早晨端了脸盆到后院洗脸的时候，这对小情侣则还在猴圈里
旁若无人的缠绵。倘若套用一句春上春树的话讲就是：那景光，委实了得。
所以，耐心读到这里的你，总该明白我缘何没把公猴C称作段誉了吧？
或问：那不刚好就叫段正淳麽？
答曰：非也。
怎讲？人家段王爷不但人长得风流倜傥，而且富贵逼人；我们公猴C虽然采起花来有若
探囊取物，但可惜在被逮进后场的时候让猎夹吃掉了一个胳膊。也就是说，从体态特征
来讲，公猴C跟金庸笔下另一位大侠杨过还有很神似的地方。所以，我在给这位H省第一
母猴杀手公猴C命名的时候，还是颇费不少思量的。比如说，为了达到相似性与兼容性
的平衡，我决定把“段正淳”和“杨过”两个名字拆开，然后重新排列，于是就产生了
下列组合：段过、杨正淳、段杨、杨段、杨淳正、正淳杨、正淳过、杨段过、过杨段…
…最终，在“过淳”与“淳杨”之间，我经历了万般纠结，终于郑重决定把公猴C命名
为淳杨。不过这个名字有些拗口，于是公猴C又有了一个昵称：小淳杨。话说我们猴场
当时有个年轻的饲养员兼兽医小M。在我的带动下，小M同时对《天龙八部》与东北俚语
同时产生了浓厚兴趣。不消说，小M自然对小淳杨这个名字相当满意。并且还在公猴C圈
的铁栅栏上贴了一个字符：小淳杨，纯爷们儿！偶尔，当小淳杨与他的爱侣在朝阳初起
的清晨缠绵无休时，我和小M还会在铁栅栏外面高呼：小淳杨加油！宿醉不起的猴场场
长Z则会在值班室的床上破口大骂：鸡娃子喊个俅！厄们养的猴，哪俅来的羊？说句实
在话，小淳杨对整个实验之影响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我难免会疑心，那些母猴子之怀
孕成功，其实未必是我们开发的避孕药不够potent，很可能是因为我们小淳杨先生过于
“纯爷们儿”了……总之，这些情况都在提示，因着俞敏洪，因着金庸，因着小淳杨，
我在H省的日子，或许一点都不无聊。
当然，如今回想起来，在H省的日子，还有许多人和事值得回忆。比方说我们的猴场场
长Z先生就是个万分极品的人物。他总是骑着一辆掉了漆的Honda125，风驰电掣在村子
里的羊肠小径与笔直国道之间。他若在羊肠小径风驰电掣，那说明他是要去野地里下夹
逮猴子；他若在笔直国道风驰电掣，那就说明他是要会他的情人去了。Z先生的情人，
据说在国道边上经营了一家烩面馆。Z总说要带我和PhD师兄去那儿喝酒，并且特别强调
那家店里还有小姐。我一开始想不明白为什么Z先生见他的情人怎么还要带俩灯泡。后
来小M偷偷告诉我，人家看你们是大学生和PhD，并且懂得给猴子注射避孕药，所以才觉
得有面子。经过这么一点拨，我就寻思明白了。并且PhD师兄还谆谆教导说：咱们在人
家的地盘上混，当然要替人家做足面子啦。于是我们就答应跟Z先生去国道旁的那家由
他的情人经营并且据说有小姐的烩面馆去喝酒。临走时师兄还特地嘱咐说：别忘带上学
生证，以make sure这份来自东北某高校的人情能具有法律上的保证。可是，经过半个
小时国道上的风驰电掣，当我和PhD师兄从Z先生的掉了漆的Honda125上跳下来的时候，
从那家迎风招展的烩面馆里出来say hello的，却是两个徐娘半老。我在想，莫非Z先生
同时有两个情人？莫非Z先生的猴场中了诅咒，不单是公猴子、连场长本人都晓得大理
段氏采花秘笈？可接下来的情景告诉我，刚才的想法，实在是太过naïve：在这个
国道旁的烩面馆，Z先生当然只有一个情人；另外那个当然就只是所谓的小姐。好吧，
我们有了Z先生和他的情人，我们有了一位徐娘半老操着标准当地口音的小姐，我们有
了PhD师兄，我们还有两张倒霉的东北某高校学生证，我们还有目瞪口呆蓄着长发的我
