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的纪念# Midlife - 人到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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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婚姻的纪念
我今年47岁了，明年是我的本命年，结婚应满25周年了。
写这些文字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努力想想出他对我的好，除了每月工资条上
的工资按时交纳，我竟然想不出一个。但是此时此刻，我的心情从未象今天这样放松。
二十多年来，婚姻的紧箍咒紧紧地钳制着我，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自从08年离开那个家
之后和随着儿子的渐渐长大成人，我才慢慢地从那个阴影中走了出来。心里想了很久很
久，今天才终于把我这段人生变成文字。
我出生在70年代一个鄂西北的一个小县城里，我有一个姐姐。那时候的县城很美，
四周都是山。围绕县城有一条河，清澈见底，河边的鹅卵石干净透亮。每每黄昏时分，
我便与姐姐和她的同学到河边散步，踩着鹅卵石在河边一遍遍地走来走去，直到天黑。
夏天的时候，又一起去游泳，他们带着我，可以游到河对岸。
小县城很小，中间只有一条大马路，从东走到西就没有了。小时候除了能吃上三顿
饭，其余的娱乐和精神生活几乎没有。想看上几本书，可以说是很难。在我印象里，我
除了上学读的那些教材，就几乎没有读过其它的名著，而且也没有人推荐或提醒应该看
些什么课外书籍，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家里根本没有多余的钱让我买书。在我的童年
以至于到青年时代，我的内心都很苍白。我不知道那时候，是不是很多人都和我一样？
在离小县城400多公里距离的地方，有一个四线城市，也是典型的山区城市，但是
这个山区城市跟我的出生的县城完全不一样。六十年代的时候，由于国家三线建设，市
里组建了一个叫DF的生产军用汽车的单位。DF是国企，直接由中央领导，上海的、沈阳
的、武汉的等等全国四面八方的人才都聚集到这里。只要开口，听到的不是上海话，就
是东北话，更多的是讲普通话的人。
这里俨然不象山区，更象是山里的洋窝窝。这个洋窝窝让这里早早过上了共产主义
生活：逢年过节鸡、鸭、鱼肉、海鲜、水果……样样发，每到发放物质的时候，每家每
户冰箱、阳台、床上床下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吃的东西。这里流传一句很广的笑话：“
单位什么都发，连老婆都发！”
其实这不是笑话，是真的。在这个单位工作的，没有找老婆想找单位以外的，都是
内部解决。只有那些实在条件太差的才会考虑外单位的媳妇。而外单位的女孩子，都眼
巴巴能嫁到这里，以便一辈子不愁吃穿。我，也不例外。
在我中专毕业的时候，通过在DF组织部工作的姨父，终于谋到一个名额，顺利地分
配到这里。我虽然是幼师，但是属于干部编制。那时，我美滋滋地想，我是世上最幸福
的人，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这里。“人们往往把欲望的满足看作是生活的幸福”，这句
话用在当时的我身上是再贴切不过的。
DF里，每年有很多全国各地分配来的大学生，什么哈尔滨理工大的、安徽合肥工业
大学的，清华的、武大的也有很多。可是他们除了一纸文凭，什么都没有，用现在的话
讲，完全屌丝一个。都是住单身宿舍，2人一个房间，每天下班按时拿着饭盒去食堂打
饭。
虽然说是食堂，那时候DF食堂的饭菜比家里还要好，又便宜。大肉包0.1元一个，
肉酥饼0.2元一个，还有花卷、油条、油饼、糖酥饼、稀饭、豆浆，一应俱全，中餐和
晚餐也很丰盛。
转眼我分配来DF已经差不多五年了，懵懂地过了五年。体重也从刚来时的85斤涨到
了105斤，成了小胖墩。看着单身宿舍楼下时不时放着鞭炮迎亲的队伍，心里才开始恍
恍不安起来。虽说快23岁了，可是自己对自己的未来却一点儿都没谱。是找有钱的？当
官的？有高学历的？还是有文化的？是爱我的还是我爱他的？完全没有底儿。那时候也
没看过《简爱》、《飘》、《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也没有看过《安娜•卡列丽
娜》和《傲慢与偏见》，《红楼梦》只是听上辈人断断续续地讲过，我理解不了爱情到
底是什么？我也没有想过为什么非要结婚呢？婚姻到底能给谁幸福呢？
精神的苍白，让我为此付出半辈子的代价。
回头想想自己，除了有个DF的标签，确实也没有什么实力。胖胖的身材、矮矮的个
头，学历又不高，又没有钱，到哪里去找一个乘龙快婿？
在姨母的搓合下，我与DF的另一个单位的他结婚了。他也是中专学历，学的是道桥
，做DF内部道路的修建和维护工作，当时是一名小技术员。他找我的理由很简单，我不
是厂里的工人，不用到车间干脏活累活，也不用三班倒。我呢，觉得他看上去人还老实
，会踏踏实实过一辈子的人。
我不知道这场婚姻到底带给我了什么，走进婚姻殿堂的那刻起，疲惫、徬徨、沮丧
、悔恨就一直伴随着我、就这样转眼半辈子过去了。
他是现代生活的白痴。
超市买食用油，只要和他一起去，他就要买菜籽油，我说菜籽油现在转基因的多，
对身体不好，而且炒菜起泡沫，他非说菜籽油好，炒菜香。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很多视频、电影都可以在线观看，而他每次都要让儿子从网上
给他下载好，他再看。我跟儿子讲，现在国内国外都讲究版权了，最好不要随便从网上
下载东西，以免引起不必要麻烦，他就满脸的不高兴。
给他圣诞节花4000多买的大衣，一直放在柜子里睡大觉，他从来没穿过。每到冬天
我便提醒他穿上，要不白花钱了，他总说不热，我也不好说什么。
他吃饭的饭菜从来不挑，给什么吃什么，而且每顿倍儿香。他不擅长做饭，家里都
是我做，他偶尔去买个菜。有时让他去买菜，他专拣漂亮和大个的买。现在买菜，不象
二十多年前，闭着眼睛买回的菜也好、米也好，又好吃又放心。我提醒过他好多次现在
严重的食品安全问题，买菜不要光注重外观，越是土的、蔫的、小的、不那么光鲜的，
才是比较安全的，他就是记不住，每次买菜就象挑美女，看到好看的，手就不由自主了
