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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岁老教授讲往事,连载:鬼神,修仙,凶宅,灵异,奇人奇事,大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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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岁老教授讲往事,连载:鬼神,修仙,凶宅,灵异,奇人奇事,大开眼界

姚纯阳777777777
1楼
老教授讲往事之:僵尸与归魂
节选自: 寄庐志疑
作者:刘衍文,男,1920年3月生,浙江省龙游县人。上海教育学院(现已并入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
寄庐志疑·僵尸与归魂
归魂的传说尽管流于“迷信”,或将继续流传演变下去,因为它大多牵涉到男女之恋、夫妇之情、天伦之爱。只要情深,自然无间生死。这时就未免觉得汤玉茗“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之言陈义过高。归魂固然难以复生,难道“魂兮归来”的伉俪之情还当不上一个“至”字吗?
僵尸,原义即指死尸,不管腐烂不腐烂的。《水经注·渭水上》云:“僵尸倚窟,枯骨尚全,惟无肤发而已……当是数百年遗骸矣。” 《西游记》第二十七回孙行者打死的白骨精,化作一堆骷髅,行者告诉唐僧:“他是个潜灵作怪的僵尸,在此迷人败本,被我打杀,他就现了本相。他那脊梁上有一行字,叫做白骨夫人。”二书所谓“僵尸”,皆指骨架而言。后世也用来转指不腐的尸体。我这里说的僵尸,则除指言不腐外还另有含意,即纪晓岚所说的:“其为祟者曰僵尸。僵尸有二:其一新死未敛者,忽跃起搏人;其一久葬不腐者,变形如魑魅,夜或出游,逢人即攫。或曰:"旱魃即此。"莫能详也。”(《阅微草堂笔记》卷十)我这里说的归魂,也不是泛指祭奠活动招来的亡灵,而是指死后还经常回家像生前一样生活的鬼魂。
僵尸袭击活人之说似起源甚晚,自惭腹俭,只知道清代笔记中记载特多,大约起于明末清初吧。但尸体能起而行动,则在唐代笔记中就有记载,段成式《酉阳杂俎》卷十三云:
处士郑宾于言,尝客河北,有村正妻新死,未殓。日暮,其儿女忽觉有乐声渐近,至庭宇,尸已动矣。及入房,如在梁栋间,尸遂起舞。乐声复出,尸倒,旋出门,随乐声而去。其家惊惧,时月黑,亦不敢寻逐。一更,村正方归,知之,乃折一桑枝如臂,被酒大骂寻之。入墓林约五六里,复闻乐声在一柏林上。及近树,树下有火荧荧然,尸方舞矣。村正举杖击之,尸倒,乐声亦住,遂负尸而返。
宋代周密《齐东野语》卷十八载某知县之女,葬于梅树下,夜晚出游,被后来的知县赵某看到,发其棺,“颜貌如玉,妆饰衣衾,略不少损,真国色也”,就把她的尸体搬到密室去,“四体亦和柔,非寻常僵尸之比”,有性怪癖的赵知县就缘此一病而亡。
这两个故事讲的都是不害人或不主动害人的僵尸,清以后流传的故事中,僵尸的形象就大变了,大多是纪晓岚所说的可怕的两种。下面就耳目所接谈谈自己的见闻。
一、新死未敛者
据说尸体被猫爬过,会起立逐人,若被它一把抱住,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所以入棺前需要守尸,不让其与猫之类的动物接触。我祖母在光绪二十六年因避浙西民变,逃难到安徽绩溪。邻居家有一个童养媳,婆婆一直施以虐待,而公公却处处加以袒护,这使婆婆恼怒非常。一天,公公死了,停尸床上,婆婆说:“老头子喜欢你,你就跟他一起死好了。”竟特地找来一猫,把猫、童养媳和死人关在一室。意在让猫触动尸体,尸体起而将童养媳整死。可到了第二天早上,婆婆听室内毫无动静,以为计划得逞了,遂用钥匙开了房门。不料门刚一打开,其夫尸体直挺挺地站在门口,把她一把抱住,婆婆大叫一声,当场吓死。这时躲在床底下的童养媳也迅即爬出,连哭带跑的,惊动了四邻八舍。我祖父母都去现场看过,大家都同情童养媳,谴责婆婆,认为这是老天施行的报应。
还有一件是我们在龙游时的旧房东余屈之的事情。其子余树滋和我父亲是同学,其孙余敦礼是我的小学同学。余屈之在外有情妇,但又怕老婆,不敢在外住宿,每晚都推说事忙,要到深更半夜才回家。有一个冬天的晚上,他从情妇家出来,即将到自己家门时,不小心踩到一条疯狗,被咬了一口,倒地大呼“救命”,为邻居救起,送往家中。从此就卧床不起,病情日渐恶化,未几去世。停尸厅堂,择日大殓,照例请邻居守夜。入夜无聊,守灵四人遂打起麻将来。雀战正酣,面对尸床的一人忽见尸体站了起,于是大叫一声,四人各自逃逸,而其尸忽口唱京戏,边唱边走,走到门口,为门槛绊倒而止。此事与《酉阳杂俎》所记有几分相似。
有人对余屈之的尸变感到惊异:夜里有人守灵,决无猫触其尸的可能,何以也会如此呢?
这类僵尸,前人也有不少记载。史家谈迁的《枣林杂俎·和集》有一篇《尸蹶》云:
洛川县某死,戚属夜侍,各假寐。尸忽蹶起,遍吸诸人口。其一惊走掩户,尸追出,格于户,相抵。诘旦人集,噀以犬血,尸始仆。不浃月,受吸者相继没。
蒲松林《聊斋志异》卷一《尸变》也记了一件类似的事,不过换成女尸,僵尸害人不是靠吸气而是靠吹气,被吹者不是拖了一月才死,而是当场殒命。其中一个逃出者还被追了许多路,差点被抓住,最后尸体抱树而僵。
这些故事的情节基本上大同小异。
二、久葬不腐者
这一类故事我也听到二例:一例涉及亲戚。内子的一个堂伯因肺病早死,葬后,好些人见他从坟中出来,爬上树捉鸟吃,而且不止一次。因怕出事,就移棺改葬了,自此无事。
另一例则为我同学周甡所亲见。他家境贫寒,原在一家中药店做学徒,发愤读书,投考衢州中学公费生得第二名,年龄要比我大十几岁,与我至好。他告诉我,在药店时,有一天,邻居某人晚上听到敲门声,从门缝中一窥,不禁大惊失色,原来正是他家已死去的长辈,吓得不敢开门。一连数天都是如此,于是惊动了官府,先把其长辈坟墓刨开,把棺木抬至广场。政府派人来主持,请道士作法。还特别请了一个老木匠,在其棺木四周弹了墨线,说是墨线可镇住其灵魂。开棺后,见尸体果然没有腐烂,但头发长了,指爪也长了,牙齿也长成獠牙了。大家都觉得面容恐怖。结果由道士作法,把尸体连棺木一起烧了。
尸体的头发、指爪会生长并不稀奇。《太平御览》卷五五七引《三十国春秋》云:“晋义熙九年,盗发故骠骑将军卞壸墓,剖棺掠之,壸尸面如生,两手悉拳,爪生达背。”大概人虽死去,而身上某些局部组织并未全部坏死,还会生长。至于牙齿会长出来,当是牙龈上缩后给人的错觉,人老了也往往如此。这些都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但死人每晚都回来敲自家的门,那就匪夷所思了。
至于请木匠弹墨线以镇僵尸之法,俞樾《右台仙馆笔记》卷六也有记载,云:
慈溪西门外曾有僵尸夜出为人害。一夕,有木匠数人登城,隐女墙窥之,果见棺中有僵尸飞出,其行如风。匠人伺其去远,乃至其处,以墨线弹棺四周,复登城观其反。俄而僵尸还,见墨线痕,不敢入,徘徊四顾,如有所寻觅者然。俄见城上有人,踊跃欲上,众匠急以墨线弹女墙,尸遂不能上,相持至天明,仆于地,乃共焚之。
然而并不是尸体不腐都会变成僵尸的,不腐正是古人的理想,从天子以至于庶民,都作如是想。成功的例子所占比例不大,否则也不会每逢挖出古尸报章必加报道了。但积少成多,加起来数量也颇可观,如马王堆的湿尸,新疆的干尸,还有各地陆续发掘出来的明清古尸等等,均保存长久,但均未变成吃人的僵尸。 再说一些枝蔓的话吧。
“文革”中,为备战备荒,各处都在挖防空洞,上海某中学校园曾挖出东吴陆逊的墓,他面色如生,但一见天日,即化为灰烬。约隔数百步,又挖出其夫人之墓,也没有腐烂,其足还是小脚呢!也随即见风而化了。
这是邻居楼宝根告诉我儿子的,也和我谈起过。其时其兄正风云得势,亲见其事。可惜那时顾不上文物保护,也没有条件进行处理,当时也不见新闻报道。果如所言,则陆逊夫妇尸体亦入土未腐,而妇女缠足始于李后主之说也需要重作探讨了。其事知情者必大有人在,决不仅仅限于宝根兄弟二人。陆逊墓传说有多处,如宝根之言为确,则上海以外的皆非其真正埋骨之地。
僵尸的传说有解释不通的地方,无神论者不用说肯定都会斥为荒诞,但有神论者也对此大惑不解。纪晓岚就说:
夫人死则形神离矣,谓神不附形,安能有知觉运动?谓神仍附形,是复生矣,何又不为人而为妖?且新死尸厥者,并其父母子女或抱持不释,十指抉入肌骨。使无知,何以能踊跃?使有知,何以一息才绝,即不识其所亲?是则殆有邪物凭之、戾气感之,而非游魂之为变欤! (《阅微草堂笔记》卷十)
不过纪氏说僵尸不识所亲,似与我们那儿的说法不同。衢州地区是说僵尸要吃掉自家人才能化作“飞尸”,随意啖人的。周甡所讲的故事中,那位邻居窥见死去的长辈半夜敲门,所以心惊如此,就是因为相信这一传说的缘故。
接下去再说“归魂”。
“文革”前,一天在难友黄濬思家吃便饭,濬思其人,前文尝数次提及,他是圣约翰大学毕业生,曾任沪西中学校长,英文极佳,辩才无碍,晚年赴美,曾获神学、教育学两个博士,这是后话了。这次,濬思忽问我:“经常听你谈天说地的,不知你是否知道,安葬了的死者,还能回家过正常生活吗?”我说,只有笔记小说中有此记载。如《聊斋志异》有《鬼妻》一篇,说山东泰安的聂鹏云,妻子生病死了,又回家来住,一切无异于常。《子不语》有《江轶林》一篇,记通州士人江轶林妻彭氏死后回家共同生活两月馀的故事。生活中则从未听到。不过,故老相传,人死以后,魂必随煞神回家一次,俗称“回煞”,起源甚早,《颜氏家训》中已经提到。“回煞”的时间,家乡许多人都会推算。我告诉濬思,我祖母去世,“回煞”那夜,她的二女儿曾听到她吹熄了一支蜡烛,吃了一点饭。当晚亲人都梦见她,凡经其手触摸处,都会青一块紫一块的。不过,“回煞”以后再也不会回家了。
濬思等我说完,说:“我问此不是为别的,我的老丈人去世后天天回家,而且都是晚上九时左右来,天一亮就走,连续有三年之久。”我问濬思:“来了住哪里呢?”濬思说:“还不是和我丈母娘睡在一床。” 这时他岳母正与我们同桌吃饭,我就问她:“死人身体是冰冷的,阴气很重,同睡一床不会生病吗?他还和您说话吗?”她说:“这些话现在不便细讲。”我又问濬思:“你可看到他来?”濬思说:“怎么看不到?正因为看到,我才会说呀!只是来时从不对我打招呼,就径直向我丈母娘房里走去。有时还见到他匆匆走开,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这是我从书本子以外第一次耳闻这样的奇事,谁知此后就接二连三地听到类似的事情了。
“文革”中,有一天早上我去菜场买菜,菜场在乌鲁木齐北路。那时买菜是要排长龙的,有几个排在我前面的妇女在闲谈,一个说:“我屋里楼下灶披间有一个和尚,是"破四旧"赶出庙的,活不下去了,立遗嘱,留下六十几块钱做火葬费,托人帮伊办,就上吊自杀了。死了天天夜里还会出现。”刚说完,另一个妇女便正气凛然地谴责她:“迷信,迷信!格种辰光侬还要宣传迷信!”这个妇女胆子也够大的,大约仗着出身成分好,不怕红色专政,于是激动地反驳:“啥个迷信!啥人宣传迷信啦!侬夜里来看看,大家全看得见的!只要侬眼睛呒没戳瞎,就不要瞎讲!”她泼辣得很呢。我不知道她究竟家住在何处,既来买菜,总住在附近吧。
前些年,我在新加坡的儿子回家探亲,对我说,他以前工作时有一位女领导,其父亲死后,也是经常晚上回家的,有时连白天也来。经常翻阅她从单位里带回来的材料,还不时拨弄她的笔记本电脑,不过从来不和她说话。一年以后就不再出现了。
还有一件则牵涉到上文提到的唐师傅关门弟子王瑞平。王悼亡后,觉与儿子同住不方便,想断弦再续,托人介绍对象。最后相中一人,五十多岁,带一外孙,一女一婿另住。王和她见面,她说:离婚的人她是不嫁的,死了配偶的她才会考虑。而王正适合她的条件。只是她说:“我死去的男人是日日回家的。”她外孙也说:“外公我是天天看到的。”王瑞平仗着是唐师傅的弟子,有功力,说:“没关系,我不怕!”一切都谈妥了,王就另租了一套二房一厅的房子。不料后来女方要把女儿女婿一起迁来同吃同住,生活费用要王一人负担。于是婚事告吹,白白费了三个月的房租。两年后,王无疾而终。
随着火葬的普及,僵尸的恐怖故事必将归于湮灭,那真是我们这个时代以及后世人们的幸事。而归魂的传说尽管流于“迷信”,或将继续流传演变下去,因为它大多牵涉到男女之恋、夫妇之情、天伦之爱。元遗山词说得好:“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只要情深,自然无间生死。这时就未免觉得汤玉茗“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之言陈义过高。归魂固然难以复生,难道“魂兮归来”的伉俪之情还当不上一个“至”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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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纯阳777777777
2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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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就会预测命运神准妙术+改命大…此博文包含图片(0/611)2020-07-19 22:51
用手机能看本博全部博文,无加密(0/143)2020-07-17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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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老教授讲往事之:阴兵过道
本文节录自:上海书评,刘衍文︱阴间造反:过阴兵,剪鸡毛
作者:刘衍文,男,1920年3月生,浙江省龙游县人。上海教育学院(现已并入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
日寇流窜家乡龙游前后,有三件事甚奇,值得一说。
一是县政府公开通知,说是白莲教作祟,晚上有人敲门,千万别开。亲友中的确也有遇到这样的事的:门一开,却阒其无人,而随即飞入一张白纸。但后来却什么祸患也没有。我家未曾碰到,但日夜惴惴,虽未做亏心事,对这样的“半夜敲门”,还是提心吊胆的。
二是“过阴兵”。有一天半夜,忽然风声大作,只见门外千军万马疾驰而过。当地的保安部队和警察竟也闻风而动,集体起床,莫名其妙、不由自主地跟着奔走,真可谓名副其实的“鬼使神差”了。老百姓都说是阴间造反,政府则作科学解释,说这是抗战引起的心理紧张所致,要大家不要信谣传谣。友人说上海在日寇入侵前不久,现在的镇宁路附近也有类似之事发生。报上说这是自然现象,用不到大惊小怪的。
三是“剪鸡毛”。街谈巷议往往将此事与“过阴兵”联系起来,说阴阳一体,凡阳间有乱,阴间同样也不会太平。收集鸡毛,是阴兵为造反时插帽作标记作准备。那段时间,每日皆有哄传,今天这家鸡毛被剪,明天则是另一家。终于有一天,此事 “光临敝舍”了:那时我家一共养了八只鸡,风声一紧,晚上就把鸡笼搬入卧室。有一天半夜,忽闻鸡一阵咯咯乱叫,连忙点灯起来,只见每只鸡的两翅皆似被利刃割过一般,刀口十分整齐。尤感诧异的是,看不到“一地鸡毛”。凡被剪过毛的鸡,大家都不敢食用,悉数深埋,就像我们现在用“大屠杀”来对付禽流感那样。
其实,除了“半夜敲门”之事自惭孤陋未见前人提及外,另两件事要说奇也不奇,“日光之下本无新事”,早就出现在前人的笔下了,只是其超自然性使人百思不得其解罢了。清汤用中《翼駉稗编》卷五《阴兵》云:
乾隆四十五年(1780)夏秋间,苏、松、常、镇一带,讹传阴兵遍野,树头皆有火光,光中隐隐有旗帜,黑衣红裤,层布如林,惟面目模糊不可辨。往往入人家剪鸡毛、割辫发,尤喜割妇人乳头、小儿阴茎。鸣金逐之,东伏西起,至晓始寂。
清齐学裘《见闻续笔》卷二三《剪鸡毛》云:
咸丰三年(1853),阴兵到处出现,有形有声,城乡之民鸣锣以御之。余时寓居吴门友来巷,一夜闻鸡乱叫,烛之,见鸡翼尽为鬼物剪去。来朝询之邻家,亦然。越七年庚申之变,苏、常失守,变异之兆,已萌于此。
清百一居士《壶天录》卷下云:
阴兵之说,原属幻妄。然亦有燐火成团,排列如阵者。若但闻金戈铁马以及呼号之声,则幻而又幻矣。粤垣西城己卯(1879)入腊后,晚间城中市廛悉闻空中神鬼号哭,或如甲马齐鸣,喧呶不已。新基渡头,其声尤烈,闻之者皆惶然惊云。是岁正月下旬,广州府番禺县冯明府,于某夜梦醒,遥闻署后街喧声鼎沸,悚然而听之,似有狂呼追杀者,又有哀号乞救者,人声喧嚣,无虑千百。呼众起闻皆同,饬役持械张灯前往弹压。至则月明风静,万籁无声。询更役,则若不知也,咸疑为梦后耳鸣。既寝,喧声较前更厉,后往迹之,仍无影响云。俗传阴兵毎剪鸡毛为鬼箭,遂以剪鸡毛为阴兵确据。辛巳(1881)七月,阊门外某肉铺畜鸡四,旋风一扫,四鸡群啼,栖于埘,久而不出。细审之,两翅毛管截然各斩。互相惊述,皆谓阴兵经过。于是有击金器以驱逐者,有悬符以镇压者,有焚冥镪以禳解者。呜呼!阴阳一理,必谓阴世无兵,此胶柱鼓瑟论也。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无如愚夫愚妇始终不悟耳。
“剪鸡毛”之事,近世地方文献作为“灾异”亦予记录,我在光绪《平湖县志》、民国《吴县志》、民国《南汇县续志》中都找到相关资料。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除了说鸡毛是阴兵所剪外,竟有不少记载说直接动手的竟是纸人!《翼駉稗编》卷五《剪鸡毛》云:
某绅有老妾畜鸡二笼,三更,鸡声不已。亟燃火往,一笼毛已剪落,一纸人手持利剪,鲜血殷然,盖剪毛时适为是妇所魇而不能遁也。烧之,啾啾作声。
民国《吴县志》卷五十五《祥异考》亦云:
(咸丰)三年,苏州城北某氏家有剪鸡毛者(黄兆麟《瀛珠仙馆笔记》)。按记云:时有喧传剪鸡毛者,人不之信。一夕,城北某氏全家外出,仅幼妇守舍。睡至夜分,鸡笼中格格有声,疑为鼠狼攫食。起逐之,暗中觉有物应手而踣,烛之,乃一纸人倒仆于地,一手握剪,一手袖鸡毛,衣冠姽婳,形质宛然。亟呼邻近集视,共相骇异。迄明,阖郡喧传,争检所蓄之鸡,无不被剪。
“纸老虎”无用,而纸人竟具如此神通,大概人人听了都会觉得荒唐无稽。因为直至科技发达的今日,要造个遥控机器人潜入人家,钻进鸡笼,剪截羽毛,恐怕也大有难度。即使造得出,也所费不赀了。还不如改行研究纸人,可以大大节省科研经费和制造成本呢。
纸人作怪,我本视为齐东野人之语,但一桩当时的新闻、如今的旧闻却又使我大惑不解起来。《申报》1876年9月11日《续述拿获妖匪》记江西拿获邪教匪徒二人,其中一名方普志,竟在审问官员众目睽睽之下表演剪鸡毛之术!
问:“汝能剪制纸人否?”该匪立制一具献上,以一手持剪,与前所搜获者无异。官谓:“此等法术可在此试演乎?”答云:“我仅能剪鸡毛。”于是众役即取鸡一笼置列堂下。但见戟手向纸人画符,口喃喃诵咒。未几,举手一招,则所跪之处鸡毛徧地。众视笼中物,皆断其尾矣。
至于鸡毛剪了何用,据该报同年9月22日《匪犯供词》所引涂昆玉供词说:“剪了鸡毛,好做阴箭,以备起事之用。”原来鸡毛不是当令箭用的,也不是插帽做标记的,还果真是《壶天录》所说的阴间武器呢!
“剪鸡毛”之事,似最早发生于清代,明以前书未见记录,而历民国,直至建国后,却屡屡发生。旧方志中多有述及,新方志中却不登一字。据我泛览所得,约在1970年初冬,唐山市华岩新庄家家户户鸡毛都被突然剪去(贾太平编《华岩史话》,2009年,92-93页);1980年,湖南京广铁路沿线十几个县也遭此厄,引起恐慌。湖南有关部门经过研究,认为有几个原因:一、缺乏胱氨酸和蛋氨酸,二、鸡虱,三、羽管螨(詹扬桃《鸡羽管螨的研究(一)所谓“鬼剪鸡毛”》,《家禽》,1985年第十期)。不管定为何因,都说是鸡觉得难受,自己将羽毛啄落。但我亲眼所见,鸡羽并非逐渐脱落,而是刹那消失。且断处齐如刀截,落羽无迹可寻,怎么看也不像鸡自伤所致。虽说科学无禁区,但研究者对这些现象似乎均有意回避,未免缺乏科学的严谨态度了。
《华岩史话》
既然“科学解释”对此不能自圆其说,而民间往往都说“剪鸡毛”和“过阴兵”有关,那就不妨回过头来再谈谈阴兵吧,“姑妄言之姑听之”可耳。
阴兵,也称鬼兵,顾名思义,就是阴间鬼魂组成的军队。
张鲁所创的五斗米道,是号称有役使阴兵之法的。书圣王羲之一家世代信奉此道,其次子凝之最为虔诚,任会稽内史时,孙恩起事,欲袭会稽,属下请作防备,凝之不听,竟说:“吾已请大道,许鬼兵相助,贼自破矣。” 但鬼兵并没有听命而至,凝之遂为孙恩所杀(《晋书·王羲之传》)。迷信如此,为此还丢了性命,怪不得他的妻子才女谢道韫会恨恨地说:“天壤之间,乃有王郎!”值得注意的是,孙恩也是五斗米道教徒,两人竟是同教相残,你死我活,莫非那时已经分化出不同的教派了?
王凝之请不到鬼兵,但载籍所记,鬼兵往往是不请自来的。
《北齐书》卷七记武成帝大宁三年(563)六月,“晋阳讹言有鬼兵,百姓竞击铜铁以捍之”。这还是谣言,但《太平广记》卷三三一《洛阳鬼兵》一则就言之凿凿了:
(唐玄宗)开元二十三年(735)夏六月,帝在东京,百姓相惊以鬼兵,皆奔走不知所在;或自冲击破伤。其鬼兵初过于洛水之南,坊市喧喧,渐至水北。闻其过时,空中如数千万骑甲兵,人马嘈嘈有声,俄而过尽。每夜过,至于再,至于三。帝恶之,使巫祝禳厌,每夜于洛水滨设饮食。
此后,这一现象就史不绝书了,五代袁象先在迪州、宋代真宗在澶渊,均有阴兵助战的记载(《旧五代史》卷五九《袁象先传》、《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六四),《金史》卷二三《五行志》记金主亮正隆六年(1161)八月,“临潢府闻空中有车马声,仰视见风云杳霭,神鬼兵甲蔽天,自北而南,仍有语促行者”。如果说正史中这些有关阴兵的记载体现了统治阶级“神道设教”的意旨,未必可信的话,那么私人的一些闻见之录恐怕就不能这样视同一律了。
明陆粲《庚己编》卷一《鬼兵》云:
陆容居吴之娄门外。正德丙寅(1506)春,一日薄暮,容倚门独立,闻隔岸汹汹,若有兵甲声。已而有数千百人,自腰以上不可见,腰以下可见,皆花缯缴股,其行甚疾。容大惊呼,其家男女老幼毕出,皆见之。逾时过始尽。是岁崇明海寇钮东山作乱,奏调京军及诸卫军讨之,兵岁馀乃罢,官帑为之一空。容所见,盖兵象也。
清钱泳《履园丛话》卷十四《阴兵》云:
乾隆乙巳(1785),岁大旱,是年十一月初中,石湖中每夜闻人声喧噪,如数万人临阵,响沸数里。左近居民惊起聚观,则寂无所有,第见红光数点,隐见湖心而已。自镇江、常州以至松江、嘉、湖之间,每夜俱有灯光,照彻远近。村人鼓噪,其光渐息,俄又起于前村矣。
民国马汝贤《蠹馀录·阴兵》(《小说大观》第五集)云:
光绪甲申(1884)夏,吴下盛疫,喧传城外每夜有火光一片,色作绿色,绕城而行。光中隐有人马杂沓声。好事者登城瞭望,谓为阴兵过。余初不信,久之,城内各街巷深夜亦有所闻见。先瑞卿伯曾于门隙窥之,据谓一如所传,而光中且隐见马蹄起落状。余以慈母禁阻,不获一窥,深以为憾。
1887年5月28日《申报》报道了芜湖的同类事件:
芜地自正、二、三、四月以来,北郊一带,毎夜闻空中有千军万马声、号令声、鼓角声,声声不绝。夜半起视,则见自江口以上,迤北而东,万点灯火,倐隠倐现,此即俗所谓阴兵也。
以上有关“过阴兵”的材料均未提到“剪鸡毛”,而前引有关“剪鸡毛”的记载,有涉及阴兵的,也有与之无关的,可见二者并无必然的共生关系。
直至今日,“过阴兵”之事也并未人间绝迹。“文革”时安徽凤阳大庙就曾发生过此事,这是一位在当地插队的上海知青告诉我的。另据报章杂志披露,云南陆良县的大、小惊马坡,人们不但经常听到金鼓之声、马蹄之响,竟还看到披坚执锐的古代士卒(韩良《破解千年过阴兵之谜》,《文史春秋》2002年第七期)。研究者认为这是当地磁铁矿的全息录音录像功能造成的。但在人工模拟能够重演以前,这毕竟还是一种假说。即使可以用来解释陆良县不断出现的“过阴兵”现象,对全国各地那些偶一发生的同类现象能否执一应万呢?难道在在处处都有磁铁矿吗!