，我们甚至还有一套家庭卡拉OK音响设备……事情进行到了这里，这顿酒就突然颇有昆
汀塔伦蒂诺的意思了。幸好，我们PhD学生会主席师兄见多识广更兼酒量惊人，不但把Z
先生和他的情人灌个稀里哗啦，还能跟那位小姐款款对唱刘德华先生与陈慧琳小姐的《
我不够爱你》。对于我本人来说，这顿昆汀塔伦蒂诺式酒席的意义在于，我不但对PhD
极品师兄产生了新的敬畏，我更对小姐一词有了全面深刻的认识。
除此之外，关于那个猴场的种种神奇，还有许多可聊之处。比如说，猴场负责值班的老
头姓Z，是Z场长在生物遗传学上的老爹；猴场负责杂务的老头也姓Z，却是Z场长社会学
范畴上的老爹。关于这两个老Z头以及Z场长之间的drama，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有着
无数版本的gossip。但由于当地的方音，对我来说实在晦涩难解。直到临走的时候，我
才大致搞清楚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话说当年越战，刚刚订婚的Z场长社会学范畴上
的老爹老Z头，响应国家号召，雄赳赳，气昂昂，一路杀向湄公河。战争结束，复员回
村，却发现洞房还没进的老婆竟然生了个大胖小子（无需多言，这就是我们日后骑着掉
了漆的Honda125风驰电掣在羊肠小径与笔直国道间的Z场长）。是可忍，孰不可忍。我
们社会学范畴上的Z老爹，那可是当过兵扛过枪打过越南鬼子的人，二话不说，就要剁
了丫的——也就是Z场长在生物遗传学上的Z老爹。生物遗传学上的Z老爹当然也不是省
油的灯，年轻时就浪荡惯了，想都没想，连夜就跑了路。据说在跑路初期，他曾蹿到野
地里抓了只猴子，从此就以H省职业耍猴人的身份，闯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多少年
后，H省秋日的阳光，还是当年那般静谧。然而这位生物遗传学上的Z老爹，却已换过了
无数只猴子。他的眼睛开始花了，他的嗓子吆喝不上力气了，他越来越多的头发开始像
家乡的棉花那样白了。更要命的是，祖国大江南北的人民群众，已经对耍猴这种古老的
娱乐失去兴趣了。于是，生物遗传学上的Z老爹置办了套体面气派的西装与皮鞋，又坦
然无畏地走在村子里的羊肠小道上。彼时的Z先生，虽然还没遇到他在国道上经营烩面
馆的情人，但他的事业，已经开始进入扩张阶段。所以，尽管他在社会学范畴上的
daddy哭爹骂娘掘祖坟，Z先生还是坚持收留并雇佣他的这位有着多年与猴相处经验的在
生物遗传学范畴上的daddy。其中道理一目了然：日后的那位饲养员兼兽医小M，彼时可
能还在邻村的某所小学的数学测验上贼眉鼠眼打着小抄。都说日月不可同悬，否则乾坤
就要倒转。但在H省的这个猴场，两位Z姓老爹却在他们社会学或生物学范畴上的儿子的
斡旋下，达成了某种相对平衡。对于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平衡，九泉之下Z先生的亲娘
，想必会泯然一笑。然而不管怎样，这种平衡也只是相对的。比方说，社会学范畴的Z
老爹，会经常把我拉到猴场的某个角落，推心置腹地用我根本听不懂的方言，想我讲述
生物学范畴的Z老爹那罄竹难书般的无耻卑鄙下流。至于生物学范畴的Z老爹，终不愧走
南闯北浪荡过，他先用全国各地方言乱糟糟骂了一通脏话，然后就眯起眼，半是沉醉半
是反省地用各地方言重述了当年那桩风流案：这么多年落魄江湖形影相吊他无怨无悔啊
，只为着那段旷世奇缘啊——虽然那段旷世奇缘，从地点来讲顶多也就是村子里棉花地
间的野合，而从时间长度来讲顶多也就持续了越战那两年而已……接着话锋一桩，他又