。他也特相信小贩说的话，一两句就把他搞得晕头转向了。有一次，他从菜市买回几斤
大米，进门就兴冲冲地跟我说，这米好，卖米的说这种米永远不长虫！我听了，半天没
说话，转身就把他刚买的米扔进了垃圾桶。我告诉他，他买的这种米是转基因大米。我
是特反感转基因产品的。
他年轻的时候喜欢显摆，身上无论什么时候，不管有钱没钱，身上总上会带3000元
现金。一掏皮夹，别人一看，哇，这么多钱，他很有满足感。现在都21世纪了，他的这
个习惯还改不了，身上总是装大笔现金，如果不装这么多，感觉会被人瞧不起似的。我
说过他好多次，现在有信用卡了，不要装那么多现金在身上，不安全，他总是记不住。
银行转帐和存钱、交网费、电费、电话费，他都还是往银行实体店去交。他还是生活在
上个世纪的人。
现在微信、QQ很方便，好多联系都不必要用电话了，可他不习惯。他只在微信和QQ上看
别人的发言和留言，很少主动发言的和与别人聊天，顶多是与我和孩子联系一下。
再说说显示屏的事儿吧。
我一直对三星的电子产品耿耿于怀，我觉得三星的产品，手机、显示屏、打印机等
等，都是华而不实，而质量极差的一个品牌。我在北京住过三年。有一年他来过春节，
带来了一个大包裹，是一个电脑显示屏，是三星的，差不多有30英寸大小吧，还是一个
液晶的，看上去高大上。我心里挺纳闷，这么好的东西，他怎么会想着大老远给我带来
，我当时甚是惊奇。他说他是花了几千块钱专门买给我的。我想，这么好的东西，既然
带来了，就先用着吧。
春节过后，我就把电脑显示屏换上了。刚开始几天，没发现有什么大的问题，可是
紧接着几天，我的眼睛难受的要命，面部皮肤明显感觉发干、发紧，皱纹明显增多，皮
肤感觉很难受，而且整个脑袋整天晕晕糊糊的，炸裂似的痛，接下来的几天更严重了。
电脑又不是头一次用，用多很多牌子的了，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我感觉这个显示屏的辐
射可能超标，但是又无法进行检测。我这才发现，可能是他新买的显示屏用过感觉不好
，才送到我这里的。
我把这个反应告诉他，他却说我瞎说，这么好的东西给我不会用。他坚持说显示屏
没有问题，但是我的眼睛和面部完全不能再适应这个显示屏了。正好办公室里还有另一
名同事，我把显示屏换给他，让这个同事试试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果然，同事也有
了相同的问题。我便把这个显示屏撤了下来，换上了原来的显示屏，脸部这才感觉舒服
了许多。
我告诉他这个显示屏不要再用了，让他下次带回去退掉，可他还是坚持说是好东西
，不退，也没有带走。这个显示屏就一直被搁置在包装盒里。儿子暑假从美国回来，他
把这个事告诉儿子，说我分不清好坏，儿子把我埋怨一顿，说我不用，他用，坚持要带
到美国去。我担心儿子这个显示屏辐射超标会影响孩子大脑的思考能力，孩子正处在高
中紧张的学习阶段，还不具备分辩事非的能力，连我的亲身经历也不相信，只愿意相信
他的一面之词。
孩子使用这个显示屏不久，也出现了相同的问题，我让孩子赶紧处理掉这个显示屏
，或者直接扔掉，不要再祸害人了。
除了显示屏，还有发生过一次灭蝇灯的事儿，要不是我及时制止，还不知道会发生
什么严重的后果。
那是一个夏天，孩子暑假回国到我们租住的房子。租住的房子有些年头了，门窗都
变了形，每天晚上都有很多蚊子从窗子缝里钻进来，多年未用的帐子都用上了。有一天
我下班回家，看见孩子脚边多了一个亮着紫色灯光的电子驱蚊灯，紧紧贴着孩子的左脚
，我吓了一跳。我赶紧问是谁买的？他高兴地说是他买的。我马上厉声说，赶紧拿走，
紫外线灭蚊灯是不可以紧挨着人皮肤的！他都40多岁的人了，连这点起码的常识都没有
。幸亏我回来的及时，孩子没有发生严重的后果。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就象他平时买菜一样，做任何事不讲究科学，不调查研究，只
是一厢情愿，他心里认为是好的东西就是好的。类似这样的事还有好多，没法一一举例
了。
他是一个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
自从认识他以来，我住过四次医院。一次是结婚前，在他父母家过元宵节，在他亲
友的极力劝说下，出门看花灯，走在人行道上被对面飞来的一辆面包车撞伤了，断了七
根肋骨。当时全家四人受人，我受伤最严重，人当时就昏迷了，被好心人送到医院，第
二天才醒过来，为此住院一个月。他从春节后就去了外地，事故发生时，他不在。住院
期间，都是他父母我父母和肇事方的护理人员照顾我，他没有来医院照顾我一天。但是
后来，我们还是结婚了，他一直说他工作忙，我也没当回事儿。
结婚后住过三次院，一次是头痛、一次是切除胳膊上的囊肿、还有一次是生孩子。
这三次，只是生孩子他来医院陪床一个晚上，送了五天共十餐饭，其余两次也都没来过
医院，都是我一人在医院办理所有手续，自已买医院的饭菜渡过的。
说到在医院生孩子他陪床的那个晚上，一切都历历在目，好象是昨天发生的事儿。
我生儿子是顺产，到了晚上下面伤口发炎非常痛，半夜小便想下地站起来都困难。那天
晚上他睡在旁边的小床上，我忍着巨痛推了推他，想让他搭个手，扶我一下，没想到，
他却急不耐烦地把我推到一边，又转身睡去。我心里难受极了，又不好发火，只好一个
人慢慢挪腾到便盆上，手撑着两边的床沿，免强完成了小便。我以前的脾气非常好，只
知道忍，从来不会发火。但是我会永远记着当时的情形，不会忘掉。
他是一个毫无情趣的人。
他的动手能力极差。他不会做饭，结婚二十多年了，他只会炒芹菜炒肉丝，炒白菜
和红烧肉这几个菜。而且每次让他掌勺，都想不出别的菜，炒来炒去这老三样，从来不
会出现个新花样。我做梦都想吃一次现成的热乎乎的丰盛的菜肴，没有过，从来没有过
，我甚至想过如果再次结婚的话，我一定要找个厨师。
有一年的圣诞节，商场优惠折折，我下班后去为他挑了一件4000多元的里子全部是
狐狸毛的冬袄，等我晚上坐公交车回到家时在，家里不仅没有一口热饭，他还坐在沙了
上等我回来做。看着冷锅冷灶，我又累的不行，我气不打一出，把电饭煲内胆狠狠地摔
在地上，摔出几个窝，那天晚上谁也没有吃饭。这样的事发生过好几次，电饭煲摔坏过
好几个。在我读自修大学的那段时间里，经常是下班后去上课，晚上很晚才回家。我上
课的时候，他没办法便自己动手做饭，他吃完了，从来不会管我，我每次放学回家，都
是他们吃剩的冷饭冷菜，可我从来没有抱怨过，我心里想，有得吃就不错了。
他不会修理家里简单的物件，安装窗帘、家俱、修理电路电器，全部都是嘴一张，
花钱或是找一些熟人来家里修理，他从来不会自己动手修理。象起子、锤子、电钻之类