鸡鸣嘐嘐,鬼影幢幢,是耶非耶,群疑莫释。作为业文之士,还是“三句不离本行”,谈谈“过阴兵”传说在文学创作上的运用吧。此事常被诗人运入篇章,采为意象。僧贯休《战城南》:“碛中有阴兵,战马时惊蹶。”又《古塞下曲七首》之七云:“阴兵为客祟,恶酒发刀痕。”恐怕是他耳闻目睹的记实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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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老教授讲往事之:鬼打墙
上海书评,刘衍文:鬼打墙
作者:刘衍文,男,1920年3月生,浙江省龙游县人。上海教育学院(现已并入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
杨绛先生在《走到人生边上》一书中,两次提到“鬼打墙”,一次是耳闻,一次是眼见。耳闻的一次,杨先生记的是一位村民所讲的亲身经历:
我有夜眼,不爱使电棒,从年轻到现在六七十岁,惯走黑路。我个子小,力气可大,啥也不怕。有一次,我碰上“鬼打墙”了。忽然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到旁边许多小道。你要走进这些小道,会走到河里去。这个我知道。我就发话了:“不让走了吗?好,我就坐下。”我摸着一块石头就坐下了。我掏出烟袋,想抽两口烟。可是火柴划不亮,划了十好几根都不亮。碰上“鬼打墙”,电棒也不亮的。我说:“好,不让走就不走,咱俩谁也不犯谁。”我就坐在那里。约莫坐了半个多时辰,那道黑墙忽然没有了。前面的路,看得清清楚楚。我就回家了。碰到“鬼打墙”就是不要乱跑。他看见你不理,没办法,只好退了。(《前言》第8页,商务印书馆2007年版)
眼见的一次,杨先生这样写道:
从新林院寓所到温德先生家,要经过横搭在小沟上的一条石板。那里是日寇屠杀大批战士或老百姓的地方。一次晚饭后我有事要到温德先生家去。锺书已调进城里,参加翻译《毛选》工作,我又责令钱瑗早睡。我独自一人,怎么也不敢过那条石板。三次鼓足勇气想冲过去,却像遇到“鬼打墙”似的,感到前面大片黑气,阻我前行,只好退回家。(同上22页)
“鬼打墙”的传说不知起于何代,先秦典籍似无明确记载。只有《左传》中的一则故事约略近之,那就是成语“结草衔环”中“结草”一词的出处。鲁宣公十五年(晋景公六年,公元前594年)秋七月,秦桓公伐晋,在辅氏被晋国的魏颗击败。战斗中,魏颗见秦国大力士杜回被一位老者结草绊倒,于是乘机将他擒获。晚上梦见老者告诉他:“我是你所嫁出去的女人之父,你遵照了‘治命’,我所以报答你。”原来魏颗之父魏武子,有个宠爱的侍妾,武子病初起时,对魏颗说:“我死了,你一定让她改嫁。”待病重时,竟说一定要用她来殉葬。魏武子一死,魏颗却照前一嘱咐将其妾嫁出去了,说:“人病重时的嘱托是‘乱命’,我听从的是清醒时的‘治命’。”
老者既能“托梦”,自然是鬼无疑。虽未“打墙”,却能“结草”。以阻人之行而论,目的相同,效果无异。
“《春秋》谨严,《左氏》浮夸”,在这一记载中,“结草”之鬼竟能目睹,其说未免可疑。而“打墙”之鬼,则并不在人们眼前出现,杨绛先生所述二事皆然。但在袁枚的笔下,鬼“打墙”时,就不但鬼影幢幢、鬼声啾啾,甚至还能口吐人言了。其名著《子不语》中有一则云:
乾隆十年,镇江程姓者,抱布为业,夜从象山归。过山脚,荒冢累累,有小儿从草中出,牵其衣。程知为鬼,呵之不去。未几,又一小儿出,执其手。前小儿牵往西,西皆墙也,墙上簇簇然黑影成群,以泥掷之;后小儿牵往东,东亦墙也,墙上啾啾然鬼声成群,以沙撒之。程无可奈何,听其牵曳。东鬼、西鬼始而嘲笑,继而喧争,程不胜其苦,仆于泥中,自分必死。忽群鬼呼曰:“冷相公至矣!此人读书,迂腐可憎,须避之。”果见一丈夫,魁肩昂背,高步阔视,持大扇击手作拍板,口唱“大江东”,于于然来,群鬼尽散。其人俯视程,笑曰:“汝为邪鬼弄耶?吾救汝,汝可随吾而行。”程起从之,其人高唱不绝。行数里,天渐明,谓程曰:“近汝家矣,吾去矣。”程叩谢,问姓名,曰:“吾冷秋江也,住东门十字街。” 程还家,口鼻窍青泥俱满。家人为薰沐毕,即往东门谢冷姓者,杳无其人。至十字街问左右邻,曰:“冷姓有祠堂,其中供一木主,名嵋,乃顺治初年秀才。秋江者,其号也。”(卷六《冷秋江》)
该书卷四还有一篇《鬼有三技过此鬼道乃穷》,也涉及“鬼打墙”,记一吕某夜行遇到缢鬼:“其女出树中,往前遮拦,左行则左拦,右行则右拦,吕心知俗所称‘鬼打墙’是也。”和上一篇一样,鬼都肆无忌惮地出现在当事人的眼前。
我想,如果袁枚不这样写,就达不到其书名所标举的标准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过愈是绘声绘影,犹如亲见亲闻,其可信度就愈低。桐城派之所以反对“小说气”,大概也有这个因素在内。袁枚自己并未见到“鬼打墙”,渲染的是“道听途说”,而在诗坛与袁枚齐名的赵翼则曾亲遇其事,事后并赋《夜行曲》一诗以记其事:
鸡未鸣,月先堕。阴风萧骚满天黑,夜迷失道踏坎坷。暗中有鬼不露形,但闪金睛赤如火。老夫独持正法眼,定光自放青莲朵。天明但见冢累累,断碣无名草没髁。
诗中之鬼并未现形,当是纪实之作。如此内容,作为诗材写入日记尚可,写入志怪小说,则不足以竦动读者。不过,事实常常就是如此平淡无奇的,在后世许多有关的记载中,“打墙”之鬼,就像害人之人,大多是穿着“隐身衣”,不欲他人一睹其庐山真面的。
如《申报》1881年3月11日《遇祟传闻》云:
章门(南昌别名)贡院后,虽有居民,而地皆旷野。上月廿六,夜三更后,闻有某甲自店回家,行经该处菜田侧,时正天雨,泥泞昏晦,举步维艰,忽然失足跌仆。及起,则去路为墙所阻,颇为诧异。不得已,拟仍回铺。讵未数武,又有一墙在前,甲乃放声大号。然自此竟不知不觉身已眠于沟浍中矣。少顷,有更夫过彼,见甲以两手向空搏击。惊骇不解,将锣乱敲。居人疑为失慎,多有开门出视者。更夫乃以所见导众往观,中有识甲者,亟为通知其家,抬回灌救。次晨,始历历自述所遇。相传鬼物弄人,揭本人之衣障于其前,视之若墙。人转,鬼与俱转,则四面皆墙,名谓“鬼打墙”。
该报1888年12月17日又报道说:
扬州旧城郡庙一带,隙地甚多,瓦砾荆榛,人迹稀少。数月前,下午时有年轻佣妇某氏偶经某处,独行踽踽,未免胆怯,行走半晌,左旋右转,总不离此方丈地,心知即俗语所谓“鬼打墙”也。遂大声呼号,竭力狂奔,时天色欲暮,信步而行,不觉走至北门城外。有似曾相识之卖菜叟,见妇呆立城河之滨,一举足即落水。叟大异,急呼曰:“大姑娘何以至此?”妇不答,再呼,妇始省,遽曰:“咦,吾何以至此?”遂倩叟送至新城羊巷,始抵其家。
值得注意的是,此事发生在白天。
《申报》也未遗漏上海地区的有关事件,该报1916年9月25日《鬼打墙》一文云:
茸城(松江别名)陆某,文坛之健将也。胆气素豪,每出游郊外,驰马试剑以自炫。郡人都目之为狂生。一夕赴友人文会,醉后归来,夜阑人静,细雨如牛毛。持烛笼过墟墓间,白杨萧瑟,鸮鸟磔磔乱鸣,陡觉不寒而栗。灯光骤暗,酒意全消,徘徊歧路,如磨上蚁。默计距家不远,岂奔走多时而犹未达?穷极计生,急拔佩剑向前乱刺,顿露一线光。志途而返,比抵家,叩扉而入。细君见其神志颓丧,异而察之,则所穿之长袍遍刺刀孔,烛笼内塞枯草一团,疑其遇盗,而孰意其遇鬼也。陆卧床匝月,从此不敢持阮瞻《无鬼论》踽踽独行矣。闻者咋舌不已。
遇到“鬼打墙”的已不是寻常百姓,而是文苑名流了。前一篇报道说所谓的“墙”,实际上是鬼所揭起的当事人之衣,而这篇则说陆某拔剑乱刺的正是他本人所穿的长袍。两件事相隔一世(一世为三十年),倒可取以互相印证。
其实,“鬼打墙”之多见多发,以至寻常百姓亦早视作寻常了。
我幼时居于陋巷,邻居都是些店伙计。由于房屋逼仄闷热,夏夜大家都在门口乘凉聊天。多次听到伙计谈起为东家下乡催款而遇“鬼打墙”之事。那时,各店家为招揽生意,都允许买家赊账,向他们发出“锦折”以供记账之用。各乡富户所欠,店主年终派伙计下乡收取,同时发放下一年的“锦折”。伙计说,收了钱,从乡返城时,屡屡碰到“鬼打墙”。情况大同小异:走着走着,忽然前面竖起一道黑墙,接着又会出现几条白色岔路。若沿路走下去,便会落入水中。那时只有止步定神,小解一下,“墙”、“路”才会消失。我问,是不是疲劳过甚,赶夜路心里紧张,因而产生幻觉呢!他们说:“哪里会呢!我们去收银,怕钱多被抢,都是两三人同去的,还带上刀棒防身。说幻觉,怎会大家所见一模一样呢?”我还问:“鬼就是拦路恶作剧一下吧?怎么没有听说害人致死的事情呢?”“害死了就不会跟你讲‘鬼打墙’了,我们是逃过了。河里的浮尸哪会告诉你他是怎么死的!”
不但邻居碰到过,我家长辈也曾亲历。一般的说法,鬼“打墙”的目的是“拖人下水”,但先祖所遇的“鬼打墙”,情况有些不同,却是要他“往上爬”。
先祖盛甫公(讳堃)年轻时在龙游城外一家“过堂行”做事。所谓“过堂行”,类似于现在物流一行的仓库,供货物存储转运之用。过堂行在城西北衢港(现称衢江)边的官驿前(地名),对岸就是如今有名的“龙游石窟”。祖父是遗腹子,身材矮小,患有严重的哮喘,走路抖抖簌簌的。每天两点一线,上午出发,傍晚归来。祖母和父亲都曾告诉过我,有一天,盛甫公在行里因事耽搁,天黑才回家。提了灯笼,迤逦而行,却觉“路漫漫其修远兮”,总是到不了城。直至天明,竟发现自己站在高树之巅,不禁大惊失色,大声呼救。附近农人闻声搬来梯子,祖父才得免“爬得高,跌得重”之祸。像先祖那样气喘吁吁、颤颤巍巍之人,怎么会爬得上树呢?我至今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李山甫诗云:“世乱僮欺主,年衰鬼弄人。”(《自叹拙》)盛甫公当时虽在盛年,想来是体弱不足以“盛气凌鬼”,以致为鬼所弄。祖父弃世时年仅四十馀岁,足见其赋命之薄。不知是否值得一提的是,城关通向官驿前的路上有两个相距较远的凉亭,供行人或农人避雨憇息之用,亭旁皆乱冢残碑,传说亭中常有女鬼现形。前几年,尚有人在当地杂志《龙吟》上写到此事。前面提过,我并不相信鬼喜欢待在自己的墓穴里,但 “鬼打墙”往往发生在丘墓之地,倒也是事实。
我读小学时,每年学校都举行春游和秋游,称之为“远足”。因为年岁较小,不能离家过远,老师只能带我们到离城最近的、俗称“小南海”的凤凰山童坛殿去(“石窟”即在其地,当时尚未被人发现)。要到那里,就必须走我祖父上下班经过的那条路。因为去的是白天,所以我们也不怎么怕。何况那时已听说鬼魅不再为祟,被一个木匠吓跑了。那木匠特意带了许多鞭炮和墨斗去,果然在凉亭遇到女鬼,于是点燃鞭炮套在女鬼身上,噼噼啪啪,那女鬼从此就“魂飞魄散”了。木匠随即取出墨斗,在凉亭弹上许多根墨线(俗传墨线能辟邪,我在前面讲僵尸的文字中已经提及),使其魂不能再聚而害人。不过我疑心这不是木匠们自己吹嘘的,就是大人编出来让我们孩子安心的。鬼是无质之物,鞭炮如何套得住?如果套得住,那一定是人扮的,扮鬼自是欲行不法。的确,世上侭有“人不做,要做鬼”之人,其鬼蜮伎俩,要比传说中的鬼可怕得多。
儿童文学作家任溶溶先生在《浮生五记》里也写过自己的类似经历。他在“文革”前夕到浦东去搞“社教”,和辞书出版社一人同住一个饲养场。某晚去附近访问一家贫下中农,“沿一条小河浜走不远便到”。访毕回去时:
我们打着手电走。奇怪的是,我们走到这边是小河浜挡道,走到那边也是小河浜挡道,走来走去,怎么也走不出这个怪圈。……我身边的伙伴本来怕黑,这样走来走去,腿都软了,靠在我身上。我还算镇定,干脆停下来定定神,心里说,大不了在这里待一夜,天亮总能看到路回去的。站了一阵以后重新再来,可也奇怪,随即看到那户人家,主人还坐在门前纳凉,笑着问:“你们还没回去啊? ”我一下子放了心,说是找不到路回去。主人用手一指:“那不是饲养场吗,还点着灯呢!”一看果然,饲养场就在附近,也不知为什么刚才没有看到它。不用说,我们顺利地回到了住地。饲养场就在附近却走不到,真像中了邪。
任先生后来查阅了科普资料,原来是这么回事:
余生也晚,在理性昌明、迷信退散的年代,遇到不可思议之事,第一反应是用科学来解释,科学解释不通,自然就归罪于自己的科学素养不够——永远徘徊在科学精神的门外,这真是文科男的悲哀。眼睛和大脑的修正功能不存在了,或者是给你的修正信号是假的,是混乱的。你感觉你在按照直线走,其实是在按照本能走,走出来必然是圆圈。(《浮生五记》263-265页,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版)
任先生信服了,但我这个“怀疑主义者”却大不以为然。在此前,我也曾看过一个有关“鬼打墙”的科普电视节目:在一条狭窄的小街上,一个人一夜都在没完没了地走,就是走不出街来。对此,节目主持人也是如此这般为人指点迷津的。这种说法听起来很完美,只是不知在狭窄的小巷,不是在旷野,人如何能转起大圈来(据说半径要有三公里之多)而不至于撞墙碰壁?又如何解释多人结伴而行也遇“鬼打墙”之事?而且我注意到,“鬼打墙”时均有灯光(或是灯笼,或是手电),有时甚至在光天化日之下,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而且皆发生在当事人平时走惯的路上。
偶阅张德彝《航海述奇》,乃知英国也有此种说法。其书谓“英兰西南界代万晒府人尤信鬼怪”,“彼处迷信颇多,少有异于我国者,且有甚于我国者”,“行人失路,则谓被小鬼所惑” (《八述奇》卷七光绪二十九年五月初十)。代万晒府当是Devonshire,今译德文郡。已过去一个多世纪了,曾经落后的中国亦已科学昌明,不知彼国其地尚存此一“迷信”之俗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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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老教授讲往事之:世上真的有凶宅
节选自: 寄庐志疑
作者刘衍文,男,1920年3月生,浙江省龙游县人。上海教育学院(现已并入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
“凶宅之说,信非虚语矣”
“凶宅”给主人带来的不幸,有事业上的,也有身体上的。事业上的无法证明,不能因入住在前、厄运在后就认为二者间有因果关系,用人事来解释反而更为合理。
寄庐志疑·怪屋奇谭
“于众人皆不利,焉能刚愎自用、自命不凡而独言其无害;多人皆说有,焉能闭目塞听,强词夺理而断言其必无?”纪晓岚对待怪宅的态度,若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还是值得我们肯定和采纳的。
杨绛先生在《走到人生边上》一书中提到闹鬼的宅子,称之为“凶宅”。其实,“凶宅”有两种:一种是并不闹鬼但对居人不利的,如《宋书·王僧绰传》所说的宅子,一连七个达官贵人迁入后都遭厄运,或死或贬;一种则正如杨先生之所言,是有鬼怪现形的屋子。为区别起见,第一种不妨循例称之为“凶宅”,第二种似以称“怪宅”为宜。
“凶宅”给主人带来的不幸,有事业上的,也有身体上的。事业上的无法证明,不能因入住在前、厄运在后就认为二者间有因果关系,用人事来解释反而更为合理。白乐天《凶宅》诗就说:“凡为大官人,年禄多高崇。权重持难久,位高势易穷。骄者物之盈,老者数之终。四者如寇盗,日夜来相攻。假使居吉土,孰能保其躬?”得出的结论是:“寄语家与国,人凶非宅凶。”所说颇合逻辑,似已先得当今科普诸君之心。
至于会给人带来身体伤害的凶宅,科普们也无法否认其存在,当然他们有他们的“科学”解释。
先说一个凶宅的故事吧,不取诸邻,就讲自己的亲属:
内子外祖劳公恭震,字纯一,曾任安徽、浙江二省司法厅长。在浙江时,租住杭州庆春街一所大屋,房子层进甚多,颇有气派,而租费却便宜得出奇。入住不久,即长夜难眠,百药罔效,不久就因不眠而卒了,年仅三十有三。在其死后方知,所居乃是凶宅,在纯一公住入前,就有两届房客不眠而死。
这使我联想起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中的一则故事:
伯祖湛元公、从伯君章公、从兄旭升,三世皆以心悸不寐卒。旭升子汝允,亦患是疾。一日治宅,匠睨楼角而笑曰:“此中有物。”破之,则甃砖如小龛,一故灯檠在焉。云此物能使人不寐,当时圬者之魇术也。汝允自是遂愈。丁未春,从侄汝伦为余言。此何理哉!然观此一物藏壁中,即能操主人之生死,则宅有吉凶,其说当信矣。
我虽没有什么科学常识,却也熟知如今的科普们的解释。对于纯一公之事,必用“室内污染”四字来为我启蒙,大讲氡啊、病菌啊、一氧化碳啊之类的危害;而对纪晓岚所记,也必用“遗传病”一词来为我觉迷,细述遗传啊、变异啊、基因啊、染色体啊的作用。然而岂其然乎!即使这两个因素真能造成不眠而死的后果,怎么知道这几个死者的确死于这些原因呢?为什么只死主人而不死其家人、仆役呢?为什么灯檠去掉,失眠症就能不药而愈呢?不过我知道,科普们总是有办法来回答的,不是说各个房间污染程度不一,就是说每个人抵抗力不同。至于去掉魇物后失眠能愈,他们会说是接受了心理暗示的缘故。那么,为什么上两辈沉疴不治,而第三代能病魔脱体呢?答案是:遗传病也会有轻重的不同。
然而对于鬼物现形、变怪百作的“怪宅”,他们就不再“唯物”,干脆否认其存在而“唯心”了。因为这不能委之于人事关系,也不能找到理化和生理的原因,于是便去寻找心理因素,归咎于主观的幻觉。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新发明,“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不过窃取禅宗和尚们的唾馀罢了。
那么下面就谈怪宅吧,也从自己家里说起。
上文说过,我家祖辈都是衢州西安县(首县)人,直至我祖父在龙游一家运输行(旧称“过堂行”)找到了一份差事,才迁至这个小县城。初到龙游,租了两间屋子住,房子还比较宽敞,谁知住进去之后,一到晚上就见满屋家具都自动移来移去。祖母先看见,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但接着祖父、还有与我们同住的祖父的舅舅都看到了。父亲这时在衢州一所小学教书,得知此事,匆匆赶回。于是便设法搬家,但一时又找不到好房子,只在一条下雨就要积水的陋巷找到几间分散的平房,就此安顿下来。本来还想另觅新居的,然而世事蹉跎,竟在那里一住三十六年之久。我就是在这个陋巷出生的。一直住到我六岁时大姑母在龙游购屋让我们居住为止。
怪宅之事发生在我出生前,当然是耳闻而非目睹的。听说近有读者在网上摘出拙文中所有的“听说”字样,以讽我道听途说,流于荒唐悠谬而竟不自知。其实,悠悠万事,谁也不能件件经眼。目睹的未必皆真,要看是谁让你看的,为什么要让你看;耳闻的未必皆假,要看是谁说的,什么情况下说的。即如网上的这番议论,我目昏从不上网,何从而知,无非也是听说而已,难道也是无中生有的不成?既然读者对“听说”如此怀疑、如此蔑视,那就来段亲眼目睹吧。
我长大后,得知以前我家住过的房子居然有此怪事,心本好奇,性亦好事,不能满足于“听说”,很想亲自去一探究竟。但家里人都不让我去,说是已记不清地址了,心中未免遗憾。然而天从人愿,想不到在抗战胜利后,同一怪事居然让我目验身经了。
1947年,我在龙游简师(当时一种四年制,收小学毕业生的师范学校)找到一份教国文兼做级任(即今之所谓班主任)的工作。学校很简陋,在龙游城外。校舍很简陋,由一所旧庙(在东)与一所相邻的祠堂(在西)改造而成。铲平祠、庙之间的荒冢,盖了一排教室,将两者连接起来,就算是一所学校了。庙宇用作办公,祠堂楼下做食堂,楼上供学生住宿。三间教室,中夹两个小间,东边一个做储藏室,西边一个供级任值班住宿。学生晚上自修,九时熄灯。熄灯后,级任要去巡视,看学生是否关门安睡、油灯是否熄掉。我和曾君飞熊新当级任,那天第一次去作检查,经过食堂,用手电照去,只见里面的方桌都在悄无声息地移动,我几乎要失声而叫了,这时飞熊连忙以手示意勿言。
查毕回房,东面隔壁教室中的课桌忽然都砰砰乱响起来,听上去好像是好几张桌子的门被人狠狠地开了又关似的(那时的课桌,放书包处用一块木板做门,以两枚铁皮合页固定)。开始以为有人在恶作剧,于是又一起去查看,却只见教室门窗紧闭,里面阒其无人。刚一回房,则立刻又响声大作,而且更急更密。次日早上,飞熊才告诉我:“不必惊慌,初来时他们就告诉我了,这些是常事,天一亮就好了。”到食堂一看,果然方桌皆物归原处,而教室也毫无异样。不过两人值班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于是又铺了两床,请学生华作权、周振辉二君来作陪。这一夜更变本加厉了,居然还听到拳击板壁之声,四人同去察看,仍是一无所见。学生回房,也戏敲了几下墙壁,谁知对方竟擂鼓般回应起来。我在简师呆了一年,教室里的响声夜夜不绝,习惯了也就视若无睹、听若不闻了。
上述事虽是亲身经历,但知道说出来还是信者恒信、疑者恒疑的。前面说过,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反过来说,人也不相信自己不愿相信的事情。此等事,若为一人所独见,则不是言其说谎,就是指其有幻觉;若多人共见,则不是疑其集体说谎,就是断其患集体癔症。这样说来,简师师生个个都是歇斯底里患者,有这样的道理吗?
这是龙游城外的事,城里也有好几所凶宅。最有名的是严姓所造的一所半中不西的房子,坐落在县城东门。他家有一个女孩叫严雪映,一目失明,是我的小学同学。她有五个兄长,都是大学毕业的,虽读的不是什么名牌大学,但在当时的家乡已是罕见的了。但不幸的是五个哥哥后来都患上了精神病。在我四年级时,这房子已经空关了,据说里面有鬼怪出没。老辈忖度,大概是屋主人太苛刻太小气了,得罪了泥工木匠,他们以“鲁班术”作“蛊”来以牙还牙,以致一家尽毁了。
三衢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家乡那时常有军队调防驻扎。有一连士兵,以无营盘可住,见此大屋无主,便破门而入作鹊巢之占。晚上,连长挑灯记事,忽闻屋上似有动静,猛一抬头,只见梁上慢慢伸下一条长满黑毛的巨腿,连长大惊,大喝而不止,就拔枪射击,枪声响处,毛腿即刻上缩不见。惊魂甫定,谁知腿又徐徐伸下。如此搅得一夜不宁。次日早晨,发觉士兵少了三人,到处寻找,只见一人躺在房顶,神志不清;一人悬挂在里间门框上,已气绝身亡;另一人失踪,隔了一天才在离县城五里许的一所破庙门前发现,口耳鼻内都塞满烂泥,奄奄一息,污物剔尽后还是迷迷糊糊的。驻军于是悉数撤出,不敢再住。
这是乡先辈傅尔梅先生亲自见告的。他是医生,当时会同其他医生去调查此事。两个昏迷的士兵后来都不治身死。死在门上的那个士兵,他们根据颈部缢沟定为自杀。傅黄埔军校出身,改行做伤科医生。我是足伤请他治疗而与他相熟的。他眇一目,虽是武人出身,却也文采风流,爱写旧诗,常在当地报纸发表。
这幢房子空关很久,1937年改建为公共浴室,每日下午一至四时营业,但很少有人敢于问津。日寇流窜龙游,逃难时,有人还在猜测日寇进屋将会遇到什么,回来后则见此屋连同两条大街都化为焦土了。
1986年初冬,我到龙游参加余绍宋学术研究会成立大会,这是迁居上海后我惟一的一次还乡。我想起这所凶宅,很想知道这幢房子被焚后的情况,于是抽时间去看,只见院门依稀似旧,而里面全是断垣残瓦,还是日寇烧掠后的老样子,不胜感慨系之。
不过,这件事情也可以写成阿加莎·克里斯蒂式的侦探小说,真凶当然就是那个连长,是他伙同他人谋杀了三个士兵,而假托是怪宅妖魅所为。当然啦,写侦探小说固当如是,说是超自然的力量所为,读起来就味同嚼蜡了。
但是,请拿出证据来。丰富的想象力对写小说是有帮助的,却无助于破数十年前的疑案。当然怪宅已毁,我无法拉着科普们到那里去歇上一夜。但这类事,我亲身经历的并不止一件,除了在龙游郊外遇到外,还在衢州城里见过。
我就读的衢州中学因抗战而迁至石梁,每次从龙游去,途中都要在衢州城里休息一夜,我一般都是留宿于大姑母家的。只是有一次,与同乡同学程永麒同行,我是初中生,而他已升入高中了。他有一个姓汪的同班同学,家住衢州城里,非常热情好客,一定要我们到他家去住。汪家宅第甚为宽敞,带有一个小花园,园中还有假山。汪君为我们独辟一室,我遂与永麒同睡一床。夜半想起来如厕,忽见床前梳妆台前有一妇女正在对镜梳妆,遂不敢起来,心存疑讶:怎么这个时候内眷就到这里来了呢!这时永麒也醒了,见状亦不敢起。后来我们都沉沉睡去了。天亮醒来,已不见那个妇女。早饭后,三人同赴石梁,路上汪君问我们:“昨晚睡得好吗?”于是我和永麒都谈起此事,汪君说:“到现在还会出来呀!这间房原是已死嫂子的卧室,她就死在那里。因为有动静,锁起来了。你们来了,才开门打扫干净的。”至此,我们才知昨夜所见乃是亡灵,不觉毛骨悚然,出了一身冷汗。那时不禁想起以前龙游哄传的一件怪事:衢州有一汪姓女子出嫁到龙游,其宅就在我家的后面,隔窗可望见其园其屋。新娘晨起梳妆,照镜时突然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陌生人,回头一看,踪影全无,再回看镜里,那人居然犹在。新娘吓得魂飞魄散,过不了一二天就香消玉殒了。此事传开,吓得人们晚上都不敢照镜了,家有大镜子的都用布幕遮住。老辈人为此告诫我们:“晚上阴气太重,镜是照不得的,会引鬼上身。”谈起此事,汪君告诉我们,这个女子是他的堂房姊妹。
上文曾提及抗战胜利后通志馆同人在云和候车赴杭事。后来汽车终于来了。我们乘到龙游,再由龙游候船去杭州,亦需久等。于是顺便去看我的小学同学施禄生,他那时在一所小学任教。那天已是上午九点半了,他还是恹恹地躺在床上,满头冷汗。他告诉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很可怕:一个女人向他扑来,要吸他的气,他大呼而醒,只见一只硕大无朋的蜘蛛逼到眼前。我说:“是做梦嘛,梦岂能作准?蜘蛛?是你朦胧中看花了吧?”他说:“不会的,不会的,我喊叫时,我爹、我弟弟都看见的,也都大叫:蟢!蟢!这么大、这么大!一叫蟢就沿着丝爬上去,躲到篮子里面去了。”他边说边指着挂在梁上的一个大篮给我看。我听了不寒而栗,问:“这蟢有多大。”他说:“比小鸡还大呢。”他浑身发热,两天不到就去世了。
世上事无独有偶,后来还听到与禄生所遇相近的一件事:大约二十多年前吧,广洋兄带一汤姓中医来见。汤曾任海门市某医院院长,他告诉我,“文革”时为备战拉练,到苏北某地一仓库住宿。某人上床,只见一个形容可怖、披头散发的女人向他扑来,吸他的气,他心里明白,但动弹不得,晨起迷迷糊糊,手脚乏力。一连两日,皆是如此。遂与人说起,被领队严声斥责:“现在什么时代了,还这么迷信!”旁边人都说:“领导说得有理,您就和他换个床位,破除破除他的迷信吧!”领队说:“这又何难,换就换吧!”到次日早上领队突然宣布,全体一律撤出仓库,到另一处宿舍住宿。大家不禁暗中窃笑。
还有一件事是家父遇到的,发生在家乡的另一所房子。此宅属杭州胡庆馀堂所有,是其在龙游城内所造三幢大宅之一,徽式建筑,砖木结构,庭院深深,有七八进之多。衢州大姑母与数人合伙租下,在此开了一家店铺,经营南北货、酱酒糕点,由家父代管。有一天晚上,家父睡在店中的一间房里,突被一物拖入床底,从此便再也不敢在店里宿夜了。另有店员三四人住入另一进楼上的一个房间,夜里各人的床铺都被一一掀动,吓得大家以被蒙头,不敢窥视。一会儿又听到一个重物缘梯而下,响震梯摇,最后坠落于地,其声震耳欲聋。天亮起床去看,了无痕迹。有人建议在楼梯铺上石灰以辨足迹,结果一无所获,而每夜各人的床铺依然“地动山摇”。有人猜测,这大概是“地主”(指 “宅神”,与管一方的土地神有别)作怪吧,那可是得罪不起的。于是点了香烛,烧了锡箔,又备了几样菜肴祭请。结果果然有效,就如流氓地头蛇收了保护费一般,怪物再也不来滋事了。自此四时八节都不忘祭请,直至日寇流窜,烧毁其屋,落了片白茫茫大地,此事才告终结。
这是账房高福根先生告诉我的,他就是住在那房间的几个人之一。后来他成了我的亲戚——他的儿子娶了内人的大姊。
高还遇到一件怪事,在此附带一提:他有一天晚上回家,路遇一个穿着旧军装的士兵,向他讨钱,还要衣服。给了钱,士兵不要,说:“我已经死了,这钱用不着,我要纸钱,衣服也要纸做的,和纸钱一起在路上烧化就行。”回家后高就突发了一夜高烧。于是就去买了纸钱、纸衣烧了。只道其事已完,一天晚上竟然再次碰到那个士兵,正惊恐间,士兵却说这回是来道谢的。谁知好意也会害人,害得高回家后又发了一夜高烧。
不但私人住宅中有怪宅,公家的建筑也难幸免。
永翔的同学王君晓报告诉我,他父亲支内,调贵州凯里银行工作,凯里有座炉山水利站,厂房内,工作人员每日在同一时地都可见一古装老人带一小孩走过。当一老一小出现时,人们都浑身麻木,动弹不得,待二人不见,其感方消。久之不堪其扰,就沿其行走路线造了一堵墙,挡住视线。结果从此无事。后有上级领导来视察,瞥见此墙,觉得砌在这里不伦不类,命其拆去。但听了汇报,如此这般,这位领导倒也体恤下情,没有斥为迷信,居然收回成命了。晓报能画,跟著名画家兼雕塑家张充仁先生有戚谊,曾师从于张,可惜不幸短命,死时还不到知命之年。
怪宅则虽出怪事,却也有于人无害的,见闻所及,约有数件:
“文革”中,永翔同事王君度新对我说,他父亲早逝,母亲在上海师范大学(当时由华东师大、上海师院、上海教育学院等五校合并而成)外语系工作,专门翻译上级想读的外文资料,如《第三帝国的兴亡》等。原住静安区华山路的大胜胡同(上海以胡同为名的弄堂仅有二处,此为其一)。当时他还在读初中,与母同卧一床。半夜醒来,只见一个中年男子,从桌子上拿起一把茶壶,向其母张着的嘴里倒去,流出来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小虫,他好奇用手去接,觉得阴冷非常。把床头灯一开,那男子迅即退向窗口,在窗帘处消失了。再检桌上茶壶,则其中空无一物。他关了灯,谁知男子又复出现;再开灯,又刹那隐没。遂唤醒母亲告之,其母深觉恐怖,遂百计调房,后来搬到长宁区法华镇路去了。度新之母不知姓甚名谁,据云与作家王鲁彦夫人覃英交好,到师大任教,闻亦为覃之所荐。覃曾任中文系总支书记兼副主任,也是我的熟人。怪宅怪人,作此怪事,不亦怪哉!但对主人似无甚伤害,只不过恶作剧罢了。
还有一件事曾记于拙文《先师越园先生传说的真真假假》中,见收于拙著《寄庐杂笔》,姑录之如下:
我们在云和大坪,借作浙江省通志馆办公用的是梅尚书的故宅。这就是余先生《寒柯堂诗》卷四所说的白龙山麓的“败宅”。宅虽已败,却颇见出结构的匠心和气魄的宏伟。其宅随山地的蜿蜒曲折取势,但靠山脊的大部分园地都已烧毁,当地人说是被“天火”所烧,想来当系雷击所致。我们住宿的楼房,靠东边墙已有小半倒塌,可梁柱还是够结实的。办公则在外面隔了一个大天井的门房里。宿舍楼下也有房间,厅堂作饭厅之用。这楼层的西厢,有几间稍微像样的房子,有两个门可通,那就是余先生起居和工作之处。在这些房屋的前间有前厅后楼;在我们的后间,毗邻也有一些残存的房子,那全是梅尚书的后裔所住。整个大坪村,似乎就只有梅氏这一支由同祖繁衍下来的人了。但似乎全已式微,眼前他们的生活十分贫困。我们住的破楼有一顶积满灰尘但样子很别致的小轿,据说一个衣衫褴褛、佝偻龙钟的老妇人年轻时还经常乘此轿进城看戏出过风头。曾几何时,就一败涂地如此!
