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而支教--记一位朋友（请勿首页置顶）# LeisureTime - 读书听歌看电影
l*r
1 楼
我认识H的第一天，就得知她两种身份:曾经的妇产科医生和儿童文学作家。当时有点奇
怪，为什么一位医生会离职写作，而且是儿童文学（我那时愚昧地觉得，儿童文学不是
文学）。但也没多想，跟她聊的都是别的，比如如何把饺子馅拌得特别好吃——她山东
人。
今年回国我们有了更多接触的机会。有天正好有两小时空档，我们坐着闲聊。这样的生
活节奏自从有了孩子离我有点远了，所以那个下午显得特别可贵。而她所说的话题，更
让我印象深刻——确切地说，毛骨悚然。
我以为，妇产科医生是个特别有爱的职业，因为他们将最新鲜最娇嫩的生命迎接到这个
世上。但H告诉我，她从医的头十几年里，干得更多的流产和结扎。讲到这里打岔一句
，我写这篇文章是为了号召朋友给H支教的学校捐款，给那个学校建图书室，如果不是
出于这个“功利的”目的，我肯定不会以非虚构的方式讲述H的经历，因为她告诉我的
那些，对于小说是刺激又能产生争议的题材（类似莫言的《蛙》？），而对于杂文，实
在过于血腥残酷，而且我也特别不愿意引发对朋友的道德评价。
“那时候孕妇都是一车车运来，一天多的时候要做掉十几个。也是年轻没生过孩子，做
得根本没感觉，就是机械工作。给吃药，但是这剂量很难控制。实际这药是给细胞脱水
，有些医生为了安全就多给点，其实对孕妇很不好，但给少了孩子不一定死。有些月份
大的胎儿，引产出来还是活的，这就算当地管计划生育的人出现工作失误，他们很生气
的，会和医院吵——当然，这样的孩子也有问题，整个身子都干瘪了嘛——所以后来医
院就给她们身子下面都放一个桶，直接掉下去。有些孩子掉下去，还能听到呛水的声音
呢，‘咔’‘咔’地……”
我不记得她是不是说过自己每天的工作就是一车车杀人这样的话，也许是我事后引申的
。但我可以确定她说了不下三次，“也是自己那时还没生过孩子”这样的话。
后来几年，计划生育总算不是工作重点，但是为了医院创收、缩短产程、“规范程序”
等等原因，80%的产妇都采取剖腹的方式接生，“做熟了动作快得很，划开，拨开肌肉
，再划，两边勾住，手伸进去，指头勾住嘴巴，一拉就出来了。必须勾准，不然会吸入
羊水……”“这样时间很好控制，有时候一晚上连做三台。”
不，她不是因为这个辞职。她从来没说过憎恨这个职业之类的话。只是丈夫工作变动，
换了个城市，不想再找工作，于是闲在家里，因为喜欢孩子，索性开始写童书。可我心
里一直在想，这是不是种补偿心理呢？也许连她自己都没觉察到？
人分析别人的时候，常常看不清自己。我又怎么会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和儿童文学扯上
关系。但凡托她帮忙，她总是一口答应、马上去办，从来不计较报酬得失。所以她告诉
我她决心去支教时，我毫不惊讶——她就是那种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为了孩子什么都
愿意去做的人。她告诉我的那天，我特别高兴。因为我以为我支教的梦想没机会去实现
了，现在看来，四五十岁去做也不晚；即使那时候还没做，至少我的朋友做到了。
10月参加OCEF的活动后，听说OCEF特别需要一线义工。我没经过她的同意就跟气龙替她
报了名。她在的那地方不能上网，手机信号也不好，过了两周才联系上。说完这事已是
深夜，一觉醒来，OCEF的网站上已经贴出了她的申请表。作为作家，她比一般支教者对
于该给孩子看什么书更有想法：这些孩子文化程度很低，必须有很多图画，生动、有趣
的故事才能吸引他们……她在电话里跟我说的时候，不停地加上“谢谢”，我只好很不
好意思地再三申明，这是OCEF的项目，跟我没有关系。听得出，她实在太高兴了。
写到这里，发现我的标题可以划掉了。为什么支教的心理分析一点不重要，她的一首诗
做了很好的回答：
都是菩萨
每一种自然都是菩萨，
比如树叶，
自然地萌芽，
自然地回归。
每一份纯洁都是菩萨，
比如孩子，
纯洁的眼神，
纯洁的面容。
不用怀疑，
每一个心灵都住着菩萨。