的小工具，这些都是后来我一次一次地采买，家里才有了一个象样的工具箱。
他不喜欢运动。他下班之余，吃完晚饭，就是窝在沙发上一遍一遍地看电视，屁股
都不会动一下，一直看到上床睡觉。每天新闻联播场场不落，然后就是电视剧，尤其爱
看抗日剧，热播的抗日剧没有他没看过的。我不爱看抗日剧，打打杀杀的。他在的时候
，我就不看电视，全部让给他看，我就早早上床，在床上看书，只有他不在的晚上，我
才可以随心所欲地看我自己爱看的节目。
20多年，他几乎没买过书，家里三大箱子和书架上的书，全部都是我的书。我的印
象里，他只买过《于丹说论语》和一本《难得糊涂》这两本书，并且我还不确定是不是
他本人买的，还是拿的别人的，或是单位发的。更别说在家里唱唱歌、跳跳舞之类的。
家里曾经买过一架钢琴，我每次弹钢琴的时候，如果他在旁边，他一会儿就呼噜呼噜睡
着了。干什么都没有知音，我心情真是五味杂陈。家里也很少有下棋和打牌之类的娱乐
活动，偶尔在我的动员下，我会和儿子下几盘象棋。他也从不会主动提出全家在周末去
看场电影，更别说看一场京剧或话剧表演了。
出门旅游是很多家庭都会有的活动，他从来不会主动提出，而且每当我出外提及要
旅游，让他一起去，他都推说工作忙，走不开。北京、上海、杭州、苏州、广州、珠海
、深圳、香港、澳门，都是我独自带着孩子跟旅行团去的。
他不买书也不看书，但据他讲他看过四大名著，那都是久远年代以前的事了。有时
他也能说出一二三来，除了四大名著，他就没看过其它的书了，尤其是外国名著。有时
跟他谈这些外国名著时，就象听天书一样，好奇地天真地听我侃侃而谈，竟然插不上一
句话来，其实我多想从他口里听到他的见解和新的知识，没有。没办法，我就只好说些
中文书籍。
有一次，我被《生死在上海》和《夹边沟记事》这两本书里的人和故事深深地震憾
，并且把书里描述的情景讲给他听，说让他有时间也看看。没想到，他一下子打断我的
话，紧接着扫了一眼书皮，没好气地说：
“我发现你脑子有点乱！”
“一点都不乱！我脑子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你能不能少读点黑暗的书？”
“不是黑暗，是真相！”
“你能不能多读点正经的书？”
“什么叫正经的书？你指的《孔子》？《老子》？还是《四书五经》？”
“我指的是《红楼梦》！多读几遍！天天读！反复读！”
我沉默了，我被深深地刺痛了。
《红楼梦》是应该读，反复读！而且每读一次感触就会不一样！对于《红楼梦》这
部书，我对自已也觉得奇怪，如今，只要听到《红楼梦》三个字，心中就会有一丝丝的
振颤！但是也不能象他说得那样吧，天天读、时时读，一辈子只读这一本书！就是天天
吃“佛跳墙”，也会有消化不良的时候吧！
从此以后，我不再与他谈与书有关的东西。
实话说，结婚多年来，我从末体验过做女人的快乐。我不知什么叫性高潮，什么叫
G点。他每次都是长驱直入，速战速决，从来不会考虑我的感受。我只记得每次床上我
痛苦的表情，希望时间快快过去。每天我都早早地上床早早地睡觉，以避免跟他有交媾
之和。
我们的身、我们的心，从没有在一起过。
自从结婚以后，他就没给我买过一件衣服，没为我过过一次生日，更别提过结婚纪
念日或送蛋糕和玫瑰花了。这些年来，我就象是个高级保姆，上班、买菜、做饭、洗衣
……，全年无休地不停地运转着。慢慢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大
，每次发完脾气，都好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永远不再回这个家。
自从自考专科毕业后，我感觉自己不再象是以前的我，尤其是内心得到了升华，不
再空虚、不再苍白、不再白痴，这可能就是知识的力量吧。心里开始向往那种往来有鸿
儒、相谈无白丁的生活，可是千金易得，知音难求啊！何况在一个小小的四线城市，说
真找不到真正志同道和的师友。
我曾经一度怀疑我自己是不是患上了抑郁症，整天闷闷不乐、愁眉苦脸。我在驾校学习
的时候，有个医院的医生也在那里学，我就问他，他所在的医院有没有精神病科，我想
去看一下？可是他却一口回绝了我，没有！然后头转向了远方。
我以为作为一名医生，即使医院没有这个科室，也许也会猜到我的心思，会反过来
耐心地安慰我，起码说几句开导的话。可是，除了冷冰冰的两个字，什么也没有。我的
心凉透了。
死气沉沉的家庭氛围，冷漠的人际关系，让我对家庭对生活彻底地绝望了。这样的
婚姻、这样的生活，与其得过且过，还不如没有。很多次有过想离开，永远不再踏进这
个家门的想法，但每次看到儿子那双纯真无邪的眼睛，我又义无反顾地留了下来。但从
此以后，我的话语和笑容更少了，可能也是因为自学考试的缘故，我的自学能力得到了
极大的提高，我开始狂热地爱上了读书，不顾一切地扎进了文学书籍里，去寻找我梦中
的知音。
我逛遍了市里的大大小小的书店，买回一本本厚厚的书，开始一点点地啃读。涉猎
的书籍范围很广，有关红酒选购的、诗词方面的、英语方面的、名人传记等，还自学过
一段时间日语。
我坚信：当生活给你关上一个门，它一定会为你打另一扇窗！在我人生最艰难的日
子里，书，给了我最大的安慰。
每一个手棒书籍的日子里，我忘了疼、忘了苦、忘了被人羞辱、忘了被人冷眼相待
。这些书，陪着我渡过了每一个春夏秋冬，每一个寒来暑往；这些书，是我生命里黑暗
航行中的灯塔；这些书，是我迷茫中指路的明灯。我跟书里的人物一起笑、一起哭、一
起感动、一起成长。
2002年那年，他时来运转了。
他单位新调来一个书记，这个书记正好是我姨父的铁杆好友，他不知从什么渠道知
道的。这次他充分展示了的他能说会道左右逢源的本事，让新来的书记对他刮目相看，
重点培养，一年时间里，从副科直升到副处，成了单位的明星。而就从他当上副总经理
，就开始了夜不归宿的生活。以前三天两头的很晚回家，现在开始了整夜整夜不回家，
每次都说应酬，陪人打麻将，回不来。刚开始我怕他养个小三什么的，但是工资条上的
工资还是月月一分不落地上交，我就没在意了。
这样又过了好几年，由于副处是拿年薪，所以家里的收入增加了不少，在市里购买
了一套120平方的三室二厅的新房，可是他在家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终于有一天，我
忍不住了。
那一天好象是一个星期天的晚上。他几乎每天晚餐不在家里吃，我习惯了，但一般
在晚上二、三点 钟会回家睡觉，我也习惯了。但这一天晚上我独自躺在床上，半夜三
点了，还不见他的身影。我就开始打他的手机，刚开始他还接听一、二次，口头说马上
