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论比亚大学对外嫁的调查# WaterWorld - 未名水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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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以前翻看过陈渠珍的“艽野尘梦”。有关茹毛饮雪,看得俺脊背发凉。书名艽野典出诗
经“小明” - 我征徂西,至于艽野,说的是去荒远的西边地方。徂则是去的春秋说法
。 “小明”是个悲催的诗。可是比起陈渠珍的经历,诗经之悲催不过打折而已。现在
要是随随便便地胡乱徂了几天西,说来实在是幸福旅程。顺便说一句,原来以为“我”
是胡适徐志摩引进的摩登说法。 其实,“我”字春秋就在用,听起来格调比水浒金瓶
梅时代的“俺”字更古朴。现在人们都是你我你我的说话,古朴失了颜色,格调也早已
烂断。
却说从玉树去甘孜, 要沿214国道向西宁方向走50公里,到歇武镇。然后向东转青海省
道307, 翻过安巴拉山,接上四川省道217。217伟大而乖谬,山水交错,出苍凉及至秀
美,由北而南贯穿康区。
离开玉树那个寒凉早晨,经接待站藏族师傅的指点,在214国道边的尘土里,俺找到了
去甘孜的车。甘孜指的是甘孜县,不是说甘孜州。甘孜州首府在康定。算不上遥远。甘
孜县则有些艽野。从西宁或者成都去,最顺利也要两三天的颠簸。
车是甘孜上来的,在结古镇拉回头客。司机,叫扎西,甘孜人。车,是国产的五菱荣光
,面包车,巴掌宽的轮胎,饼干盒似的车厢,单薄的我见犹怜。 比起高地威武的丰田
陆地巡洋舰,五菱荣光之寒酸,犹如玄武湖载卖唱姑娘的漏顶乌篷。但凡有第二个选择
,外来人是不敢坐的。
话说回来,凡人总有眼拙错的时候。事实说话,五菱荣光堪比安多矮种马,遇山爬坡,
涉水过河,泥里水里滚打摸爬,堪称高原神驹,或者说无敌苦驴。 載上7个人西徂甘孜
,比六缸四驱SUV还顽强勇敢。若那天俺没了饭碗,移居艽野,俺一定会买两辆神驹。
一辆供奉雪域神灵,一辆开着招摇。
话说徂西, 应该是搭伴而行。以后想起来当年旅伴,会觉得很忧伤。此古朴圣贤之道。
诗经的说法是 “念彼共人,涕零如雨。”
神驹所载共人有七,除了俺,都是藏族兄弟。除了司机扎西,另有二扎西,司机的朋友
,也叫扎西,是歌厅驻唱歌手。歌手扎西头发乱蓬蓬地不受羁縻,穿件风尘仆仆的绛色
藏装。袖着手说话。二扎西没有行李, 要去甘孜左近的歌厅去唱歌。那么,歌手能赚多
少钱呢? 俺无顾忌地胡乱打听。一千五左右吧。他有些迟疑地说。一路上,二扎西从从
不大声唱歌,但每每跟着车里放的藏歌哼哼。听来也很婉转。康区,实在是歌手流放地
,帅哥集中营。 汪峰那样油头粉面的摇滚,康区是混不出来的。
另一位共人,是南边稻城来玉树承包寺庙工程的师傅。这庙在哪里呢,说在山里。是个
小寺。是五六个人承包的。 已经在玉树呆了好几个月,现在回家去看看。 稻城都快到
云南了。离玉树真是千里迢迢。这个真犹如那不勒斯工匠到高加索山里给人修地窖,俺
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中间千山万水,隔着艽野的种种荒芜。你说他们这活儿是咋揽
到的呐。其实细想,藏区之间,有个消息网络,无需电缆光纤,只凭口耳相传。籍着这
个网络和信任,他们可以徂东徂西。师傅现在徂完玉树,要徂回稻城去。
稻城师傅问俺到哪里,俺说,想从甘孜到理塘,不过还没想好,也许去炉霍道孚。他眼
睛一亮,说咱俩一起搭伴走吧。你去稻城吧。现在稻城很好看,成都昆明的人都来看。
第二天早上,甘孜那个十字街头,他碰上俺,又问要不
要一起走。可惜俺要看看才离开。 另外两个共人,是囊谦那边的小伙子,刚买了汽车