真是所谓“时衰鬼弄人”的缘故吧,相传这房子自被“天火”烧后就时有变怪发生。说什么一到傍晚,就人“鬼”杂居了;破楼上还有什么“猢狲精”,常常会把人捆绑起来,所以都不敢上楼去。但虽说人鬼杂居,却能相安无事,已经习以为常,全无所谓了。
这些话,要是出于一个隐士之口,我是会把它看成出于愤激而托之寓言的。像归庄门联“两口寄安乐之窝,妻太聪明夫太怪;四邻接幽冥之地,人何寥落鬼何多”,即是一例。无奈这些尚书后人,不论是男是女,大多是文盲和科盲,似乎还没有编造这种寓言的“智巧”。
他们都说:“你们刚来住时,我们真为你们捏一把汗,惟恐会出什么事。但等你们住下了,却又什么都没发生。”
不过他们又说:“今年端午的傍晚,看见有两三个鬼进来。一个鬼说:‘馆长在这里,我们走吧!’于是就都回转去了,可见馆长是天上的星宿,鬼见到他是怕的。”
假如这些话出自余先生后人之口,我一定会怀疑这是因祖宗崇拜使然,然而却是出于他人之口。在我仍然表示不相信时,就有四个人一齐来作证,声称这都是他们亲眼目睹的,并说:“我们骗你们做什么呢!对我们可有什么好处!”
离开云和大坪复员到杭州时,余先生在梅尚书后代中认领了一个螟蛉女,先为她取名“还乡”,我说这名字太俗、太不好听,随即改名“秋云”,那时大约是十来岁吧,现在算来该有五十出头了,不知后来下落如何?这小女孩的母亲,也是“鬼话”的证人之一哩。
需要补充的是:十多年前,衢州市电视台来沪拍摄有关余先生的电视,他们说,曾到云和大坪去采访过,当地见过余先生的只剩一人了。秋云后被动员到新疆建设兵团去,退休后返回老宅,年七十五去世。那所老宅,政府已拨款加以修缮,作为文物保存,以纪念余绍宋先生。而老宅的怪事如今仍在延续,不过不便公开报道而已。
此外,如龙游溪口傅家有一大宅,亭台楼阁俱全,人常见有白衣女子进门,而遍寻不见,外舅曾亲见之。此宅现已卖给一遂昌暴发户,是否尚有变怪,近况不明。同类之事还有,邻居黄君文华,为上海第一师范高级讲师,其妻曹藕芳女士,原为上海国际妇婴保健院护士长,她江阴乡间的老屋有七间七进之大,常见有一双三寸金莲的小脚进进出出,脚步甚快,而不见其上半身。其屋已于数年前拆除。
我国传统有“邪不胜正”之说,认为正人居凶宅亦安,邪人居吉宅亦凶。如清代汤金钊正色立朝,为官廉察,负一时清望,就有“汤文端公安居凶宅”的传说。对争权夺利的达官贵人,上引白乐天的诗就说:“假使居吉土,孰能保其躬?”意思也就是居吉宅亦凶了。引而伸之,还有数说,谓怪宅对几类人不能为害:一为有德之士,如上面所说的汤金钊;一为血气方刚之辈,如《玄怪录》所述的韦生;一为身上有杀气的,如《稽神录》所记的寿州大将赵璘。许多名人逸事也就是从这一主题演绎而来的。但笔记中往往说将来会做大官的人鬼怪见之则避,怪宅于其无害,这未免是我国特有的官位崇拜思想在民间的渗透了。其实,对于凶宅、怪宅,身居高位的纪晓岚就绝没有自以为“生有自来”,故鬼物不能侵的无端骄傲。《阅微草堂笔记》有云:
辛卯夏,余自乌鲁木齐从军归,僦居珠巢街路东一宅,与尤臬司承祖邻。第二重室五楹,最南一室,帘恒飚起尺馀,若有风鼓之者,馀四室之帘则否。莫喻其故。小儿女入室,辄惊啼,云床上坐一肥僧,向之嬉笑。缁徒厉鬼,何以据人家宅舍,尤不可解也。又三鼓已后,往往闻尤氏宅中有女子哭声。尤氏宅中亦闻之,乃云声在此宅,疑不能明。然知其凿然非善地,遂迁居柘南先生双树斋后。居是二宅者,皆不吉。白环九司寇无疾暴卒,即在尤氏宅也。凶宅之说,信非虚语矣。先师陈白崖先生曰:“居吉宅者未必吉,居凶宅者未必不凶。如和风温煦,未必能使人祛病;而严寒沴厉,一触之则疾生。良药滋补,未必能使人骤健;而峻剂攻伐,一饮之则洞泄。”此亦确有其理,未可执定命与之争。孟子有言:“是故知命者不立岩墙之下。”
“ 于众人皆不利,焉能刚愎自用、自命不凡而独言其无害;多人皆说有,焉能闭目塞听,强词夺理而断言其必无?”纪晓岚对待凶宅、怪宅的态度,若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还是值得我们肯定和采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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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纯阳777777777
6楼
老教授讲往事之:郭沫若看相和民间看相奇人奇事
节选 自寄庐志疑·风鉴丛谈
作者刘衍文_,男,1920年3月生,浙江省龙游县人。上海教育学院(现已并入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
郭沫若、毕修勺看相
看了以上文字,读者想来必定以为我改弦易辙,做起科普文章,跟在打假斗士车后邯郸学步了。否否!我不信的是坊间流行的相书,而对于相术本身,却是认为必有可观、不无可取的。诚然,相士中的确有广布眼线、多方刺探以行诈骗之术者,但也有得到秘传、其言有验之人。且在此就见闻所及,略述数人,以为谈助。
一位是给郭沫若先生看相的人,郭氏曾在《湖心亭》一文中详加记述。形式虽是小说,内容实是自叙。这事发生在1925年,郭氏三十四岁。且抄下郭老绘声绘色的文章吧,相士云:
——“唔,‘明堂清明,眼仁黑白分明,只是眼神还有点混浊,内室还有点不清。’——你先生心里有点不如意,是不是呢?看眼可以观心象呢,吓吓吓。但是一交春就好了。今天是二十八,再隔十二天便要交运了。‘明年鸿钧运转。四十六岁要交大运。’不要紧的,不要紧的,你的厄运就要过了。‘左眉高,右眉低’,是乃扬眉吐气之象。‘头部丰满,额部宽敞,东西相称,四方四正’,你将来成名在北,收利在南呢!到晚年来更好,‘人中长长,上阔下张’,你这是长生之相。唉!先生,你的相真好,不是我愚老奉承。我愚老广走江湖,上到湖广,下走南洋,南北二京,东西十八行省,我愚老都是走遍了的,都没有看见过像你阁下这样的好相呢,请你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我把右手伸给他。
——“不对,要左手。……啊,你这手色比脸色更好了。‘中指为龙,宾主相称,二指为主,四指为宾’,你这是鱼龙得水之相。只是小指太短,将来提防有小人暗算。这一层,你阁下可要留意,但是不要紧的。你这手掌很好,‘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中央为明堂,坐明堂而听四方,四通八达’,你阁下将来名成利就,没有一件事情不好的呢。吓吓吓,……”(《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九卷)
按郭老在二十八岁时,落拓沪滨,按相术上说,正交两眉之间的“印堂”,这年过去,二十九岁运行“山林”,在前额左眉角上,一名“天仓”,又名“驿马”,十二宫为“迁移宫”,自是交转之时,这是易于判断的。但四十六岁运行“左颧”,要断其行“大运”殊属不易,而郭老正是在这一年(1937)7月自日本归国,9月,受到蒋介石接见,次年即被任命为军事委员会政务委员、政治部第三厅厅长,中将军衔的。郭老描写相士时笔带揶揄,似表鄙夷。但后来其言竟验,顿觉大奇,自此与友朋谈笑间便津津乐道(见潘梓年《诗才·史学·书征气度》),还忍不住在《从日本回来了》一文中又带了一笔。军政部部长陈诚读了这篇文章,与郭老一起到前线对军人“训话”时,因担忧日寇丢炸弹,还对他说:“今晚要托你的洪福才好。”“你自己的文章上不是说,说你今年要交大运吗?”这是郭老第三次在笔下提及了,见《在轰炸中来去》一文。
一位是给毕修勺先生看相的人。有一次,我与毕老、唐秉珍在一起闲聊。谈及术数,毕老说,他是基本不信的,但有一次同乡介绍一个相面先生来,却使他惊呆了。那人开口便说:“你在某年某月某日照理要死的,不过有人做了你的替代。”那时毕老正为好友陈诚所邀,同郭老一样,也在军事委员会任政务委员,军衔也是中将,还担任《扫荡报》的主笔。那一回,另一位临海同乡到重庆来求他介绍工作,他便请同乡在家住下。毕老原睡楼下,即以此房待客,自己则睡到楼上去了。不料一天敌机来袭,炸弹爆炸,冲击波所及,房子轰然倒塌,楼下的同乡当场压死,毕老则陷入昏迷,送医院抢救多时方才转危为安。当然,这些具体细节相士是不会知道的。
相士还对毕老说:“你有二男三女。”同乡知道毕老膝下确有二男,但仅二女,登时急叫:“不对,不对!”毕老却从容说:“听他讲下去吧。”原来毕老果然还有一女,为情人所生,同乡却不知晓。毕老告诉我们,这位情人如今尚在。毕老去“劳动改造”后,她靠卖血为生,将这孩子连同她前夫的两个女儿一起抚养成人。 “我带你们去她家看看。”于是我们一起到了她家。她与前夫所生的两个女儿都称毕老为“毕先生”,其中一个已经出嫁。她对我们谈起往事,声泪俱下,说:“我是对得起毕先生的。”毕老闻言,默然良久。毕老与她生的女儿上山下乡运动中赴安徽插队,嫁给一个支部书记的儿子。小两口到上海举行婚礼时,毕老一家都去喝喜酒的。毕师母蔡玉凤去世后,毕老颇想与情人复合,但由于多种原因,不能破镜重圆。
术数最难测的就是子女之数,而这位相士望而即知,可谓神乎其技了。但他对毕老在建国后几被枪决、后又陷入囹圄之事却无一言提及。也许过去的事在人脸上留下的痕迹较为明显,能被术士窥见;而将来的事尚未成形,端倪之细不易察知吧。关于毕老的详情,可参见《我的忘年知交毕修勺先生》(见拙作《寄庐杂笔》379-393页),兹不多赘。以上所述,乃前文所未叙者。
晚清外销画中的街头看相图
胡适、顾颉刚、钱穆看相
一位是给胡适看手相的人。《胡适日记》1921年8月26日记学过西洋看手纹法的郑莱给他看手相,“说的有些话不足为凭,因为他同我很熟。但有两事颇不是他平日能知道的:(1)他说,我受感情和想像的冲动大于受论理的影响。此是外人不易知道的。……(2)他说,我虽可以过规矩的生活,虽不喜欢过那种gay的生活,虽平时偏向庄重的生活,但我能放肆我自己,有时也能做很gay的生活。”素来不信术数的胡适这回却认为郑莱看得很对,道出了他性格上的隐秘。
一位是替顾颉刚先生夫妇看手相的人。小友张旭东见告,《顾颉刚日记》1951年9月11日云:
湲儿(顾氏第三女顾湲)生之前夕,我与静秋(顾夫人张静秋)到同济,遇一助教黄君,决言是女,验矣。又言予五十九当生子,又验矣。彼以手纹相者,其灵至此,奇哉!崔冷秋之侄崔新,两月前为静秋起课,亦云必得子,并谓如不得子以后不再卜矣,今亦验。然则成都黄子澄谓予得子虽迟,终能见其成立者,倘亦可验耶?
顾先生独子名德堪,果生于1951年顾五十九岁时。我们知道,说某人生男还是生女,有二分之一的概率,还存在蒙对的可能;要说某人在某年会生男孩,臆断则可,说中实难。所以顾先生虽善“疑古”,在事实面前也不由得不“信今”了。
一位是给熊十力、梁漱溟、钱穆诸公看相的人。钱穆《师友杂忆》记在北京大学时,梁漱溟招一位四川人来寓为众人看相,相士说熊十力“乃麋鹿之姿,当常在山林间,并言漱溟步履轻,下梢恐无好收场。言余精气神三者皆足,行坐一态,此下当能先后如一” 。对在钱家任书记员的贾克文,却说:“此君有官相。为日不远,官运来逼,弗可避。”不久,贾为其表兄招去,至张家口为警务,因性恬淡,不安于职,未一载,即返北平,而仍任闲职。钱穆认为这位相士可谓“谈言微中”了。
一位是我表弟罗诚遇到的和尚。罗诚我在上文写到过,他是清末著名将领、官至湖南提督的罗大春的曾孙。罗是贵州施秉人,后来在衢州安家。表弟那年考高中名落孙山,预备来年再战,竟从衢州到我们龙游小县来补习了。那时卸任的县教育局长魏正德开了一个补习班,补习者有近三十人之数。那时我不在家乡,已随浙江省通志馆复员到杭州。表弟后来告诉我,一天,补习班里来了一个和尚,为大家看相。奇怪的是,这和尚只要摸一摸人的后脑勺,谛视一下,就能说出他的生辰八字及家庭情况。和尚道表弟家有兄弟四人,系三母所生,说得一点不差;又道同学中数罗诚最有出息,会飞黄腾达。后来家人得知此事,都对罗诚寄托了莫大的希望。若以骗术而论,在龙游本地的学生,也许能够打听到一些情况;而从衢州来的人,哪里能探知其地址而去暗中寻访呢;再说即使拿到一张个人情况登记表,怎么知道谁是谁呢?何况生辰八字有许多人连自己都弄不清楚。这和尚确有本事,可惜他预言表弟前程的话非但不准,竟是恰恰相反!
建国初,罗诚在杭州工作,后来下放到淳安锻炼,与当地一位农村姑娘结了婚,不料此举却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按那时的政策,凡家属原在农村的,或新与农村户口之人结婚的,都得到农村去和家属一起过。表弟亦以此故,只得到淳安去住。先做代课教师,俄语、英语、语文无所不教;又干上临时编辑,睦剧、说唱奉命即编,居然还登台去说大书。不久,新安江水库修建,淳安全县动迁,他只好偕妻回到衢州,以做临时工度日。后来因书法不错,到一家锦旗店内写字糊口。妻子则摆了一个水果摊,不料又被汽车撞成残疾。夫妻俩真可谓颠沛万状、困顿不堪了。直至八十多岁,罗诚得遇钱江源茶叶商行总经理刘卫平先生,礼贤下士,拟请他出山担任茶叶研究馆副馆长,还要把他的手书诗词在旅游景点立石,地方领导人也准备为他办离休手续。本以为就要“太公八十遇文王”了,不意突然染疾不治而亡,终究还是一无所得。即使诗能刻,碑能立,又何济于事哉!和尚说命运不准,但测生辰、谈家庭却如此精确,此何故欤?而像这样的相士,似未见历代笔记道及,后来也未听人说起过。
“史无前例”,早已注定
一位是替著名作曲家萧君相面的人。有一次,小友陈惠玲来舍,说孙校长家有客来,想请我去谈谈。说罢,就陪我去了孙家。孙校长即培明女中校长孙鸣岐女士,著名的民主人士。其夫金月章先生早死,她继其夫业,二十多岁就做了校长。学校延请名师甚多,声誉极好。安排了不少在沪的革命者任教,如胡乔木就在该校教过历史,不料孙女士却缘此而在“文革”中大受迫害。
来客是音乐家萧先生,他与孙校长的独生女金言女士曾在海军文工团共过事。萧君对我说:拨乱反正不久,他乘船到大连出差,与旅客们闲谈时,因话题所及,感叹地说:“人的思想要改变真难,科学这么发达了,想不到还会有这么多人念经拜佛,还迷信什么算命看相、卜卦求签!”旁边一个中年汉子听了,大表异议:“不对,不对,相是有的,命也是有的!你要是不信,我就说出一件你过去的事来。”“说吧。” “有一天,你坐在桌旁写字,突然地震了。你钻到桌下,白蚁蛀空的屋梁倒下,弄得你满身是灰,受惊不小,有过这样的事吗?”萧惊呆了,那是他在云南部队时发生的事,此人怎么会知道呢?于是他接着问:“你还知道什么事吗?”“某年某月到某年某月,你坐过一年牢,是不是?”萧更惊呆了。这时,躺在萧上铺的女青年听了好奇,便也发问:“你看我怎么样?”汉子应声回答:“你爹死了,你是奔丧回去的。”旁边铺上的一男青年也开腔了:“你看我怎么样?”汉子脱口而出:“你也是奔丧回去的。”原来这是姐弟俩,可这层关系汉子却没有看出来。这时,查票的人来了,见状说:“你怎么搞迷信活动,跟我走!” 说着就把他带走了,汉子临走时回头一笑。许久,汉子才回舱来,萧问他情况。汉子说:“这种事情我碰得多了,只要肯让我开口,就没问题。” 萧问:“怎么去了这么久?”汉子说:“在场的每一个人,我都讲出他身上发生的一件事来,幸好无一不中。接下去他们就这个唤那个来,那个又叫这个来,船上干活的,差不多都看遍了。”“这就放过你啦?”“不,他们的头头教训我呢:你要认识清楚,你的确是在搞迷信活动,这是没法否定的。不过这次算了,以后不准再搞,回舱位去吧。”萧觉得此事可发一笑,便又问汉子:“你看我今后怎样?” “你将来很好,不过该有两年牢狱之灾,要知道详细,还得看一看命造,但这里不方便。” “这灾能避得过吗?”汉子沉吟了一下,说:“我看是逃不过的。”萧问:“这套本事你是怎么学来的?”汉子说,他是天目山人,父亲原是和尚,母亲原是尼姑,建国后还俗结婚的。这套本领都是父母所传。我问萧君:“你问过他的姓名、住址吗?”“没有。”我听了不禁怅然。
萧君来孙家会我,是想要我为他推命,看看天目山人的预言是否有道理。我推算了一下,只觉得流年不利,看不出有“两年牢狱之灾”来。萧又说:“他还告诉我,有两个属猪的要害我。”这真匪夷所思了,命书、相书上从没有这么具体的判断,要不是汉子有这么多神验之事,我一定会斥之为胡说八道的。
这年岁暮的一天晚上,萧君听到敲门声,有不速之客二人来,问:“你是萧某吗?我们是法警,有人控告你。从现在起,你不要出门,得随时听我们传唤。你可以自己请律师,也可以由我们代请。”萧说:“这些事我一点不懂,随你们的便吧!”萧怕自己的作品也随之化为乌有,于是便把著作匆匆包好,送到孙校长家,说:“想不到真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恐怕过不去了。你女儿出国,托她把这些稿子带到国外去出版吧。”说罢就匆匆走了。
两年后,孙校长因病去世,在追悼会上,我居然又见到了萧君,问他情况,他说:“判处管制两年,刚刚撤销。”
据金言女士告诉我,萧在“文革”中受某人之累入狱,被逼检举其人,审讯夜以继日,车轮大战,无奈只能胡乱交代,签字画押,这才释放出来。而如今被检举者不但平反昭雪,还官进数阶,于是便来追究萧的诬告之罪了。这时,一个与萧一起系狱之人也出来作了人证。而这两位的确都生肖属猪!原来萧君两次受刑事处分,竟皆为一事所累。我不懂,何以这些事的前因后果,都会在脸上呈现呢?难道“史无前例”的日子里所发生的荒诞之事,都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吗?
此后我就从来没与萧君会过面了。但常在电视上听过、见过他所谱曲子的演奏,有一次还看过介绍他的新闻。如此,则天目山人说他“将来很好”,并不是空言相慰。
一位是在浙江温岭豆制品厂工作的人,不用见人,单凭照片就能看相。某年,他在报上见某巨公照,说他不久就当去世,人皆不信,后来果符其言。接着,某公标准像见报,媒体“英明”之颂不绝。其人看了却说:“这人做不长的,最多五年。”人又皆不信,后来亦果符其言。友人应仲峰曾托人将其妻的照片带去,他一看就说:“这个女人是不会生小孩的。”说得一点不差,仲峰夫妇后来移居美国,至今尚膝下无儿。小友王度新曾寄照片去,他断言度新活不过三十六岁。度新有严重的哮喘病,后来与我们失去联系,不知中年以后病情能缓解否。但愿相士是信口开河,其言不验。
大汉奸梁鸿志(众异)沉迷于相术,《汪辟疆文集》中有一篇《题梁鸿志〈爰居阁诗续〉卷首》,专记梁鸿志给黄濬(秋岳)和自己看相之事,照录如下:
丁亥十月,瑞京以此册见贻,诵其《佳日》一篇,言外似有悔恨之意,然已晚矣。邓守瑕题黄秋岳近诗句云:“吾辈宁从人作贼,京曹几见尔登仙。”真谶语也。又程穆庵语余云:乙丙之间,众异游杭州,秋岳亦来。一日,集湖滨楼外楼,谈笑甚洽。众异忽熟视秋岳曰:“君定不免。”黄虽惊,然以为戏言,众异更申言者再,座客忽诘之曰:“君既精相法,曷自言其休咎乎?”梁对镜久之,叹曰:“我亦不免。”此抗战前一二年事,穆庵所亲见亲闻者。不谓逾年黄果以通敌死国法,又十一年而梁亦被极刑。姑布子卿之术果足征乎?亦异事也。
梁之相黄与其自相,可谓神验。但黄、梁二人,如能洁身自好,想不会有杀身之祸。不过,个人也好,国家也好,其历史都不能假设。时间的道路与空间的道路不同,是不可能回过头来重走的。
清周慕桥所绘《相面人》
戴笠“摸骨相”
前面曾经说起盲师算命之事,其实,瞎子也能看相,当然不是用目,而是用手和耳,载籍称“揣骨听声”,而俗即称“摸骨相”。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云:
嘉庆戊午五月,余扈从滦阳,将行之前,赵鹿泉前辈云:有瞽者郝生,主彭芸楣参知家,以揣骨游士大夫间,语多奇险;唯揣胡祭酒长龄,知其四品,不知其状元耳。在江湖术士中,其艺差精。郝自称河间人,余询乡里无知者,殆久游于外欤?郝又称其师乃一僧,操术弥高,与人接一两言,即知其官禄。久住深山,立意不出,其事太神,则余不敢信矣。案相人之法,见于《左传》其书,《汉志》亦著录,唯太素脉、揣骨二家,前古未闻。太素脉至北宋始出,其授受渊源,皆支离附会,依托显然。余于《四库全书总目》已详论之。揣骨亦莫明所自起,考《太平广记》一百三十六引《三国典略》称,北齐神武与刘贵、贾智等射猎,遇盲妪,遍扪诸人,云并富贵。及扪神武,云皆由此人,似此术南北朝已有。又《定命录》称,天宝十四载,陈阳县瞽者马生,捏赵自勤头骨,知其官禄。《刘公嘉话录》称,贞元末有相骨山人,瞽双目,人求相,以手扪之,必知贵贱。《剧谈录》称,开成中有龙复本者,无目,善听声揣骨。是此术至唐乃盛行也。流传既古,当有所受,故一知半解,往往或中,较太素脉稍有据耳。
“摸骨相”之术,据我所知,至今日依然传承未绝。下面再谈几位摸骨相士吧。
沈醉在《我所知道的戴笠》初刊稿(载《文史资料选辑》22期)上说,戴笠到摸骨相专家仇庆荣下榻的旅馆去摸骨,仇说他“似文非文,似武非武,而是文中带武、武里兼文的国家栋梁之才”。沈醉还在文中作了“魔术揭秘”:“仇的帮手们在他走进旅馆时早看出了他那十足的派头,……当轮到他的肘候,单从他谈话的神气,这个老闯江湖的术士,也就猜到一半,何况帮手们早已示意,所以在摸的吋候便极力恭维了他一番。”其实这事流传甚广,不仅只有沈醉一人知道。高镛先生就很清楚,但他并没说仇庆荣是凭广布耳目而能“奇中”的。令人觉得奇怪的是,仇瞎子能骗过“间谍王”及其手下的其他特务,却独独骗不过“独醒”的沈醉,而这“独醒”之人竟也不去向戴笠告密!