就到，但就是不见回来。我就不停地打，这时候他的手机却突然关机了，再也打不通了
。于是，我就开始整夜胡思乱想，脑袋就象炸了似的，根本不能平静地入睡。早上6点
时，才听到大门开锁的声音，他才迷迷糊糊地倒头就睡，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说
，我起来收拾好东西，带着儿子乘公交车离开了这个新家。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一年正好是儿子初三，也是他最关键的时期。我陪着儿子住在离学校只有5分钟
路程的一套旧房中。儿子白天上学，我就给他做饭、洗衣，一边帮他申请美国的高中。
儿子从上幼儿园、小学、留学，都是我全程一人经办，他没有动过一个手指头，甚至连
嘴皮子都没动过。
在儿子十五岁初中毕业时，为孩子办好出国手续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卖掉家里的三
套房产和钢琴，作为孩子国外读书的学费，然后我毅然绝然地一人推着行李箱离开了我
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这些年来，我做过老师、财务人员，打过工、创过业，去过新东方、考过托福，聘
过别人，被人聘过……。我在北京生活三年、武汉三年、美国二年。这八年，是我人生
的精华，可以说人生的酸甜苦辣，我几乎都品尝过。
最难最苦的是在北京的三年时光：租住的是一个美其名曰四合院，其实是一个大杂
院，没有厨房、没有抽水马桶、没有洗澡间，洗澡都去外面公共澡堂，有一个公用的土
厕所，一到夏天苍蝇乱飞。二十平米的房间，由于地下在挖地铁，晚上睡觉天花板上的
泥土经常直朝脸上掉，半夜还出现过一尺多长的黄鼠狼。我省下每一分钱为孩子积攒学
费，在北京没买过50元以上的鞋子，经常吃的是10元的饺子和打卤面，去餐馆没有点过
50元以上的饭菜。
北京的冬天寒风剌骨、冰雪交加。有一天晚上电暖炉突然烧坏，屋里顿时变成了冰
窖。我把所有的被子、棉袄、羽绒服全部盖在身上，才熬过了一夜。可是直到四天后，
电暖炉才被房东派人修好。我也没有多余的钱去住酒店，一个人在冰窖似的屋内苦苦撑
过。这四天，我终身难忘。
在北京找工作的那些日子，由于四外奔波，我的双脚底下全都打了血泡，都磨成了
厚厚的茧子，双脚都变了形，直到现在脚上的茧子都难清除干净。
人活在世上，到底是靠脑袋去生活，还是靠身体去生活？人活着到底是要坚持自己
坚信的东西还是随波逐流，得过且过？婚姻到底能给一个女人带来什么？人活着到底是
为什么？这些问题，我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每一次都象飞蛾扑火般把自己逼到绝境，
而到最后总能绝处逢生！
在北京的三年时光，我的财经业务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从一个会计人员，做到财务
经理，最后独自开一家装饰公司。在这三年，我还参加了成人高考，取得了对外经贸大
学金融本科学历。
我出生的那个小县城再也没回去过，父母很早就跟与姐姐随军迁移到广州定居。在
孩子1岁多的时候回去过一次，心里的小县城已经面目全非了。不大的县城被一栋一栋
紧挨的楼房拥挤着，绕城河全部被附近的化工厂排泄的废物污染掉了，鹅卵石被一层一
层的深棕色的污物包裹着，堆集着，散发出一阵一阵的恶臭，深棕色的河水漫无目的地
向前流去，河道上架着一座建了一半的大桥孤零零在站在那里……
现在那些屌丝和穷大学生，现在很多都成了DF的高管，年薪三、五十万元。最典型
的的XP，现在是YQ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我也从以前的小幼师，痛苦地蜕变成一个财务负
责人、公司经理、自由撰稿人等多重角色的人。
张爱玲曾经说过：“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婚姻不也如此吗？过去
虽然有过单纯、幼稚、徬徨和空虚，但也有青山、绿水、美食、真情，现在，这一切都
远去了。
我从2008年以来，我独自生活和走过了许多城市，比如北京、武汉、美国的一些地
方。他从中专毕业参加工作就没挪过窝，20多年了，一直在他参加工作的单位上班，直
到现在。我体重从生完孩子后一度降到80斤，后来才一点一点地回复到90斤，保持到现
在。他的体重从124斤涨到现在的180斤，整个人都变了形。
他曾经说过我好多次，说我身材不好，脖子短、腰也粗、腿也粗，还说我没胸，象
个男人，这些我也都忍了。他现在1米72的个子象个球似的，我都没说过他一个字。他
长年坐办公室和开车，缺乏煅炼和生活不规律，浑身上下从头、脖子、背、腰、膝，到
脚，没有一个好的地方，经常痛疼难忍。前辈子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我不否认这是一场畸形的婚姻，甚至可是说是我人生的噩梦。这场婚姻没有给我带
来一丁点儿的快乐，它没有亲情，更没有爱情。我曾经对他摊过牌，跟他说这不是我想
要的生活，要把最后的手续办了，可他总说，人生难得糊涂，你不能糊涂点吗？为了孩
子，我们的婚姻一直维持到现在。
这八年，孩子也从一个懵懂少年长成了英俊小伙儿。明年，孩子24岁了，就要研究生毕
业了，即将踏上人生新的征程，我的经济负担将大大地减轻。而对于我来说，是否将这
场婚姻继续下去，是我眼前的头等大事。我必须对我的前半生作一个总结，给自己一个
交待。我想，是该我下决心的时候了。
婚姻是坟墓，也是一所学校，它能教会你思考、教会你生活。傅雷在他翻译的《约
翰•克利斯朵夫》的译者献词有这么一段话： ” 战士啊，当你知道世界上受苦
的不止你一个时，你定会减少痛楚，而你的希望也将永远在绝望中再生了罢！”我深深
地知道：人活着，不能被痛苦、贫穷和死亡催毁，要学会怎样开始新的生活。
如今的我，已经在美国独自开始了新的生活。时不时写一篇散文，作一首小诗，养
一盆小花，做一餐美食，去欣赏一幅油画，去做一次深度旅游，去爱一个宠物……，这
也许就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吧。我在想，等我老去的那一天回头望去时，我不会对我的人
生后悔。
今天写下这些文字，不是为了博得众人的同情和嘲笑，更不是为了炫耀和卖弄，也
不管今后与他是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我只想跟这过去的生活说：“干杯，再见！”同
