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的喜欢：我跟着说说文笔这回事# LeisureTime - 读书听歌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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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是跟着这个帖子展开来说的，本来想贴在跟贴里，不知道人家在不在意，还是单开一贴
吧。
http://www.mitbbs.com/article_t/LeisureTime/88378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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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龄越大，喜欢一件东西也好一个人也好，变成了一件越来越难的事，至少，很难一心
一意从头到尾地喜欢。就连以前喜欢的，现在要么变得全不在乎，要么干脆走到对立面
，一点都不喜欢了。所以虽然世界这么大，网络这么通畅，能找到一个你喜欢我也喜欢
的，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
就好像几天前晚上看师妹评《生死疲劳》，喜欢她写的喜欢和不喜欢，但是没看过《生
死疲劳》，也不打算看，这种喜欢落到了空处，觉得有劲使不上，顿时也觉得很疲劳。
第二天上班时不停的抓虫，而且意识到这些虫多半是自己前一天灌水太欢测试不仔细的
恶果，恨自己不争气，恶狠狠地在心里警告“左手灌水砍左手，右手灌水砍右手。”可
是看到楼主这一篇，又舍不得不灌，而且灌了以后，也断然舍不得看砍手了。
如果仅仅是你喜欢我也喜欢，交换一下秋波，表示一下， “哦，原来你也在这里呀”
的惊喜，差不多就够意思了。那种“就是好啊就是好”的大字报式的赞美，我觉得也很
质朴可爱，但是，当听到别人说她喜欢我也喜欢，而她为什么喜欢正好是我为什么喜欢
的时候，这种他乡遇故知的愉悦，真让人欢喜得坐立不安，不灌不行。
在文艺老中青年扎堆的地方，要找到个把喜欢王小波的人，真不是很难。但是人也好作
品也好，都立体而丰富。很小的时候看过一个笑话，说有人喜欢苏东坡，别人问他喜欢
苏东坡什么，诗，词，文，字还是画。结果小朋友说：“我喜欢东坡肉。”这样的笑话
本来就是用来提高读者的优越感的，可是我多此一举地想，如果笑话里的对方说“我也
喜欢东坡肉啊。”然后开始详详细细地谈东坡肉的各种好处，桩桩件件都能说到你心里
去，你说，假如你就是这位胆敢说自己喜欢东坡肉的2b青年，会不会激动地一把握着对
方的手，说“嗯，喜欢你。”
这位胡不归同学肯定不是第一个批评王小波文字不好的人，早几年冯唐就一口一个小波
亲亲热热苦口婆心地批评王小波的文字不好看。其实，批评没什么不好，王小波虽然作
古了，也不用因此就给供上神坛说都不让说。问题是，在我看完他的批评后，一点也不
明白他要说的不好，不好在哪里。我很小人地想，他大概是想说：“还不如我呢。”但
是又不好意思直说，所以弯弯绕绕，让人不解。
文字用好还是不好来评价，似乎已经有失偏颇了，因为跟吃饭口味一样，你喜欢辣我喜
欢甜，同一个人今天喜欢酥脆明天喜欢绵软，不过是各花入各眼的事，很难有高下之分
。所以，我只能说，我个人觉得，王小波的文字，我真的喜欢，至少，比喜欢冯唐要多
得多。
我理解的文字的好，是一种打动人的力量。因为力量(power)是很难衡量的，很多讨论
将它一定程度上和影响力（influence）画等号。比如人际关系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
的power，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又多大程度上能左右对方的决策，感知，甚至情绪。同
样的，在我看来，好的文字，在小说里，抛开结构，故事情节，起承转合这些技术上的
因素，不过是有多大程度上能让我理解书中人的情绪，看到他/她的快乐， 知道他/她
的欢喜，感受他/她的悲伤。
所以我不喜欢冯唐的是他文字里面的虚，而王小波在黄金时代里的好，正是他的实 。
比如说写女孩子，冯唐喜欢用四个字四个字的形容，非常漂亮整齐，特别爱用的就是“
云飞雪落”（《万物生长》）。好吧，我明白这其实就是一种感觉（学武林外传里的老
邢掏心窝子状，“感觉，这就是一种感觉明白吗？”），可是这种漂亮词藻烘托出来的