因为每一个灵魂和肉体都需要被救赎。
贵阳市乌当区黄连民族小学一年级和学前班的孩子们
怪，为什么一位医生会离职写作，而且是儿童文学（我那时愚昧地觉得，儿童文学不是
文学）。但也没多想，跟她聊的都是别的，比如如何把饺子馅拌得特别好吃——她山东
人。
今年回国我们有了更多接触的机会。有天正好有两小时空档，我们坐着闲聊。这样的生
活节奏自从有了孩子离我有点远了，所以那个下午显得特别可贵。而她所说的话题，更
让我印象深刻——确切地说，毛骨悚然。
我以为，妇产科医生是个特别有爱的职业，因为他们将最新鲜最娇嫩的生命迎接到这个
世上。但H告诉我，她从医的头十几年里，干得更多的流产和结扎。讲到这里打岔一句
，我写这篇文章是为了号召朋友给H支教的学校捐款，给那个学校建图书室，如果不是
出于这个“功利的”目的，我肯定不会以非虚构的方式讲述H的经历，因为她告诉我的
那些，对于小说是刺激又能产生争议的题材（类似莫言的《蛙》？），而对于杂文，实
在过于血腥残酷，而且我也特别不愿意引发对朋友的道德评价。
“那时候孕妇都是一车车运来，一天多的时候要做掉十几个。也是年轻没生过孩子，做
得根本没感觉，就是机械工作。给吃药，但是这剂量很难控制。实际这药是给细胞脱水
，有些医生为了安全就多给点，其实对孕妇很不好，但给少了孩子不一定死。有些月份
大的胎儿，引产出来还是活的，这就算当地管计划生育的人出现工作失误，他们很生气
的，会和医院吵——当然，这样的孩子也有问题，整个身子都干瘪了嘛——所以后来医
院就给她们身子下面都放一个桶，直接掉下去。有些孩子掉下去，还能听到呛水的声音
呢，‘咔’‘咔’地……”
我不记得她是不是说过自己每天的工作就是一车车杀人这样的话，也许是我事后引申的
。但我可以确定她说了不下三次，“也是自己那时还没生过孩子”这样的话。
后来几年，计划生育总算不是工作重点，但是为了医院创收、缩短产程、“规范程序”
等等原因，80%的产妇都采取剖腹的方式接生，“做熟了动作快得很，划开，拨开肌肉
，再划，两边勾住，手伸进去，指头勾住嘴巴，一拉就出来了。必须勾准，不然会吸入
羊水……”“这样时间很好控制，有时候一晚上连做三台。”
不，她不是因为这个辞职。她从来没说过憎恨这个职业之类的话。只是丈夫工作变动，
换了个城市，不想再找工作，于是闲在家里，因为喜欢孩子，索性开始写童书。可我心
里一直在想，这是不是种补偿心理呢？也许连她自己都没觉察到？
人分析别人的时候，常常看不清自己。我又怎么会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和儿童文学扯上
关系。但凡托她帮忙，她总是一口答应、马上去办，从来不计较报酬得失。所以她告诉
我她决心去支教时，我毫不惊讶——她就是那种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为了孩子什么都
愿意去做的人。她告诉我的那天，我特别高兴。因为我以为我支教的梦想没机会去实现
了，现在看来，四五十岁去做也不晚；即使那时候还没做，至少我的朋友做到了。
10月参加OCEF的活动后，听说OCEF特别需要一线义工。我没经过她的同意就跟气龙替她
报了名。她在的那地方不能上网，手机信号也不好，过了两周才联系上。说完这事已是
深夜，一觉醒来，OCEF的网站上已经贴出了她的申请表。作为作家，她比一般支教者对
于该给孩子看什么书更有想法：这些孩子文化程度很低，必须有很多图画，生动、有趣
的故事才能吸引他们……她在电话里跟我说的时候，不停地加上“谢谢”，我只好很不
好意思地再三申明，这是OCEF的项目，跟我没有关系。听得出，她实在太高兴了。
写到这里，发现我的标题可以划掉了。为什么支教的心理分析一点不重要，她的一首诗
做了很好的回答：
都是菩萨
每一种自然都是菩萨，
比如树叶，
自然地萌芽，
自然地回归。
每一份纯洁都是菩萨，
比如孩子，
纯洁的眼神，
纯洁的面容。
不用怀疑，
每一个心灵都住着菩萨。
因为每一个灵魂和肉体都需要被救赎。
贵阳市乌当区黄连民族小学一年级和学前班的孩子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