时为自己七老八十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日子留个纪念，但我更想说的是，一个女人的一生
，婚姻不是她的全部！
我今年47岁了，明年是我的本命年，结婚应满25周年了。
写这些文字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努力想想出他对我的好，除了每月工资条上
的工资按时交纳，我竟然想不出一个。但是此时此刻，我的心情从未象今天这样放松。
二十多年来，婚姻的紧箍咒紧紧地钳制着我，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自从08年离开那个家
之后和随着儿子的渐渐长大成人，我才慢慢地从那个阴影中走了出来。心里想了很久很
久，今天才终于把我这段人生变成文字。
我出生在70年代一个鄂西北的一个小县城里，我有一个姐姐。那时候的县城很美，
四周都是山。围绕县城有一条河，清澈见底，河边的鹅卵石干净透亮。每每黄昏时分，
我便与姐姐和她的同学到河边散步，踩着鹅卵石在河边一遍遍地走来走去，直到天黑。
夏天的时候，又一起去游泳，他们带着我，可以游到河对岸。
小县城很小，中间只有一条大马路，从东走到西就没有了。小时候除了能吃上三顿
饭，其余的娱乐和精神生活几乎没有。想看上几本书，可以说是很难。在我印象里，我
除了上学读的那些教材，就几乎没有读过其它的名著，而且也没有人推荐或提醒应该看
些什么课外书籍，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家里根本没有多余的钱让我买书。在我的童年
以至于到青年时代，我的内心都很苍白。我不知道那时候，是不是很多人都和我一样？
在离小县城400多公里距离的地方，有一个四线城市，也是典型的山区城市，但是
这个山区城市跟我的出生的县城完全不一样。六十年代的时候，由于国家三线建设，市
里组建了一个叫DF的生产军用汽车的单位。DF是国企，直接由中央领导，上海的、沈阳
的、武汉的等等全国四面八方的人才都聚集到这里。只要开口，听到的不是上海话，就
是东北话，更多的是讲普通话的人。
这里俨然不象山区，更象是山里的洋窝窝。这个洋窝窝让这里早早过上了共产主义
生活：逢年过节鸡、鸭、鱼肉、海鲜、水果……样样发，每到发放物质的时候，每家每
户冰箱、阳台、床上床下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吃的东西。这里流传一句很广的笑话：“
单位什么都发，连老婆都发！”
其实这不是笑话，是真的。在这个单位工作的，没有找老婆想找单位以外的，都是
内部解决。只有那些实在条件太差的才会考虑外单位的媳妇。而外单位的女孩子，都眼
巴巴能嫁到这里，以便一辈子不愁吃穿。我，也不例外。
在我中专毕业的时候，通过在DF组织部工作的姨父，终于谋到一个名额，顺利地分
配到这里。我虽然是幼师，但是属于干部编制。那时，我美滋滋地想，我是世上最幸福
的人，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这里。“人们往往把欲望的满足看作是生活的幸福”，这句
话用在当时的我身上是再贴切不过的。
DF里，每年有很多全国各地分配来的大学生，什么哈尔滨理工大的、安徽合肥工业
大学的，清华的、武大的也有很多。可是他们除了一纸文凭，什么都没有，用现在的话
讲，完全屌丝一个。都是住单身宿舍，2人一个房间，每天下班按时拿着饭盒去食堂打
饭。
虽然说是食堂，那时候DF食堂的饭菜比家里还要好，又便宜。大肉包0.1元一个，
肉酥饼0.2元一个，还有花卷、油条、油饼、糖酥饼、稀饭、豆浆，一应俱全，中餐和
晚餐也很丰盛。
转眼我分配来DF已经差不多五年了，懵懂地过了五年。体重也从刚来时的85斤涨到
了105斤，成了小胖墩。看着单身宿舍楼下时不时放着鞭炮迎亲的队伍，心里才开始恍
恍不安起来。虽说快23岁了，可是自己对自己的未来却一点儿都没谱。是找有钱的？当
官的？有高学历的？还是有文化的？是爱我的还是我爱他的？完全没有底儿。那时候也
没看过《简爱》、《飘》、《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也没有看过《安娜•卡列丽
娜》和《傲慢与偏见》，《红楼梦》只是听上辈人断断续续地讲过，我理解不了爱情到
底是什么？我也没有想过为什么非要结婚呢？婚姻到底能给谁幸福呢？
精神的苍白，让我为此付出半辈子的代价。
回头想想自己，除了有个DF的标签，确实也没有什么实力。胖胖的身材、矮矮的个
头，学历又不高，又没有钱，到哪里去找一个乘龙快婿？
在姨母的搓合下，我与DF的另一个单位的他结婚了。他也是中专学历，学的是道桥
，做DF内部道路的修建和维护工作，当时是一名小技术员。他找我的理由很简单，我不
是厂里的工人，不用到车间干脏活累活，也不用三班倒。我呢，觉得他看上去人还老实
，会踏踏实实过一辈子的人。
我不知道这场婚姻到底带给我了什么，走进婚姻殿堂的那刻起，疲惫、徬徨、沮丧
、悔恨就一直伴随着我、就这样转眼半辈子过去了。
他是现代生活的白痴。
超市买食用油，只要和他一起去，他就要买菜籽油，我说菜籽油现在转基因的多，
对身体不好，而且炒菜起泡沫，他非说菜籽油好，炒菜香。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很多视频、电影都可以在线观看，而他每次都要让儿子从网上
给他下载好，他再看。我跟儿子讲，现在国内国外都讲究版权了，最好不要随便从网上
下载东西，以免引起不必要麻烦，他就满脸的不高兴。
给他圣诞节花4000多买的大衣，一直放在柜子里睡大觉，他从来没穿过。每到冬天
我便提醒他穿上，要不白花钱了，他总说不热，我也不好说什么。
他吃饭的饭菜从来不挑，给什么吃什么，而且每顿倍儿香。他不擅长做饭，家里都
是我做，他偶尔去买个菜。有时让他去买菜，他专拣漂亮和大个的买。现在买菜，不象
二十多年前，闭着眼睛买回的菜也好、米也好，又好吃又放心。我提醒过他好多次现在
严重的食品安全问题，买菜不要光注重外观，越是土的、蔫的、小的、不那么光鲜的，
才是比较安全的，他就是记不住，每次买菜就象挑美女，看到好看的，手就不由自主了
。他也特相信小贩说的话，一两句就把他搞得晕头转向了。有一次，他从菜市买回几斤
大米，进门就兴冲冲地跟我说，这米好，卖米的说这种米永远不长虫！我听了，半天没
说话，转身就把他刚买的米扔进了垃圾桶。我告诉他，他买的这种米是转基因大米。我
是特反感转基因产品的。