感觉非常的空，来来去去就是虚头八脑的四个字，最终我还是没明白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子，怎么让他喜欢。也许，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女孩子，恋爱只是个符号，他真正喜欢的
在意的，不过是恋爱当中的他自己。
再看看王小波怎么写线条的，少女时代的线条（《似水流年》）
“对于线条的够意思，还有如下补充。六八年夏天，正兴换纪念章（纪念章三个字怪得
很。当时还没死嘛，何来纪念？——王二注），海淀一带，有几处人群聚集，好像跳蚤
市场。线条常到那些地方去。除了换纪念章，那儿也是拍婆子的地方。有人对线条有了
拍拖之心，就上前纠缠。线条嫣然一笑，展开手中的折扇。扇面上有极好的两个隶字（
我写的——王二注），“有主”！那时是二十二年前，线条是个清丽脱俗的小姑娘，笑
起来很好看。
假如对方继续纠缠，线条就变了脸，娇斥一声：“王二，打丫的！”王二立刻跳出
来，揪任对方就打。假如对方有伙伴，王二也有伙伴，那就是许由。许由一出场，就是
流血事件。他是海淀有名的凶神。然后我们送打伤的人上医院，如果伤得厉害，以后还
要请吃饭。这就是够意思了。”
至少，看了这么一小段，让我想起中学时那些喜欢和不良青年厮混的女孩子，她们的漂
亮，娇嗔，蛮不讲理，但是又很讲究江湖义气。我能理解男孩子会为了这样的女孩子神
魂颠倒，就像我当年对她们即羡慕又不服气一样。
其实，说到写恋爱中的男女，他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如他们的前辈把写字当作手艺的老舍
。老舍写虎妞的爱情，“她坐在炕头上，呆呆的，渺茫的，追想婚后的快乐：全身象一
朵大的红花似的，香暖的在阳光下开开。”短短的一段话，没恋爱的时候读我能明白恋
爱的感觉，恋爱了以后读总能让我想起初恋的那个黄昏。
老舍说他如果要写一个车夫的恋爱，那么那种“迷惘而苍凉的沙漠般的古城”一样的漂
亮的文字就不合格（《我怎样写小说》）。我看闲书从不做笔记，可是看到这一句却忍
不住highlight了一下。我想他无非是要说明，漂亮的文字未必就是好文字，因为它虚
，假，空洞。如今充斥在网文里，带着一点小落寞小伤感，塑料花一样闪闪发光，然而
廉价，一毛钱一打，因为无论怎么清新明媚哀婉忧伤，它不能在读者心理敲出叮当一声
，它打动不了人。
我觉得三者比较最好的例子是看看同样是御姐对正太，老舍怎么写虎妞勾引祥子，王小
波怎么写王二和陈清扬彼此勾引，冯唐怎么写秋水和柳青莫名其妙地就上了床 -- 上了
床还不好好写床戏，编辑说万物生长满篇都是小jj，我怎么觉得这些小jj看起来都跟冯
唐的文青姿态一样，都是装饰性的。
吧。
http://www.mitbbs.com/article_t/LeisureTime/88378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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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龄越大，喜欢一件东西也好一个人也好，变成了一件越来越难的事，至少，很难一心
一意从头到尾地喜欢。就连以前喜欢的，现在要么变得全不在乎，要么干脆走到对立面
，一点都不喜欢了。所以虽然世界这么大，网络这么通畅，能找到一个你喜欢我也喜欢
的，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
就好像几天前晚上看师妹评《生死疲劳》，喜欢她写的喜欢和不喜欢，但是没看过《生
死疲劳》，也不打算看，这种喜欢落到了空处，觉得有劲使不上，顿时也觉得很疲劳。
第二天上班时不停的抓虫，而且意识到这些虫多半是自己前一天灌水太欢测试不仔细的
恶果，恨自己不争气，恶狠狠地在心里警告“左手灌水砍左手，右手灌水砍右手。”可
是看到楼主这一篇，又舍不得不灌，而且灌了以后，也断然舍不得看砍手了。
如果仅仅是你喜欢我也喜欢，交换一下秋波，表示一下， “哦，原来你也在这里呀”
的惊喜，差不多就够意思了。那种“就是好啊就是好”的大字报式的赞美，我觉得也很
质朴可爱，但是，当听到别人说她喜欢我也喜欢，而她为什么喜欢正好是我为什么喜欢
的时候，这种他乡遇故知的愉悦，真让人欢喜得坐立不安，不灌不行。
在文艺老中青年扎堆的地方，要找到个把喜欢王小波的人，真不是很难。但是人也好作
品也好，都立体而丰富。很小的时候看过一个笑话，说有人喜欢苏东坡，别人问他喜欢
苏东坡什么，诗，词，文，字还是画。结果小朋友说：“我喜欢东坡肉。”这样的笑话
本来就是用来提高读者的优越感的，可是我多此一举地想，如果笑话里的对方说“我也
喜欢东坡肉啊。”然后开始详详细细地谈东坡肉的各种好处，桩桩件件都能说到你心里
