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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08年的夏天，桑拿屋般的一座城，欣欣然，北京对世界张开了双腿。
从北京往北走大个千八百公里，大约是哈尔滨。
瓢泼大雨了半个月，哈尔滨却是泡在了泥汤里。
半夜三更，我下了火车，来到了泥汤里的哈尔滨。
我在叫到出租车之前，先接到了CC的短信。
这般泥汤的雨夜，CC让我在平房区的某个仓买门口等他，连午夜场的出租车司机都是一
脸鄙夷。
平房区位于哈尔滨的西南角，一向以肮脏以及黑帮而著称。
CC虽然生的肥头大耳，但从小却在平房区长大。我大一定时候，曾经去过他在平房区的
家里吃饭。
彼时的我十七八岁，从来没想到眼前的污水横流垃圾冲天的平房区居然也可以是哈尔滨
的一部分。
来自于小县城的我，彼时十七八岁的我，还一直把索非亚大教堂和松花江步行街当作哈
尔滨。
但从小就在平房区的板砖西瓜刀里厮混出来的CC，却怡然自得。彼时他家里总共有三个
活物：CC，CC的老爹，还有那只大花猫。
CC的老爹根本就是一把枯竹。我差点把他当成了CC的爷爷。不过，即使我把CC老爹当成
CC爷爷，CC也不会介意的。
CC甚至当着我的面，叫他老爹“老B头子”。
CC老爹一把枯竹，满口胶东话，CC又叫他“老B头子”，所以尽管菜都是CC老爹一手备
出来的，但我还是在餐桌上很快就得出了“不用屌他”的结论。
我至今记得CC老爹备下的那四盘菜，排骨，鲤鱼，肉段，烧鸡，每一盘都油乎乎的。
彼时的我，十七八岁，胃口相当不错，但还是吃不下几口。我借口要抽烟，以免当场吐
出来。
CC家的大花猫却从头到尾都在撒欢的吃，仰着猫的脖子，CC往地上丢块肉，便扑上去，
简直像条狗。
肥头大耳的CC，会把那只大花猫拎起来，放在自己身上。
我觉得CC和那只大花猫很搭。
《教父I》的开头，马龙白兰度和他手里的猫也很搭。
小本的头两年，CC卖过色情VCD，卖过IP电话卡，卖过假冒伪劣AC米兰队服。到了后两
年，CC开始涉足国家英语四六级。他一开始以枪手的身份亲自上阵。结果有一次因宿醉
而忘记了雇主的名字，还有一次干脆让片儿警追丢了皮鞋。很快，CC开始做起了马夫，
生意也从四六级扩展到了考研，到了高考，到了成教，到了雅思。
我也跟着他干过几票。上午四级800，下午六级1200，当天下来就是2000块。
然而这种钱，来的快，去的更他妈快。这种体会，身为马夫的CC肯定要比我深刻。
身为马夫的CC不得不准备两部Nokia，一部是联系业务的，一部是找人喝酒的。
假的身份证，假的准考证，假的学生证，假的名字，假的照片。
准备这么多假的东西，难道不需要花费很多时间麽？
有这些时间，为什么不老老实实背几个单词自己去考呢？
CC说，别鸡巴理他们，都是帮傻B。
这可以算作是CC对他客户们的评价。
后来CC居然打算要考一个硕士文凭。
身为马夫的CC，当然不会去备考什么他妈的研究生。他搞来一堆各式各样假证件，集合
了自己旗下的几位枪手，干脆利落地考上了研究生。
三年过后，他找来同实验室的两个博士生，每人1000块的现金，外加去一趟洗浴中心，
论文就搞定了。
可问题是，到了答辩，导师又翻脸不干了。
没办法，CC夹了个黑包，里头是5000块的现金，单枪匹马地去了导师在开发区新买的高
层。
第二天在球场上，我问CC：妈B的5000块够麽？
CC掏出两部Nokia中的一部，一边拨着号码，一边回道：去他妈个B吧， 我一分钱没掏
，我给他下跪了。
从小在平房区长大的肥头大耳的男孩CC，就这样搞定了他那位住在开发区高层的导师。
这就叫兵不血刃。
其实我是不大愿意和CC一起踢球的。我在这块球场踢了六七年球，CC也踢了六七年。新
生进来一茬，老生就走掉一茬。六七年过后，球场上我还是谁都不认识。而CC却下至大
一小屁孩，上至再读的老博士，全他妈通吃。也难怪，球场上至今还有人穿着他当年推
销过的假冒伪劣AC米兰队服，球场上至今只要一打群架CC肯定还会出现在人丛中间，用
他圆滚滚的肉胳膊两下里一支：拉倒拉倒吧，都鸡巴认识……
球场上，CC还告诉我，他正准备做倒腾粮食的生意。
他说该拉的关系都拉的差不多了，就差两三个间洗浴中心的包房了。
他还叹口气：没鸡巴招儿啊，手里没钱了……老B头子给我找了个后的，还他妈的带一