他年轻的时候喜欢显摆，身上无论什么时候，不管有钱没钱，身上总上会带3000元
现金。一掏皮夹，别人一看，哇，这么多钱，他很有满足感。现在都21世纪了，他的这
个习惯还改不了，身上总是装大笔现金，如果不装这么多，感觉会被人瞧不起似的。我
说过他好多次，现在有信用卡了，不要装那么多现金在身上，不安全，他总是记不住。
银行转帐和存钱、交网费、电费、电话费，他都还是往银行实体店去交。他还是生活在
上个世纪的人。
现在微信、QQ很方便，好多联系都不必要用电话了，可他不习惯。他只在微信和QQ上看
别人的发言和留言，很少主动发言的和与别人聊天，顶多是与我和孩子联系一下。
再说说显示屏的事儿吧。
我一直对三星的电子产品耿耿于怀，我觉得三星的产品，手机、显示屏、打印机等
等，都是华而不实，而质量极差的一个品牌。我在北京住过三年。有一年他来过春节，
带来了一个大包裹，是一个电脑显示屏，是三星的，差不多有30英寸大小吧，还是一个
液晶的，看上去高大上。我心里挺纳闷，这么好的东西，他怎么会想着大老远给我带来
，我当时甚是惊奇。他说他是花了几千块钱专门买给我的。我想，这么好的东西，既然
带来了，就先用着吧。
春节过后，我就把电脑显示屏换上了。刚开始几天，没发现有什么大的问题，可是
紧接着几天，我的眼睛难受的要命，面部皮肤明显感觉发干、发紧，皱纹明显增多，皮
肤感觉很难受，而且整个脑袋整天晕晕糊糊的，炸裂似的痛，接下来的几天更严重了。
电脑又不是头一次用，用多很多牌子的了，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我感觉这个显示屏的辐
射可能超标，但是又无法进行检测。我这才发现，可能是他新买的显示屏用过感觉不好
，才送到我这里的。
我把这个反应告诉他，他却说我瞎说，这么好的东西给我不会用。他坚持说显示屏
没有问题，但是我的眼睛和面部完全不能再适应这个显示屏了。正好办公室里还有另一
名同事，我把显示屏换给他，让这个同事试试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果然，同事也有
了相同的问题。我便把这个显示屏撤了下来，换上了原来的显示屏，脸部这才感觉舒服
了许多。
我告诉他这个显示屏不要再用了，让他下次带回去退掉，可他还是坚持说是好东西
，不退，也没有带走。这个显示屏就一直被搁置在包装盒里。儿子暑假从美国回来，他
把这个事告诉儿子，说我分不清好坏，儿子把我埋怨一顿，说我不用，他用，坚持要带
到美国去。我担心儿子这个显示屏辐射超标会影响孩子大脑的思考能力，孩子正处在高
中紧张的学习阶段，还不具备分辩事非的能力，连我的亲身经历也不相信，只愿意相信
他的一面之词。
孩子使用这个显示屏不久，也出现了相同的问题，我让孩子赶紧处理掉这个显示屏
，或者直接扔掉，不要再祸害人了。
除了显示屏，还有发生过一次灭蝇灯的事儿，要不是我及时制止，还不知道会发生
什么严重的后果。
那是一个夏天，孩子暑假回国到我们租住的房子。租住的房子有些年头了，门窗都
变了形，每天晚上都有很多蚊子从窗子缝里钻进来，多年未用的帐子都用上了。有一天
我下班回家，看见孩子脚边多了一个亮着紫色灯光的电子驱蚊灯，紧紧贴着孩子的左脚
，我吓了一跳。我赶紧问是谁买的？他高兴地说是他买的。我马上厉声说，赶紧拿走，
紫外线灭蚊灯是不可以紧挨着人皮肤的！他都40多岁的人了，连这点起码的常识都没有
。幸亏我回来的及时，孩子没有发生严重的后果。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就象他平时买菜一样，做任何事不讲究科学，不调查研究，只
是一厢情愿，他心里认为是好的东西就是好的。类似这样的事还有好多，没法一一举例
了。
他是一个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
自从认识他以来，我住过四次医院。一次是结婚前，在他父母家过元宵节，在他亲
友的极力劝说下，出门看花灯，走在人行道上被对面飞来的一辆面包车撞伤了，断了七
根肋骨。当时全家四人受人，我受伤最严重，人当时就昏迷了，被好心人送到医院，第
二天才醒过来，为此住院一个月。他从春节后就去了外地，事故发生时，他不在。住院
期间，都是他父母我父母和肇事方的护理人员照顾我，他没有来医院照顾我一天。但是
后来，我们还是结婚了，他一直说他工作忙，我也没当回事儿。
结婚后住过三次院，一次是头痛、一次是切除胳膊上的囊肿、还有一次是生孩子。
这三次，只是生孩子他来医院陪床一个晚上，送了五天共十餐饭，其余两次也都没来过
医院，都是我一人在医院办理所有手续，自已买医院的饭菜渡过的。
说到在医院生孩子他陪床的那个晚上，一切都历历在目，好象是昨天发生的事儿。
我生儿子是顺产，到了晚上下面伤口发炎非常痛，半夜小便想下地站起来都困难。那天
晚上他睡在旁边的小床上，我忍着巨痛推了推他，想让他搭个手，扶我一下，没想到，
他却急不耐烦地把我推到一边，又转身睡去。我心里难受极了，又不好发火，只好一个
人慢慢挪腾到便盆上，手撑着两边的床沿，免强完成了小便。我以前的脾气非常好，只
知道忍，从来不会发火。但是我会永远记着当时的情形，不会忘掉。
他是一个毫无情趣的人。
他的动手能力极差。他不会做饭，结婚二十多年了，他只会炒芹菜炒肉丝，炒白菜
和红烧肉这几个菜。而且每次让他掌勺，都想不出别的菜，炒来炒去这老三样，从来不
会出现个新花样。我做梦都想吃一次现成的热乎乎的丰盛的菜肴，没有过，从来没有过
，我甚至想过如果再次结婚的话，我一定要找个厨师。
有一年的圣诞节，商场优惠折折，我下班后去为他挑了一件4000多元的里子全部是
狐狸毛的冬袄，等我晚上坐公交车回到家时在，家里不仅没有一口热饭，他还坐在沙了
上等我回来做。看着冷锅冷灶，我又累的不行，我气不打一出，把电饭煲内胆狠狠地摔
在地上，摔出几个窝，那天晚上谁也没有吃饭。这样的事发生过好几次，电饭煲摔坏过
好几个。在我读自修大学的那段时间里，经常是下班后去上课，晚上很晚才回家。我上
课的时候，他没办法便自己动手做饭，他吃完了，从来不会管我，我每次放学回家，都
是他们吃剩的冷饭冷菜，可我从来没有抱怨过，我心里想，有得吃就不错了。
他不会修理家里简单的物件，安装窗帘、家俱、修理电路电器，全部都是嘴一张，
花钱或是找一些熟人来家里修理，他从来不会自己动手修理。象起子、锤子、电钻之类
的小工具，这些都是后来我一次一次地采买，家里才有了一个象样的工具箱。
他不喜欢运动。他下班之余，吃完晚饭，就是窝在沙发上一遍一遍地看电视，屁股
都不会动一下，一直看到上床睡觉。每天新闻联播场场不落，然后就是电视剧，尤其爱