后来《我所知道的戴笠》出了单行本,这段揭露戴笠迷信的文字却不见踪影了。想来在当时,即使“科普”了一番,仍有宣传迷信之嫌,所谓“防扩散材料”是也,所以干脆一删了事。难道是沈先生名醉而实不醉,能知时忌时宜吗?当然,这也可能是责任编辑怕担责任而为之,那就未免错怪、错赞沈醉先生了。
仇庆荣很有钱,娶有四妻,眼虽瞎,还能以手摸牌为雀战。秉珍告诉我,仇到上海来,住东方饭店。一日,郭德洁来摸骨,仇一摸说:“风头很健,可惜是个小老婆!”据说缘此为李宗仁驱逐出沪,不知确否?据胡钟京馆老见告,郭原是李宗仁夫人的陪嫁丫头,李曾请胡教她英语和跳舞。李所最信任的文人有二,一为写《清代通史》的萧一山,一即钟京馆老。此事或人所未知,聊附笔及之。
高镛先生是相信“摸骨相”的,他还讲起四川摸骨盲师刘石瑜(音)的一件奇验之事。1946年,海军上校刘乃沂微服去摸骨。刘石瑜对他说:“赶快回去,你这是骷髅头,就要死了,危险啊危险!”刘乃沂听了大为不快,过了一个多月,又换上戎装,带了勤务兵二人同去。刘石瑜一摸就说:“这头我摸过的,是个骷髅头,怎么还不回去!”卫兵说:“这是刘主任,不要瞎说!” 刘石瑜说:“来的是谁,我都不管,都是客人。再说一遍吧:危险啊危险!” 刘乃沂时任华北区海军专员办公处平津分处主任,在津负责接收敌产工作。大约第二次摸骨后只过了不到一周吧,就因中饱私囊事锒铛入狱。以贪污数量之巨,翌年初即被蒋介石下令枪决。又小友王晓报说,其父在银行的同事某人去摸骨,盲师说他在某一年,不死也要脱几层皮。结果正是在那一年,其人押运钞票由重庆至长沙,飞机一着陆就起火燃烧。命是保住了,但伤势严重,住院甚久,出院后看破红尘,出家做了和尚。
最后谈一位是我亲身遇到的“摸骨”盲师。大约在我十五岁那年,我的衢州大姑母家亲戚正在聚会,听到屋外有瞎子敲铃的声音,就开门叫了进来。来的是一位女盲师,不是算命,而是“摸骨相”的。她摸了我的大姑母,就说:“你是填房。”说得一点不错。摸我的小姑母,说:“你一个老公三个人分,你一坐坐在中央心。”大家听了都不禁笑了起來。小姑母就是罗诚的母亲,小姑父罗家淦前妻去世,娶了小姑母后又娶了一妾。接下去又摸了几位亲戚,有的说是偏房,有的说夫妻名存实亡,都丝毫不差。1949年,我三十岁,在衢州师范代课,想起这件事,也想找这位女盲师一叩休咎。但盲师已老,不再穿街走巷了,百计打听才找到她家。盲师摸了我左手的手纹,再顺着手臂摸上去,一直摸到肩膀,再摸右手手纹,并不摸头。原来她摸的不是骨,而是手纹。如果是“亮子”,那就是看手相了。摸毕,她说:“你老子已经死了。”我说:“没有呀!”“你骗我。”“我来请教你的,骗你干什么?”她再摸了一下,说:“没死也在床上爬不起来了。”的确,家父那时正缠绵床榻,过了一年就去世了。再问前程,她说:“你别见气呢,你三十八岁要死的。”我说:“我只能活这点年纪呀?”“没办法的,摸出来就是这样,活得下去,是你修来的。”三十八岁那年正是1957年,我被罗织打成“右派”,从此又是批斗、又是开除公职、又是监督劳动的,一家八口全堕僇民之籍,饱受欺凌。虽不至于化为异物,也可谓九死一生了。我觉得这位盲师只是在时间和程度上有所偏差,祸福的端倪,还是有所窥见的。
人的形体与命运之间有无关联,至今还是一个充满争议的问题。但形体与疾病之间的联系已逐步得到科学界的认可了。《东方早报》今年10月12日屠俊先生《身体部位的尺寸暗示健康》一文披露了当前国际上的一些发现:如大腿太细者易患心脏病;小耳朵人易患湿疹、肾病;睾丸小者比大者更顾孩子;腰细臀大的女性记忆力差;无名指长者易患前列腺癌,短者易患心肌梗死;食指较长者则易患抑郁症。如此等等,颇足引人兴味。研究者是通过大量的调查和统计得出这些结论的。我想,若有人将人的形体与其命运的关系用同样的科学方法作一全面深入的研究,不论其结论最终是肯定还是否定,都可以破国人千古之惑,因而是富于哲学意义和现实意义的。我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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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老教授讲往事之:亲聆“鬼哭”是怎样一种体验?
作者刘衍文_,男,1920年3月生,浙江省龙游县人。上海教育学院(现已并入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
李华《弔古战场文》开篇云:
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挺亡群。亭长告余曰:此古战场也,常覆三军。往往鬼哭,天阴则闻。
杜甫《兵车行》诗末数句云: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上面摘引的一文一诗,皆唐代名篇,均非志怪之作,而都提及“鬼哭”。鄙见以为虽是文学创作,但决非无中生有;纵是传闻之辞,亦定非向壁虚构。何以见得?这倒不是因为古人有关古战场的描述经常提到这一现象,如岑参诗所云:“夜静天萧条,鬼哭夹道傍。地上多髑髅,皆是古战场。”(《武威送刘单判官赴安西行营便呈高开府》)或汪元量诗所云:“前年走河北,荆榛郁丘墟。夜宿古战场,鬼物声呜呜。”(《南归对客》)而是因为本人曾不止一次地亲聆“鬼哭”。“耳闻”一词,虽常常是“不可靠”的代名词,但此“耳闻”非彼“耳闻”也。
“鬼哭”,我最早是在1942年日寇流窜家乡前夕听到的。当时我就读的衢州中学因战事而被迫停课,我和同学中的同乡从衢州连夜赶路回家。一入龙游城,就听到声声叫唤,其声似“嗨”似“哈”,忽在高处,忽在低处,不绝于耳,不像鸟叫,不像蛙鸣,也决非风声,听了使人毛骨悚然,杜诗中之“啾啾”不足以状也。人们都说这是“鬼哭”。明代陈龙正在《鬼哭奇变》中记崇祯元年在杭州所见云:“庚午三月朔之暮,大雷电,鬼哭彻旦。听之如在空中,亦如在门庭,户户悉闻。”(《几亭外书》卷四)情景颇为相似。
家人早已入乡避难了,我独自在家暂宿,在“嗨哈”声中沉沉睡去。早上醒来,其声已绝。但到了下午三点半,“嗨哈”之声复起。次日亦然。第三天,我赴乡与父母会合,离开“鬼城”,方得“耳根清净”。三个月后,日寇撤走,全家回城,怪声又日复一日、准时准刻地出现了。于是邑人请和尚大做水陆道场超度亡灵,其声方慢慢消歇。次年日寇复来流窜,此声便又盈耳皆是了。记得我为浙江省通志馆(时在云和)录用,出发那天,也是一片“鬼叫”,离城远了,方才“哭渐不闻声渐杳”。建国后,每年五一,家乡都要处决一些罪犯,行刑前夕,一县皆闻“鬼哭”声声,我曾听到过一次。后来到上海工作,家母、婶母等还在故土,据她们说,此事仍年年如旧,不差时日。
到上海后,大规模的“鬼哭”不再听到,但零星的“鬼哭”还曾入耳。1955年,我家搬入南京西路一幢三层楼房的底层。隔了两年,我就“登科”而成“丁酉进士”,直至1994年动迁才离开那里。记得1975年9月一天的深夜,我躺在卧室的床上,忽然听到了久违的声音:一声在室内,一声逼近床头,又一声远去。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这声音,四子当时在隔壁房间也听到了。我本未眠,至此不欲再寐。“耽诗自是书生癖”,遂以此事为题,倚枕吟成一律:
鬼物胡无礼,窥床作底谋?岂因吾道直,遂使尔曹雠?风起森毛发,形销有舌喉。已忘人世语,何苦夜啾啾?
前面已经说过,“鬼哭”非“啾啾”可状,但“嗨哈”入诗似乎不雅,无奈,只能拾老杜的唾馀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住的房屋建国前为一家富户所有,人称“公馆房子”;多家入住后,成了大杂院。一墙之隔,有一所花园洋房,也是他的房产,后来改成幼儿园。其家人去世,即在园中起坟埋葬,直至建国初尸骨方才迁走。邻居中有一家,男女主人都是幼儿园的校工。据他们说,天井二楼走廊上有一水槽,我们没住进来以前,常见一女子在那里洗碗,走近了却又倏然不见。晚上幼儿园的花园中还时见幢幢鬼影。我的一个孙子小时候目能视鬼,且能看到人体发出的光晕,竟与克利安照相术相似。他曾对我说:“怎么一个红衣服的姐姐飘过去了?”(后来友人以为具此功能非孩童之福,为之发功除去)而我则目无所见。原来我住的竟是凶宅!怪不得搬入后蹇运连连。我在诗中责鬼物“无礼”,其实无礼的应当是我,这儿原是它们的住宅,恋恋不舍,情有可原。好在“诗无达诂”,我不过借题发挥而已。后来,这幢房屋连同旁边的幼儿园及周围其他房子一起被拆毁夷平,不知怎的,竟未起高楼,晒了几年太阳,白地又改为绿地了。这片绿地至今犹存,位于华东医院的斜对面,延安西路与南京西路的交叉口。虽在此不愉快的记忆甚多,但多年后我还曾去“徘徊瞻眺”过一番。毕竟,“空桑不三宿,三宿必留情”,鬼尚如此,何况于人!
还有一件事则确是“耳闻”,未敢断其有无。我在里弄加工组监督劳动时,曾听一位妇女说,1959年造“闵行一条街”时,平了许多坟地,她丈夫是一个建筑队的头头,住在工地的帐篷里,天天晚上听到“鬼哭”。有人听了当场训斥她不要胡说,她回嘴说:“什么迷信不迷信的,我说的是事实!”究竟是“群哭”还是“独哭”,我虽好奇,也未敢细问。
“鬼哭”之事,载籍所记,可谓自古有之。但鬼因何而哭,则有多种揣测。
《淮南子·本经训》云:“昔者苍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高诱注云:“鬼恐为书文所劾,故夜哭也。”恐被人检举,就忍不住哭,这些鬼未免也太老实了吧。《聊斋志异》写席方平为父诉冤,写了一纸诉状,到阴司上访,不料岂止小鬼难当,阎王更甚,从上到下无一不受席父仇人之贿,不仅不予昭雪,反而对席施尽酷刑(卷十《席方平》)。席方平的遭遇告诉我们,恶鬼哪里会怕文字呢?高诱真是个书呆子,蒲松龄比高诱看得深透多了。难怪钱锺书先生要说“文人慧悟逾于学士穷研”(《管锥编》496页,中华书局1979年)!
郑玄又是另一种说法。他注《尚书旋玑钤》“鬼哭山鸣”云:“鬼哭,诛无辜也。”(《文选》卷三六王融《永明九年策秀才文五首》“棘林多夜哭之鬼”句李善注引)其意似谓哭泣的是屈死之人的亡灵;但我家乡发生的几次“鬼哭”,发生在日寇尚未入城屠杀、死囚尚未明正典刑之时,郑玄之说似不甚符合事实。
《隋书·五行志》云:“鬼而夜哭者,将有死亡之应。”这话虽说得较为笼统,倒可以拿来解释我所听到的几次大规模“鬼哭”。
洪迈在《夷坚支丁》卷六《成都鬼哭》中的记载似可印证这一说法:
绍熙三年四月,成都府午门外,夜有鬼哭之声。久之,悲哀郁蓄,若数十人声,远近皆闻之,深以为怪。六月,有泸卒之变,捕作乱者戮之于所哭之处。盖祸福吉凶之兆,神明既先知之,虽欲幸脱,不可也。
但若欲盘根究底,则不免启人疑窦。如前所述,“鬼哭”发生于杀戮之前,自非将死者之魂。若“神明”先知而欲有所预示,所哭之鬼难道是其所“指使”的吗?如果不是,那只能认为是群鬼自发的了。李长吉诗云:“漆炬迎新人,幽圹萤扰扰。”(《感讽》五首之三)也许他们是在准备迎接“新人”,也就是“新鬼”吧。这样说,鬼倒也挺讲“人”情的,要开“欢迎会”呢。“鬼才”的设想与众不同,但倒也合情合理。
那么,闵行的“鬼哭”,是不是鬼为自己的“住宅”被“强拆”而发出的哀鸣呢?
吴梅村在《绥寇纪略》里的记述似可印证这一看法,凤阳皇陵未被张献忠焚毁前,“有遥见陵中二人,一衣朱,一衣青,殴击甚苦,寻闻号泣声”(卷十二)。但历代坟墓多矣,合法或不合法的掘墓活动亦多矣,为什么挖掘时都听不到“鬼哭”之声呢?
其实,上古之人并不以为人死后魂居墓穴,而有“魂升魄降”之说。所以祭奠亡灵时并不到墓前,而是在宗庙、祠堂或在家中所设的牌位前执礼,他们认为魂只会附在神主之上。后来,人们渐渐以为灵魂也与尸体一起同居穴中,于是风俗一改,岁时祭祀都到墓前举行了。《孟子·离娄下》中那个既无名又“有名”的齐人(据说如今“包二奶”的都“荣膺”此号),娶得起一妻一妾,还偏要到人家墓地去乞讨祭馀。“乞丐焉能有二妻”,这不过是孟子的寓言罢了,却可取为战国时齐国已行墓祭之证。其实,即使照后世的说法,鬼也不会死守己尸而作“骸骨迷恋”。阴间一向别有天地,有城郭、有街道、有官府,鬼自居于其间,做泰山府君或十殿阎王的顺民或囚犯,哪里会以墓室为家呢?既非其宅,毁又何惜?再如本文开始提到的古战场,即使“古来白骨无人收”,魂魄不也可以去冥界报到吗?怎会死赖在阳间的战场,烦冤而哭呢?这些都不是逻辑所能解决的。
也许,造成“鬼哭”的原因,和引起人哭的原因一样,是多种多样、不可究诘的吧?当然,如果我们“耳所闻”的不是“鬼哭”,而是大自然形成的“不明声音”,如那些“目所见”的“不明飞行物”那样,不也值得好奇的人们去不断探索吗?(文/刘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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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老教授讲往事之:三找盲人算命,儿子三次遇官司
节选自: 寄庐志疑
作者刘衍文_,男,1920年3月生,浙江省龙游县人。上海教育学院(现已并入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
原标题:“问道于盲” 寄庐志疑·命理丛谈(三)
子平之术是一种经验之谈,其五行生克的推算方法乃是比附上去,与之风马牛不相及的。其灵验,正如中医也采用摸不着、抓不住的五行之说,而依然能治病一样。
刘衍文
我常常说,若以推命而言,眼睛亮的不如眼睛瞎的,在这件事上,我们应该“问道于盲”,这是有实例可言的。
盲人也各有师承,各有秘受。有的能知人排行第几,有的能道其父母近况,有的能预言升学成败。
我家邻居有个女孩在贵州插队,找当地瞎子算命。瞎子说她是第四胎,她说:“不对,我是第三胎。”瞎子说:“我是不会错的,你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流产了。”回家一问父母,果然如此。
内人同事的丈夫戴了右派帽子,发配西北某地作会计,被人劫财砍杀。她的两个女儿和儿子,几次到女盲人叶美丽处算命,一报八字,叶每次都说:“你父亲是被人杀死的。”
“文革”后恢复高考,南昌有四个女生报名应试,考后结伴去问一个瞎子能否录取。价格十分便宜,每人只要钱。算下来,瞎子说其中一人不会录取,三人可以录取,但有一人录取后母亲要死的,一人能录取却不会去读。发榜后,一人下第果如其言,但只有两人接到录取通知。一人顺利入学了,而另一人却因体检查出有严重肾炎而不能入学。然而,那个说录取后要丧母的却没有收到通知,总以为这个算错了。不料过了三个月,各大学都纷纷开起“分店”,这女孩竟被同济分校录取了,真是喜出望外。谁知报到后没几天,就接到家里电报,母亲心肌梗死去世,遂又急忙奔丧回乡。这故事是那个被录取而因病不能入学的女孩亲口和我说的。
记得在四十年前,内人的舅母曾依绿女士来沪,曾说起她和女伴玉蓉一起到衢州一个有名的瞎子处各为其子推算婚姻之事。玉蓉对自己的准儿媳极不满意,但儿子却非常喜欢,所以她一心巴望这门婚事告吹。舅母则对未来的儿媳非常中意,且婚期在即,只想听听婚后如何。不料这瞎子掐指一算,竟断言这两个都不是她们的儿媳。玉蓉真是求之不得,但不信竟有此事。舅母则连婚宴请帖都已发出,所以也深表怀疑。瞎子接下来还对舅母说,在开年冬至前,你儿子谈的人都不是你的儿媳。结果呢,玉蓉如愿以偿,儿子和对象婚前分手。舅母的准儿媳则居然就在婚礼的那一天戏剧性地不肯上门了。后其子经多人介绍对象,几乎有十来次之多,却都做了无用功。真的直到过了那年冬至,婚事才真正告定。现在,舅母的曾孙已在美国读中学了。
这个瞎子算得如此灵验,而我在衢州这么多年却不知道家乡乃有此人,遂向时任衢州市政协副秘书长的友人傅春龄打听。他虽对此也深感兴趣,竟问不到其人姓甚名谁,住在哪里。后来我表弟徐之汉来,问起此人,他倒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春龄是上层人士,之汉是一介平民,见微可以知著,下情之上壅可见一斑。之汉说,其人姓徐名根土,人都以徐大胖称之。“文革”时为算命事斗他,他承认是骗人的。“文革”后重操旧业,人们揭他老底:“你不是说过都是假的吗?”他笑了,说:“假的去了,真的来了。”知道情况后,我托另一表弟罗诚去为我的几个儿子推命。罗诚一早就去,竟像医院般需要排队挂号。排到后,一算就是四人,后面人见了就吵将起来,不让他多算,结果这天只算了两人,只好次日再去挂号。四个命造,罗诚都一一为作记录,有些算命术语,罗诚不懂,只能用同音字录下,好在我是一看便知的。徐大胖算得很草率,只谈一点大的,其馀都含糊过去。这我理解,就如江湖医生为了多赚钱不肯一次把病人治愈一样。徐根土的推算,有验有不验。我的儿子的命,两个算得很准,一个谈不出什么,老四的命,竟在匆促之间当成女命算了,别人看不出,我是懂的,于是又托罗诚去重算,结果徐只说了一句话:“今年要进公安局的,好在你家为人好,没有多大关系。”我不禁呆住了:儿子安分守己,如何会落到这步田地呢?
老四当时在山西太原打工,一天晚上,工人打麻将赌钱,儿子觉得疲劳,就去睡了。不料警察夜里来抓赌,把包工头、赌博的和看赌的全都捉将官里去。警察见我儿子躺在床上,稍问了几句就走了。虽颇受惊,却未进“庙”,徐大胖之言只算搭了条边。第二年,我又托罗诚去算,徐竟又是那一句话:“今年又要进公安局,有些麻烦,但不要紧。”这回是一场车祸:他夜搭经理开的车回家,不料半途撞倒一人,儿子作为下属,赔偿事宜全都由他到公安局去代为办理,局里进进出出的,足足耗了一个多月。又过了一年,我仍托罗诚去算,不料还说要进公安局,且说有不少麻烦。这回竟又是一场车祸:他晚上搭乘女老板开的车回家,不料遇到一人提着大包横穿马路,刹车不及,那人不幸被当场轧死。其妻是残疾人,还带着一个弱智儿子,本已度日维艰,丈夫一死,更是处境凄凉。但她笃信基督,基督徒不信命运(如果人的命运不可改变,上帝就不是全能的了),相信上帝的安排总是最好的。举行葬礼时,很多教友都来参加,给她莫大的安慰。她并没有要求过多的赔偿,相信丈夫已经脱离苦难,进入天国。我曾向肇事老板建议,如业务有进展,应多多帮助此家,而她却含糊其辞。这不禁使我想起耶稣的名言:“骆驼穿过针的眼,比财主进神的国还容易呢。”不过她没有假意应诺,倒并不虚伪。不久,儿子也就辞职另寻啖饭处了。
我以前也算过儿子的命,可是我绝对推不出他这几年的遭遇。虽然狱讼之事在传世的算命书上也有判断之法,但儿子的大运与流年却均与之无涉,不知徐大胖究竟有什么秘诀。这使我非常折服。相比之下,自知这方面的程度只有幼儿园水平,却还有许多人上门来要我为他们推算,真正觉得虚名无实、误人不浅了。谁知友人还告诉我,竟有人在西藏南路光明中学门口,自称“刘衍文”,为人算命骗钱呢。徐根土十多年前因患眼皮癌去世,家乡太小,想来不会有人冒名顶替吧?
盲人因师传的不同,各有绝招,也绝不交流,但却也有行内共同的秘诀。俞樾(1821-1907)《春在堂随笔》卷八云:
术者以日推时,则有“五鼠遁”,如前所云是也(按即甲己还生甲,乙庚丙作初,丙辛戊子起,丁壬庚子居,戊癸从何起,壬子上推求。以皆从子起,故谓之“五鼠遁”)以年推月,则有“五虎遁”:凡甲己年始丙寅,乙庚年始戊寅,丙辛年始庚寅,丁壬年始壬寅,戊癸年始甲寅。其术皆主浅显。惟以年月推其日,则虽精李虚中之术者不能知,而瞽者屈指推算,不劳而得之,不知其何术也。或言是有秘诀,不以授人,人亦不可轻学之,学之必损其目,殆或然欤?坊间所刻《子平渊鉴》等书却亦载有一法,其法视九年前正月朔日是何幹枝,大月顺数五幹九枝,小月顺数四幹八枝,即本年正月朔日幹枝。二月以下视此。视本年十二月朔日是何幹枝,上月大,逆数五幹九枝,上月小,逆数四幹八枝,即九年前十二月朔日幹枝。十一月以上视此。余用此术推之,同治十二年正月小,辛巳朔,顺数四幹八枝,至光绪七年正月,得甲子朔,光绪七年十二月己未朔,十一月大,逆数五幹九枝,至同治十二年十二月,得乙亥朔,其法信不谬矣。然月之大小,非观宪书,岂能记忆?且不能推知闰月,则仍不能无误。彼瞽者所用,必非此法也。余尝用此法校杜氏《春秋长历》,从隐元年顺推隐九年,不合者三月,又从隐十一年逆推隐三年,则无一不合。杜氏本不知历法,惟以经传所书月日前后推排而成。此术隐元年之不合,殆由杜氏失之。若改为五月大,六月小,七月大,八月小,九月大,十月小,则亦无一不合矣。
但俞曲园有所不知,瞽者以年月推日干支,能“不劳而得之”,若不知二十四节气的时刻,仍然是不能推命的。同一节气在阴历的日期年年不同,依阳历虽可大致确定其日期,而所交时刻亦年年有异。如以立春而论,去年(2012年)为阳历二月四日十八时四十分( 农历正月十三日),如酉时(十七点到十九点)所生之人,在十八时四十分前出生,就算是去年所生,四柱为辛卯、辛丑、乙未、乙酉;如在这时间点后出生,八字就是壬辰、壬寅、乙未、乙酉,竟是来年生人了。若生在这天的零时到一时之间,四柱就是辛卯、辛丑、乙未、丙子,若生在这天二十三时到零时之间,这叫夜子时,四柱就是壬辰、壬寅、乙未、戊子,超过零时,四柱就是壬辰、壬寅、丙申、戊子了。总之:在年的节气点(立春)前后所生之人,年份要差一岁;月的节气点(如惊蛰、清明等)前后所生之人,月份要差一月了;在日的分界点(零时)前后所生之人,相差就有一日了。这样,八字的干支就完全变了。何时交节气,有目之人非倚仗万年历不可,而瞎子居然都能不检而知,不知其奥妙何在。友人饶于安先生有一金姓学生,其父是盲人,据说国内外来求其推算者甚多。饶先生曾带我和潘雨廷先生到他家去求教。只要说出一个农历的日期,其父立刻就知道是公历几月几日和星期几,公历转农历亦然,还能知道二十四节气的时刻。不过其绝招仅此而已,谈命则没什么灵验的。
有一次,我和毕修勺、唐秉珍等到天文学家李珩先生家作客,谈及此事。李先生说,何时交节气,天文学上只能靠复杂的计算,还要靠仪器观测来校正误差,万年历上所记只是大致的时间,并不精确。瞎子的窍门究竟何在,他也不得其解。
我想,也许事情并没有这么复杂吧。我们靠的是万年历,恐怕瞎子也不能例外,不过不是直接查而是间接用罢了。来算命的百岁以上老人为数定稀,那么只要能背出万年历上所记今年以前不到百年的节气时间,就足以敷用了,至多不过一千两百个罢了(十二“中气”算命用不着,不用记的),盲人性专,定能记忆。今年以后的节气,则每年增记十二个,想来更不在话下。至于阴历日期与干支记日的对应,只要记住每月初一是何干支就可以了。编几句口诀,运多种联想,记住这些数字并非难事。人的记忆力决不能低估,报载如今有人竟能背圆周率小数点后第六万七千八百九十位,打破了吉尼斯世界纪录呢。
老人絮语,不能自休,说了这么多,人们会问,那么,子平之术究竟可信不可信呢?
赵翼《静观二十四首》之十八云:
大桡造甲子,初但以记日。兼记岁月时,至汉始画一。干支配五行,尤出方士说。乃以推生命,及凡择凶吉。就其生克理,参以推算术。趋避前民用,往往百不失。岂非廿二字,早默括阴骘。信哉古至人,神明过仓颉。(《瓯北集》卷四三)
“干支配五行,尤出方士说”,已在张维屏之前指出这是后世方士的附会之谈,但接着竟说:“趋避前民用,往往百不失。”居然肯定术数的灵验性。
子平之术,既然其理论基础荒谬如此,但为什么自古至今还会有算命神验的故事不断产生呢?我想,也许人的命运正和星球的运转相似,什么时候要碰到什么事,都是早已注定了的。而子平之术实际上是一种经验之谈,其五行生克的推算方法乃是比附上去,与之风马牛不相及的。其灵验,正如中医的理论也采用摸不着、抓不住的五行之说,而依然能治病救人一样。不过,人的命运肯定与其所处的时间与空间有关,这则是毫无疑义的。和现代物理学一样,子平之术注重的也是时空(出生时刻须依当地时间为定,如此则空间亦考虑在内)。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论语·子张》)对于算命之术,我们也不妨作如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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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纯阳777777777
9楼
传统文化有很多是可实践,可验证的:
多实践,实践出真知:
有兴趣的朋友,可看我博客和微博,会有帮助:
新浪博客 (有同名微博):命运与生死轮回 http://blog.sina.com.cn/u/6678132020
置顶的核心博文:一看就会预测命运神准妙术+改命大道,链接 http://blog.sina.com.cn/s/blog_18e0c35340102yufk.html
此术是源于永乐大典《鬼谷子分定经》的一种预测命运奇术,原理深奥,但用法很简单容易,按照生辰八字的首尾两个字的组合分类,对号入座查看古人推算好的断语就可以查看一生命运,对一个人一生的家业根基,事业前程,财运,婚姻,子女,晚年归宿等等,都有简明扼要的预测断语,经实践验证,准确度很高。
太极图一阴一阳,相反相成,有预测命运奇术,就有改善命运的大道。看我博客和微博,里面都有呢。
华夏祖先圣人们创立易经易学和术数,就是为君子谋趋吉避凶之道的,有些人算命后就灰心消极,那是误入岐途了。如果命运是不能改善的,圣人也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去创立易学和术数。命运是可以改善的,古圣先贤早就有改善命运的原理,方法,经验,成功实例。
博文目录:
一看就会预测命运神准妙术+改命大…此博文包含图片(0/611)2020-07-19 22:51
用手机能看本博全部博文,无加密(0/143)2020-07-17 21:48
本博两篇核心博文(0/267)2020-07-15 00:44
西方科研成果倾向于神和灵魂真实存…(0/225)2020-06-26 06:23
常念北顶娘娘圣号,能消灾获福此博文包含图片(1/351)2020-06-26 05:43
解密北京最神秘的“北顶娘娘庙显灵”…此博文包含图片(1/431)2020-06-04 20:09
改善命运最好方法,快速增加福气福…(0/466)2020-04-28 17:21
不知生日时间也能预测命运简易方法此博文包含图片(0/202)2020-04-28 17:11
鬼谷子预测术简体字版和古版连载此博文包含图片(0/225)2020-04-28 17:09
看懂断语的方法;《命相真谛》连载此博文包含图片(0/172)2020-04-27 23:05
改命大道:《太上感应篇》普通话朗…(0/266)2020-04-27 23:03
有轮回转世吗?美国大型科研纪录片…此博文包含图片(0/456)2020-04-27 22:55
这世界果然是有鬼的,季羡林和杨绛…此博文包含图片(0/210)2020-04-27 22:52
震惊美国:能记起16次轮回转世的著…此博文包含图片(0/145)2020-04-27 22:49
改命大道:《文昌帝君阴骘文》讲义…此博文包含图片(0/132)2020-04-27 22:45
改造命运的经验:经典名著《了凡四…(0/103)2020-04-27 22:19
《太上感应篇图说》全本白话译文,…(0/73)2020-04-18 01:06
为何我生如此?人与人命运不同的原…此博文包含图片(0/246)2020-04-16 23:53
念救苦天尊和泰山娘娘圣号能往生道…此博文包含图片(0/209)2020-04-16 22:21
唐朝最奇事:女道士白日飞升数千人…此博文包含图片(0/213)2020-04-05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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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老教授讲往事之:“搬运术”
寄庐志疑·“搬运术”漫记
现在“铁算盘”似乎不再听人说起了,但“搬运术”却并未绝迹人间,而是与时俱进,后出转精了。听说只要鼠标轻点、键盘数击,几十亿都可顷刻转移到国外去的。铁算盘之术与之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瞠乎其后了。
铁算盘
所谓“搬运术”,指不接触物体而使物体移位的法术,如磁之摄铁,故旧小说中常用“摄”字来表达此意,如《西游记》中即屡见唐僧及其行李被妖精“摄”去的情节。溯源探本,“搬运术”的老祖宗当是左慈。熟悉《三国演义》的朋友或许记得书中左慈用法术戏弄曹操的故事。其书第六十八回云:
少刻,庖人进鱼脍。慈曰:“脍必松江鲈鱼者方美。”操曰:“千里之隔,安能取之?”慈曰:“此亦何难取!”教把钓竿来,于堂下鱼池中钓之。顷刻钓出数十尾大鲈鱼,放在殿上。操曰:“吾池中原有此鱼。”慈曰:“大王何相欺耶?天下鲈鱼只两腮,惟松江鲈鱼有四腮,此可辨也。”众官视之,果是四腮。慈曰:“烹松江鲈鱼,须紫芽姜方可。”操曰:“汝亦能取之否?”慈曰:“易耳。”令取金盆一个,慈以衣覆之。须臾,得紫芽姜满盆,进上操前。操以手取之,忽盆内有书一本,题曰《孟德新书》。操取视之,一字不差。
虽是小说家言,却非向壁虚构,系采自《搜神记》与《后汉书》而有所改编。《三国演义》中的鲈鱼和生姜都是左慈自己提出来,“诱导”曹操让他变的,人们容易怀疑这些东西都是左慈事先藏在身边的。后二书早于《三国演义》,记载有所不同,说鲈鱼与生姜都是曹操主动提出,要左慈遥隔千里顷刻取来的。若说是魔术表演,则至今魔术也做不到观众要变什么就变出什么。《三国演义》中未加采纳的故事则说得更加明白,《后汉书·左慈传》云:
后操出近郊,士大夫从者百许人,慈乃为赍酒一升、脯一斤,手自斟酌,百官莫不醉饱。操怪之,使寻其故行,视诸鑪(指酒店)悉亡其酒脯矣。
显然,百官所喝的酒、所吃的肉脯都是左慈从沿路的酒家“摄”来的,属“搬运术”无疑。据说此术衣钵相承,一直传到近世,被不法之徒用来盗窃财物,人称“铁算盘”(杨绛女士在《走到人生边上》一书中提及的“铁板算命”,上海人亦称“铁算盘”,是一种骗人的算命术,拙著《寄庐杂笔·易学大师潘雨廷及其师友》中曾予揭露,“科普”了一番,可惜知者不多,下次写到有关题材时不妨再炒炒冷饭)。徐珂《清稗类钞·盗贼类》说:“铁算盘,盖役鬼以窃人财物者。其人入门,必先就主家乞茶或水饮之,否则不能算。且必主家自知所贮之数目,始能窃之。”俞樾《右台仙馆笔记》卷七曾详记其事:
江西李某,以贸易往来苏杭,亦老于江湖者也。尝自杭州归,途遇少年求载,同舟者咸拒之。李见其衣服蓝缕,踯躅江岸,心怜之,语同舟者曰:“孤客无归,大可怜悯,何惜此一席地乎?”乃招之登舟。及至常山,将舍舟而陆,少年顾诸客曰:“萍水相逢,幸附船骥。今行将分手,颇思稍尽微意,供诸君一饱,愿闻所嗜。”诸客曰:“昨过某处,见市中馒头颇佳,今思之,食指犹动。既承雅意,得此足矣,他不敢请。”时距其地已远,诸客姑以此难之,且知其贫,必不能办也。少年曰:“可。”乃还至其所卧处,蒙被而卧。众呼之,曰:“毋扰清梦。”众曰:“吾曹饥矣,馒头安在?”曰:“诸君何汲汲若是!顷方起馊裹馅耳。”卧如故。久之,觉热气缕缕自其被中出,众异焉。或曰:“此渴睡汉鼻息耳。”俄少年起曰:“馒头出笼矣!”发其衾,累累者皆是也。众客饱啖,咸果其腹。异而叩其术,笑不言。食已登陆,独约李会于三里外。李至,少年已先在,出数纸为赠。视之,自玉山起至李之乡里止,一路舟车悉为代雇,此则各牙郎之票据也。李怪问之,少年曰:“不敢相欺,某乃江湖所谓‘铁算盘’者也。不必探囊胠篋,而能以术取人财,舟中诸客所赍,已各分其半矣。以君长者,故丝毫未取,且为君代雇舟车,以报厚意。”李大惊,又甚感之,再三致谢。少年曰:“舟车之费,皆取之诸客,何谢焉?”李曰:“相距且数百里,何能咄嗟而办?”少年曰:“我辈于千里外物不难立致,况数百里内,直咫尺耳!”又谓李曰:“江湖间如我辈者不少,君此后橐中宜置五谷少许,或官府印花,方不为术士所算也。”遂别李而去。李持票据示牙行,无不合契,沿途舟车,悉应付如数。盗亦有道,斯之谓与?