大瘤子……艹，就连哈医大都还是我他妈找的人哩。
好吧，从小在平房区长大的肥头大耳的男孩CC的枯竹一样的老爹，给CC找了个“后的”。
为了把这个“后的”身上的大瘤子合法地割掉，从小在平房区长大的肥头大耳的男孩CC
不得不绞尽
脑汁在哈尔滨周边地区组织贩卖粮食。
拿了硕士学位当了粮贩子的CC，再难有人联系的上，我也跑到了南方。
再见面的时候，却是在哈尔滨泥汤般的雨夜。
雨夜中，我来到了平房区的那个仓买。
CC又发短信，让我给去仓买里头买箱啤酒，并几个塑料盆。
塑料盆是啥意思？是喝多了就往里吐麽？艹你妈的，好几年不见，还当二十来岁那时候
呢。
CC也是打车过来的，拎了一大口袋的羊肉串。
我捧着啤酒，还有莫名其妙的塑料盆，钻进了车里。
到了CC平房区的这个平房里，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塑料盆是用来接漏雨的。
没屌事儿，喝多了该往里吐就往里吐。CC这般说道。
艹，原来那房子呢？
原来那 房子？原来那房子老B头子跟开放商这顿轧啊，把命都轧里了！艹他妈的，老B
头子倒比那个后的先去了……
我默然无语。雨夜中那只大花猫却依旧钻了出来，对着那一大口袋羊肉串喵喵地叫。
来，赶紧整吧，羊肉要凉透了没个屌吃。
CC又把大花猫拎了起来。
要说CC的这个平房，是哈尔滨平房区最平房的平房。
不但雨夜漏雨，而且桌上地上炕上到处全是书。
卡夫卡，水浒，穷爸爸富爸爸，苏格拉底传记，厚黑学，古文观止，村上春树，王小波。
新书旧书盗版书，各种各样的书，没皮没脸的书。
我在大二之前，一直想当宋江来着。
CC拾起那书线脱落的金批水浒说道。
那大二之后呢？
艹，我成了个马夫。
CC对《城堡》的评论是“挺屌有意思”，他对《百年孤独》的评论则是“贼屌有意思”。
那顿酒，我们一直喝到塑料盆里积出半盆的雨水。
来到美国后，我把CC的故事说给一位姑娘听。
姑娘是广东姑娘。
姑娘说：丢，那他有女朋友麽？
我说：当然没有啦，college girl, what could you expect?
广东姑娘恰巧也是college girl，于是她又“丢”了一句：你要是女人，那你试试看半
夜去他家里喝酒喽！丢，叶公好龙！
叶公好龙。好句子。
没错，就是叶公好龙。
没错，CC的单名，就是一个“龙”字。
从北京往北走大个千八百公里，大约是哈尔滨。
瓢泼大雨了半个月，哈尔滨却是泡在了泥汤里。
半夜三更，我下了火车，来到了泥汤里的哈尔滨。
我在叫到出租车之前，先接到了CC的短信。
这般泥汤的雨夜，CC让我在平房区的某个仓买门口等他，连午夜场的出租车司机都是一
脸鄙夷。
平房区位于哈尔滨的西南角，一向以肮脏以及黑帮而著称。
CC虽然生的肥头大耳，但从小却在平房区长大。我大一定时候，曾经去过他在平房区的
家里吃饭。
彼时的我十七八岁，从来没想到眼前的污水横流垃圾冲天的平房区居然也可以是哈尔滨
的一部分。
来自于小县城的我，彼时十七八岁的我，还一直把索非亚大教堂和松花江步行街当作哈
尔滨。
但从小就在平房区的板砖西瓜刀里厮混出来的CC，却怡然自得。彼时他家里总共有三个
活物：CC，CC的老爹，还有那只大花猫。
CC的老爹根本就是一把枯竹。我差点把他当成了CC的爷爷。不过，即使我把CC老爹当成
CC爷爷，CC也不会介意的。
CC甚至当着我的面，叫他老爹“老B头子”。
CC老爹一把枯竹，满口胶东话，CC又叫他“老B头子”，所以尽管菜都是CC老爹一手备
出来的，但我还是在餐桌上很快就得出了“不用屌他”的结论。
我至今记得CC老爹备下的那四盘菜，排骨，鲤鱼，肉段，烧鸡，每一盘都油乎乎的。
彼时的我，十七八岁，胃口相当不错，但还是吃不下几口。我借口要抽烟，以免当场吐
出来。
CC家的大花猫却从头到尾都在撒欢的吃，仰着猫的脖子，CC往地上丢块肉，便扑上去，
简直像条狗。
肥头大耳的CC，会把那只大花猫拎起来，放在自己身上。
我觉得CC和那只大花猫很搭。
《教父I》的开头，马龙白兰度和他手里的猫也很搭。
小本的头两年，CC卖过色情VCD，卖过IP电话卡，卖过假冒伪劣AC米兰队服。到了后两
年，CC开始涉足国家英语四六级。他一开始以枪手的身份亲自上阵。结果有一次因宿醉
而忘记了雇主的名字，还有一次干脆让片儿警追丢了皮鞋。很快，CC开始做起了马夫，
生意也从四六级扩展到了考研，到了高考，到了成教，到了雅思。
我也跟着他干过几票。上午四级800，下午六级1200，当天下来就是2000块。