看抗日剧，热播的抗日剧没有他没看过的。我不爱看抗日剧，打打杀杀的。他在的时候
，我就不看电视，全部让给他看，我就早早上床，在床上看书，只有他不在的晚上，我
才可以随心所欲地看我自己爱看的节目。
20多年，他几乎没买过书，家里三大箱子和书架上的书，全部都是我的书。我的印
象里，他只买过《于丹说论语》和一本《难得糊涂》这两本书，并且我还不确定是不是
他本人买的，还是拿的别人的，或是单位发的。更别说在家里唱唱歌、跳跳舞之类的。
家里曾经买过一架钢琴，我每次弹钢琴的时候，如果他在旁边，他一会儿就呼噜呼噜睡
着了。干什么都没有知音，我心情真是五味杂陈。家里也很少有下棋和打牌之类的娱乐
活动，偶尔在我的动员下，我会和儿子下几盘象棋。他也从不会主动提出全家在周末去
看场电影，更别说看一场京剧或话剧表演了。
出门旅游是很多家庭都会有的活动，他从来不会主动提出，而且每当我出外提及要
旅游，让他一起去，他都推说工作忙，走不开。北京、上海、杭州、苏州、广州、珠海
、深圳、香港、澳门，都是我独自带着孩子跟旅行团去的。
他不买书也不看书，但据他讲他看过四大名著，那都是久远年代以前的事了。有时
他也能说出一二三来，除了四大名著，他就没看过其它的书了，尤其是外国名著。有时
跟他谈这些外国名著时，就象听天书一样，好奇地天真地听我侃侃而谈，竟然插不上一
句话来，其实我多想从他口里听到他的见解和新的知识，没有。没办法，我就只好说些
中文书籍。
有一次，我被《生死在上海》和《夹边沟记事》这两本书里的人和故事深深地震憾
，并且把书里描述的情景讲给他听，说让他有时间也看看。没想到，他一下子打断我的
话，紧接着扫了一眼书皮，没好气地说：
“我发现你脑子有点乱！”
“一点都不乱！我脑子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你能不能少读点黑暗的书？”
“不是黑暗，是真相！”
“你能不能多读点正经的书？”
“什么叫正经的书？你指的《孔子》？《老子》？还是《四书五经》？”
“我指的是《红楼梦》！多读几遍！天天读！反复读！”
我沉默了，我被深深地刺痛了。
《红楼梦》是应该读，反复读！而且每读一次感触就会不一样！对于《红楼梦》这
部书，我对自已也觉得奇怪，如今，只要听到《红楼梦》三个字，心中就会有一丝丝的
振颤！但是也不能象他说得那样吧，天天读、时时读，一辈子只读这一本书！就是天天
吃“佛跳墙”，也会有消化不良的时候吧！
从此以后，我不再与他谈与书有关的东西。
实话说，结婚多年来，我从末体验过做女人的快乐。我不知什么叫性高潮，什么叫
G点。他每次都是长驱直入，速战速决，从来不会考虑我的感受。我只记得每次床上我
痛苦的表情，希望时间快快过去。每天我都早早地上床早早地睡觉，以避免跟他有交媾
之和。
我们的身、我们的心，从没有在一起过。
自从结婚以后，他就没给我买过一件衣服，没为我过过一次生日，更别提过结婚纪
念日或送蛋糕和玫瑰花了。这些年来，我就象是个高级保姆，上班、买菜、做饭、洗衣
……，全年无休地不停地运转着。慢慢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大
，每次发完脾气，都好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永远不再回这个家。
自从自考专科毕业后，我感觉自己不再象是以前的我，尤其是内心得到了升华，不
再空虚、不再苍白、不再白痴，这可能就是知识的力量吧。心里开始向往那种往来有鸿
儒、相谈无白丁的生活，可是千金易得，知音难求啊！何况在一个小小的四线城市，说
真找不到真正志同道和的师友。
我曾经一度怀疑我自己是不是患上了抑郁症，整天闷闷不乐、愁眉苦脸。我在驾校学习
的时候，有个医院的医生也在那里学，我就问他，他所在的医院有没有精神病科，我想
去看一下？可是他却一口回绝了我，没有！然后头转向了远方。
我以为作为一名医生，即使医院没有这个科室，也许也会猜到我的心思，会反过来
耐心地安慰我，起码说几句开导的话。可是，除了冷冰冰的两个字，什么也没有。我的
心凉透了。
死气沉沉的家庭氛围，冷漠的人际关系，让我对家庭对生活彻底地绝望了。这样的
婚姻、这样的生活，与其得过且过，还不如没有。很多次有过想离开，永远不再踏进这
个家门的想法，但每次看到儿子那双纯真无邪的眼睛，我又义无反顾地留了下来。但从
此以后，我的话语和笑容更少了，可能也是因为自学考试的缘故，我的自学能力得到了
极大的提高，我开始狂热地爱上了读书，不顾一切地扎进了文学书籍里，去寻找我梦中
的知音。
我逛遍了市里的大大小小的书店，买回一本本厚厚的书，开始一点点地啃读。涉猎
的书籍范围很广，有关红酒选购的、诗词方面的、英语方面的、名人传记等，还自学过
一段时间日语。
我坚信：当生活给你关上一个门，它一定会为你打另一扇窗！在我人生最艰难的日
子里，书，给了我最大的安慰。
每一个手棒书籍的日子里，我忘了疼、忘了苦、忘了被人羞辱、忘了被人冷眼相待
。这些书，陪着我渡过了每一个春夏秋冬，每一个寒来暑往；这些书，是我生命里黑暗
航行中的灯塔；这些书，是我迷茫中指路的明灯。我跟书里的人物一起笑、一起哭、一
起感动、一起成长。
2002年那年，他时来运转了。
他单位新调来一个书记，这个书记正好是我姨父的铁杆好友，他不知从什么渠道知
道的。这次他充分展示了的他能说会道左右逢源的本事，让新来的书记对他刮目相看，
重点培养，一年时间里，从副科直升到副处，成了单位的明星。而就从他当上副总经理
，就开始了夜不归宿的生活。以前三天两头的很晚回家，现在开始了整夜整夜不回家，
每次都说应酬，陪人打麻将，回不来。刚开始我怕他养个小三什么的，但是工资条上的
工资还是月月一分不落地上交，我就没在意了。
这样又过了好几年，由于副处是拿年薪，所以家里的收入增加了不少，在市里购买
了一套120平方的三室二厅的新房，可是他在家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终于有一天，我
忍不住了。
那一天好象是一个星期天的晚上。他几乎每天晚餐不在家里吃，我习惯了，但一般
在晚上二、三点 钟会回家睡觉，我也习惯了。但这一天晚上我独自躺在床上，半夜三
点了，还不见他的身影。我就开始打他的手机，刚开始他还接听一、二次，口头说马上
就到，但就是不见回来。我就不停地打，这时候他的手机却突然关机了，再也打不通了
。于是，我就开始整夜胡思乱想，脑袋就象炸了似的，根本不能平静地入睡。早上6点
时，才听到大门开锁的声音，他才迷迷糊糊地倒头就睡，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说