恶狠狠地数落说，要不是那个该死的社会学范畴的Z老爹，他何至于跟当年的爱侣劳燕
分飞？要不是看在那贼厮鸟打越南鬼子卫国有功，他早就一刀把丫废了。
不消说，从我的角度来讲，两位老人的事后回忆，多少有些罗生门的意思。然而令人吃
惊的是，在整个回忆的总结阶段，他们都一致地把矛头指向了他们的儿子Z先生：“鸡
娃子俅”是个荒唐无耻并居然公开在国道边上找了一位开烩面馆的女士当情人的不孝之
子。紧接着，两位老人马上又开始玩起了罗生门：社会学范畴的老爹认为，假若Z先生
是他亲生，而不只是从小带大，那么Z先生肯定出落个H省十大杰出青年；生物遗传学范
畴的老爹则略微夸张，他表示，假若Z先生是他从小带大，而不只是亲生，那别说是Z先
生本人的人品及职业前途，甚至连同Z先生的母亲，都会幸福快乐地在这世上至少多活
二十年……
二十块一麻袋的菜蔬。毫无效用的事后避孕药。两米长的巨狗。牛脸破窗而入。清晨四
五点的种猪实验。PhD极品师兄。母猴子的大姨妈。无花不采的小淳杨。风驰电掣在羊
肠小径与笔直国道间的Z先生和他在国道经营烩面馆的情人。两位Z姓老爹间的罗生门。
多少年后，在飞往波士顿的某次午夜班机，我打开了自己的kindle：马尔克斯的《百年
孤独》。在我的记忆深处，那个从头到尾messed up个一塌糊涂的古老的被诅咒的家族
、那个长着猪尾巴的孩子、那块摸起来滚烫的冰块、那个处处满是神奇愚昧荒唐的马孔
多村，竟和多年前中国H省的那个小村产生了某些联系。
以上暂且算作这些无聊文字的成因吧。
成了上下两回。那么最后的最后，我们或许可以试着来点serious stuff。
首先我们可以聊聊什么叫无聊。我觉得有聊也好，无聊也罢，完全是个相对的、私人的
、甚至动态的感觉。比方说我在H省那个小村的那个还没有猴屁股大的condo里，白天吃
着20 RMB一麻袋的菜蔬，夜里听着公猴母猴在后院的猴圈里XXOO，我不由得开始用砖头
在墙壁上划“正”字来计算归期。我以为，当我用半截砖头在白色墙壁上划出粉红一道
的瞬间，我应该懂得了无聊二字的分量。然而，我错了——至少在我试着用金庸小说里
的人物给猴子们起名字的时候，我认为我错了。
那么，行文到这里，关于金庸小说的人物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之间的关系，我多少还是
需要解释一下的。2000年的金秋九月，在通往H省的软卧车厢，我的背包里除了康师傅
大碗面，还有两本书。其一是俞敏洪先生的红宝书。说来不好意思，虽然在买那本红宝
书的时候我信誓旦旦磨刀霍霍，不把丫那几百页背个一片狼藉誓不鸣金收兵。然而事实
却是，到了H省，我压根儿就没碰那以俞敏洪先生笑脸为封面的几百页。没错，就像乔
峰先生压根儿没碰过阿朱女士一样没碰过那倒霉的几百页。虽然这听起来对俞敏洪先生
不大虔敬，但封面上他的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却因为我之压根儿没碰，而始终光鲜体
面。我以为，这或许也算一种补偿吧。其二是当年的茅盾文学奖《尘埃落定》。话说阿
来先生的这几百页，虽然是彻头彻尾的那种满目苍痍的盗版，但还是被我翻来覆去的各
种play。没错，就像九十年代的中学生偶然搞到一张色情VCD那样的翻来覆去的各种
play。那种盗版式的满目苍痍，因着我之翻来覆去的各种play，而变得愈加不堪入目惨
不忍睹。当然，之所以翻来覆去的各种play，是因为当年少见多怪的我觉得《尘埃落定
》很牛B——尽管多年后仍是井底之蛙的我觉得阿来先生的这部大作实在是装B多过牛B。
