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后美国持枪率暴涨,年轻人和有色人种持枪变多
5月的德州被泪水淹没。一把AR-15半自动步枪,一名沉默内向、没有朋友的高三辍学生,一所活跃着西班牙裔孩子的小学,一个普通的正午,拼凑成一个至少19名小学生和2名教师死亡的大屠杀。5月24日11:32发生的德州乌瓦尔德镇罗布小学枪击事件,已经成为德州史上死者最多的校园枪击案,也是在2007年维吉尼亚理工学院(33死)与2012年桑迪胡克小学枪击事件(28死)之后,美国历史上第三大校园枪击事件。而在10天前,10名黑人死在了纽约州一家超市的枪击案中。根据美国非营利组织“枪支暴力档案”的数据,罗布小学枪击案已经是2022年美国发生的第212起大规模枪击事件。
噩梦般的循环:枪击案越多,买枪者越多“我已经受够了,我们必须采取行动,别告诉我,我们对这种大屠杀束手无策。”拜登在公开表态中几近语无伦次。几天后的5月27日,美国步枪协会(NRA)年会仍然照常举行,前总统特朗普仍决定赴会。当民主党参议员克里斯・墨菲在参议院声嘶力竭:“我们在干什么?我们在干什么?”而美国最大枪支制造商Sturm, Ruger & Company的股价却在5月25日收市时上涨4%,第二大制造商Smith & Wesson Brands的股票大涨近7%。罗布小学枪击案最终的死伤人数尚未定论时,已经有社交媒体大V催促民众赶快去抢购枪支,他们认为枪击案可能会让政府出台枪支限购令,那时民众将没有武器防身。类似的事情一直在发生:2012年桑迪胡克小学大屠杀和2015年圣贝纳迪诺枪击案发生后,上述两家枪支制造商的股票同样出现了上涨。“我们必须承认,这种令人不安的现象是存在的:在大规模枪击事件发生后,人们总会囤积枪支,因为人们想要自卫,担心枪支管制立法将使购买武器更加困难。”《观察家》报总结道,“这会推动枪支制造商的股票上涨,枪支游说集团的话语权就会更加强大,持枪拥趸也会辩解称,正是因为有了枪击案,人们才更应该持有武器自卫。”枪击案增多,导致人们购枪兴趣变强,持枪派更加强硬,枪支管控更加受限,导致下一轮的枪击案继续高发。对于各州政府而言,这是一种噩梦般的莫比乌斯环。疫情带来的恐慌则为民众持枪热情加码。芝加哥大学的一项社会调查发现,自2020年3月至今,有近五分之一的美国家庭购买了枪支。调查显示,在过去的两年里,美国每20个成年人中就有一个人第一次购买枪支,他们并非迷恋枪支,但仍然从无枪者变成了持枪者。目前,美国有一半成年人都生活在有枪家庭。“和新冠大流行前的持枪者相比,大流行期间的新晋枪支所有者更趋向于年轻人和有色人种。年轻人更容易受到枪支制造商宣传的影响,近年来,枪手为年轻人的枪击案发生率显著变高了。”芝加哥大学社会科学实验室高级研究员约翰・罗曼说道,“他们想要从不安和恐惧中获取安全感,尤其是当男性觉得自己的男子气概被损害时,他们更愿意购买枪支。”――2012年桑迪胡克枪击案的受害者家属,就对雷明顿武器公司提起诉讼,指控他们利用营销手段,诱使像20岁的亚当・兰扎(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案凶手)这样的年轻男子买枪。该公司鼓励消费者曝光他们没有买枪的朋友,因为他们“不是一个男人”,“应该考虑补发你的男人卡”。――值得深思的是,罗布小学枪击的凶手萨尔瓦多・拉莫斯也刚刚成年。他沉默寡言,青少年时期经常遭受校园霸凌,几乎没有朋友,但看上去“很正常”。不论反枪派如何痛心疾首,枪支制造商如何狡猾,普通人想要从武器中获得安全保障的心理似乎可以理解,尤其是当罗布小学的受害者基本为拉美裔时,这种恐惧更是人之常情。他们可以一边真心哀悼遇难者,一边去商店买来枪支,但由此造成的既成事实是,死在枪口下的人越多,美国人越想买枪。这是一种魔咒,也是死的人越来越多,购买枪支需进行背景调查的法案却在国会山拖了2年迟迟未见下文的原因之一,更是德州在2019年发生埃尔帕索大规模枪击惨案(23死)的短短两年后,就坚持通过极其宽松的无证持枪法律的原因之一。罗布小学的悲剧,看似人祸,实则无解。先囤粮,再买枪几乎所有媒体都注意到了2020年之后美国持枪率的一轮暴涨。根据研究公司Small Arms Analytics and Forecasting的数字,美国枪支年销售量在2020年创下2280万支的历史记录,月均销量为190万支,比前一年猛增64%。2021年下降到每月166万支,今年前四个月月均售出150万支,仍然远远高于大流行前的水平。而美国枪支行业协会全国射击运动基金会对枪支零售商进行的调查数据显示,2020年和2021年约有1380万美国人首次买枪。当结合数据和大事件的时间节点后,不难看出近年来持枪率暴涨的一些原因。