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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egguan (我也看见极光了), 信区: TheBuffet
标 题: 绝望与希望－－爱与黑暗的故事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Wed Apr 16 15:16:52 2014, 美东)
绝望与希望 II
“我去胡尔达时大约十五岁，那时母亲已经去世了两年半，我是黝黑人群中的一个白脸
小丑，魁梧巨人中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沉默寡言人中一个喋喋不休的话匣子，农业
劳动者中的一个蹩脚诗人。我所有的新同学都拥有健康的头脑与体魄，只有我，在几近
透明的身子上长着一个富于梦幻的头脑。”
-- Amos Oz, A Tale of Love and Darkness, 2005，
阿摩斯奥兹，爱与黑暗的故事
＊ ＊ ＊
如果说美国西南沙漠中的麦卡锡是男人里的硬汉，海面上偶尔略过的那头白鲸，那身处
中东沙漠中的阿摩斯奥兹展现的就是男人细腻温柔的一面。和我的偶像契珂夫一样，他
关心的是雅尔塔堤岸上那个带小狗的女人。
这两个老帅哥都七，八十岁了。用很媚俗的话说，就是看照片，眼睛里都有长期在沙漠
生活后带来的风沙与岁月的痕迹。用更媚俗的话说，就是两人都在诺贝尔文学奖的等候
名单上。
奥兹是以色列小说家，以描绘女性心理见长，比如他的代表作之一，60年代的小说《我
的米海尔》（My Michael)，就通过一个女人的眼睛，展现了女性在爱情与婚姻生活中
的挣扎。这个很郁闷的小说有个著名的开头，女主角自白说：
“我之所以写下这些是因为我爱的人已经死了。我之所以写下这些是因为我在年轻的时
候浑身充满着爱的力量，而今那爱的力量正在死去。我不想死。”
堪比杜拉斯，难以想象这是出自男作家之口。这样超越两性鸿沟的作家总是令人惊讶。
能写女性的男作家很多，从远古的福楼拜，近一点的茨威格，再到我喜爱的当代的
Michael Ondaatje，Michael Cunningham。 他们有些比较现实，有些比较诗意。奥兹
属于真正沉入到女性心思里的作家，但他的文字风格却不是特别的感情化女性化，比较
洗炼简约，倒是别有风味，有种特殊的sensibility在里面。
＊ ＊ ＊
2005年，阿摩斯奥兹在70高龄，终于出了这本自传体的书，《爱与黑暗的故事》。这是
我在过去10年里读过的最动人的两本书之一（另外一本是阎连科的《丁庄梦》；两本的
结尾都让我哭的不行。）
书是以第一人称展开的，用的是一个男孩儿童至青春期的视角。书里基本是按事件顺序
，描述了他的童年时代，他的父母与家庭，他成长过程中的耶路撒冷，他少年时代迷恋
过的一些女性，他母亲的自杀，以及他在母亲自杀两年后离家出走，并在集体农场开始
写作的事情。虽然书的最后几章都是在反复追忆他母亲当年自杀的经过，这本书的背景
其实比较大，因为主要讲了以色列建国前后的事情，犹太人，巴勒斯坦人，英国人之间
的冲突等等。有趣的是，由于采取的是儿童的视角，所以主人公“我”对很多事件／人
物的描述都带着那种并不是很肯定的语调。这倒是一个好事，正好比我热爱的契珂夫的
《草原》，儿童关注的眼睛消解了一些特别黑暗残酷的东西，他们不会流连于痛苦或是
狂喜这样激烈的感情，常常流露出来的是那种淡淡的成长的烦恼，有时这种困惑也会令
人忍俊不禁。
书的最后几章用一种循环的叙述方式追忆了她母亲在50年代初的耶路撒冷自杀的经过。
在书里他写到，只有到了这个可以给当年的父母当父母的年纪，他才能终于开始谈自己
的母亲，去努力回想到底是什么夺去了她年轻的生命。
奥兹本来姓Klausner, 他1939年生于耶路撒冷，那里当时属于英国管制下的巴勒斯坦。
他的父母都是东欧移民，一个是充满了英雄浪漫主义的学究型学者，一个是喜欢给奥兹
讲故事的稍带忧伤的浪漫主义的家庭妇女；两个人都对欧洲有着非常复杂的感情。他周
围的更大一点的圈子里还有各种知识分子，狂热的复国主义者／军人，巴勒斯坦邻居，
傲慢的英国人等等。敏感的奥兹就在这样一个混乱的世界里里长大。
1947年联合国承认以色列是一个分水岭：这之前是一个国家诞生之前的燃情时代，大多
数的人，不管生活条件又多艰苦，总是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这之后是一个国家诞生之
后的灰暗，和平无望，在耶路撒冷仇恨与裂痕滋生，举目望去，尽是阴郁，潮湿，卑鄙
与琐碎的“后早晨”，各种梦想纷纷破裂。
这也是奥兹家庭生活的一个分水岭：她年轻敏感的母亲可以扛住物质生活上的苦难，却
忍受不了所谓的圣地的肮脏与精神生活上的平庸。对家庭与现实政治文化环境的失望，
再加上对过去欧洲的回忆，让她患上了忧郁症。奥兹母亲自杀的时候只有38岁，那时奥
兹才12岁，以色列建国仅仅4年。他回忆说，母亲是因为失望或者渴望而死的，''she
died out of disappointment or longing. Something had gone w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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