然而这种钱，来的快，去的更他妈快。这种体会，身为马夫的CC肯定要比我深刻。
身为马夫的CC不得不准备两部Nokia，一部是联系业务的，一部是找人喝酒的。
假的身份证，假的准考证，假的学生证，假的名字，假的照片。
准备这么多假的东西，难道不需要花费很多时间麽？
有这些时间，为什么不老老实实背几个单词自己去考呢？
CC说，别鸡巴理他们，都是帮傻B。
这可以算作是CC对他客户们的评价。
后来CC居然打算要考一个硕士文凭。
身为马夫的CC，当然不会去备考什么他妈的研究生。他搞来一堆各式各样假证件，集合
了自己旗下的几位枪手，干脆利落地考上了研究生。
三年过后，他找来同实验室的两个博士生，每人1000块的现金，外加去一趟洗浴中心，
论文就搞定了。
可问题是，到了答辩，导师又翻脸不干了。
没办法，CC夹了个黑包，里头是5000块的现金，单枪匹马地去了导师在开发区新买的高
层。
第二天在球场上，我问CC：妈B的5000块够麽？
CC掏出两部Nokia中的一部，一边拨着号码，一边回道：去他妈个B吧， 我一分钱没掏
，我给他下跪了。
从小在平房区长大的肥头大耳的男孩CC，就这样搞定了他那位住在开发区高层的导师。
这就叫兵不血刃。
其实我是不大愿意和CC一起踢球的。我在这块球场踢了六七年球，CC也踢了六七年。新
生进来一茬，老生就走掉一茬。六七年过后，球场上我还是谁都不认识。而CC却下至大
一小屁孩，上至再读的老博士，全他妈通吃。也难怪，球场上至今还有人穿着他当年推
销过的假冒伪劣AC米兰队服，球场上至今只要一打群架CC肯定还会出现在人丛中间，用
他圆滚滚的肉胳膊两下里一支：拉倒拉倒吧，都鸡巴认识……
球场上，CC还告诉我，他正准备做倒腾粮食的生意。
他说该拉的关系都拉的差不多了，就差两三个间洗浴中心的包房了。
他还叹口气：没鸡巴招儿啊，手里没钱了……老B头子给我找了个后的，还他妈的带一
大瘤子……艹，就连哈医大都还是我他妈找的人哩。
好吧，从小在平房区长大的肥头大耳的男孩CC的枯竹一样的老爹，给CC找了个“后的”。
为了把这个“后的”身上的大瘤子合法地割掉，从小在平房区长大的肥头大耳的男孩CC
不得不绞尽
脑汁在哈尔滨周边地区组织贩卖粮食。
拿了硕士学位当了粮贩子的CC，再难有人联系的上，我也跑到了南方。
再见面的时候，却是在哈尔滨泥汤般的雨夜。
雨夜中，我来到了平房区的那个仓买。
CC又发短信，让我给去仓买里头买箱啤酒，并几个塑料盆。
塑料盆是啥意思？是喝多了就往里吐麽？艹你妈的，好几年不见，还当二十来岁那时候
呢。
CC也是打车过来的，拎了一大口袋的羊肉串。
我捧着啤酒，还有莫名其妙的塑料盆，钻进了车里。
到了CC平房区的这个平房里，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塑料盆是用来接漏雨的。
没屌事儿，喝多了该往里吐就往里吐。CC这般说道。
艹，原来那房子呢？
原来那 房子？原来那房子老B头子跟开放商这顿轧啊，把命都轧里了！艹他妈的，老B
头子倒比那个后的先去了……
我默然无语。雨夜中那只大花猫却依旧钻了出来，对着那一大口袋羊肉串喵喵地叫。
来，赶紧整吧，羊肉要凉透了没个屌吃。
CC又把大花猫拎了起来。
要说CC的这个平房，是哈尔滨平房区最平房的平房。
不但雨夜漏雨，而且桌上地上炕上到处全是书。
卡夫卡，水浒，穷爸爸富爸爸，苏格拉底传记，厚黑学，古文观止，村上春树，王小波。
新书旧书盗版书，各种各样的书，没皮没脸的书。
我在大二之前，一直想当宋江来着。
CC拾起那书线脱落的金批水浒说道。
那大二之后呢？
艹，我成了个马夫。
CC对《城堡》的评论是“挺屌有意思”，他对《百年孤独》的评论则是“贼屌有意思”。
那顿酒，我们一直喝到塑料盆里积出半盆的雨水。
来到美国后，我把CC的故事说给一位姑娘听。
姑娘是广东姑娘。
姑娘说：丢，那他有女朋友麽？
我说：当然没有啦，college girl, what could you expect?
广东姑娘恰巧也是college girl，于是她又“丢”了一句：你要是女人，那你试试看半
夜去他家里喝酒喽！丢，叶公好龙！
叶公好龙。好句子。
没错，就是叶公好龙。
没错，CC的单名，就是一个“龙”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