书生积习,免不了抄书为证。然而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还是“内举”不避亲,循旧例举亲属之事为例吧。上文提到我外公和几个弟弟同住一个大杂院。一天,有两个男子进门来讨水喝。他们走后,有两家室内的箱子突然乒乒乓乓响个不停,急急跑去一看,箱内已经空空如也,不禁连呼上当。另一家的箱子盖上则躺着两个纸人,箱内财物毫发无损,原来他家早有准备,贵重物品都裹以女人使用过的月经带,邪术遂告失效。还有一家则发现水缸上漂着两个湿透了的纸人,原来他们把重要财物如金银等都放在缸底,纸人“不谙水性”,成了“落汤鸡”,遂无法可施了。猜想失窃两家的财物就是被这样的纸人搬走的。想不到“纸老虎”人称无用,纸人倒可怕如此!小时母亲常和我们说起此事,告诫说有陌生人进门,是不好随便接待的。因为倘没吃过你家的东西,就无法下手。这与《清稗类钞》所记相符。当时故乡的习惯,白天无不家家“大门八字开”的,任何人要进便进,现在大概移风易俗,家家都“铁将军”把门了吧。
有关“铁算盘”的事情,直至民国还见诸报章,这里不想一一列举,且就近取譬,谈谈我们上海发生过的事吧。李定夷《民国趣史·铁算盘》云:
浦东老白渡地方民人张金和,开设豆腐店,历有年所。营业发达,积蓄颇裕。一日上午,忽来江北难民男女老幼二千馀人,踵门求乞。中有一年届五旬之老妪,首先入门,向店主乞得豆腐浆一碗,乘间详询店主姓名年岁,纠缠不清。旋由巡警到来,将若辈驱逐出境。事后检点箱箧,始知内储衣饰不翼而飞。计共失去绸皮衣服三十馀件,现洋二百元,钞票二十五元,铜元十一千,金压发、金戒等,约值五百馀金之谱。当由店主投该管三区一分驻所报请饬缉,孟警佐据报,大为诧异。特亲自前往踏勘,以便设法踩缉。而该处附近居民,佥谓该难民等实为江湖上一种铁算盘者所乔装。以故远近往观者,人山人海,咸称奇事云。
据清人许起《珊瑚舌雕谈初笔》卷四说,对付铁算盘邪术,“切勿饮以茶荈,须掷碎杯盏,以破其法。金贝须护以元米茶叶,则其盘算不灵矣”。齐学裘《见闻随笔》卷二一则说,“凡行路携带金银,必以粟米、茶叶掺其中,使细碎不知数,则不能算。如数目了然,分两不讹,一与言之,即探取如囊中物。”张培仁《静娱亭笔记》卷八云:“其法非妇女进人家中得水饮之则不验,又须生魂附纸人而行乃得售其技。闻有将纸人拿获者,必有年老妇人登门谢罪,必求还其纸人而后已。如不从,则用危言恐喝。”铁算盘术者进门讨水喝,役取纸人盗物,皆与家母所言相合,不同的只是行术者是男子而不是妇人,那两个“溺水”的纸人也并没人来要求归还。
邪术役使纸人,罗贯中在《三国志通俗演义》中有过描述。其书卷一说刘、关、张进攻黄巾军首领张宝的军队,“张宝就马上披发仗剑作用,风雨大作,黑气冲天,无限人马自天而降。玄德急回,军兵大乱,被张宝杀败”。次日宰猪羊取血,令军伏于山上,张宝又作法,于是“秽物齐泼,但见空中纸人草马,纷纷坠地;风雷顿息,砂石不能飞”。罗贯中在这里以今例古,想当然地把役使纸人的妖术挪用到东汉末去了。据我考证,这一巫术似最早起于宋代,洪迈《夷坚志》及章炳文《搜神秘览》皆有记载,元末明初人更是言之凿凿。据说家畜之血能破此法,后来经过毛宗岗修改的《三国演义》第二回在猪、羊血外又添了狗血。不知怎的,民间竟会把狗血看成是破邪术的万应灵丹。据《资治通鉴》卷二五三记载,广明元年,青城妖人率领党徒,诈称是西川节度使陈敬瑄,被人发觉,“执之,沃以狗血,即引服,悉诛之”。《水浒传》第五十三回写李逵得罪了罗真人,罗真人作法将他从天上摔到蓟州府衙门,被怀疑是妖人,“牢子、节级将李逵捆翻,驱下厅前草地里。一个虞候,掇一盆狗血,劈头一淋。又一个提一桶尿粪来,望李逵头上直浇到脚底下。李逵口里耳朵里,都是尿屎”。“狗血淋头”或“狗血喷头”的俗语大概就是这样来的吧?
但家母所说的破铁算盘之法,清人笔记似未说起。一家用的是水缸,而另一家用的则是月经带。经血破邪的传说似晚于狗血,自惭腹俭,只看到清代李百川《绿野仙踪》卷三十三回叙曹邦辅破蒋金花妖术, “竹筒内装猪狗血、大蒜汁、妇人精水等项秽物”,交战时,用竹筒喷去。不过破铁算盘,清人笔记中说用的却是干净的粟米和茶叶,并不用肮脏的血水。可惜我外婆家的长辈只知抱残守阙,不会吸收当时的防盗“先进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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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老教授讲往事之:我所知道的武林高手
我所知道的武林高手 寄庐志疑·技击零拾 (上)
自改革开放以来,思想解锢,禁忌渐消,有些民间隐蔽的文化传统也逐渐得到介绍,可谓“发潜德之幽光”了。最显著的就是技击之道,电视上不断介绍各家各派,令人眼界大开,似乎已用不到我这个孤陋寡闻之人再来饶舌了。不过平生所见所闻,倒也有可拾遗补阙之处。且在这里信笔书来,供人解闷,为己备忘,未尝不可吧。
刘衍文
德清师、祝三师和庆馀师
先从幼时说起吧。我籍贯是浙江龙游,地属衢州。衢州有南孔庙,据家谱所载,祖上是在金兵入侵后从山东和衍圣公一起南渡至衢的,世为衢州西安县人。自我祖父始,才迁龙游。此县物产丰富,而当时人口并不多,县人安土重迁,而外地移民则很多,散居于城乡各处。
上文提到,到龙游的义乌人多以搬运工为业,这些人多能武术,常教人习拳,言必称宗泽公与戚继光,以此为荣。这是因为抗金名将宗泽是义乌人,而戚继光抗倭,练的兵也是义乌人之故。我认识一个名叫丁德清的义乌师傅,大家都称他为“德清师”(龙游人以前称工匠,去姓称名加“师”字以示尊重),他原来做搬运工,因患吐血之症,没力气再干了,改行做厨师。他烧得一手好菜,其中尤以肉圆、狮子头为最佳,我们孩子都很喜欢和他交谈,也喜欢吃他烧的菜。肉圆是龙游名菜,而狮子头则是扬帮名肴。许多年后,我们曾到扬州馆子去吃过一次狮子头,却觉得德清师的厨艺要高出扬帮数倍,以后便再也不想去问津了。小时候我们也不是又冷又饿,成年后也不可能日食万钱,前后滋味大异,想来与周容《芋老人传》中所说的宰相不一样吧?当地人都说德清师患的是肺痨,他自己也是这么说的。那时大家都不知道肺病会传染,都爱吃他烧的菜,不怕与他接触。
德清师告诉我们,有兄弟两个义乌人来龙游,哥哥身材矮小,却是个教拳的师傅,武艺要得;弟弟叫祝三,体魄强壮,虽拳术不如乃兄,却有天生神力。他曾与当地搬运工发生争吵,一人便将三十多人全部打伤,自己却毫发无损,连累老板赔了医药费。以后被打的这帮人见了他就远远避开,知道惹他不得,须知这些人也是有武艺在身的。
有一次,外地来了一个耍“流星锤”的汉子,有两个徒弟陪着。所谓“流星锤”,是一个挂在铁链条上的铁锤。汉子出其不意,竟一锤向坐在账桌前的老板打去,差一点就要打到脸上了,却随即收锤在手,接着拔出三支短镖往柜台上一摆,强要老板付钱消灾。老板开始猝不及防,大吃一惊,既而愤极,顺手把那三支镖扫到地上,用的是左手,谁知这一下可惹祸了。原来江湖上的规矩,若用右手把镖甩掉,他不怪你,会继续讨价还价;但用了左手,就认为是要和他较量了。正在争执之际,祝三师来了,把汉子像抓小鸡般一手提起,向街心摔去,摔得他四肢扑地,几乎不能动弹。四周观者如堵,汉子良久才勉强爬起,蹒跚着脚步,走到祝三师面前,拱一拱手说:“佩服、佩服。请教尊姓大名。三年以后再来领教。”说着就和两个徒弟一起离开了。“三年”的话,只不过是他下场时遮羞用的,其实再也不曾来寻仇。祝三师的神力不禁使我联想起《三国演义》中吕布辕门射戟前,把袁术大将纪灵“一把扯回,如提童稚”的情景。大约再过了二十多年吧,祝三师突然发精神病了,同事都很怕他会动手伤人,于是叫他的儿子来龙游照顾。可能是在甲戌年的除夕(依公历已到1935年)吧,他忽然被人发现在厕所里自缢而死。与其同住宿舍的饶宗祥和我关系最好,他告诉我,祝三师死后,他每晚必闻到布料烧焦之味(他称为“破布臭”),达三月之久始散,同住的人也都闻到。吓得宗祥晚上不敢一个人上厕所,生怕吊死鬼现形。宗祥说:女子吊死处,其初必闻水粉香;男子吊死处,则必有破布臭。他说这见得多了。祝三师精神失常后,我曾见到过一次,也见过他的儿子,但没有交谈过,至今不知祝三师姓什么。他的拳师哥哥则从未谋面,后悔当时未向德清师问个清楚。
当时我已看完《水浒传》,就问德清师,你们有没有 “武松打虎”的能耐呢?德清师说这不容易的,于是便讲了义乌两个遇虎之人的故事,还说了他们的姓名,可惜我现在已经记不起了。
一人武艺高强,有“铁臂”之称。一次途中遇虎,他以右臂挡之,结果人与虎都半昏迷了。众人来把他救回,始发现虎伏于旁,用舌舔其右臂不止,弄得只剩下骨头空挂在身上。从此虽剩左臂,还是十来个人近不了身。
另一人则平时精神不大正常。一天,以硬木扁担挑物进山,在路上休息时碰到老虎猛扑过来,他即以扁担直冲过去,恰巧插入老虎的血盆大口。老虎痛极,直往后退,此人就手执扁担向前步步紧逼,结果老虎退到山崖,跌下去摔死了,扁担还插在老虎嘴里呢。
德清师说,论拳术,凤阳人要比义乌人高。义乌前辈中有一人,年纪要比他大三十馀岁,武艺之高当地无人能敌。后到凤阳,受到一老拳师赏识,又教了他许多绝技,且以爱女招之为婿。这女儿身手亦甚不凡,夫妇两人,日夕研讨技击。后来此人还乡,竟另外娶妻生子。凤阳的老丈人死后,其妻来义乌找他,发现他已另有新欢,就在他家门口一棵树上,将一双小脚倒挂枝条,绝食而死,附近来观者甚众。三寸金莲,倒挂树上,死而不坠,亦是奇事。人们都同情这个凤阳女子,为之叹息,无不谴责其夫之无情无义。德清师也认识此人,从此就不再理他了。可见公道自在人心,良知良能还是不会泯灭的。
除了义乌人外,其他外地人也不乏有武艺绝技的。在我小学毕业,即将进入中学时,又认识了一个酿酒的庆馀师,他是浙江淳安人,姓什么已经忘记了。他工作很清闲,一般上午工作,下午就下象棋,我是观弈时与他相熟的,也是他教会了我下棋。他常和我外出散步、交谈。他对我说,他是在淳安打抱不平,打死一个土豪后逃出来的。打手追他,都被他逐一打翻。要是被他们抓获,早就没了性命。他曾让我看他的两项绝技,一是满满的一大桶水,系上短绳,用牙齿咬着把它提起,一连转好几个身。二是将一张八仙桌,很沉的,手执一腿平平提起,身转三四圈,左右手皆能。我不禁看呆了,说:“你真是生不逢辰啊!若在刀枪对垒的时代,岂不是一员猛将!”我曾听说义乌拳有个故示弱以图取胜的绝招“九渡十八跌”,问他会不会,他说:“听说过,不过不会。绝招都是不外传的,要传也只传一两个人。我的功夫也是一样。”
抗日军兴,庆馀师离开龙游,从此便杳无音讯了。
大力士钱荣海、姚善林
放暑假时,大力士钱荣海带了一班人来龙游演技,兼给人治伤,演技有跌打表演、钉山打石、单拉汽车、双拉汽车等,当时惊为天人,后来见得多了,知道都是大力士的惯弄之技,不足为奇的。但当时在我们这个闭塞的山城,却都轰动一时。我当时左脚跌伤,有父执介绍我去找钱医治。钱让我把脚平放在凳子上,手执一根一尺多长的铁针从膝盖骨上钻进去,酸痛得我冷汗直冒。这样一连钻了三次,最后钱说:“你受伤太久了,早一点来医就好了。不过从此保证你能走路,阴雨天受凉或许会痛,但无大碍。”结果果如所言。他用的针,与一般针灸医生所用的大不相同,后来我也从未见过。晚年听一位一起学习的某校校长(姓名失记)说:早年青岛有位德国经理患头痛头晕,群医束手,痛苦异常,后来请到一位当地土医,就是用这样长、这样粗的针扎其穴位的,一针即见效。土医很穷,经理就把他安排在公司任职。一战结束,德国打败,公司息业停产,经理还把这个土医带到德国去。这种绝技在中土失传,真是可惜!
钱荣海给我治病后不到三年,他的杂技团就告解散了,意想不到的是他竟客死江西。听说他们在江西某地演技行医时,被一个小和尚嘲笑,钱便对他略施薄惩。小和尚回到庙中哭诉,老和尚便下山去找钱,说:“小徒不懂事,开罪大师,大师当看他年纪轻,宽宏大量一些,那才是功德呀!大师竟不肯饶人,有此功夫,实在佩服、佩服!”说罢便双手合十而去。哪知老僧走后不到一刻钟,钱就四肢麻痹,一会儿就神志不清,当晚即告断气了。据内行人说:老和尚对钱施了“飞穴”之术。 “点穴”之术,知者甚多,既可用以打人,亦可用于治病,武侠小说多有描述。但江西的“飞穴”之术则知者甚少,能之者亦秘而不宣。“点穴”要点到穴道才会起作用,但“飞穴”却是能隔着空间的,其技比点穴更高一筹。老僧要为其徒出气,背佛家慈悲之旨,居然心狠手辣,下此毒手。钱荣海死后,其妻嫁给了他的大徒弟劳振坤,在我们家乡定居,靠行医为生。
另一位大力士叫姚善林,他的故事我是听表弟罗诚说的。那时我已在杭州新群高级中学文科教书,表弟为找工作而来杭州。谈起钱荣海,他就说,姚善林的本事才是真大。抗战时,衢州中学迁至石梁,他正在该校读书,就是在那时看到姚的,其技为平生所仅见。一天,姚带了一班人,借衢中的操场演技行医。当时学校有个体育教员叫李宝书的,也曾教过我,东北人,军人出身,人高马大,亦练武功,但却胸无点墨,爱吹牛皮。如曾说某航空员开飞机在天上盘旋,见他正在教习体操,居然低飞向他致敬,定睛一看,原来这是他的学生,遂与之交谈良久。同学们听了都不禁哄堂大笑。
李宝书听说姚善林占用操场演技,大为不满,就来找姚。姚请他坐,递上香烟,说:“多多打扰,我们是向校方打过招呼的,借操场空闲时混口饭吃,请多多包涵。”不料李接过香烟,向地下一掷,拔出拳头便向姚打去,大叫:“我要打你!”谁知拳尚未到身,姚即以一手紧扣其腕,将其反转,使李几乎弯腰至地,动弹不得。姚接着就对大家说:“我对这位先生够客气的了。请他坐,请他吸烟,还向他补打招呼,一点没有开罪他,为什么一上来莫名其妙就要打我?大家评评理。我们走江湖的,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不欺侮人,也决不能让人欺侮……”这时围观人中有当地老乡,也有学生,罗诚也在其中。大家七劝八劝,终于让姚松开了手。李回宿舍要拿手枪来打姚,被同事和学生劝住。此后,李觉得丢了面子,竟有两个多星期不敢出来上课,当然再也不敢瞎吹了。
强中更有强中手,二人的较量也许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姚的确还有其特殊的本领。他的绝招是缩身缩骨:一个上下左右都是利刃的小空间,小到头伸进去就难免受伤的刀剑之丛,他能缩身纵跳穿隙而过。罗诚亲见过好几回了。后来听人说凡大力士皆能此技,乡人则说钱荣海和他的徒弟也有这一招,但我却未曾见到。
黄煦先生所谈
抗战胜利,神州光复,迁至浙江云和的省通志馆,也准备随省政府复员到杭州。馆中同仁都在包扎行李,整装待发。由于缺乏交通工具,虽心急如焚,但还得耐心等候,竟一连等了三个多星期没有消息。同事们既不能办公,又不能丢开这些包扎起来的书籍用品不管,只能坐着闲聊。
馆员黄煦先生,原是家父在凤梧书院读书时的同学,他对家父印象甚深,但家父健忘,已经记不得有这么个同窗了。黄先生是终身素食的,平日老老实实,勤勤恳恳,沉默寡言。我在《雕虫诗话》卷五中曾提起过他,但因无关诗艺,未曾提及其所谈的奇闻异事,这里不妨作一补记。
黄先生说:云和这里治安很好,很安静。上海则是流氓横行的天下,杭州情况要稍好一些,但也应该小心。同事们听了,都有些害怕。有人问:那怎么办呢?他说:“如果三五个人上来找我寻衅,不在话下;即使上来十几个人,我也不怕。”这时,同仁才知道他有武艺,但平时一点都看不出来,真可谓真人不露相。问他是从哪里学来的。他说是父亲所教,父亲则是飞云师所传。大家问飞云师是谁,于是他就讲起飞云师的情况。
飞云师是一个隐姓埋名的和尚,人们怀疑他原是太平天国的中下级军官,失败后逃出来出家的。他隐居在龙游、遂昌和衢州交界的山区小庙里,教了十三个徒弟。黄父是大师兄,得其真传,最小的徒弟叫黄金龙,功夫也好。但飞云师认为黄金龙本性不良,终会犯凶,临终前嘱托大师兄好好管教他,因为只有大师兄才有制伏他的功夫。黄金龙知道大师兄家有一册“抓筋”秘本,经常来借看,黄父被纠缠不过,便一烧了之。所谓“抓筋”,即格斗时能用手迅速将对方的血管拉出,或使之堵塞之术。同仁们问黄有没有这一绝招。他说他父亲会,但不肯教人,包括自己的子女,惟恐他们失控闯祸。但黄又说,他虽不会“抓筋”,但应付几个彪形大汉还绰绰有馀。大家听得兴起,要他露一手。他便叫我们上来,我们一拥而上,却都近不了他身。一近其身,就感到心胸沉闷异常,非要退到一定的距离此感才消。于是知道黄先生自述非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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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老教授讲往事之:
尢彭熙和他的老师唐师傅 ——寄庐志疑·技击零拾 (中)
刘衍文 发表于2012-07-22 02:36
幼时德清师对我说过,少林功夫深的人,死时会十分痛苦,筋脉断不了,往往全身缩成一团。
幼时德清师对我说过,少林功夫深的人,死时会十分痛苦,筋脉断不了,往往全身缩成一团;而学太极、形意者,又往往会中风,且其年很难及于中寿。
刘衍文(后排左一)、潘雨廷(后排左四)、蒋锡康(后排左五)、袁根山(后排左六)、欧阳敏(前排左二)、尢彭熙(前排左四)等人合影。
尢彭熙、唐师傅
我曾写过一篇《徐朗西家事琐话》,收在拙著《寄庐茶座》中,其中谈到拳术家乐幻智和尢彭熙二先生,曾说“关于他两人的恩恩怨怨,当另作专题叙述”。今读到陈巨来先生的遗著《安持人物琐忆》,其中有《记太极形意八卦三个内家拳事》一篇,也谈到这两位武林高手,所叙与我所知有所不同。有些可能是传闻异辞,可备一说;也有一些是误传误判,宜加订正。
说来我与巨来先生及其同父异母弟左高先生皆相熟稔,一度与巨来还经常见面。但交往中我所不解的是,巨来与袁世凯二公子克文相交莫逆,克文来上海,与他几乎形影不离。但克文与徐朗西先生交换过金兰谱,又在洪门和清帮中辈分相同,《寒云日记》中屡屡提及朗老,却无一语道及巨来;今读巨来之文,其中亦无一语及于朗老。以巨来之太丘道广,不会不知道这位上海闻人,更不会不知道朗老和寒云间关系之密切。可惜巨来已归道山,这一疑问再也无从叩问了。以乐、尢两位而言,巨来当日和我们见面时,掌故罗胸,滔滔不绝,却也从无一语提及。后来我与尢老师(今日武林皆如此称其师,今从之)家大半人都有交往,他们也从未谈及巨来曾向尢学过拳术。忖度其故,当是陈去学拳为时较早,而我与尢老师之相识则在其晚年,这时陈、尢之间大概已没有什么接触了吧?今姑录拙作《徐朗西家事琐话》中有关文字如下(《寄庐茶座》337-339页):
我有一位难友胡道彰,是著名国学大师胡朴安的次子,曾任《民国日报》编辑。我们父子之得识顾廷龙、胡道静二先生就是由他引见的。解放前他去香港,协助以发明万金油起家的胡文虎、胡文豹的接班人胡好办事,颇得其倚重,几视为左右手。他本想稍待筹措停当,便举家迁港定居的。不意天有不测风云,胡好突因飞机失事丧身,他顿失凭依。以大陆多乃父故交,心想复我邦族,必获照拂,加之思念留在上海的外室,便促其归心。回大陆后曾找过朱学范、吴绍澍、金仲华等人,金要介绍他参加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却被他婉谢了。他不想卷入政治漩涡,只愿安分度日,不意这一决定铸成大错。因为如果加入了民革,解放后从香港归来,可作起义人员对待,一切旧账可以不算。但他不肯加入,就活该倒霉,镇压反革命运动来了,自不免被捕入狱,而外室当然随人去了。及至刑满释放,戴了一顶“历史反革命”的帽子,无休无止地被监督劳动。若非拨乱反正,这种“监督劳动”不知竟伊于何底,不啻是监外执行的无期徒刑呢!
与胡道彰初识时,彼此都觉得对方不似凶神恶煞之人,亦非偷鸡摸狗之辈,就交谈起来。说到南社,谈起高吹万的花园、藏书,他说小时曾随父到金山高家花园作客数月。听说我见过朗老,就说:“这也是我的父执,他功夫极来得呢!”我问什么功夫?答曰:“武术嘛。我父亲也喜欢打拳,就是在与他比赛时不小心受了内伤,弄得半身不遂的。”
我说:“我从未听说朗老有武功呀!”道彰却说:“很扎实,很扎实哩!”
我就去问小毛(朗老幼子幼庚):“令尊也有超凡的功夫吗?”
小毛说:“不错,不过他是真人难得露相,在朴安伯伯面前不过是略施小技而已。但大家都见过我父亲曾大大露了一手。那是一个热天、大家聚在广场上,父亲穿一件长衫,手拿一柄白纸折扇。有一姓黄的拳术很精,突发猛劲向我父亲冲去,意欲先发制人。我父亲只用折扇轻轻一搧,他就倒翻一个觔斗跌出老远去了。这是我们亲眼目睹的。人们都赞叹不已,连说‘朗老真棒,朗老真棒!’”
肢体不相接触就能打人,俗称“空劲”。媒体一度曾说是唯心的、捏造出来的,但据我所见,却是的确存在的。但朗老自信有此功力,其子女也坚信不疑,我却深表怀疑,以为是对手弄虚作假,以讨朗老欢心的。这件事,在我和尢彭熙先生相识后方才明其就里。
尢彭熙早年留学比国,获医学博士学位。友人王逢年皮肤有病,也是小毛陪去找他看的。本约我同去,我因发烧不能前往,致与尢医生的相识推迟了十年。尢本与乐幻智相交莫逆,都是朗老的座上客,后有隙反目。关于他两人的恩恩怨怨,当另作专题叙述。
我与尢医生相熟后,提起此事。尢老师说:“你且坐着。”他让小外甥女坐我腿上,背靠我胸。同时叫我双手握着女孩的小手,轻轻、缓缓地上下移动。接着,他叫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站在我前面,我捏住小女孩的手稍向下一移,大汉立刻跌倒在地;我手不动,他就站不起来,只是一味挣扎;我将手稍稍往上一抬,他便马上站起来了。尢老师说:“朗老的情况就如你和我的外甥女一样,不是她的力,也不是你的力,是我站在后面发的功呀!朗老不知,正是乐幻智站在他的后面,用意念不动声色地起作用。”我问:“假如没有乐老师的操纵呢?”尢老师笑道:“那简直不堪设想,恐怕朗老早就归天了。”随后郑重地说:“朗老过去声名太大,奉承的人也太多,也就自视过高,忘乎所以了。一切得意过头的人,都当引以为戒才是。”接着又补充道:“那天我也在场,但不会说穿的,不仅怕扫了朗老的兴,还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对大人物及那些大大小小的权威们,说真话、实话,难哪!”
当局者迷而不悟,旁观者清而难言,在这件事上,朗老一家为人愚弄而至死不知,并不仅仅是“君子可欺以其方”之故,这正是人生和社会的微妙之处,若引而申之、扩而充之,良可叹也,孰能止之?
