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家很久了。扳起指头算来,已经是第八个没在家过的年了。家的感觉变成镜框里的
照片,越洋的电话,和周末skype里断断续续的视频图像。而年的感觉,被密封进酿酒
的罐子里。偶尔打开的时候,浓烈的气息把眼泪呛了出来。回忆是一种甜蜜的负担。一
点不错。
小年以后妈妈就一天一封email,不是贺年卡,就是拜年短信。心里酸酸的。在外面漂
泊久了,就忘了自己是漂泊的人。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又会被提醒而记起。不知道是不
是年龄大了的缘故,心里特别害怕牵挂的感觉。昨天竟然自个儿想,也许不该看今年春
晚了,免得那熟悉的音乐,又触动了我脆弱的神经。
可是还是忍不住看了。触动我脆弱神经的,今年是春晚三十年的短片。那短片里和美的
家,分明是我家。那短片里的小孩儿,分明是我。只是片里的父母已经承欢膝下,而我
却还孑然一身流浪在地球的另一端。我82年出生,83年第一期春晚的时候,我就半岁大
,像那短片里面一样。我是随着春晚长大的。87年冬天里的一把火的时候,我也是个上
窜下跳的淘气包儿;95年今儿个真高兴的时候,念中学的我也学会帮着爸妈张罗着挂春
联了;99年唱常回家看看的时候,我那年就要考上大学去了离家很远的地方,从那以后
能回家看看的时候也就只有春节和暑假了;06年吉祥三宝的时候,我已经来到美国读书
,那天早上看春晚的时候还和一群朋友包着饺子;12年第三十个春晚了,我也三十岁了
,却还在美国苦苦追寻着自己的梦想。好想家,好想回家,特别是这个时候。
小的时候乡下的亲戚过年总是送来灌心糖。白色的麦芽糖衣里面裹的是芝麻糖馅儿。一
口咬下去先是甜甜的,再是浓郁的芝麻香。糖衣总是黏在牙上,让人吃了一个就再没兴
趣吃第二个。可是现在想起年来,嘴里泛起的味儿竟是这个我并不待见的灌心糖。很腻
,却很温暖。不就是家的感觉吗?
再有就是那个无休无止的爆竹声。从小年开始,这个高分贝的主旋律就此起彼伏的回响
在小城的每个角落。高潮在年三十的夜里来到。春晚就真是“看”的,因为声音基本上
都被爆竹声没过了。打电话也只能一边一只指头塞住耳朵,一边对着电话大喊。过零点
的时候爸爸总是会掐着点儿去楼下打一挂爆竹,在我的记忆里,那挂爆竹总是最响的。
然后就对来年充满了希望。
离家远了久了,对家的思念总是和对祖国的思念混杂在一起。每次听张明敏唱我的中国
心,还都是心潮澎湃,感动流泪。在美国总是能听到各种对中国的负面报道,可是心里
的爱总是无条件的。那里是我的家。有很美丽的山川河流。有五千年的文明历史。那里
在心里打下烙印。那里是自己的根。
不知道还要漂泊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在家再过一次中国年,在三十的晚上,和爸爸
妈妈挤在温暖的房间里,茶几上摆着点心果子,茶壶里暖着茶,看央视的春晚,守夜,
打一挂最响的爆竹,再恋恋不舍的钻进暖和的被窝儿,想着崭新的一年一定很好很好。
崭新的一年里爸爸妈妈会健康快乐。崭新的一年里祖国会强大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