，我起来收拾好东西，带着儿子乘公交车离开了这个新家。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一年正好是儿子初三，也是他最关键的时期。我陪着儿子住在离学校只有5分钟
路程的一套旧房中。儿子白天上学，我就给他做饭、洗衣，一边帮他申请美国的高中。
儿子从上幼儿园、小学、留学，都是我全程一人经办，他没有动过一个手指头，甚至连
嘴皮子都没动过。
在儿子十五岁初中毕业时，为孩子办好出国手续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卖掉家里的三
套房产和钢琴，作为孩子国外读书的学费，然后我毅然绝然地一人推着行李箱离开了我
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这些年来，我做过老师、财务人员，打过工、创过业，去过新东方、考过托福，聘
过别人，被人聘过……。我在北京生活三年、武汉三年、美国二年。这八年，是我人生
的精华，可以说人生的酸甜苦辣，我几乎都品尝过。
最难最苦的是在北京的三年时光：租住的是一个美其名曰四合院，其实是一个大杂
院，没有厨房、没有抽水马桶、没有洗澡间，洗澡都去外面公共澡堂，有一个公用的土
厕所，一到夏天苍蝇乱飞。二十平米的房间，由于地下在挖地铁，晚上睡觉天花板上的
泥土经常直朝脸上掉，半夜还出现过一尺多长的黄鼠狼。我省下每一分钱为孩子积攒学
费，在北京没买过50元以上的鞋子，经常吃的是10元的饺子和打卤面，去餐馆没有点过
50元以上的饭菜。
北京的冬天寒风剌骨、冰雪交加。有一天晚上电暖炉突然烧坏，屋里顿时变成了冰
窖。我把所有的被子、棉袄、羽绒服全部盖在身上，才熬过了一夜。可是直到四天后，
电暖炉才被房东派人修好。我也没有多余的钱去住酒店，一个人在冰窖似的屋内苦苦撑
过。这四天，我终身难忘。
在北京找工作的那些日子，由于四外奔波，我的双脚底下全都打了血泡，都磨成了
厚厚的茧子，双脚都变了形，直到现在脚上的茧子都难清除干净。
人活在世上，到底是靠脑袋去生活，还是靠身体去生活？人活着到底是要坚持自己
坚信的东西还是随波逐流，得过且过？婚姻到底能给一个女人带来什么？人活着到底是
为什么？这些问题，我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每一次都象飞蛾扑火般把自己逼到绝境，
而到最后总能绝处逢生！
在北京的三年时光，我的财经业务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从一个会计人员，做到财务
经理，最后独自开一家装饰公司。在这三年，我还参加了成人高考，取得了对外经贸大
学金融本科学历。
我出生的那个小县城再也没回去过，父母很早就跟与姐姐随军迁移到广州定居。在
孩子1岁多的时候回去过一次，心里的小县城已经面目全非了。不大的县城被一栋一栋
紧挨的楼房拥挤着，绕城河全部被附近的化工厂排泄的废物污染掉了，鹅卵石被一层一
层的深棕色的污物包裹着，堆集着，散发出一阵一阵的恶臭，深棕色的河水漫无目的地
向前流去，河道上架着一座建了一半的大桥孤零零在站在那里……
现在那些屌丝和穷大学生，现在很多都成了DF的高管，年薪三、五十万元。最典型
的的XP，现在是YQ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我也从以前的小幼师，痛苦地蜕变成一个财务负
责人、公司经理、自由撰稿人等多重角色的人。
张爱玲曾经说过：“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婚姻不也如此吗？过去
虽然有过单纯、幼稚、徬徨和空虚，但也有青山、绿水、美食、真情，现在，这一切都
远去了。
我从2008年以来，我独自生活和走过了许多城市，比如北京、武汉、美国的一些地
方。他从中专毕业参加工作就没挪过窝，20多年了，一直在他参加工作的单位上班，直
到现在。我体重从生完孩子后一度降到80斤，后来才一点一点地回复到90斤，保持到现
在。他的体重从124斤涨到现在的180斤，整个人都变了形。
他曾经说过我好多次，说我身材不好，脖子短、腰也粗、腿也粗，还说我没胸，象
个男人，这些我也都忍了。他现在1米72的个子象个球似的，我都没说过他一个字。他
长年坐办公室和开车，缺乏煅炼和生活不规律，浑身上下从头、脖子、背、腰、膝，到
脚，没有一个好的地方，经常痛疼难忍。前辈子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我不否认这是一场畸形的婚姻，甚至可是说是我人生的噩梦。这场婚姻没有给我带
来一丁点儿的快乐，它没有亲情，更没有爱情。我曾经对他摊过牌，跟他说这不是我想
要的生活，要把最后的手续办了，可他总说，人生难得糊涂，你不能糊涂点吗？为了孩
子，我们的婚姻一直维持到现在。
这八年，孩子也从一个懵懂少年长成了英俊小伙儿。明年，孩子24岁了，就要研究生毕
业了，即将踏上人生新的征程，我的经济负担将大大地减轻。而对于我来说，是否将这
场婚姻继续下去，是我眼前的头等大事。我必须对我的前半生作一个总结，给自己一个
交待。我想，是该我下决心的时候了。
婚姻是坟墓，也是一所学校，它能教会你思考、教会你生活。傅雷在他翻译的《约
翰•克利斯朵夫》的译者献词有这么一段话： ” 战士啊，当你知道世界上受苦
的不止你一个时，你定会减少痛楚，而你的希望也将永远在绝望中再生了罢！”我深深
地知道：人活着，不能被痛苦、贫穷和死亡催毁，要学会怎样开始新的生活。
如今的我，已经在美国独自开始了新的生活。时不时写一篇散文，作一首小诗，养
一盆小花，做一餐美食，去欣赏一幅油画，去做一次深度旅游，去爱一个宠物……，这
也许就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吧。我在想，等我老去的那一天回头望去时，我不会对我的人
生后悔。
今天写下这些文字，不是为了博得众人的同情和嘲笑，更不是为了炫耀和卖弄，也
不管今后与他是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我只想跟这过去的生活说：“干杯，再见！”同
时为自己七老八十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日子留个纪念，但我更想说的是，一个女人的一生
，婚姻不是她的全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