Anyway，日光之下，我躺在国道旁边的棉花地里，翻来覆去各种play《尘埃落定》之余
，未免觉得怅然若失。怅然若失的我，搭了公交车，来到县城。县城还是蛮现代化的，
现代化到了有人居然经营在网吧。于是我坐在了一群操着奇快无比的H省口音的中学生
中间。四周的qq聊天提醒音以及加好友的那种哮喘式的提醒音此起彼伏，眼看就要把我
淹没。但所幸，那个网吧除了qq之外，还能看各种盗版电影：普通电影只收上网费用，
色情电影则需extra fee。当然啦，坐在一群中学生当间，就算我再欲火焚身二十倍，
我也不好意思多付那几块extra fee的。于是三生有幸，我居然第一时间play到了杜琪
峰先生的《枪火》，而且是粤语原声。所以说，当吴镇宇先生在超市里枪枪爆头的时候
，当黄秋生先生用剃刀割破社团某个不争气的成员的脖子的时候，在村子里待上个把月
的我居然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恍若隔世的我，未免又有些怅然若失。不要着急，一个
脏兮兮的租书屋兼烩面馆，又适时地矗立在我的面前。这回包围我的不仅仅是各种言情
各种小资各种粉嫩，还有油腻无比的烩面味道。于是金庸大侠挺身而出，于是那本厚到
有些夸张的盗版《天龙八部》就和我一同坐在回村的末班车里。
就金庸先生的作品来说，《天龙八部》实属鄙人最爱。曾经听到过一种说法：《天龙八
部》大抵讲的是人世间种种遭遇苦难，均来自于自己或他人心中的欲念。这种说法我是
赞同的。比如说段誉同学一生的颠沛辗转就尤为典型。段誉同学革命的一生，就是不断
地与其生命中的若干只大蝴蝶：段正淳、鸠摩智、段元庆、慕容复等周旋与斗争的光荣
一生。幸好段誉悲天悯人，对世界充满着无限的爱，甚至因为这份爱，连自己的小脸和
小命都不要，终于感动了金庸老人家他自己，把从格林童话里走出来的王语嫣姑娘许配
给了他。但最后金庸却让他当了皇帝，选择入世，估计这也还是金庸骨子里的儒家经世
思想在作祟。又有人说：段誉，虚竹与乔峰，分别代表了佛，道与儒三家；三人结义则
喻三教合一。此说未免失与穿凿：金庸本人就是一个大儒生，又怎么可能写出这种三合
一的东西呢。另外，我觉得段誉、虚竹与乔峰三人之结义，怎么看怎么牵强。哥儿仨虽
在上一辈的层面，恩怨交错；在平辈，则彼此之间互为欣赏，但其fellowship却没经历
过任何革命考验，怎么看怎么像作者在人为push，怎么看怎么像不入流商业片里的一见
钟情。假若此三人结义是《天龙八部》的一大要点，金庸同学却做的如此马虎，实是令
人费解。另外关于马夫人给萧峰布的迷局，作者manipulating痕迹过重。更要命的是壮
年萧峰与青春妙龄阿朱在一起查凶兼dating的时候，居然连手都没碰一下；没碰一下也
就算了，居然心里都没起半点涟漪……这个桥段，当时不觉怎样；然而对于日后半夜三
更埋头苦读《洛丽塔》的我来说，也忒有些格林童话了吧？
好吧，有些跑题，让我们再试图把topic draw back到猴子身上。话说那本厚到有些夸
张的盗版《天龙八部》实在很经读，而H省秋日的阳光却又那么美好，所以我的肉体虽
躺在国道旁的棉花地里，而我的灵魂却在灵鹫山在燕子坞在白山黑水间徜徉。然而现实
却是，下午五点钟一过，我必须灵肉合一，然后钻到猴圈里把嗖嗖满地乱蹿的母猴子摁
住记录大姨妈。这个contrast不但huge，而且sharp，我得花费好多努力才能坦然接受
。其中的一个努力，便是用《天龙八部》里的人物给猴子们命名。一开始当然是从母猴
子开始。但很快我就放弃了。原因很简单，金庸小说里的女性人物，无论美丑无论老幼
无论种族无论贵贱，是从来不会有29.2天一次大姨妈之类的问题的。所以，我真的很难