,要去甘孜转到成都提车。再从成都开回青海来。下意识里,俺想他们的车也是五菱荣
光。买回来车上会写贴上“青海省玉树州囊谦县多日乡”,很神气地开来开去。 转天
,在甘孜那个两个西瓜皮能,出溜到头的街上,这两个小伙子,碰见俺还拍肩膀问好。
俺在康巴人看来,似乎挺有眼缘。
最后一位共人,在石渠那边一个道班里,管理电话线的师傅。 上车的时候,电话师傅
说,下车的地方“很近,过了石渠就到了”。不过康巴的远近概念,不可按常义理解。
若是两百公里的路,俺经常开一个半小时多就到了。可是艽野不一样,可能要开六个小
时。实际上,电话师傅过了石渠大概两个多小时,才在一个鸟飞绝人踪灭的地方下车。
昔我往矣,日月方奥。意思说是,徂西的那个时候,天气不错。
歇武镇
从结古到歇武,一路很好走,通天河对岸,在修到玉树的高速公路。 车行片刻,在三
江源大桥停下方便。 桥上藏民挂的经幡,犹如百衲旧衣,在风中瑟瑟抖动。 桥的另一
边,有三江源纪念碑,俺没有过去看。蹲在纪念碑前,照张一游像。俺的藏族共人们看
起来,肯定挺傻的。远远的一望,其实也够了。桥下的流水,急慌慌地,最后是要流到
东海里去的。 俺住江之头,君住江之尾,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 所谓不弃涓涓,
方成江河, 要是站在桥上撒泡尿,若干天之后,也能流到上海崇明。如此思想,也不
是下作,因为停车就有人在旁边尿尿。
三江源桥下,是通天河,流到下面,就是金沙江。以前过通天河很困难。1750年吧,一
个荷兰人沙木尔跟着喇嘛门去北京看皇上,路过这里,说渡河要早晨出发,还要在中间
一个岛上过夜,第二天才能过到对岸。一百年前,陈渠珍的记忆是,”到通天河时,死
亡又约十余人,“ 真是悲哀凄厉。不想也罢。
回到现在,过河不远。就是歇武。 歇武镇,是个丁字路口。214国道穿过歇武镇,而去
四川的307省道在这里搭上国道. 我们于是在歇武停车,加油。
拉布寺加油站大概是世界上唯一的喇嘛寺加油站了,穿着绛红袈裟,给车加油的喇嘛,
气质很好,想娶媳妇儿的话,大概可以24盏灯不灭,荡平非诚勿扰。 图里挠头的小伙
子,是扎西。
加了油,扎西去小店买来一捆红绿经纸,往前窗下一塞。 说, 走了。
经“小明” - 我征徂西,至于艽野,说的是去荒远的西边地方。徂则是去的春秋说法
。 “小明”是个悲催的诗。可是比起陈渠珍的经历,诗经之悲催不过打折而已。现在
要是随随便便地胡乱徂了几天西,说来实在是幸福旅程。顺便说一句,原来以为“我”
是胡适徐志摩引进的摩登说法。 其实,“我”字春秋就在用,听起来格调比水浒金瓶
梅时代的“俺”字更古朴。现在人们都是你我你我的说话,古朴失了颜色,格调也早已
烂断。
却说从玉树去甘孜, 要沿214国道向西宁方向走50公里,到歇武镇。然后向东转青海省
道307, 翻过安巴拉山,接上四川省道217。217伟大而乖谬,山水交错,出苍凉及至秀
美,由北而南贯穿康区。
离开玉树那个寒凉早晨,经接待站藏族师傅的指点,在214国道边的尘土里,俺找到了
去甘孜的车。甘孜指的是甘孜县,不是说甘孜州。甘孜州首府在康定。算不上遥远。甘
孜县则有些艽野。从西宁或者成都去,最顺利也要两三天的颠簸。
车是甘孜上来的,在结古镇拉回头客。司机,叫扎西,甘孜人。车,是国产的五菱荣光
,面包车,巴掌宽的轮胎,饼干盒似的车厢,单薄的我见犹怜。 比起高地威武的丰田
陆地巡洋舰,五菱荣光之寒酸,犹如玄武湖载卖唱姑娘的漏顶乌篷。但凡有第二个选择
,外来人是不敢坐的。
话说回来,凡人总有眼拙错的时候。事实说话,五菱荣光堪比安多矮种马,遇山爬坡,
涉水过河,泥里水里滚打摸爬,堪称高原神驹,或者说无敌苦驴。 載上7个人西徂甘孜
,比六缸四驱SUV还顽强勇敢。若那天俺没了饭碗,移居艽野,俺一定会买两辆神驹。
一辆供奉雪域神灵,一辆开着招摇。
话说徂西, 应该是搭伴而行。以后想起来当年旅伴,会觉得很忧伤。此古朴圣贤之道。
