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了些纸钱,上了两注香,这是深夜,烟随着火就升腾,飘向空中,飘出硅谷,飘向太
平洋,飘向星空,无论何地,希望它能到达我的母亲之灵,带来我的一丝慰藉!
母亲去世已经两周年了。两年前,把母亲的所有被子衣物带到了东海岸边的一个坑洼里
,深夜在大海风中烧了整整两个多小时,才心里哭着离开。我还是如此怀恋我的母亲,
怀恋母亲的苦难和对我们的付出,怀恋母亲一辈子的不幸和晚年的寂寞,后悔我的大意
,憎恨我的平庸不能出人头地。。。欠母亲的太多了!人人富足的年代,母亲竟如此离
开我们,恨自己太无能了!
小孩子是不能理解我对母亲的感情的。加州的晴空和富足,让这里的小孩几乎看不到什
么叫苦难,所以天生就缺乏对苦难的思考。在我眼里,这一付画面是从来抹不掉的:寒
冷的冬天,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整个田野,母亲一支扁担挑着两个箩筐,一头是要加工的
谷子,一头是我,沿着田间路走到三里外的加米厂去加工大米。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对这个图形记得这么清楚,毕竟我才两岁,白茫茫的大雪铺天盖地,还不停的从天上飘
下来。天地间只有母亲和我,母亲在田间找路慢慢往前走。父亲当兵,母亲一个人抚养
我们,那个年代真是太不容易了。母亲,原谅我没有带小孩上香磕头,他们是不懂的。
母亲是热爱自己的小孩的,她几乎就不知道怎么顾她自己了。母亲没文化,生平就上了
三天夜校,认识几个数字。但母亲对我们的爱体现在她倾情的付出。快到冬天,她就要
手工做上好几双靴子,冬天时我们每人一双,不冷。但从来没人问过她冷不冷。夏天,
家里太热,屋子外摆上凉床,但蚊子太多,母亲就替我们扇蚊子。我睡着了,醒过来,
她还坐在那儿,扇子还摇着,每天都到晚上两三点钟。母亲好像从来不累。母亲做很多
事情,纺花,磨黄豆,磨糍粑,洗衣,挑粪,挑水,种菜,耕田打谷,轻的重的都做了
。母亲很能干,插秧和捡棉花都是村里面最快的。这些都是为了我们,有时她除了自己
的活外,还得帮别人忙来交换别人的帮忙。
不知道母亲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毅力来把我们抚养成人。母亲虽一个女人但很少让我们受
欺负,母亲都会挺身而出保护我们,即便是我们的错。母亲一直尽其所能来呵护我们,
直到我们一个一个离开家乡。我们时刻感受到和母亲相处时的温暖以及每年和母亲分手
告别时的沧桑和无赖。母亲想念我们,把我们的信叫邻居反复多次读给她听。然后母亲
做的,就是准备更多的靴子,被子和毛衣,春节时让我们带走,怕我们冷。母爱是伟大
的,无声的,默默的,一切就那么过去了,直到我大学成人。母爱就是如此的先天无私
,最近看的一个母狮水灾时叼着小狮子过河,和另外一个小鸟啄死眼镜蛇的视频,让我
更相信如此。
逐渐我们都有自己的小孩了,母亲的注意力有转到小孩身上了。但母亲是不习惯待在异
乡的。语言不通,呆在家里,没人讲话。这不是一天两天如此,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
十多年了。母亲经常提出要回老家,我们担心生活不好,没人照顾,一直没真正操作。
但母亲实在是太寂寞了。寂寞得非常敏感。偶尔的言语母亲会觉得有不同的理解。我太
蠢了,偶尔会去探望母亲,讲硅谷生活平平,税重房贷重,无意中母亲很担心我们。稍
有时间没电话就会叫人来问。
母亲在一个良辰吉日离开了我们,母亲去世都希望我们吉利,大富大贵;还在钱包里留
了个吉利数字。这是母亲的文化能给予我们最高的祝福了;忘不了我掰开冰冷母亲的双
眼时流出的两行泪珠;母亲用她的一辈子生命宣释着对我们的爱。
母亲在天堂了,希望那里没有寒冷和痛苦,希望母亲能幸福不再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