跨越那个巨大的心理障碍——在我为猴子们编制的大姨妈记录表里，把“母猴10-A”改
成“王语嫣”“马夫人”或“天山童姥”。
很自然地，我把目光转向了公猴子。我们总共有三个cowboy。公猴A生得雄壮，霸气逼
人，毫无疑问北萧峰是也。公猴B脑残无比，具体表现在于有事儿没事儿就薅自己脑顶
那几撮毛，并因此终于变成了个秃子，此子大有慧根，那么虚竹同学非其莫属。公猴C
呢？按照排除法应该就是段誉了，可C本人既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爱心与热情，身边也没
有个慕容复可做positive control，段誉同学这个名号是否精当，真的是个big issue
。而到了把公猴子与母猴子放在一起co-cage的阶段，该问题就显得愈加不可回避。
要我说吧，当那个倒霉的实验进行到公猴子与母猴子一起co-cage的阶段，那才叫eyes
wide open呢。有的母猴子与公猴子尚隔着一面铁栅栏，就春情大发，嗷嗷叫个不停。
有的母猴子坚贞不屈，与公猴拼个你死我活；第二天一早公猴血流满面，窝在角落里奄
奄一息兼无地自容。至于公猴，别看我们乔峰大侠壮哉雄哉，却典型地中看不中用，从
来没有搞定过半只母猴（当然，还存在另外一种可能，也许那只叫做乔峰的A公猴不论
在肉体上还是灵魂上都跟金庸笔下的乔峰相差无几，是故不近女色）。至于虚竹嘛，虽
皮相狼狈，且脑残无比，偶尔还能得手一两次——只要第二天一早看到虚竹同学面色通
红，似有愧色，而母猴子则心满意足地趴在地上，那么你几乎就可以断定，虚竹同学昨
晚又破戒了。最夸张的还是那只不知如何命名的公猴C。统共三十来只母猴子，出去偶
尔虚竹搞定的几只，C从来就没有失手过。也就是说，在那些微带凉意朝阳清冽的秋日
早晨，你都会看到母猴子在小心翼翼地替公猴C抓身上的毛毛，而公猴C则永远是懒塌塌
地侧卧在那里，脸上写满了激情褪后的一点点倦。偶尔，C和他的露水情侣也会把激情
燃烧到底。也就是说，当我早晨端了脸盆到后院洗脸的时候，这对小情侣则还在猴圈里
旁若无人的缠绵。倘若套用一句春上春树的话讲就是：那景光，委实了得。
所以，耐心读到这里的你，总该明白我缘何没把公猴C称作段誉了吧？
或问：那不刚好就叫段正淳麽？
答曰：非也。
怎讲？人家段王爷不但人长得风流倜傥，而且富贵逼人；我们公猴C虽然采起花来有若
探囊取物，但可惜在被逮进后场的时候让猎夹吃掉了一个胳膊。也就是说，从体态特征
来讲，公猴C跟金庸笔下另一位大侠杨过还有很神似的地方。所以，我在给这位H省第一
母猴杀手公猴C命名的时候，还是颇费不少思量的。比如说，为了达到相似性与兼容性
的平衡，我决定把“段正淳”和“杨过”两个名字拆开，然后重新排列，于是就产生了
下列组合：段过、杨正淳、段杨、杨段、杨淳正、正淳杨、正淳过、杨段过、过杨段…
…最终，在“过淳”与“淳杨”之间，我经历了万般纠结，终于郑重决定把公猴C命名
为淳杨。不过这个名字有些拗口，于是公猴C又有了一个昵称：小淳杨。话说我们猴场
当时有个年轻的饲养员兼兽医小M。在我的带动下，小M同时对《天龙八部》与东北俚语
同时产生了浓厚兴趣。不消说，小M自然对小淳杨这个名字相当满意。并且还在公猴C圈
的铁栅栏上贴了一个字符：小淳杨，纯爷们儿！偶尔，当小淳杨与他的爱侣在朝阳初起
的清晨缠绵无休时，我和小M还会在铁栅栏外面高呼：小淳杨加油！宿醉不起的猴场场
长Z则会在值班室的床上破口大骂：鸡娃子喊个俅！厄们养的猴，哪俅来的羊？说句实
在话，小淳杨对整个实验之影响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我难免会疑心，那些母猴子之怀