去，你说，假如你就是这位胆敢说自己喜欢东坡肉的2b青年，会不会激动地一把握着对
方的手，说“嗯，喜欢你。”
这位胡不归同学肯定不是第一个批评王小波文字不好的人，早几年冯唐就一口一个小波
亲亲热热苦口婆心地批评王小波的文字不好看。其实，批评没什么不好，王小波虽然作
古了，也不用因此就给供上神坛说都不让说。问题是，在我看完他的批评后，一点也不
明白他要说的不好，不好在哪里。我很小人地想，他大概是想说：“还不如我呢。”但
是又不好意思直说，所以弯弯绕绕，让人不解。
文字用好还是不好来评价，似乎已经有失偏颇了，因为跟吃饭口味一样，你喜欢辣我喜
欢甜，同一个人今天喜欢酥脆明天喜欢绵软，不过是各花入各眼的事，很难有高下之分
。所以，我只能说，我个人觉得，王小波的文字，我真的喜欢，至少，比喜欢冯唐要多
得多。
我理解的文字的好，是一种打动人的力量。因为力量(power)是很难衡量的，很多讨论
将它一定程度上和影响力（influence）画等号。比如人际关系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
的power，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又多大程度上能左右对方的决策，感知，甚至情绪。同
样的，在我看来，好的文字，在小说里，抛开结构，故事情节，起承转合这些技术上的
因素，不过是有多大程度上能让我理解书中人的情绪，看到他/她的快乐， 知道他/她
的欢喜，感受他/她的悲伤。
所以我不喜欢冯唐的是他文字里面的虚，而王小波在黄金时代里的好，正是他的实 。
比如说写女孩子，冯唐喜欢用四个字四个字的形容，非常漂亮整齐，特别爱用的就是“
云飞雪落”（《万物生长》）。好吧，我明白这其实就是一种感觉（学武林外传里的老
邢掏心窝子状，“感觉，这就是一种感觉明白吗？”），可是这种漂亮词藻烘托出来的
感觉非常的空，来来去去就是虚头八脑的四个字，最终我还是没明白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子，怎么让他喜欢。也许，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女孩子，恋爱只是个符号，他真正喜欢的
在意的，不过是恋爱当中的他自己。
再看看王小波怎么写线条的，少女时代的线条（《似水流年》）
“对于线条的够意思，还有如下补充。六八年夏天，正兴换纪念章（纪念章三个字怪得
很。当时还没死嘛，何来纪念？——王二注），海淀一带，有几处人群聚集，好像跳蚤
市场。线条常到那些地方去。除了换纪念章，那儿也是拍婆子的地方。有人对线条有了
拍拖之心，就上前纠缠。线条嫣然一笑，展开手中的折扇。扇面上有极好的两个隶字（
我写的——王二注），“有主”！那时是二十二年前，线条是个清丽脱俗的小姑娘，笑
起来很好看。
假如对方继续纠缠，线条就变了脸，娇斥一声：“王二，打丫的！”王二立刻跳出
来，揪任对方就打。假如对方有伙伴，王二也有伙伴，那就是许由。许由一出场，就是
流血事件。他是海淀有名的凶神。然后我们送打伤的人上医院，如果伤得厉害，以后还
要请吃饭。这就是够意思了。”
至少，看了这么一小段，让我想起中学时那些喜欢和不良青年厮混的女孩子，她们的漂
亮，娇嗔，蛮不讲理，但是又很讲究江湖义气。我能理解男孩子会为了这样的女孩子神
魂颠倒，就像我当年对她们即羡慕又不服气一样。
其实，说到写恋爱中的男女，他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如他们的前辈把写字当作手艺的老舍
。老舍写虎妞的爱情，“她坐在炕头上，呆呆的，渺茫的，追想婚后的快乐：全身象一
朵大的红花似的，香暖的在阳光下开开。”短短的一段话，没恋爱的时候读我能明白恋
爱的感觉，恋爱了以后读总能让我想起初恋的那个黄昏。
老舍说他如果要写一个车夫的恋爱，那么那种“迷惘而苍凉的沙漠般的古城”一样的漂
亮的文字就不合格（《我怎样写小说》）。我看闲书从不做笔记，可是看到这一句却忍
不住highlight了一下。我想他无非是要说明，漂亮的文字未必就是好文字，因为它虚
，假，空洞。如今充斥在网文里，带着一点小落寞小伤感，塑料花一样闪闪发光，然而
廉价，一毛钱一打，因为无论怎么清新明媚哀婉忧伤，它不能在读者心理敲出叮当一声
，它打动不了人。
我觉得三者比较最好的例子是看看同样是御姐对正太，老舍怎么写虎妞勾引祥子，王小
波怎么写王二和陈清扬彼此勾引，冯唐怎么写秋水和柳青莫名其妙地就上了床 -- 上了
床还不好好写床戏，编辑说万物生长满篇都是小jj，我怎么觉得这些小jj看起来都跟冯
唐的文青姿态一样，都是装饰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