诗经的说法是 “念彼共人,涕零如雨。”
神驹所载共人有七,除了俺,都是藏族兄弟。除了司机扎西,另有二扎西,司机的朋友
,也叫扎西,是歌厅驻唱歌手。歌手扎西头发乱蓬蓬地不受羁縻,穿件风尘仆仆的绛色
藏装。袖着手说话。二扎西没有行李, 要去甘孜左近的歌厅去唱歌。那么,歌手能赚多
少钱呢? 俺无顾忌地胡乱打听。一千五左右吧。他有些迟疑地说。一路上,二扎西从从
不大声唱歌,但每每跟着车里放的藏歌哼哼。听来也很婉转。康区,实在是歌手流放地
,帅哥集中营。 汪峰那样油头粉面的摇滚,康区是混不出来的。
另一位共人,是南边稻城来玉树承包寺庙工程的师傅。这庙在哪里呢,说在山里。是个
小寺。是五六个人承包的。 已经在玉树呆了好几个月,现在回家去看看。 稻城都快到
云南了。离玉树真是千里迢迢。这个真犹如那不勒斯工匠到高加索山里给人修地窖,俺
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中间千山万水,隔着艽野的种种荒芜。你说他们这活儿是咋揽
到的呐。其实细想,藏区之间,有个消息网络,无需电缆光纤,只凭口耳相传。籍着这
个网络和信任,他们可以徂东徂西。师傅现在徂完玉树,要徂回稻城去。
稻城师傅问俺到哪里,俺说,想从甘孜到理塘,不过还没想好,也许去炉霍道孚。他眼
睛一亮,说咱俩一起搭伴走吧。你去稻城吧。现在稻城很好看,成都昆明的人都来看。
第二天早上,甘孜那个十字街头,他碰上俺,又问要不
要一起走。可惜俺要看看才离开。 另外两个共人,是囊谦那边的小伙子,刚买了汽车
,要去甘孜转到成都提车。再从成都开回青海来。下意识里,俺想他们的车也是五菱荣
光。买回来车上会写贴上“青海省玉树州囊谦县多日乡”,很神气地开来开去。 转天
,在甘孜那个两个西瓜皮能,出溜到头的街上,这两个小伙子,碰见俺还拍肩膀问好。
俺在康巴人看来,似乎挺有眼缘。
最后一位共人,在石渠那边一个道班里,管理电话线的师傅。 上车的时候,电话师傅
说,下车的地方“很近,过了石渠就到了”。不过康巴的远近概念,不可按常义理解。
若是两百公里的路,俺经常开一个半小时多就到了。可是艽野不一样,可能要开六个小
时。实际上,电话师傅过了石渠大概两个多小时,才在一个鸟飞绝人踪灭的地方下车。
昔我往矣,日月方奥。意思说是,徂西的那个时候,天气不错。
歇武镇
从结古到歇武,一路很好走,通天河对岸,在修到玉树的高速公路。 车行片刻,在三
江源大桥停下方便。 桥上藏民挂的经幡,犹如百衲旧衣,在风中瑟瑟抖动。 桥的另一
边,有三江源纪念碑,俺没有过去看。蹲在纪念碑前,照张一游像。俺的藏族共人们看
起来,肯定挺傻的。远远的一望,其实也够了。桥下的流水,急慌慌地,最后是要流到
东海里去的。 俺住江之头,君住江之尾,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 所谓不弃涓涓,
方成江河, 要是站在桥上撒泡尿,若干天之后,也能流到上海崇明。如此思想,也不
是下作,因为停车就有人在旁边尿尿。
三江源桥下,是通天河,流到下面,就是金沙江。以前过通天河很困难。1750年吧,一
个荷兰人沙木尔跟着喇嘛门去北京看皇上,路过这里,说渡河要早晨出发,还要在中间
一个岛上过夜,第二天才能过到对岸。一百年前,陈渠珍的记忆是,”到通天河时,死
亡又约十余人,“ 真是悲哀凄厉。不想也罢。
回到现在,过河不远。就是歇武。 歇武镇,是个丁字路口。214国道穿过歇武镇,而去
四川的307省道在这里搭上国道. 我们于是在歇武停车,加油。
拉布寺加油站大概是世界上唯一的喇嘛寺加油站了,穿着绛红袈裟,给车加油的喇嘛,
气质很好,想娶媳妇儿的话,大概可以24盏灯不灭,荡平非诚勿扰。 图里挠头的小伙
子,是扎西。
加了油,扎西去小店买来一捆红绿经纸,往前窗下一塞。 说,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