孕成功，其实未必是我们开发的避孕药不够potent，很可能是因为我们小淳杨先生过于
“纯爷们儿”了……总之，这些情况都在提示，因着俞敏洪，因着金庸，因着小淳杨，
我在H省的日子，或许一点都不无聊。
当然，如今回想起来，在H省的日子，还有许多人和事值得回忆。比方说我们的猴场场
长Z先生就是个万分极品的人物。他总是骑着一辆掉了漆的Honda125，风驰电掣在村子
里的羊肠小径与笔直国道之间。他若在羊肠小径风驰电掣，那说明他是要去野地里下夹
逮猴子；他若在笔直国道风驰电掣，那就说明他是要会他的情人去了。Z先生的情人，
据说在国道边上经营了一家烩面馆。Z总说要带我和PhD师兄去那儿喝酒，并且特别强调
那家店里还有小姐。我一开始想不明白为什么Z先生见他的情人怎么还要带俩灯泡。后
来小M偷偷告诉我，人家看你们是大学生和PhD，并且懂得给猴子注射避孕药，所以才觉
得有面子。经过这么一点拨，我就寻思明白了。并且PhD师兄还谆谆教导说：咱们在人
家的地盘上混，当然要替人家做足面子啦。于是我们就答应跟Z先生去国道旁的那家由
他的情人经营并且据说有小姐的烩面馆去喝酒。临走时师兄还特地嘱咐说：别忘带上学
生证，以make sure这份来自东北某高校的人情能具有法律上的保证。可是，经过半个
小时国道上的风驰电掣，当我和PhD师兄从Z先生的掉了漆的Honda125上跳下来的时候，
从那家迎风招展的烩面馆里出来say hello的，却是两个徐娘半老。我在想，莫非Z先生
同时有两个情人？莫非Z先生的猴场中了诅咒，不单是公猴子、连场长本人都晓得大理
段氏采花秘笈？可接下来的情景告诉我，刚才的想法，实在是太过naïve：在这个
国道旁的烩面馆，Z先生当然只有一个情人；另外那个当然就只是所谓的小姐。好吧，
我们有了Z先生和他的情人，我们有了一位徐娘半老操着标准当地口音的小姐，我们有
了PhD师兄，我们还有两张倒霉的东北某高校学生证，我们还有目瞪口呆蓄着长发的我
，我们甚至还有一套家庭卡拉OK音响设备……事情进行到了这里，这顿酒就突然颇有昆
汀塔伦蒂诺的意思了。幸好，我们PhD学生会主席师兄见多识广更兼酒量惊人，不但把Z
先生和他的情人灌个稀里哗啦，还能跟那位小姐款款对唱刘德华先生与陈慧琳小姐的《
我不够爱你》。对于我本人来说，这顿昆汀塔伦蒂诺式酒席的意义在于，我不但对PhD
极品师兄产生了新的敬畏，我更对小姐一词有了全面深刻的认识。
除此之外，关于那个猴场的种种神奇，还有许多可聊之处。比如说，猴场负责值班的老
头姓Z，是Z场长在生物遗传学上的老爹；猴场负责杂务的老头也姓Z，却是Z场长社会学
范畴上的老爹。关于这两个老Z头以及Z场长之间的drama，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有着
无数版本的gossip。但由于当地的方音，对我来说实在晦涩难解。直到临走的时候，我
才大致搞清楚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话说当年越战，刚刚订婚的Z场长社会学范畴上
的老爹老Z头，响应国家号召，雄赳赳，气昂昂，一路杀向湄公河。战争结束，复员回
村，却发现洞房还没进的老婆竟然生了个大胖小子（无需多言，这就是我们日后骑着掉
了漆的Honda125风驰电掣在羊肠小径与笔直国道间的Z场长）。是可忍，孰不可忍。我
们社会学范畴上的Z老爹，那可是当过兵扛过枪打过越南鬼子的人，二话不说，就要剁
了丫的——也就是Z场长在生物遗传学上的Z老爹。生物遗传学上的Z老爹当然也不是省
油的灯，年轻时就浪荡惯了，想都没想，连夜就跑了路。据说在跑路初期，他曾蹿到野