我与尢老师相识的经过且在这里补叙一下:我早年在上海教师进修学院有个学生袁根山,“文革”时下放到上海音乐学院管理房子。袁年轻时患有肺病,动手术后常发气喘。他为了强身,不知在何处学了太极拳,每天早上起来就到校园里练功。有一天正在练习,忽然看到一位女士正在旁边笑着看他打拳,就问:“你有兴趣吗?我来教你。”女士却说:“我会的,而且比你打得好。”袁看她弱不禁风的样子,不大相信。女士就打给他看,一出手,袁就惊呆了。遂问其姓名,哪里学的打拳,她告诉他,她叫尢家铮(巨来文中误作“家珍”,系因上海方言前后鼻音不分致讹),在本校教钢琴,拳术出自家传,父亲是尢彭熙,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儿。袁遂缘其介绍,拜见其父,开始学最初级的站桩。闲谈时他向尢老师提起我,说到我与朗老一家相熟之事。尢说自己当初也是朗老的座上客,遂当即要我去和他相见。见面后,彼此交谈甚欢。尢甚好客,我就陆续介绍了难友左拉专家毕修勺、莎士比亚专家孙大雨、原沪西中学校长黄濬思、易学大师潘雨廷,同事蒋锡康、吴广洋,好友唐秉珍、上海博物馆黄福康等人到他家,毕老又介绍吴德培、许杰,还有曾任陈毅元帅警卫连连长的马春等人去。其中黄濬思、蒋锡康、吴广洋还学起了站桩,尢大概为他们开了方便法门,三人很快就通了气。我则略无好学之心,旁观而已。尢老师见状,责怪道:“别人想跟我学还得不到,你怎么竟不想学呢?”我说:“我一生坎坷,一身是病,哪有精力来学?何况我现在正在教书写书,没有时间,不能像别人那样常来。此事万请原谅。”尢说:“越是身体不好,就越是应该锻炼。你们年纪大,跟我学,别的没有什么好处,不过可以保证你们比原来的寿命多活五年。”提到生死,我想起幼时德清师对我说过,少林功夫深的人,死时会十分痛苦,筋脉断不了,往往全身缩成一团;而学太极、形意者,又往往会中风,且其年很难及于中寿。他见得多了。我问尢老师此说是否属实,他说:“学得不得法,自会如此;跟我学,保证不会。”我说:“你的好意我领会了,非常感谢,但我实在懒散得很,吃不了苦头。这样吧,我叫我四子永吟学学看。”永吟遂从袁根山学站桩,练了三天,一站就汗出如浆,衣裤尽湿,大喊吃不消,就此中止了学习。
这时,女医生费志平忽然到我家来,传其母命说有一位唐师傅想见见我,要我马上就去。费母名徐仲瑶,我在《徐朗西家事琐话》中提到过,其父是和孙中山、朗老一起闹革命,互相称兄道弟的。以其父死得早,朗老怜之,收为义女。我也是在朗老家与她熟识的。徐老太太能预知,我曾带吴广洋去见过她,领教过她这方面的本事,她说我次子永明的事也极验。但不知何故,她百岁后说的话就不灵了。在此处先提一下,容后再表。
这位唐师傅是谁,我毫无所知,但徐老太太我是信任的,于是不假思索便跟着费医生来到新闸路的一幢房子。进了客厅,一位老妇人出来接待,要我略等片刻。费告诉我,这位太太名叫高倩萍,原是电影明星,丈夫高占非,也是电影名小生。夫妇早已离异,丈夫亦已去世,有一子高中柱(又作崇树),母子二人都曾跟乐幻智学过太极拳,功夫都不错。高倩萍年轻时和蓝苹合拍过电影,旧时电影杂志曾登有两人的合影。她后来改名希礼,退出电影界,改行当了律师,逃脱了后来“文革”中许多明星遭受的无妄之灾。“祸福茫茫不可期,大都早退似先知”,似乎是受了高人的指点。
少刻,高请我上楼,只见一位老太太坐着,头发花白,慈眉善目,我想这自然是唐师傅了,便上前向她鞠了一躬。唐师傅说:“你来了,好好!没什么事,回去吧!”我唯唯而退,但心中未免纳闷。这时高对我说:“有事会通知你的,你走吧。”回家后,过一小时光景,费医生来了。她说:“唐师傅说你肠子里生了一个小肿块,像花生米般大小。今带来念过咒的糖果二粒,用开水吞服,今晚不能再吃任何东西。从明天起连吃三个月素,并且不能外出。保证能把你治好。”我说要上课怎么办?她便去请示了唐师傅,转告我:“上课你去好了,最好不要让亲友来家。”我那时天天腹痛,大便有槽成凹形,性懒未去就诊,竟被唐师傅遥视发现了。依其言而行,三个月后,病果霍然而愈。奇怪的是,此后,唐师傅对我在家的举动一一了如指掌,如同在我家安了探头和窃听器一般;但我外出授课时之所遇,她就一概不知了。那时她住的三楼被一个工人占去居住(俗称“抢房子”,“文革”时极普遍的现象),这工人一回家,她就像受了强烈干扰一样,浑然不知我的信息了。这都是费医生告诉我的。
当尢老师得知我去新闸路见过唐师傅之后,他就不再坚持要我学站桩了。他私下向我承认唐师傅是他的老师,悄悄地对我说:“我练功修行,碰到许多疑问,想去请师父为我解疑祛惑,但每次都受到阻碍,叫我如何是好?”他希望我能将其意转达给唐师傅。这时我才意识到,尢老师拳术的精进,一定与唐师傅的传授有关。
关于唐师傅与尢老师的师徒关系,巨来书中也曾话及,但多道听途说之言。如说:“尢与乐,本为同志(同学密宗之同志),因二人共争拜唐××为师,尢富乐贫。尢遂胜利了。”这就大错特错了。的确,他们两位都是藏密宁玛派(红密)的信徒,但师傅收徒弟,决无只收一人之理。巨来先生不知,乐、尢各有一位女师父,乐的师父是公开的,其徒人人皆知,尊之曰“王师太”而不名;尢的师父则是半公开的,即唐师傅,巨来称为“唐××”者是也。朗老小女儿棣华曾对我说,以前高倩萍常到朗老家去,后来就不去了。棣华有一次在路上遇到高,高对她说:“我现在虽然不到府上来,却是非常关心你们的,常在晚上出神,到府上来探望。”棣华说,她不信高有此本领,不过听说她供奉着一位老太太,具此神通,而高对此事讳莫如深。当时我以为棣华是猜测之辞,想不到后来真的见到高所供奉之人了。
巨来文中又说:“尢为密宗信徒,他为西藏诺那活佛之再传弟子,女师乃一女性,名唐××,他特在新闸路某里租一屋供养之。唐居二楼,尢住楼下。人言纷纷,尢置若罔闻。”唐师傅名宛音,巨来不知,遂以××代替;又说屋为尢所租,其实为唐所自置;说“人言纷纷”,亦殊属误会,其实是尢老师和高倩萍同住楼下,共修“无上瑜伽”多年,久不回家。其续弦夫人欧阳敏对此极不满意,只要一提“新闸路”三字,就要大吵大闹。后来尢与高产生嫌隙,再也不在新闸路住了。每次想去请益唐师傅,一到唐家,就被高倩萍推搡出门,使其不得尽言。
过了几年,高倩萍、高中柱母子先后以中风去世,子先母后。唐师傅的生活起居由费医生之夫王瑞平照料,费则为其作医疗护理。唐收王为关门弟子,但不知何故,却未收其妻为徒。我逐渐知道了唐师傅的一些情况:她是广东人,原做助产士,不仅是诺那上师的弟子,而且还是他的代表和替身。唐师傅有许多名流弟子,王、费曾逐一为我说起过,但我对海上名流不大熟悉,未能记住。他们说,来磕头的,包括尢老师,都在楼梯上一路跪拜上去的。言下似乎暗指我去见唐时没有礼貌,只鞠一躬;又说我什么事都喜欢寻根究底的,这最不好。他们还说,当年阮玲玉就住在唐师傅家附近,屡去朝拜,被唐收为徒弟,据说死后转世投胎在某处,他们都去看过。我疑惑的是,阮既已皈依,唐能治我之病,却如何不能救阮之死。他们还告诉我了一件与尢家有关的事情:有位高僧刘上师,是唐师傅的师兄,唐曾受过他的大恩。后来将他接到上海,圆寂后投胎为尢老师之女家鉴之子。唐曾要他们去把他找来,欲唤醒他的悟性,不使他转世灵昧。家鉴这个儿子我也见过,已忘其名,今亦不知其近况。
1981年尢老师夫妇赴美,从此作不归之鹤。唐师傅忽然又念起家铃、家铮姊妹来。这时已无母亲的阻挡了,她们也就常去探望唐师傅。袁根山说,唐师傅医好了家铮的乳腺癌。家铮则告诉我:“唐师傅要为家铃介绍对象,但这是不可能成功的。”但未说原因。根山则透露家铃是位“女同志”。费医生告诉我:唐师傅说,她要配好七对夫妇方能了却尘缘,数下来已配了五对,但结果都不圆满。
唐师傅后以八十九岁高龄化去,辞世前说身后当有三粒舍利子,后检其骨灰,果如其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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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老教授讲往事之:尢彭熙与乐幻智 寄庐志疑·技击零拾 (下)
尢彭熙、唐师傅
我曾写过一篇《徐朗西家事琐话》,收在拙著《寄庐茶座》中,其中谈到拳术家乐幻智和尢彭熙二先生,曾说“关于他两人的恩恩怨怨,当另作专题叙述”。今读到陈巨来先生的遗著《安持人物琐忆》,其中有《记太极形意八卦三个内家拳事》一篇,也谈到这两位武林高手,所叙与我所知有所不同。有些可能是传闻异辞,可备一说;也有一些是误传误判,宜加订正。
说来我与巨来先生及其同父异母弟左高先生皆相熟稔,一度与巨来还经常见面。但交往中我所不解的是,巨来与袁世凯二公子克文相交莫逆,克文来上海,与他几乎形影不离。但克文与徐朗西先生交换过金兰谱,又在洪门和清帮中辈分相同,《寒云日记》中屡屡提及朗老,却无一语道及巨来;今读巨来之文,其中亦无一语及于朗老。以巨来之太丘道广,不会不知道这位上海闻人,更不会不知道朗老和寒云间关系之密切。可惜巨来已归道山,这一疑问再也无从叩问了。以乐、尢两位而言,巨来当日和我们见面时,掌故罗胸,滔滔不绝,却也从无一语提及。后来我与尢老师(今日武林皆如此称其师,今从之)家大半人都有交往,他们也从未谈及巨来曾向尢学过拳术。忖度其故,当是陈去学拳为时较早,而我与尢老师之相识则在其晚年,这时陈、尢之间大概已没有什么接触了吧?今姑录拙作《徐朗西家事琐话》中有关文字如下(《寄庐茶座》337-339页):
我有一位难友胡道彰,是著名国学大师胡朴安的次子,曾任《民国日报》编辑。我们父子之得识顾廷龙、胡道静二先生就是由他引见的。解放前他去香港,协助以发明万金油起家的胡文虎、胡文豹的接班人胡好办事,颇得其倚重,几视为左右手。他本想稍待筹措停当,便举家迁港定居的。不意天有不测风云,胡好突因飞机失事丧身,他顿失凭依。以大陆多乃父故交,心想复我邦族,必获照拂,加之思念留在上海的外室,便促其归心。回大陆后曾找过朱学范、吴绍澍、金仲华等人,金要介绍他参加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却被他婉谢了。他不想卷入政治漩涡,只愿安分度日,不意这一决定铸成大错。因为如果加入了民革,解放后从香港归来,可作起义人员对待,一切旧账可以不算。但他不肯加入,就活该倒霉,镇压反革命运动来了,自不免被捕入狱,而外室当然随人去了。及至刑满释放,戴了一顶“历史反革命”的帽子,无休无止地被监督劳动。若非拨乱反正,这种“监督劳动”不知竟伊于何底,不啻是监外执行的无期徒刑呢!
与胡道彰初识时,彼此都觉得对方不似凶神恶煞之人,亦非偷鸡摸狗之辈,就交谈起来。说到南社,谈起高吹万的花园、藏书,他说小时曾随父到金山高家花园作客数月。听说我见过朗老,就说:“这也是我的父执,他功夫极来得呢!”我问什么功夫?答曰:“武术嘛。我父亲也喜欢打拳,就是在与他比赛时不小心受了内伤,弄得半身不遂的。”
我说:“我从未听说朗老有武功呀!”道彰却说:“很扎实,很扎实哩!”
我就去问小毛(朗老幼子幼庚):“令尊也有超凡的功夫吗?”
小毛说:“不错,不过他是真人难得露相,在朴安伯伯面前不过是略施小技而已。但大家都见过我父亲曾大大露了一手。那是一个热天、大家聚在广场上,父亲穿一件长衫,手拿一柄白纸折扇。有一姓黄的拳术很精,突发猛劲向我父亲冲去,意欲先发制人。我父亲只用折扇轻轻一搧,他就倒翻一个觔斗跌出老远去了。这是我们亲眼目睹的。人们都赞叹不已,连说‘朗老真棒,朗老真棒!’”
肢体不相接触就能打人,俗称“空劲”。媒体一度曾说是唯心的、捏造出来的,但据我所见,却是的确存在的。但朗老自信有此功力,其子女也坚信不疑,我却深表怀疑,以为是对手弄虚作假,以讨朗老欢心的。这件事,在我和尢彭熙先生相识后方才明其就里。
尢彭熙早年留学比国,获医学博士学位。友人王逢年皮肤有病,也是小毛陪去找他看的。本约我同去,我因发烧不能前往,致与尢医生的相识推迟了十年。尢本与乐幻智相交莫逆,都是朗老的座上客,后有隙反目。关于他两人的恩恩怨怨,当另作专题叙述。
我与尢医生相熟后,提起此事。尢老师说:“你且坐着。”他让小外甥女坐我腿上,背靠我胸。同时叫我双手握着女孩的小手,轻轻、缓缓地上下移动。接着,他叫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站在我前面,我捏住小女孩的手稍向下一移,大汉立刻跌倒在地;我手不动,他就站不起来,只是一味挣扎;我将手稍稍往上一抬,他便马上站起来了。尢老师说:“朗老的情况就如你和我的外甥女一样,不是她的力,也不是你的力,是我站在后面发的功呀!朗老不知,正是乐幻智站在他的后面,用意念不动声色地起作用。”我问:“假如没有乐老师的操纵呢?”尢老师笑道:“那简直不堪设想,恐怕朗老早就归天了。”随后郑重地说:“朗老过去声名太大,奉承的人也太多,也就自视过高,忘乎所以了。一切得意过头的人,都当引以为戒才是。”接着又补充道:“那天我也在场,但不会说穿的,不仅怕扫了朗老的兴,还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对大人物及那些大大小小的权威们,说真话、实话,难哪!”
当局者迷而不悟,旁观者清而难言,在这件事上,朗老一家为人愚弄而至死不知,并不仅仅是“君子可欺以其方”之故,这正是人生和社会的微妙之处,若引而申之、扩而充之,良可叹也,孰能止之?
我与尢老师相识的经过且在这里补叙一下:我早年在上海教师进修学院有个学生袁根山,“文革”时下放到上海音乐学院管理房子。袁年轻时患有肺病,动手术后常发气喘。他为了强身,不知在何处学了太极拳,每天早上起来就到校园里练功。有一天正在练习,忽然看到一位女士正在旁边笑着看他打拳,就问:“你有兴趣吗?我来教你。”女士却说:“我会的,而且比你打得好。”袁看她弱不禁风的样子,不大相信。女士就打给他看,一出手,袁就惊呆了。遂问其姓名,哪里学的打拳,她告诉他,她叫尢家铮(巨来文中误作“家珍”,系因上海方言前后鼻音不分致讹),在本校教钢琴,拳术出自家传,父亲是尢彭熙,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儿。袁遂缘其介绍,拜见其父,开始学最初级的站桩。闲谈时他向尢老师提起我,说到我与朗老一家相熟之事。尢说自己当初也是朗老的座上客,遂当即要我去和他相见。见面后,彼此交谈甚欢。尢甚好客,我就陆续介绍了难友左拉专家毕修勺、莎士比亚专家孙大雨、原沪西中学校长黄濬思、易学大师潘雨廷,同事蒋锡康、吴广洋,好友唐秉珍、上海博物馆黄福康等人到他家,毕老又介绍吴德培、许杰,还有曾任陈毅元帅警卫连连长的马春等人去。其中黄濬思、蒋锡康、吴广洋还学起了站桩,尢大概为他们开了方便法门,三人很快就通了气。我则略无好学之心,旁观而已。尢老师见状,责怪道:“别人想跟我学还得不到,你怎么竟不想学呢?”我说:“我一生坎坷,一身是病,哪有精力来学?何况我现在正在教书写书,没有时间,不能像别人那样常来。此事万请原谅。”尢说:“越是身体不好,就越是应该锻炼。你们年纪大,跟我学,别的没有什么好处,不过可以保证你们比原来的寿命多活五年。”提到生死,我想起幼时德清师对我说过,少林功夫深的人,死时会十分痛苦,筋脉断不了,往往全身缩成一团;而学太极、形意者,又往往会中风,且其年很难及于中寿。他见得多了。我问尢老师此说是否属实,他说:“学得不得法,自会如此;跟我学,保证不会。”我说:“你的好意我领会了,非常感谢,但我实在懒散得很,吃不了苦头。这样吧,我叫我四子永吟学学看。”永吟遂从袁根山学站桩,练了三天,一站就汗出如浆,衣裤尽湿,大喊吃不消,就此中止了学习。
这时,女医生费志平忽然到我家来,传其母命说有一位唐师傅想见见我,要我马上就去。费母名徐仲瑶,我在《徐朗西家事琐话》中提到过,其父是和孙中山、朗老一起闹革命,互相称兄道弟的。以其父死得早,朗老怜之,收为义女。我也是在朗老家与她熟识的。徐老太太能预知,我曾带吴广洋去见过她,领教过她这方面的本事,她说我次子永明的事也极验。但不知何故,她百岁后说的话就不灵了。在此处先提一下,容后再表。
这位唐师傅是谁,我毫无所知,但徐老太太我是信任的,于是不假思索便跟着费医生来到新闸路的一幢房子。进了客厅,一位老妇人出来接待,要我略等片刻。费告诉我,这位太太名叫高倩萍,原是电影明星,丈夫高占非,也是电影名小生。夫妇早已离异,丈夫亦已去世,有一子高中柱(又作崇树),母子二人都曾跟乐幻智学过太极拳,功夫都不错。高倩萍年轻时和蓝苹合拍过电影,旧时电影杂志曾登有两人的合影。她后来改名希礼,退出电影界,改行当了律师,逃脱了后来“文革”中许多明星遭受的无妄之灾。“祸福茫茫不可期,大都早退似先知”,似乎是受了高人的指点。
少刻,高请我上楼,只见一位老太太坐着,头发花白,慈眉善目,我想这自然是唐师傅了,便上前向她鞠了一躬。唐师傅说:“你来了,好好!没什么事,回去吧!”我唯唯而退,但心中未免纳闷。这时高对我说:“有事会通知你的,你走吧。”回家后,过一小时光景,费医生来了。她说:“唐师傅说你肠子里生了一个小肿块,像花生米般大小。今带来念过咒的糖果二粒,用开水吞服,今晚不能再吃任何东西。从明天起连吃三个月素,并且不能外出。保证能把你治好。”我说要上课怎么办?她便去请示了唐师傅,转告我:“上课你去好了,最好不要让亲友来家。”我那时天天腹痛,大便有槽成凹形,性懒未去就诊,竟被唐师傅遥视发现了。依其言而行,三个月后,病果霍然而愈。奇怪的是,此后,唐师傅对我在家的举动一一了如指掌,如同在我家安了探头和窃听器一般;但我外出授课时之所遇,她就一概不知了。那时她住的三楼被一个工人占去居住(俗称“抢房子”,“文革”时极普遍的现象),这工人一回家,她就像受了强烈干扰一样,浑然不知我的信息了。这都是费医生告诉我的。
当尢老师得知我去新闸路见过唐师傅之后,他就不再坚持要我学站桩了。他私下向我承认唐师傅是他的老师,悄悄地对我说:“我练功修行,碰到许多疑问,想去请师父为我解疑祛惑,但每次都受到阻碍,叫我如何是好?”他希望我能将其意转达给唐师傅。这时我才意识到,尢老师拳术的精进,一定与唐师傅的传授有关。
关于唐师傅与尢老师的师徒关系,巨来书中也曾话及,但多道听途说之言。如说:“尢与乐,本为同志(同学密宗之同志),因二人共争拜唐××为师,尢富乐贫。尢遂胜利了。”这就大错特错了。的确,他们两位都是藏密宁玛派(红密)的信徒,但师傅收徒弟,决无只收一人之理。巨来先生不知,乐、尢各有一位女师父,乐的师父是公开的,其徒人人皆知,尊之曰“王师太”而不名;尢的师父则是半公开的,即唐师傅,巨来称为“唐××”者是也。朗老小女儿棣华曾对我说,以前高倩萍常到朗老家去,后来就不去了。棣华有一次在路上遇到高,高对她说:“我现在虽然不到府上来,却是非常关心你们的,常在晚上出神,到府上来探望。”棣华说,她不信高有此本领,不过听说她供奉着一位老太太,具此神通,而高对此事讳莫如深。当时我以为棣华是猜测之辞,想不到后来真的见到高所供奉之人了。
巨来文中又说:“尢为密宗信徒,他为西藏诺那活佛之再传弟子,女师乃一女性,名唐××,他特在新闸路某里租一屋供养之。唐居二楼,尢住楼下。人言纷纷,尢置若罔闻。”唐师傅名宛音,巨来不知,遂以××代替;又说屋为尢所租,其实为唐所自置;说“人言纷纷”,亦殊属误会,其实是尢老师和高倩萍同住楼下,共修“无上瑜伽”多年,久不回家。其续弦夫人欧阳敏对此极不满意,只要一提“新闸路”三字,就要大吵大闹。后来尢与高产生嫌隙,再也不在新闸路住了。每次想去请益唐师傅,一到唐家,就被高倩萍推搡出门,使其不得尽言。
过了几年,高倩萍、高中柱母子先后以中风去世,子先母后。唐师傅的生活起居由费医生之夫王瑞平照料,费则为其作医疗护理。唐收王为关门弟子,但不知何故,却未收其妻为徒。我逐渐知道了唐师傅的一些情况:她是广东人,原做助产士,不仅是诺那上师的弟子,而且还是他的代表和替身。唐师傅有许多名流弟子,王、费曾逐一为我说起过,但我对海上名流不大熟悉,未能记住。他们说,来磕头的,包括尢老师,都在楼梯上一路跪拜上去的。言下似乎暗指我去见唐时没有礼貌,只鞠一躬;又说我什么事都喜欢寻根究底的,这最不好。他们还说,当年阮玲玉就住在唐师傅家附近,屡去朝拜,被唐收为徒弟,据说死后转世投胎在某处,他们都去看过。我疑惑的是,阮既已皈依,唐能治我之病,却如何不能救阮之死。他们还告诉我了一件与尢家有关的事情:有位高僧刘上师,是唐师傅的师兄,唐曾受过他的大恩。后来将他接到上海,圆寂后投胎为尢老师之女家鉴之子。唐曾要他们去把他找来,欲唤醒他的悟性,不使他转世灵昧。家鉴这个儿子我也见过,已忘其名,今亦不知其近况。
1981年尢老师夫妇赴美,从此作不归之鹤。唐师傅忽然又念起家铃、家铮姊妹来。这时已无母亲的阻挡了,她们也就常去探望唐师傅。袁根山说,唐师傅医好了家铮的乳腺癌。家铮则告诉我:“唐师傅要为家铃介绍对象,但这是不可能成功的。”但未说原因。根山则透露家铃是位“女同志”。费医生告诉我:唐师傅说,她要配好七对夫妇方能了却尘缘,数下来已配了五对,但结果都不圆满。
唐师傅后以八十九岁高龄化去,辞世前说身后当有三粒舍利子,后检其骨灰,果如其言。
尢老师是无锡人,不知是否南宋四大诗人之一尤袤的后裔,但尤袤之“尤”字有一点,而尢老师却说他的姓氏上无一点的。考《正字通》云:“尢,尤之本字。”古书上尢、尤往往通用,其实是异体字。不过名从主人,既祖辈相传皆如此写法,自当以尢老师之说为准(按“尢”另有“汪”音,义别不赘)。尢曾留学比利时,获医学博士学位,外传他留学德国,实误。他原来的确很富有,据朗老之子幼庚说,一是治病收入甚丰,二是娶了富室女为妻。不过据说其妻精神有点不正常,尢与她生了二子二女,一女嫁给石家庄的一个医生,来沪时根山曾见过。一女名家鉴,在海运学院执教,我见过好多回了。
尢老师的两个儿子都去劳改过。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朱元璋杀人太多,真作孽啊。我的一个儿子就是他的不知第几世的后身,现在还在受报应呢。”我当时听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过了几年,其子刑满释放回沪,我见过一面,身材高大,彬彬有礼,对其父说话时低声下气。但尢老师好像不大理他,也不向我们作介绍。尢前妻卒后,续娶欧阳敏,生有二女,长名家铃,在苏州做医生,因受其父右派株连,夫妇离异,家铃下放到荒山野岭。晚上竟有歹徒破窗而入,欲行非礼,她一边大叫,一边反抗。她虽无多大功夫,但毕竟也曾跟父亲学过几手,对付个把人还是绰有余裕的,一顿痛打,歹徒便落荒而走了。家铃拨乱反正后方回上海。小女儿家铮,前面已经介绍过,我与她交往最多。毕修勺之子克鲁为其父平反,到临海一行,曾约我、根山和家铮一同前往,顺道畅游雁荡、天台,一路叙谈甚洽。家铃、家铮后来都移居美国。
尢的形意拳是跟王芗斋学的,巨来把“芗”写作“向”,也是同音之误。尢告诉我,王曾对他说:“我所有的本事都传给你了。若要再上层楼,只有另请高明了。”谈及王时相当尊敬。巨来说王曾用掌击尢致内伤,致师徒反目,此事则从未听尢老师说过,今已无法向逝者致诘了。
我曾问过尢老师,他的空劲是如何练就的。他说是和乐幻智一起探讨拳理,于不知不觉间获得的。乐初来上海,友人向尢老师介绍,说乐太极功夫极好,不妨请来家中一睹其技。一看果然不凡,就请乐在家里住下。两人日夕研求,一旦而豁然贯通,彼此都有空劲了。但虽能之,却不知其所以然,姑以“气场”名之,很想能得到一个科学的解释。说到这里,尢便调转话头大骂乐人品低下、忘恩负义。后来有一次,一位老太太送东西到尢家来。尢老师说:“乐幻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我一个人说你们不相信。问问这位老太太看!”老太太一听尢的话,就大声说:“乐幻智这个人,不要提了。一提他我就生气,气都透不过来了。不必提了,不必提了!”这位老太太,我当初未曾请教过她的姓名,也不知她与乐之间有什么嫌隙。
我以前听到大多是关于乐老师的好话,如尝于抗战时,路见不平,将一侮辱中国妇女的日本兵击伤。犹太富商哈同的护院洋教头要与他比武,嬲之不置,不得已应战,结果将洋人肋骨打断,令哈同深为折服,欲加礼聘,但乐却不愿受其供养。如今却听到他的熟人说他坏话,真是“宁逢恶宾,无逢故人”,公孙弘的这句话值得我们玩味。
尢老师的武术演示,我印象最深的有以下几次:
有一回,他的一个最剽悍的徒弟,大家都叫他元康的,坐在一张红木靠背椅上,双手攀住扶手,双足勾住椅脚,隔一箭之遥,尢发一空劲过去,元康顿时连人带椅都腾空而起,随即迅速落下,椅子随即散架断裂。
还有一次,尢放气给大家看。气一会儿出现在窗帘上,一会儿又到了天花板,一会儿又穿窗而出了。看者指指点点,啧啧称奇。我眼睛不好,一无所见,也一无所感。这时,尢夫人闻声从厨房走来,也仰头看气。不料尢忽然一下子收气了,夫人顿时坐立不安,涕泗倶下。尢老师见状,用手向夫人遥拍两下,她就“蓬蓬”直跳起来,连跳数次,方才恢复。大声嗔怪:“怎么收气也不预先打招呼,上你当了!”原来,尢老师收气时连其夫人的气也一并吸了进去。而我们没练过功的人则毫无感觉,不受影响。有一位跟尢老师学形意拳的工程师,拳练得不错,有“金钟罩”本领,可以刀枪不入,但他却不敢走近尢老师,说是感到有股气直透其身、紧逼内脏,令他十分难受。
尢让徒弟跌倒爬起,都能控制距离,恰如分际,不让他们撞墙。有一天,家铮和一大汉推手,发空劲打他,见他人高马大,不免用力过猛,那大汉直跌出去,眼看要就要头撞墙壁了。尢老师见了,大叫:“怎么可以这样乱来!”急发一空劲把他拉了回来。巨来文中说乐幻智让他乱跌,为防跌坏,四周都要有人护持的,但尢老师却不需要。单就这一点而论,似尢比乐又要技高一筹。
使人猛跳猛跌,不是戏弄人,而是意在使人功夫长进。被摔者当时虽觉难受,而后来得益亦多,怕只怕师父不肯摔你。这是根山对我说的。当然,老年人来学,尢是不摔他们的。如根山、濬思、广洋、锡康等,仅止于把他们的气打通。
一天,马春带了一个拳手来。尢老师端坐着,让拳手上来打。拳手犹豫了一下,随即向尢腹部猛击一拳,不料拳被牢牢吸住,再也拔不出来了。少停尢一松腹,才得以缩回,而手臂已经发麻。大家怂恿马春也试一下,他笑而不敢。尢说:“我这身子,处处都有铁钩把人钩住的。有一天,我在路上走,一个小青年骑自行车撞过来,到我面前,就连人带车跌倒在地,我则一动不动,对他说:‘还好你撞的是我,否则要出人命了!’”我问尢老师:“如果汽车冲来,能挡得住吗?”尢老师说:“那可不行,汽车力太大了,但自行车是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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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但我却也发现,练此功的也有一些不便之处:
其一,站桩、练功都得在室内,不能在室外,在室内热天吹不得电扇,不然就会生病。乐老师练功,看巨来所记,似亦不在室外。根山是练得还算不错的,他夏天到我家,一见电扇开着,立刻就将它关上,说吹着吃不消。我是个既怕冷又怕热的人,夏天不开电扇或不开空调,就要我的命了。幸好没练站桩,否则如何挡得住这酷吏似的大暑?