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发现,2020年3月,在时任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宣布对疫情实行国家紧急状态后,枪支销售量第一次激增,每天枪支售量跃升至超过12万支,大流行让人们担忧起了经济、人身权利和公共安全。《美国医学会》杂志认同这一观点,他们认为,枪支暴力事件的增加可能部分是由新冠大流行带来的心理和财务压力造成的。 “每个人都会先去杂货店囤积食物,然后去枪支店。”乔治亚州士的户外运动装备店经理埃里克・华莱士告诉CBS。但接下来的两个月,民众逐渐适应了封锁生活,疫情得到缓解后社会还进行了部分开放,枪支售量开始回落,趋于平稳。疫情不再成为美国枪击案高发的主要原因。一篇发表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的论文则发现,早在2017年,枪支死亡就成为所有美国人的主要死因,大流行之后这种情况变得更加严重。论文作者认为,枪支死亡人数的跃升与美国国会于1996年通过的迪基修正案相吻合,该修正案由当时的众议员杰伊・迪基提出,并得到美国步枪协会的支持,该法案主要是用来限制联邦政府对科研机构研究枪支暴力项目的拨款。白宫对枪支暴力研究的资金资助中断了大约25年,直到2020年,美国政府终于批准为美国疾控中心和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拨款2500万美元研究枪支暴力。“直到今天,政府给的钱仍然无法匹配上如今更加疯狂的枪支暴力。”哈佛大学伤害控制研究中心主任、论文作者之一大卫・海门威向《福布斯》杂志说道。死于一人,也死于一群人2020年5月,当黑人乔治・弗洛伊德因明尼阿波利斯警察执法过度死亡后,枪支销售量再一次猛增――在弗洛伊德死亡后的一个月内,美国售出了140万支枪。值得玩味的是,美国持枪派多为保守党选民,而保守派选民不太会参加为黑人权益发声的集会游行。根据2021年4月的皮尤中心民调结果,81%的民主党人和倾向于民主的独立人士认为枪支法律应该更加严格,而只有20%的共和党人统一这个观点。也就是说,尽管民主党议员和选民积极呼吁控枪,但民众仍然可能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去购买枪支。从某种程度上,民众不由自主的自卫本能可能战胜了他们的意识形态。但布鲁金斯学会提出了另一种观点――他们在跟踪了谷歌上关于一些带有侮辱性种族绰号的搜索量后,在“黑命贵”抗议活动期间,这些搜索量猛增。――这意味着,民主派想要通过游行为黑人争取权益,但却反而加剧了保守派对少数族裔的仇恨。布鲁金斯学会提出,一部分民众可能只是担心抗议活动期间的自身安全,所以买枪自卫。或许多数美国人第一次走进枪支商店抱有的想法,仍然出于最基本的自我保护本能,但数据或许可以展现出这种风潮的严重性:发表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的美国疾控中心数据分析报告显示,2020年,2020年枪支造成4368名1至19岁的美国人死亡,机动车死亡人数为3988人,枪支暴力成为了该年龄段美国人的最大死因。根据《华盛顿邮报》的数据显示,美国青少年枪支相关死亡的发生率在2014年开始攀升,在2016年至2019年期间趋于平稳,然后2020年开始再次大幅上升。而“黑命贵”产生的连锁反应还在持续:Vox网站发现,因为担忧警察权力过大,各级州政府开始考虑削减警察经费,限制警察执法力度,这导致很多民众开始担忧警察保护不了自己的安全,打算自己保护自己。“这和父母担心公立学校的质量得不到保障,把孩子转到私立学校的道理一样。”Vox解释道。美国国家射击运动基金会提出了类似的观点:”带有政治色彩的削减警察经费的呼声也继续刺激销售,枪支销售通常还会在大选年攀升。”在美国,很多情况下持枪是一种鲜明的政治符号。“我们都觉得拜登上任后,会加强枪支管制,人们会提前抢购枪支。”埃里克・华莱士了然道。――因此,出人意料的是,近年来美国枪支销售出现下滑的年份主要集中在特朗普任期内,因为人们不怎么担心政府对枪支管控会更严格。这种政治立场之间的敌对,撕裂了美国,也在谋杀更多的生命――尽管民主派抗议活动层出不穷,民主党总统成功上位,但保守派民众被打压的话语权,从丧心病狂的枪支暴力事件上折射出来,近年来,美国枪击案受害者多数为有色人种和移民。而枪手为白人至上主义者的谋杀案激增。他们被捂住了嘴,于是他们更加信任手里的枪。而2022年的血色5月,那间本应春光明媚的校园,死于一人,也死于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