地里抓了只猴子，从此就以H省职业耍猴人的身份，闯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多少年
后，H省秋日的阳光，还是当年那般静谧。然而这位生物遗传学上的Z老爹，却已换过了
无数只猴子。他的眼睛开始花了，他的嗓子吆喝不上力气了，他越来越多的头发开始像
家乡的棉花那样白了。更要命的是，祖国大江南北的人民群众，已经对耍猴这种古老的
娱乐失去兴趣了。于是，生物遗传学上的Z老爹置办了套体面气派的西装与皮鞋，又坦
然无畏地走在村子里的羊肠小道上。彼时的Z先生，虽然还没遇到他在国道上经营烩面
馆的情人，但他的事业，已经开始进入扩张阶段。所以，尽管他在社会学范畴上的
daddy哭爹骂娘掘祖坟，Z先生还是坚持收留并雇佣他的这位有着多年与猴相处经验的在
生物遗传学范畴上的daddy。其中道理一目了然：日后的那位饲养员兼兽医小M，彼时可
能还在邻村的某所小学的数学测验上贼眉鼠眼打着小抄。都说日月不可同悬，否则乾坤
就要倒转。但在H省的这个猴场，两位Z姓老爹却在他们社会学或生物学范畴上的儿子的
斡旋下，达成了某种相对平衡。对于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平衡，九泉之下Z先生的亲娘
，想必会泯然一笑。然而不管怎样，这种平衡也只是相对的。比方说，社会学范畴的Z
老爹，会经常把我拉到猴场的某个角落，推心置腹地用我根本听不懂的方言，想我讲述
生物学范畴的Z老爹那罄竹难书般的无耻卑鄙下流。至于生物学范畴的Z老爹，终不愧走
南闯北浪荡过，他先用全国各地方言乱糟糟骂了一通脏话，然后就眯起眼，半是沉醉半
是反省地用各地方言重述了当年那桩风流案：这么多年落魄江湖形影相吊他无怨无悔啊
，只为着那段旷世奇缘啊——虽然那段旷世奇缘，从地点来讲顶多也就是村子里棉花地
间的野合，而从时间长度来讲顶多也就持续了越战那两年而已……接着话锋一桩，他又
恶狠狠地数落说，要不是那个该死的社会学范畴的Z老爹，他何至于跟当年的爱侣劳燕
分飞？要不是看在那贼厮鸟打越南鬼子卫国有功，他早就一刀把丫废了。
不消说，从我的角度来讲，两位老人的事后回忆，多少有些罗生门的意思。然而令人吃
惊的是，在整个回忆的总结阶段，他们都一致地把矛头指向了他们的儿子Z先生：“鸡
娃子俅”是个荒唐无耻并居然公开在国道边上找了一位开烩面馆的女士当情人的不孝之
子。紧接着，两位老人马上又开始玩起了罗生门：社会学范畴的老爹认为，假若Z先生
是他亲生，而不只是从小带大，那么Z先生肯定出落个H省十大杰出青年；生物遗传学范
畴的老爹则略微夸张，他表示，假若Z先生是他从小带大，而不只是亲生，那别说是Z先
生本人的人品及职业前途，甚至连同Z先生的母亲，都会幸福快乐地在这世上至少多活
二十年……
二十块一麻袋的菜蔬。毫无效用的事后避孕药。两米长的巨狗。牛脸破窗而入。清晨四
五点的种猪实验。PhD极品师兄。母猴子的大姨妈。无花不采的小淳杨。风驰电掣在羊
肠小径与笔直国道间的Z先生和他在国道经营烩面馆的情人。两位Z姓老爹间的罗生门。
多少年后，在飞往波士顿的某次午夜班机，我打开了自己的kindle：马尔克斯的《百年
孤独》。在我的记忆深处，那个从头到尾messed up个一塌糊涂的古老的被诅咒的家族
、那个长着猪尾巴的孩子、那块摸起来滚烫的冰块、那个处处满是神奇愚昧荒唐的马孔
多村，竟和多年前中国H省的那个小村产生了某些联系。
以上暂且算作这些无聊文字的成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