其二,一日我去尢家,见尢赤着膊,一个医生在给他推拿肩膀,旁摆一瓶白酒,医生且推且饮。只听尢夫人在大骂:“叫你不要去给人治病,你偏不听,你看看,你看看!”尢说:“实在没有发功,只是到病房里去看看而已。” 尢夫人说:“谁相信你,不发功会这样吗?病都上身了,还要骗人!”我问了情由:原来是家鉴和丈夫离婚后,与另一人相爱,准备结婚,对方突然检查出了肺癌,住院治疗。家鉴哭哭啼啼的,一定要父亲去为他发功治病。尢夫人则坚决不许尢老师去,尢拗不过女儿,遂去看望了一次。谁知一返家,右臂就动弹不得了。尢对我也说没有发过功。只是练过此功的人,对疾病特别敏感,于癌症尤甚。功夫深了,好像就有一种强引力把病痛都吸进身来了,除非水平高到登峰造极,才能排除。尢自信能抵挡一切病菌,但在癌细胞面前无能为力。
尢老师曾与我说:“乐幻智太贪财了,专门为阔人、高官治病,弄得一身病气尚不自知,怎么会不早死呢!”但据乐的徒弟所记,乐给人治病是分文不取的,不知实际究竟如何。但不管怎样,从尢语可知,乐老师也挡不住病气的侵袭。我不禁庆幸自己没有去学,因为若要学,老迈之身,不但学不好,还会为二竖的入侵洞开大门。
其三,有一年春节,大雪纷飞,根山来舍告诉我尢老师跌伤了,我匆匆赶去他家探望。原来在农历正月初四的上午,尢两手各持一根手杖搭电车外出,在王家沙下车,不慎在雪地里一跤滑倒了。查出来是股骨颈骨折,大家正在商议是否要开刀。我感到诧异,功夫这么高的人也会经不起摔跤呀!最后,尢恐影响了功夫,自己决定不动手术。结果静躺了五六个月才痊愈,空劲果然犹在。
费医生夫妇来,我告以此事,费去转告了唐师傅。高倩萍一听,就破口大骂:“师傅再三叮嘱,要他今年不要外出,他偏要外出。陪小老婆玩得开心啦!现在吃苦了,活该,活该!”这是费医生向我转述的,至于唐师傅说了些什么,她没有提起。
我在未见唐师傅之前,尢曾向我夸耀他的一项本领:他天天记日记,今天能预记明天发生的事。有一天,他预记了我明天的事,不给我看,要我后天去验证。我如命而去,他日记上写我遇到过谁,说过一些什么话,问我对不对。我说全不对。尢说:“你要老实说。”我说:“我骗你干什么?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是没有这些事嘛!”当时尢的一位徒弟便插话说:“可能是你不跟老师学拳,彼此间信息不能相通吧!你若能好好学上几个月,气息相通了就好了。”我只能笑笑说:“也许吧。”我想,尢之所以如此自信,要么是以前曾亿则屡中,便以为自己能百发百中;要么是其徒逢迎其意,不中说中,使尢上了大当。
尢听说中山公园附近有个瞎子叫陈宝良,能子平又会太素脉,声名藉甚,特地请他来推算。陈平常要价极高,久闻尢名,欣然而来,不收分文,说:“大家交个朋友吧。”有一个晚上,尢老师特邀我、根山,还有一人找了个地方去请陈推算。陈搭了搭尢的脉,说:“尢老师功夫很深,想不到毛病会这么多。”尢连说是是。陈又说:“一切坏运都已过去,以你老的身体与手段,我看足足可活一百四十岁。但在一百二十岁以上,稍要注意一下。不过我相信你有定力,肯定度得过的。”尢欣然而笑,自信既有此功必有此寿。这时我们沾了光,瞎子也免费为我们作了推算。说根山如何已记不起,说我的是:“饭是有碗吃吃的,跟了尢老师就什么都不愁了。”我听了只能笑笑。
后来美国斯坦福大学聘尢老师讲学,借以研其空劲。我们为尢夫妇饯行,尢老师一定要我发言,问我:“你看我寿元多少,是不是真如陈瞎子所说?”大庭广众之下,我不好扫其兴,只好说会的会的。我的子平之术属于书房派,书房派认为,人寿有无穷变数,是推不出的,陈素庵相国在《命理约言》中早就说过了。唐秉珍也学过子平,当时在座,后来问我:“你是如何推断出来的?”我说:“尢老师迷信陈瞎子,我若表异议,怎么说他也不会相信,定要和我争辩不休的。在这个欢送会上,我不这么含糊应对,怎么收得了场!对一个高唱‘自信人生二百年’的人,能诵‘生年不满百’来杀风景吗?”想起尢老师曾说朗老自视过高,忘乎所以,致为人所欺。想不到自己亦蹈其覆辙。孟子曰:“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现在看来,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罔以非其道”亦非难事。杜牧之云:“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噫!
过了两年,尢老师即在美国溘然长逝。在上海静安寺的超度道场上,听家铮说:她父亲患的是中风,临终还死而复苏,教了她母亲几个绝招方才瞑目。这些绝招他以前从未提起,可见对家人、徒弟辈还是留了一手的。练形意、太极者的中风之厄,尢曾说跟他练保证不会,怎么他自己也逃不脱呢?根山说,尢是气死的,介绍人不肯为尢办理定居,定要尢教会他空劲后再办。这空劲哪能“立等可取”呢?
尢夫人则继续教拳,到一百岁时才安然离世。
我与尢彭熙老师的缘分,尽如上述;至乐幻智老师,则“可恨同时不相识”,只是久仰其名而已。但说来我与乐老师却也有一些间接渊源:朗老父子不必说,还有友人应成一先生,就是他介绍我与潘雨廷先生认识的(见拙文《易学大师潘雨廷及其师友》,载《寄庐杂笔》)。应曾任复旦大学文学院院长兼代教务长(巨来说他是中文系主任,误,系主任实另有其人),乐原在厦门大学读书,后入复旦大学中文系,便成了应的学生。应也曾一度为朗老的座上客。据巨来文说,应后来亦向乐学拳,二人互称老师。乐曾任震旦大学文学院院长,上海文史研究馆馆员周退密先生是震旦毕业生,曾告诉我,乐是他的老师,要他练拳,而他畏难未学。
我在上海教育学院中文系任教时,院方欲成立古籍研究室,报批时,因研究人员不足,让我兼任研究员充数。还请来三四位已退休的人员,其中有一位居崇廉先生。一天,与他闲谈,说起潘雨廷先生讲《易》之事,我偶提及听讲的人中有一位朱某,居说:“他是我的亲戚,你了解他吗?”我说:“他会太极拳。”居嗤之以鼻:“他懂得什么!”我说:“他不是跟乐幻智学过太极拳,有空劲能打人吗?”居说:“空劲哪里轮得到他!”我说:“听说乐老师的太极拳功夫是融会杨式、陈式、李式太极拳之长而精进的,他有三套拳,几乎无一人能学得。”居先生不禁吃了一惊,问:“这个秘密你从何得知?乐老师从不向人说的。”我说:“我是拳术的门外汉,这是徐朗西先生的公子徐幼庚告诉我的。”接着我就谈起乐老师教幼庚学拳,并为其治病的事,附带提及尢彭熙的大名。不料他一听尢名,就破口大骂:“这人太无耻了、太阴险了!”我问为什么,居说:“尢彭熙与乐幻智在一起时,突发歹心,要从背后偷袭,不料拳未到身,自己就跌出去老远,爬都爬不起来了。”这与尢的徒弟的说法正好相反,他们都说是乐先下毒手,结果自己反而跌倒的。巨来先生既是尢徒又是乐徒,也说是乐先动手,而后尢用“铁沙掌”功夫将乐击伤的(按此说不可靠,武术中固有“铁沙掌”之功,但尢实无其术)。还是幼庚从其父那里听来的最为可信:大家饮酒,尢、乐俱在。乐起身向尢敬酒,突发一空劲;尢亦回敬一杯,也发一空劲。两人俱受重伤。朗老时正在座,亲见其事。又听费医生说,尢的确受了内伤,左乳附近有银元袁大头那么大的一个圆形黑块,自己发气功治疗无效,还是唐师傅念咒施治,历时三月才退掉的。足证两人角技,尢的确受了内伤。至乐的伤是如何治好的,巨来文说是由当时上海伤科佟忠义医愈,也历时三月之久。
居先生告诉我,乐老师籍隶河南固始,那里自古即是尚武之乡。乐在家乡,一日夜行,忽觉身后嗷然有声,回头一看,只见一只野狼倒地挣扎,口吐鲜血而死。到沪后,闹市人潮如涌,人只要和他相碰,就会粉碎性骨折。弄得他非常苦闷,一天到晚躲在家里不敢外出。后来得见王师母,王用右手在他眼前,从上到下凌空一拂,乐就从此能刚能柔,随心所欲,不致闯祸了。巨来文中说:“乐有一特点,满身骨头都如橡皮一样,余尝以指力按其额,竟如皮球一样有弹力的。有一得意学生顾梅生(按“生”当作“圣”)私告余云:‘老师如遇人撞及其身时,软如棉花或硬如铁板,因人而施也。’”但徒弟们不知,乐老师的这一绝招,竟来自王师母的轻轻一拂。
尢老师似不知有王师母这么一个奇人的存在,但我却是早知其人,“文革”前曾在乐的弟子丁同俊(原名峒峻)家见过她的照片。有一天,我与友人王逢年路遇丁氏,王是三吴大学的创办人,而丁曾被三吴聘为法学院教授。王身体不好,生怕有一天会中风,丁说自己曾从乐幻智学过太极拳,愿助王养生延年,有空可到他家去看看功夫。我遂约幼庚陪王同去,到了丁家,只见一老一少两人(后知是父子)正在对练推手,丁在少者背上凌空一拍,老者就不断踉跄倒退;再遥向老者背上一拍,少者又跌跌撞撞,几乎站不住脚了。见此不禁大为诧异。接着丁便打拳给我们看,幼庚悄悄对我说:“这还仅是乐老师的第二套拳路的开端哩。”于是问丁,是不是先学少林拳再改学太极拳的,丁回答:“是呀,但学过少林的人,再学太极,必须将少林路数褪尽,将整个身体放松了方可,不然是学不好的。”幼庚又轻轻对我说:“可是他少林的习气还没有完全根除呢。”这使我联想起,唐代康昆仑跟段师学琵琶,段师要求他把以前所学的全部抛却,两者的道理是一样的。乐要丁散去硬功之事,巨来亦有记载。幼庚又指着墙上镜框内一位妇女的照片说:“这是谁,你知道吗?”我正沉吟间,丁抢着回答:“这是王师母,她是观世音菩萨转世的呢!”幼庚看看丁,点点头,又对我耳语说:“乐老师的第三套拳路就是她托梦所教。”回来路上,幼庚说:“这王师母我看有些邪气,乐老师受其所传,后来死得很早,病根在沉溺于容成之术,也是作孽啊!”
对于乐老师的死,尢老师是一种说法,朗老父子又是一种说法。巨来说:“尢与乐,均有‘寡人之疾’,余何幸全得之,但从不试,亦永远烂于胸中矣。”可供参考。另外也有认为乐系忘我救世而死的。但乐死前偏瘫达半年之久,自疗不愈,也是不争的事实。大约因病而不让人见,蜚语遂因此而起的吧?
居先生说,王师母姓陈名光幻,是王理成居士之妻。其姓其名,乐的徒弟都不知道,也不敢问的。王理成是湖北宜昌人,原在南京支那内学院学习,他眼界甚高,杨仁山(文会)、欧阳竟无(渐)、王恩洋、熊十力,这许多不可一世的大人物,在王看来都各有其不可克服的缺陷,未能圆融无碍。王的妻子生病,便雇陈来照料,谁知见了这个小保姆,交谈之下,竟如披云雾而睹青天,不禁拜倒,遂和她一起去汉口参拜诺那上师。诺那为陈光幻加持,一只手搁在她头上居然再也收不回来。原来陈的级别比诺那高,诺那不知陈的来历,而陈却能知诺那的来历。王理成顿知二人高下,于是用右手将诺那之手移开,说:“乡下人不懂事嘛。”为诺那打了圆场。王就此甘心当了陈的护法。
我问:“陈光幻既然有这么高的道行,何以还肯拜诺那为师呢!”居说:“人入法门,是不可以没有师父的,《西游记》中孙悟空法力无边,还要拜唐三藏为师呢!”对此我深感不解:莫非法门与俗世无异,自学成才得不到承认,一定要投考一个导师,才能取得硕、博学位,不管他学问上能不能做自己的业师吗?
居先生又说:“王理成夫人病逝,陈就被王娶为续弦,所以大家都称她为王师母。生了两个儿子,娶了媳妇,但婆媳不和。”我听后又未免产生困惑:王既为陈之护法,他们的婚姻自当为神交,何以又能怀胎生子?陈既来历不凡,怎么还会弄得妇姑勃谿?居先生说:“你多读一些佛经就明白了。”
我又问:“徐幼庚尝和我说起,外传王师母精神不太正常,是吗?”居说:“常人听不懂她说的道理,自有此误会。但在王理成听来,却是口吐莲花,句句真谛,与世间俗谛不可同日而语。王理成对她的话,有闻必录。王师母曾说,我是来人世做一个过细工作的。”但究竟如何过细,王理成究竟记录了一些什么,居先生也从未透露过一句,难道真是“天机不可泄露”吗?
居先生还说,建国前夕,王氏夫妇移居香港。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一辆汽车向王师母直冲过去,本以为她必死无疑,谁知车过后,她却依然站在那儿,毫发无损。
居先生问我信佛吗?我说:“看看佛经而已,只觉得与现实世界差距太大,有许多荒谬之处。”居说:“这些嘛,不必信,也不必疑,多读一些佛经就会明白的。”广洋好学,当时也在古籍研究室,我劝他多去向居先生请教。不料广洋去请益后,居见到我竟大发雷霆,说我出卖了他,从此不想理我了,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怎么此人脾气这么大。不过大家对他的印象却是待人格外客气,见人总是点头哈腰的,足恭到令人难受的程度。不过后来居先生还是与我和好了,王师母去世的消息还是他告诉我的。不久我即退休,学校也合并到华东师大,居先生近况如何,已断了联系,不得而知。至今我都不知道他和乐老师、王师母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大约同是密教中人吧?
我觉得奇怪的是,说起来,唐师傅与王师母都是诺那上师的弟子,为什么二人彼此间都视同陌路、不相闻问?而尢是唐的弟子,乐是王的弟子,说起来都是诺那的再传法嗣,何以都不知对方师父的存在?密宗密宗,此其所以为密欤?
乐老师次子乐亶拳亦极神,但若与其父相较,尚十不得其一。建国后,在华东纺织工学院教拳。当时有一外国拳师也在那里教拳击,说:“太极拳像瞎子那样摸来摸去,有什么用?”学生便挑唆他去打乐。洋教头兴起,绕到乐亶身后狠狠一拳打去,不料拳未打到,自己就跌得爬不起来了。乐亶回过头来方知究竟,遂叫汽车把这位洋教头送进医院,好久才告痊愈,从此这洋人再也不敢小觑太极拳了。这也是幼庚和我说的。但乐亶竟亦不永其年,年过半百即下世。他有个女儿在上海老年大学教太极,与友人商友敬兄同事,商曾与我说起过,本想陪她来与我谈谈的,说她正在整理她祖父和父亲的拳法。乐老师的著述我没见过,乐亶则有《太极拳要义》行世,曾经寓目。后商兄不幸积劳成瘁去世,致我未能与乐老师的后人谋面。
从尢、乐的技击之道中,我获浅见如下:
一、空劲只能施于“气通”之人身上,对常人则无所施其技。这点巨来也曾说过:“所谓空劲,余曾目睹,凡属他们学生,确乎可以打得到的,对一未学拳之普通人,即一无效力了。”这点最启人疑窦,易为打假斗士者流引为口实,指学生为“托”的。但巨来记乐老师以空劲跌学生,自己也在其列,“臂弯全脱皮出血,结疤至近八十个”,“每星期余至少跌二百五十次以上”,切身体会,自非向壁虚构。还有上面提到的丁同俊,据巨来说,“乐将丁连连以空劲跌之一百零八次之多”,可见空劲是实非虚,只是不能人人皆跌耳。我尝带长子永翔到尢家看空劲,当他知道气未通者空劲不能打以后,笑着对我说:“谁知练来练去,千艰万苦,只练成一个挨打的受‘气’包!”他曾问尢夫人:“气没通的人怎么打?”答曰:“用巧劲,四两拨千斤。”
二、不论尢还是乐,都有共同的说法:少林拳学得再好,到老必会衰退,敌不过年轻力壮之人;但学形意、太极,则愈老愈强,少壮之人,敌不过久练的老辈。内家拳的优越之处正在于此。
三、还有一个说法是,假如两个人功夫相当,互相较量,则先发制人者败,后发制人者胜。盖先发者,身手一动,破绽立见,后发者就可批隙导窾,乘虚而入。尢老师曾对我这样说,乐老师也是这么对幼庚说的。但不知尢、乐相较,两败俱伤,何以没有先后之别。
四、两人角力,一二回合,胜负立见。小说中所说的大战三百回合绝不可能,即十个回合,真有功夫的人都绝不会如此之久。如今银幕、荧屏上那些“大侠”噼噼啪啪,飞上飞下,打来打去,久久都不分胜负的情境,看得我牙根都发痒了。
五、乐以能用气功治病闻名遐迩,尢则不甚与人施治,但也自称能治。但我见其右手,肌肉已全部萎缩,当时甚为惊讶,问其致病之由,说是在十年浩劫中,被关一地下潮湿暗室达八月之久,全身动弹不得,以致斯疾。其术不能防病,有病亦未必能治,此其一证。
六、尢、乐都说跟他们学拳会长寿,而且绝不会中风,但乐老师仅勉强及于中寿(六十二岁),乐亶是下寿(五十馀岁),尢老师八十二,就今日来说也谈不上是什么上寿,而且都不免于中风。尢夫人寿至期颐,仅是个例而已。而我这个从不锻炼且自幼多灾多病之人,如今已年登九帙,尚能带病视息人间。可见练拳、锻炼是一回事,寿算又是另一回事。俗谚有云:“烂苹果跌不坏,好苹果一跌就坏。”用在衰朽之身倒也适合。听说现在那个为居先生瞧不上眼的亲戚,还在大谈养生之道、空劲之能,矍铄是翁,老而弥健,是否以其“空劲”之空而无实,故能如是欤?不知居先生近况如何?闻之或将开怀一笑。
七、凡有武功绝技之人,授徒皆不肯尽传其技,或忌青出于蓝,或恐所授非人,或畏逄蒙射羿,以致一代不如一代。巨来说:“乐氏确有保守之恶习,他平生授徒数百人,能单独出手不畏人者,据余所见只四五人。”尢病亦同,“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的情形从未见过,看到的都是永翔所谓的“受气包”也。再看尢至临死才授其妻绝技,度其对徒弟、子女秘而不传的招数定多,这样下去,绝技的失传是必然的,更遑论发扬光大。此则可为今日技击之道长太息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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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纯阳777777777
15楼
■ 寄庐志疑·舍利与金丹
舍利是释氏成道的表征,金丹乃道家修炼之所求。于此二者,世俗相传如是,而我之所见所闻,则有同有异,谅必“科”“迷”相杂、真伪同存,也许这正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常态吧。
一、舍利
佛书说舍利必须依戒、定、慧熏修日久,积无量功德方能修成,在火化后呈现,形状多样,大小不一,五色缤纷,光彩照人,有的如钻石、珍珠,有的如水晶、玛瑙。数目则因人而异,坚度则关乎修持。佛祖舍利坚不可摧,其下诸佛、菩萨、罗汉、高僧的舍利则以此递减。张宗子名言云,“慧业文人,名心难化”,“则其名根一点,坚固如佛家舍利,劫火猛烈,犹烧之不失也”(《梦忆序》)。取譬于此,少时读之,觉其造语奇警,至今九十,犹未略忘。后来舍利也屡经寓目,其形其色,果如佛书所言。据说,白色为骨舍利,黑色为发舍利,赤色为血肉舍利,亦有综合而成杂色者。暗处皆有光,由于是成道的证物,供奉者皆顶礼膜拜。上文说到唐宛音师傅遗有舍利三颗,这三颗舍利,遗示分赠三位徒弟,但由于同门间关系不睦,未能遵办。
报纸上常有佛塔地宫发现舍利的报道,奉为国宝。当然,这些舍利既被如此珍藏,自然意义重大,值得子子孙孙其永宝,但如说这些舍利有什么神奇或灵异,则非孤陋寡闻如我者闻见所及。
今人火化后有舍利形成的,印象深刻的记得有以下两件,一僧一俗:
一僧是召乌力吉喇嘛。
据《南方周末》所载,1993年5月7日晚九时许,沈阳实胜寺高僧召乌力吉师徒四人去火车站,欲赴辽宁阜新瑞应寺主持佛事。长老忽觉两腿不便,脸色异样,其徒欲背其上车,为列车员所拒。待徒弟打好电话,长老却已圆寂,医生诊断为无疾而终。遗体于9日送入文官屯殡仪馆火化。火光呈绿色,叭叭作响。取骨灰时,发现炉内有流动液体,迎风凝固,有红、绿、白等色结晶体数十枚,大者如黄豆,小者如米粒,还有若干大小不一,其色五彩,状如珊瑚的“舍利花”。
照这样说,召乌力吉应该是成佛无疑的了,但长老并没有预知死期,从其死前还想出门可知。死前且两腿发软,不听使唤,亦非成佛之兆。道教尝讥佛教徒终日静坐,修性而不修命以致腰脚不健。《南方周末》则议论道:“一个长期缺乏营养与缺乏运动的人,体内会有结石,经火烧后便会产生各种颜色的结晶体……从医学角度认定是病态的具象。”这比道教的批评似又更为严厉了。
一俗是曾任台湾防务部门主管的俞大维。
他是大学者陈寅恪先生的表弟,读书十分聪明,文理皆通,人品亦极高尚。文,自然是家学渊源;理,则大半出于天赋。他是得到哈佛大学哲学博士学位的,又入德国柏林大学攻读哲学及数学。后来还再度赴德学习军事,包括兵器制造、战役分析,尤其是弹道学等。假如他不放弃其专业,即就哲学一门来说,成就也决不会在冯友兰、金岳霖、贺麟辈之下。然而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让他错位去管了军事。在1958年“万炮震金门”时,有一米粒般大小的弹片击中他的后脑部,嵌入脑壳而未能取出。1993年去世,死前五个月皈依佛教,法名“净维”。死后火化,竟发现骨灰中有舍利一百多粒。
当然,我说舍利无甚神奇也是相对而言的,小小灵异确也见诸近世文字。民国二十三、二十四年间报纸上有一篇报道,我曾剪贴保存,后因避日寇流窜失去,今只能略记大意:说是某地造铁路,掘地发现有许多舍利,诧为奇观。接着便引日本科学家的研究,说舍利分雄性和雌性二种,雌雄二舍利置于一处,还会生出小舍利来。近读谢冰莹女士记其亲历之文,言某法师赠其舍利子,能生出新舍利子来云云,足与前说互相印证。“女兵”之言,谅非诳我。
但万物有真必有假,尤其在某物为世人看重宝爱之时,赝鼎必应运而生。据说现在台湾竟有用磷酸盐人工合成舍利的工艺,且已获得专利。至以舍利之有无多寡定道行高下之说流行,作伪之事也就屡见不鲜了。
根山信佛,他告诉我,建国前,有一位高僧(姑隐其名)自知死期,举行火化仪式,信徒来观拜者无数,高僧从容微笑;火化后,众人都仰见他在空中出现,合十向大家行礼,然后乘云冉冉向西而去,骨灰中留下舍利无数云云。他说这话时,恰好幼庚亦在旁,听后不禁大笑。这位高僧的事情,他听他父亲说起过,朗西先生当时也参与了这个火化仪式,而且事后还得悉内情。幼庚问根山:“你亲眼目睹了吗?”袁说:“没有,人家都是这么说的。”幼庚说:“全不是这么回事。老和尚病入膏肓,医不好了,徒弟们遂约摸估计了一下,先期宣布了圆寂日期。但时间已到,老和尚还没断气,于是众徒生生地把他抬上座位,摆好姿势,固定了强行火化。他是无可奈何,哪里有什么圣灵出现呢!”我不禁想起贾岛《哭柏岩和尚》诗:“写留行道影,焚却坐禅身。” 当时有人嘲笑他诗有语病,是“烧杀活和尚”,谁知在后世真有这样“烧杀活和尚”的惨剧出现。幼庚又说,舍利虽不常见,却也不少,一般庙里都有收藏,有些和尚坐化,惟恐烧不出舍利,让信徒有失落感,就预先在其袋子里装上一把舍利,火化后捡出,向人展示,说:“大和尚舍利无数,功德圆满,成佛了,成佛了!” 幼庚也是笃信佛教的,倒“不可罔以非其道”。
二、金丹
吴兆祥、张玲编著的《气功天地答疑》是一本介绍气功的常识书,写得通俗全面。但在 “什么叫炼丹,什么叫丹田”一题中却说:“‘丹’是道家的说法,佛家称作‘舍利子’。”这就未免大错特错了。金丹与舍利子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与佛家搭不上边的。只有禅宗的入定,因需调息,似与金丹关系最为接近,也许受到道教的影响吧。但奉佛者都讳言其因袭之迹,甚至造伪经来证成其事。
为了脱离“生老病死”,佛教有佛教的做法,道教有道教的做法。佛家所求在死后,道家所求在生前。所求既在生前,则长生不老、白日飞升等自然成了道家的终极追求,于是炼丹服食、吐纳导引之术被一一“发明”了出来,并不断加以发展。
关于修炼能够延龄这一点,前人怀疑者较少,但对神仙不死之说,则质疑者颇多。如纪昀《阅微草堂笔记》卷七有云:
人不死者,名列仙籍矣。然赤松、广成,闻于上古,何后代所遇之仙,皆出近世,刘向以下之所记,悉无闻耶?岂终归于尽,如朱子之论魏伯阳耶?娄真人近垣,领道教者也。尝以问之,亦弗能答。
赵翼也有类似的怀疑,《瓯北集》卷一《古诗二十首》之四云:
仙者长不死,元会为冬春。安期羡门辈,宜其至今存。何以五代来,但闻吕洞宾。从前度世者,无复示现因。岂非佺乔流,世远亦就湮。多活数百年,终归堕劫尘。
这都是假定神仙实有而发的议论,在这同一前提下,李贺《官街鼓》的“几回天上葬神仙”似乎已预先回答了他们的问题,即神仙也是会死的,不过寿长于世人而已。如果否定了神仙的存在,纪、赵二公的问题就应该由神话学者来回答了。
尽管“神仙有无何渺茫,桃源之说诚荒唐”,但修持得好,寿命会超出常人数倍之说,我的几个自然科学界的朋友却都是认可的。他们的理由是这样的: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有一个松果体,男子大约在十六岁左右,女子大约在十四岁左右,松果体最为饱满强健,此后就逐渐消耗而变小,人也就逐渐衰老了。修炼(做气功)的作用就是延缓松果体的消耗速度。有道之士之所以会有长生之术,就在于松果体的驻存比较持久。倘能在松果体最充实时即行修炼,坚持不懈,那就可以长久健康地活下去了。
把松果体指为长寿的关键,而不问其他的器官和组织,不知其根据何在?姑妄听之吧。修炼延年既得肯定,但“白日飞升”呢?难道人还能不假飞行器而克服地球引力吗?
有一次,我和同事陈君思卓同去雨廷先生家听《易》,谈起“白日飞升”,陈说他叔父的师父就是这样离开人世的,这不仅为他叔父欢送时所亲见,当时在场的人也有目共睹。其叔父是黄埔军校四期毕业生,与林彪同届,但很早就解甲归田,随师修炼了。陈是学物理的,尝就读于蓝田师范学院,听过钱默存先生的英语课,和我谈过钱先生的一些轶事,已记于拙著《寄庐杂笔》中。当时我听后不禁发生疑问:“不是在搞魔术吧?如《聊斋志异》中的《偷桃》那样?”
思卓摇摇头,对飞升事深信不疑。潘先生还以《易》理加以推阐,顺便还讲起劳山道士穿壁的故事,用量子学说解释其原理。潘拿出一张他与北京中医学院一位女生的合照,说曾亲见这位女生穿墙而过的演示,女生因功夫不太成熟,事后还头痛了许久。人体不是X光射线,怎么能穿透固体呢,我怎么也听不明白。后来,大卫·科波菲尔到中国来表演穿越长城,用帷幕遮着,靠灯光掩映,那个姑娘是不是也是这样呢?潘先生诚笃君子,不会骗人的,恐是为人耍魔术所欺吧?
我曾和胡君中行谈起此事,胡君说认识一山东来的和尚,有穿墙之术,要带他来舍下演示。谁知那个“穿墙僧”一会儿说事忙,一会儿说要出国了,竟似躲着我似的,没有给我这个眼福。
老人习惯,话又说远了,再拾起“金丹”话头吧。炼气、服食,皆古已有之,发展成炼丹,却是较晚的事。金丹分外丹与内丹两种,外丹又分水炼和火炼两种。水炼指取药物溶解后静闭加热。《道藏》中有“三十六水法”之说;火炼法则用烧、烤、烘、焙,程序繁复,不是专业研究者,犯不着去深究的。一般的说法,是先有炼外丹之术,后来感到此路不通,才转向内炼丹的。鄙见则稍有不同:帝王及富贵之家自然选择外丹,一方面花得起大钱,一方面用不到自己炼,别人炼成自己吞服即可;若要炼内丹,练功夜以继日,吃不了这么多苦头的。而老百姓则缺乏巨资,自然选择不用花钱的内丹。宋以后内丹逐渐风行,但宫廷、达官贵人和富贵之家炼外丹者仍世代不绝,即是一证。许多笔记和话本中都有描写黠者借替人炼外丹骗钱的故事。
《古诗十九首》云:“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当时讲的药还不是炼外丹,只是一些所谓的“不死药”而已。前人既为所误,后人为何不能引为教训呢?主要由于这些药物有一时的小验,如健身、驻颜之类,但最终服食者往往都因慢性中毒狂躁而死,药性厉害的,甚至能一服致命。古之帝王,欲求长生久视,颇多枉死于此者。
再说内丹。内丹有清修和双修之分,而男女之异,修炼之法又各有别。我尝与宁波才子林炳炜到其表弟家,其弟妇原为杭州宝石山的女道士,她自称得孙不二嫡传,常与理学大师马一浮谈道,解放后还俗而嫁。我问她现在还继续修炼否,她说:“在这环境下还有可能吗?”我又问她以前修持获得了怎样的境界,她也含糊应对。
上文提到过我小时的朋友饶宗祥,他倒是修持不断的。当时我经常碰到他和一个徽州人一起谈玄,而这位先生大约看我年纪小,对我爱理不理的。宗祥背后对我说:“他自以为即将九转丹成了。我告诉他:早着呢!只到六转。他失望得很。”我来沪后,与宗祥失去了联系。1986年10月,我回乡参加余绍宗研究学会成立大会,曾问起饶的熟人,知其一直在修炼,大家都喊他“老佛”的。但大约在1983年左右,因走火入魔,自焚而死。
由此可见:炼外丹“常为药所误”;而炼内丹,调节不当也会同样殒命。
正如炼外丹有许多派别那样,炼内丹亦然,因此,同是魏伯阳的《周易参同契》、张伯端的《悟真篇》等,就有许多不同的注解。随着时代的发展,受佛教影响,丹经也与时俱进,不断修正。如明尹真人述、其弟子所录之《性命圭旨》,就以道为主,而融会了儒、释、道三家。修炼之法,也从先性后命到先命后性,一直到性命双修;从外丹到内丹,又折衷到内外合修。而所谓外丹,又有三种内容:一是思想意识上的。必须道德高尚,行善积德,度人自度方可;若只求独善其身,就决不能成道。这已向佛教大乘靠拢了。二是内丹修成,再继续修炼,于内丹之上更成一丹,用以护卫内丹,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外丹。三是修持非素食不为功。道家修持本不须素食,因受佛教冲击,遂亦大谈茹素之益。但据潘雨廷先生说,人体中有某些营养成分是素食无法获得的,非要到六转以后,才能自己合成。但藏传佛教中的宁玛派(红教)、萨迦派(花教)、噶举派(白教)等,却都是不素食也不讲炼丹的,唯讲禅密双修的一派除外。辛亥革命后曾广泛流传现已很难得一见的《观世音菩萨成道宝卷》,顾名思义,是宣传佛教的通俗读物,但其内容,却在说观世音菩萨炼丹的各个过程和境界,可谓是外佛内道之书。又钟山黄太鸿(笑苍子)和西陵汪象旭(澹漪子)同笺评的《西游证道书》则更将唐僧师徒的取经经历附会为修真的全过程。三十多年前,上海的名中医陶斗元先生及其嫡传弟子虞民刚似即本此加以发挥,创立了“《西游记》气功研究会”,由虞主持,陶则到会进行指导,一时听者甚众,我与潘先生都受到邀请。听讲者每听一次,即获得陶所著之《西游记》气功研究讲义一份,一共发过四份,都是陶所著而虞为之整理的,全稿似尚未完成。我原留有一份,可惜在“动迁”搬家时丢失了。陶与会两次后不久即去世。虞则经常来舍下光顾,他胸无城府,直爽随和,谈话间意见不同,说他的话重了,也绝不生气。虞自言能预测,其言有验有不验。
虞随后与顾毓瑔先生也相熟了,毓瑔先生向其兄毓琇先生提起过虞,毓琇先生也很感兴趣,大约因爱女车祸去世而伤心过甚之故吧,其时正研禅、习气功以求解脱。虞告诉我此事,以为我与毓瑔先生是不相识的,我告诉虞,我不但与他熟识,而且和他续弦的夫人,住在澳门的画家曹曼琪女士还有过交往呢!毓瑔先生在民国时代曾任工商部长,虽是起义人员,但在“文革”时却被算旧账,押入囹圄,饱受折磨。因膝下无儿,夫人生活无着。这时,他家的保姆不但不要工钱,反而负担起夫人的生活达三年之久。我笑问虞:“你测得出顾先生的这一段往事吗?”我曾到顾家作客,座客皆对这位保姆的高尚道德赞叹不已,她却谦逊说万不敢当。而这时毓瑔先生在旁已老泪纵横了。我请虞与毓瑔先生再见面时,代我向他问好,也向其保姆问好。
万万料不到的是,这竟是虞与我的最后一次见面了。有一天,他忽来电:“我已查出癌症,完了,完了!” 即刻就挂下了电话,其他什么都没说,素来自信大丹可成的他精神是完全崩溃了,从此音讯全无,估计已不在人间了吧!因为至今虞和他的师父一样,谁也没有见到过他们的“灵迹”,金丹就更不用说了。不过说他们“尸解”,总是错不了的。
三、天生内丹
“尸解”之说,只是道士对死的讳言而已,不论怎样死,都可成为遁词:淹死是水解,烧死是火解,刀杀是兵解,活埋是土解,囚笼里站死或乱棒打死是木解,如此等等。各种各样的死法,都是成仙的途径。古代常有仙人死后开棺不见尸而只留手杖或双履的传说,如今一个普通魔术师也能当场表演给你看。
尸解既难征信,金丹似亦渺茫,但有人告诉我,有两位不曾修持的人,体内竟都有“金丹”存在。一位是有特异功能者,一位却什么都不是,只是长寿而已。
一位是刘女士。她的父母都是局级干部,在“文革”时期,双亲都受到冲击。她那时彷徨无计,日以《圣经》为伴。晚上睡觉,即置《圣经》于枕下。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能视人脏腑,某处有病,某处有损,历历在目,同时也有了一些预测的功能。她去美国探亲时,当地华文报纸《世界日报》曾一度频登有关她的专题报道。
刘女士是复旦大学分校毕业生,著名作家戴厚英是她就读时的老师。刘曾预先提醒过戴不要轻易让人进门,戴也曾向人提起刘对自己的警告。待戴与其侄女被人残酷杀害时,查出凶手竟是戴过去中学老师的孙子,好多人都得悉有预言一事,而不知向戴进言的人正是这位刘女士。
我的朋友陈工程师有特异功能,他也是在我家认识刘女士的。一次来舍下说,他对刘女士说:“你体内有金丹。”刘说:“我没有呀。”陈就说:“你不信,我就把它拿出来给你看。”于是便做了一个取物在手摊给她看的动作,刘果然就看见了,从此还能用意念运送金丹为人治病。陈工说,有一次刘女士的金丹被人盗走,是陈把它追回来还给刘,并给盗者以惩罚的。陈工是日日练功的,却不曾炼得金丹;刘不练功,凭借天赋却有了金丹,但有而竟不自知,须待陈揭出才能运用自如。这也是怪事。
我的一个孙子小时经常犯胃痛,都是刘女士以远距离发功的方法把他治好的,痛得厉害时,远距离不行,则到她家作近距离的意念治疗,病情即行缓解。有一次我儿子有病,肺部拍片有阴影,医生怀疑患了肺癌。当时刘在美国西雅图,与我通话,我即请其遥测,她说:肺的纹路较粗,但决不会是癌。结果果符其言。
另一位即是上文提到的曹藕芳女士,已于2011年冬去世,享年九十八岁。她生前常来舍下串门。有一天,一位有特异功能的宋女士到舍下来,偶见曹,就立刻对我说:“她身上有金丹呢!”我说:“她从不炼功,哪里来的金丹?”她却坚持说“有的,有的”。我曾问她:“你自己有没有金丹呢?”她说没有。宋女士本来家境不错,住的是花园洋房,十年浩劫中被扫地出门,当时父母双亡,她又生了肝炎,发高烧,迷迷糊糊的,眼看就要失去知觉了。这时忽见一个外国人,把头伏在她的脸上,她不禁大叫一声,醒来后就能透视人体、预测未来了。她没有工作,我曾介绍她到一家香港人办的企业去做顾问,很受信任,请其预测的人很多。数年之后,为老板娘所疑而辞退。以后她与一个俄罗斯同好相恋,结果婚未结成,功能却已退尽,泯然众人矣。是否获特异功能而不练,功能就会日渐萎缩;是否一有男女之情,功夫也会逐步衰退呢!那不是我能回答的了。
不练功而天生自有金丹的人,在道书中似未见记载,但在今人所著书中却有所披露,作者是一位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志愿军干部,所述为其练功心得。书中说,有些人体内是有金丹的,但如不炼的话,有等于没有,不过比一般人多活几年罢了。此说恰与我所见相符。但这天生的金丹究竟是怎么形成的,书中似未提起。本想再取出其书温故知新的,但却遍寻无着,连作者姓名也忘却了。甚矣师丹之善忘也!我颇怀疑这天生的金丹大概是“玄关窍”中被打开了的“玄珠”,宗祥自言早就到此境界了。但“玄珠”只是金丹的“胚胎”而已,并不是能够不劳而获的,而且获得以后废而不炼也会逐渐消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此只能存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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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纯阳777777777
16楼
【刘衍文】“道力难将魔力销” —— 寄庐志疑·金丹外记
人是不是一定会死,这在逻辑上是推不出的。张三会死,李四会死,王二会死,周围的人会死,但推不出所有的人也一定会死。因为你无法穷举,作出完全的归纳。所以当绝大多数人都相信“人固有一死”的时候,偏偏有人相信有人可以例外,这些例外之人就是神仙。比如秦皇、汉武就曾派人到海外去寻找仙人不死之药,而道教炼丹者则认为药不假外求,炼取金丹就足以达到长生不老的目的。
我这里要讲三位现代炼丹者的故事,三位失败者的故事。这三位我均未谋面,但和他们的家属、弟子或友人却有所接触,得以了解他们的一些情况。
第一位是现代著名的道教学者陈撄宁(1880-1969)。陈道号圆顿子,祖籍安徽怀宁,世居安庆。清末曾考取秀才,曾从其叔祖研习中医,从其兄学过数理化。洞晓儒、释、道的重要经典,曾游历过多座名山,创立了“仙学”(或称“仙教”),大致活动地点在上海。
所谓“仙学”,就是将历代求仙、修仙的实践加以传承、扬弃,从修炼中去加以探索。为了保持“仙学”的纯正性,须彻底排除道经中混杂的儒、释思想成分。道家《庄子》“齐生死”之说也要加以批判,因为有悖于“长生”的宗旨,这与王羲之信奉五斗米道,所以《兰亭序》说“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两者的逻辑是一脉相承的。至于道教中符箓派的规矩,亦自在废弃之列,因为与“不死”无关。
陈大师认为古籍中记载炼丹成仙之事未必尽虚,各种口诀确有可凭,认为外丹与内丹同样可取。他曾联合六人进行外丹烧炼实验。足足炼了十年,初为齐卢之战破坏,后因“一·二八事变”而不得不终止。
据说,外丹分“天元大丹”与“地元大丹”两种。“地元大丹”又分两种:一种是 “黄白术”,即炼金银,不能服食;另一种称“地元丹药”,只是 “丹头”而已,也不能服用,须待炼成“天元大丹”方可服而成仙。由于战争,陈只炼到“丹头”阶段,没奈何只能转而研究“内丹”。大师指出,炼外丹,炉鼎中所烧铅、汞皆为实物,而炼内丹,所言铅、汞只是借作比喻。精、气、神,在内丹是正式名词,在外丹中却也是借用。又铅、汞二物,有真、凡之分,初烧出来的称凡,经多次烧炼乃可成真。这说可为苏东坡《寄吴徳仁兼简陈季常》诗之“十年家火烧凡铅”添上一注。内丹之所谓“外药”,仅指体外之气息、感受,以别于体中自有之“内药”,与真铅、真汞无涉。
“仙学”与一般道教不同的是修炼分五等之说:一是无疾而终;二是预知死期;三是坐脱立亡;四是出神超脱,或称阳神冲举,如全真道之王重阳祖师和七真皆是;五是白日飞升,精神与肉体不分而合一共举。这才是仙学的最高理想。按《钟吕传道集》分仙为五等,大师或受此影响,而分类和名目又有所不同。
大师生前可谓既有道缘,亦有情缘。其妻吴彝珠女士,才貌双全,自美留学归国,与大师相遇,一言而契,志同道合,本欲只以道侣相称,为虑人言可畏,遂宣布结婚,于是从“孤修”(亦称“静修”)而转为“双修”, 时人皆称之为 “樊刘仙侣”。大师《孙不二女丹诗注》自是为其妻而作,以有切身体会,自较他注为精,为女冠修炼者所必读。不意“道力难将魔力销”,在大师六十五岁时,道侣吴女士终因患乳腺癌不治,“无可奈何花落去”了。大师本人则在1969年“文革”期间,在抑郁中患肺癌去世。生前虽名满天下,曾被选为中国道教协会会长,而却厄于阳九,内、外丹皆炼而未就。然而他有后必胜今的坚定信念,寄望后人能继起超越,最终完成此一功德。
大师的贡献,除《孙不二女丹诗注》外,最令人注目的,还是《道藏目录提要及索引》,其他如《黄庭经讲义》等,亦多有可取,足以传史。
我与大师无缘相识,但与大师的追随者张竹铭医生却有过半日畅谈。竹铭先生经营翼化堂善书局,《扬善半月刊》、《仙道月报》都是他出资所办,对弘扬道教起了很大的作用。他后来举家移居美国,入了美籍。1981年来沪处置未了事宜,曾约潘雨廷先生和我一起聚谈,对我们讲了一些大师的情况。我那时对道教的某些文献究系南派还是北派不甚了了,特别是掺杂儒释之说而又影响广泛的如《性命圭旨》之类,张先生告诉我,这书基本是属于北派的。可惜我与他相见太早,那时还未听到陈思卓先生谈他叔父之师“白日飞升”之事,也未听到不练功者也会体有金丹的例子,不然就可征询张先生的看法了。
如果说陈撄宁大师是 “仙道”修炼的“原教旨主义者”,那么,蒋维乔先生则是融化各派合而为一的“创造性发展”者了。
蒋维乔(1873-1958),字竹庄,别号因是子,江苏武进人。少习八股,中过秀才,此段经历,亦与陈大师相同,后弃而重西学,讲变法;在教育界又颇获声誉。因自幼身体不好,尝患肺病咳血,而习静颇有所得,写成《因是子静坐法》、《废止朝食论》,风靡一时,毛泽东年轻时亦尝注意及之。这些基本上还是属于道家北宗的修炼之法。后又著《因是子静坐法续编》,转而改习佛教天台宗“止观法”和六妙法门,这已由道入佛了。但尚觉不够,于1933年从西藏宁玛(红教)诺那上师学大圆满法;1937年六十五岁时,又由圣露上师传法,在南京毗卢寺开顶,持亥母金刚咒。1947年七十五岁时再从贡噶上师习禅密宗之定功大手印、多宝阁妙藏法。对友好及弟子都说自己能出阴神、阳神,可以长生不死。
出阴神、阳神,原是道家的说法,出阴神指灵魂出窍活动无形,不能为人所知;出阳神指灵魂出窍活动有形,能被人看到。此说为佛教所无。白教贡噶大师的“禅密双修”,其禅渗入道法,已融合了道教的丹鼎派,因此也要讲究出神、炼丹。竹庄是接受了其教义的。上文提到高倩苹曾对徐棣华说,晚上常来看他们,也指的是出阴神、阳神。棣华不信高有此本事。当时我对藏传佛教所知甚少,听后也觉荒唐无稽。现在知道,出阴神、阳神并不稀奇,但能此者还是难免一死。
1957年,竹庄之子蒋海澄被打成右派,竹庄想不通,受此刺激,遂于次年一病不起。无独有偶,雨廷先生的老师杨践形(圣一)先生也是因儿子被打成右派,郁郁不乐,生癌而死的。幼庚说,竹庄一死,其孙继而出生,手腕亦有一颗黑痣,与乃祖生在同一位置。幼庚叹道:“修炼而恋家,去不了西方,祖父却变成了孙子,作孽呀,作孽呀!”
我与竹庄先生缘悭一面,但与其嫡传弟子沈北宗先生、其子海澄的同学应锦春女士有过一些交往,略知竹庄之学的传承之况。
北宗是上海《易》学研究会会长,又和杨友仁先生(金松岑先生高弟)共同主持“之江大学与光华大学同学会”所办的一所社会学院,来就读的人不少。我是进了文史馆后才和北宗认识的,曾应两位主持人之命到学院去讲过两次课。我尝向北宗问起竹庄先生的转世传闻,他笑而不答。有一次,同馆富寿荪先生约北宗和我一道到他令弟铁耕先生府上去作客,寿荪诗学甚深,诗也写得不错。他说他老弟也能作诗写字,还得到一位高僧秘传,兼擅相术。我们一同上路。路上我问北宗:“你跟竹庄先生练功,有秘传吗?”北宗说:“我是知而不练的,这一点与潘雨廷先生相同。”我问其故,北宗说:“我和妻子早就分手了。”我说:“不是可以‘孤修’吗?”北宗说:“我还想结婚呢。和什么人结婚不好对你说,其实你是认识她的。”我想来想去,只想到他的一位大学女同学,曾做过我学生,现在又成为同事的人,她丈夫早已去世。我想一定是她了。就问他是不是某某,不料他竟勃然大怒,说:“你怎么这样看我!这样的人亏你说得出口,我是非才貌双全的人不娶的!”到了铁耕家,请他相面,北宗一开口就问起婚姻来了。铁耕说:“你加把劲吧!”寿荪私下告诉我,北宗心仪的是某一位女馆老(文史馆馆员互称“馆老”)。我想起来了,这位女馆老曾有一次来找我,问一个典故的出处,怪不得北宗以为她与我相熟,其实我连她尊姓大名都忘了呢,由此也可见北宗对她的一举一动是如何时刻在心了。其实,这位女馆老对他毫无感觉,一切完全是北宗在自作多情,再加油添劲也毫无用处。不久,这位身强力壮、体格魁梧的沈馆老就突然去世了。是知而不练之故欤?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因失恋而郁郁寡欢致死欤?不得而知矣。
锦香女士是应成一教授的长女,与竹庄先生的儿子蒋海澄是大学同班同学。她在外地工作,回沪探亲时遇到蒋海澄,蒋对她说:被打成右派后,受不了没完没了的批斗,曾自杀过三次,都是一个虔信基督教的女士为他祈祷,才被抢救过来的,所以他现在也成了基督徒,并劝锦香也入教。我又问她:“你知道他父亲的转世传说吗?”她说:“没有,蒋海澄未说起。”当然,基督徒是不信转世之说的。
徒弟既不修其术,儿子又改宗他教,竹庄先生之学的传承也就从此中断了。但其人虽亡,遗著犹在,所著《中国佛教史》还是颇有参考价值的,因为他毕竟是深入佛教内部之人,各宗各派,身体力行,不像今之一二名流,连佛教的起码知识都还不具备,就要高谈佛学,大言不惭地说要撰写什么面目全新的佛教史之类,谁要看他们的书呀!
最后要谈的一位是我在《易学大师潘雨廷先生及其师友》一文中提到的“顾大和尚”(见拙著《寄庐杂笔》413-414页)。这篇文字有一些谬误,还被人删去了一节,在此可以作一些更正和补充。
顾大和尚名为“和尚”,实际上并没有出家,冠以此称,完全是因其道行之高。须知“大和尚”是佛门对高僧的最高称谓,其位当在上师之上。顾生前也是上海市文史馆馆员,《馆员名录》是这样介绍他的:
顾伯叙(1889-1972),江苏淮安人,1956年2月入馆。曾在湖南办矿,从事佛学研究,创办《威音佛刊》。又受唐生智邀办耀祥中学、耀祥农场,任董事长。
从这个简单的介绍看不出什么名堂,还是录一段《杂笔》中的拙文吧:
除此之外,潘先生还拜过一个藏传佛教的名人,最初我听张大文君的友人顾家干先生提起过他,顾问我:“我的叔父人称顾大和尚,过去达官贵人都去朝拜他的,你听说过没有?”我说我一向孤陋寡闻,社会上的事从不过问的。一次,偶和潘先生谈起,潘说此人就是顾伯序先生,江苏淮安人,后于1956年入上海文史研究馆。潘先生说,他是红教的,学问很好,商务印书馆出过他的书,现在还有门人在整理他的集子。我又看到《李宗仁回忆录》中写到他,知道军阀唐生智对他最为看重,其弟唐生明亦尊他为师,跟他学相术或者其他的道术。据说他们都相信顾大和尚的预言:蒋介石就要大祸临头了。为打探究竟,特让唐生明去晋谒请示,实为观其气色,也认为蒋的确不行了。于是唐生智、陈济棠、李宗仁等联合通电反蒋,结果一败涂地。但李宗仁写到这些事情时,并没有标出顾大和尚之名。也许唐生智以他为机密顾问,不欲让人与之接触吧。李宗仁还写到蒋就任北伐军总司令,阅兵时戎装跨马,方行至唐生智的第八路军前,马突然惊逸,把蒋掀翻在地,被拖出很长一段路。唐因见蒋氏在他的军队面前落的马,所以更激起其野心。又当时这些军阀都迷信扶乩,乩书“机不可失”四字,于是发难决心更大。不意蒋买通陈济棠的空军,致使飞机全部驾逃归顺老蒋,这时才恍然大悟乩语之机巧。我笑说,蒋介石的确败在了八路军手下,但此八路非彼八路,却是中国共产党的八路军也。这种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类例,正史和野史上的记载是很多的。《论语·子张》云:“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这话委实说得最好也没有了,唐生智就是致远而泥,所以闹了大笑话。后来听说顾大和尚原有三个妻子,“文革”中被斗得七死不活,可见虽有神通,可也逃不过这一大劫。多妻,就红教和东密来说,却是允许和合法的。潘先生认为自己得到顾大和尚的指点,可是我想,密教原是“一法不传六耳”的,两人间实际上也好像并未有过什么密授。若说顾于佛教潜研甚深,那是另一回事了。
大约在十多年前,商君友敬向我说起,他在老年大学有一个学生是顾大和尚的爱女,想介绍她来见我。然而因循未果,商君不久竟不幸弃世。本以为无缘见面,谁知时隔数年,华东师大沈惠乐教授竟约了顾的女儿到敝舍来见访了。原来沈教授退休后在老年大学上课,学员顾龙珠女士对她很是亲密,一问知是顾家小姐,沈早就听我说起她,于是就有了这次会面。
交谈中,我翻开《寄庐杂笔》,对顾女士说:“你堂兄大名顾家淦的‘淦’字印作‘干’,此误出自手民;但令尊的名讳顾伯叙之‘叙’写作‘序’,是我搞错了。”接下来我向她请教:“令尊预测蒋介石即将大难临头,又教过唐生明相术,唐特地去窥测蒋的气色,这些事是否属实?”她点点头。我说,“我的文字被删去了一段,大致是说,预言和观察气色并不能说完全不准,因为到第二年就发生了西安事变,蒋命悬一线,虽未死。腰腿也已受伤,终身未能治好。故虽有误差,亦殊属不易。”我问她对此有何看法,她也只是笑笑而已。我问她:“潘先生说令尊是学红教的,师父是谁?”她说:“潘雨廷虽来磕过头,也不时来请教,可是他搞错了。家父是噶举派,俗称白教的,是贡噶大上师的嫡传。”贡噶的确是白教,然而我后来又听说贡噶曾受诺那嘱托,要他继承红教弘法事业,所以是白教而兼红教,潘先生亦未大误。不过也许贡噶传给顾大和尚的只是白教吧?顾女士又说:“吴中先生曾把贡噶大上师请到家里供奉了好几年,想来所得亦多。”
吴中先生也是我的旧相识,同在雨廷先生家里听《易》的,我在《寄庐杂笔》里谈到过他。他对藏传佛教很有研究,且能子平、知大六壬,也会打太极拳。谈起佛教来,总是说各派不论大、小乘,都不全面,只有藏传佛教最为完整云云。人们向他提起佛教方面的一些流行说法,他大都用一两句话就把它们一概否定了。我曾请他给我们讲一点藏传佛教的知识,他总说待有机会再说。我本来以为其所治也不过文人佛学而已,听了龙珠女士的话,才知道吴先生学有师承,还是雨廷先生的师叔呢!但雨廷先生却似全不知晓这一渊源。吴先生曾惠临舍下两次。有一次说,某电视台为他录 “倒挂宝瓶”,本欲播放,因故搁浅。所谓“倒挂宝瓶”者,乃趺坐而上腾,以头向下,足朝天,约数分钟后复原,七十老翁而能此,亦可谓难能矣。有一位田景雯女士,常去吴先生家听课,和我也是相识的,陆续告诉我他的一些情况:吴听说拙书中提到他的大名,特地托田代购了一册。吴患了肺癌,动了手术,平安无事,倒是他夫人先其而去了。夫人死后,吴与其女弟子结婚。吴前几年去世,立下遗嘱,所有财产归其继妻所有,子女无分。遗嘱又言死后其尸当在家停放三天再送火化,据说火葬场的人见其尸体柔软而能任人伸屈,颇以为异。死后其续弦夫人犹为人宣讲佛学。我向顾女士说起这些事,不料她早就知道了。
我问顾女士:“我在文中说令尊有三位夫人,没说错吧?”她说:“不错,我是二房所生。”我又问她:“你练功吗?”她说:“一直都在练。从来没有中止过。”我见她面容娟秀,不知其为何终生不嫁,就问:“你在年轻时有桃花运,不乏追求之人吧?”她略一沉吟,说:“唐生智的儿子很喜欢我。”我说:“年龄相差太大吧?”她说:“是小儿子。”顾女士说她曾在日本住过多年,回国后很想觅偶成家。
以上所述三位炼丹之士,皆可谓“出师未捷身先死”者,蒋维乔先生的修炼法已后继无人,陈撄宁先生的“仙学”则寄厚望于后人,未知其书“藏之名山”,能否“传之其人”,使其终得长生之术否?顾伯叙先生却是中郎有女,能传其学,能幹其蛊;吴中先生的续弦夫人也能继夫弘扬其教。不知二位女士都会有新的发现否?其败其成,匪我思存,但其信念的坚定、信仰的虔诚则是值得尊敬和尊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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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楼

刘衍文:“彼焉能测造化之妙”
来源:东方早报
推断命运,也有如个人看诗文一样,可以各有会心的,但诗文之高下,不可定于一尊,算命则可用“实践检验”,以后来是否应验为准。
—— 寄庐志疑·命理丛谈(二)
推断命运,也有如个人看诗文一样,可以各有会心的,但诗文之高下,不可定于一尊,算命则可用“实践检验”,以后来是否应验为准。
人的命运真的可以推算而知吗?正史、野史里有关算命术灵验的事可谓汗牛充栋,不过书上的记载,大多本诸传闻,且加缘饰,难以完全置信。周煇《清波杂志》记宋徽宗迷信算命术,挑选官员前先要命术士推算八字,再决定是否任命,作者评论说:“死生祸福贵贱,各有定分,彼焉能测造化之妙?”(卷三)显然,周煇是相信有命运的,但却不甚相信命运之可推。至于何以不可,他并没有从子平之术的立论根据上加以驳斥。清人张维屏(1780-1859)则在这方面挖了算命术的老根。近人柴萼《梵天庐丛录》卷二七《八字》条云:
世之谈星命者,每以所生年月日时之干支,配成八字,谓可推测将来之寿夭祸福,其荒谬本不值吾辈一笑,惟愚昧者信之。按:天皇氏创干支,干,幹也,支,枝也。取义于木之干支,大桡取以配合,创为甲子,所以纪年月日时之用,与人之休咎渺无关系。清张维屏曾作《原命篇》驳之,云:“推年月日,始于唐之李虚中;推年月日时,始于宋之徐子平。干支何所昉乎?昉于唐尧之元载,《通鉴前编》本经世历定为甲辰,《竹书纪年》则以为丙子,《路史》则以为戊寅,《山堂考索》则以为癸未。是则今所据之干支,其为此干支与否,亦尚未可知也,而谓人之命在是,噫,其惑也!”张之驳命,可谓要言不繁,其它理证,亦不必列举矣。
原来,子平之术将天干、地支各以五行相配,如甲、乙属木,丙、丁属火,寅、卯属木,巳、午属火之类,推算时根据的是八字的五行生克。既然干支起始的第一天就有不同的说法,那么,每一天所属的五行就不靠谱,怎么能根据如此一笔糊涂账的干支演绎而推呢?
宋末的爱国志士文天祥(1236-1283),矢志抗元,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却也笃信算命之术,但不乏怀疑精神,曾从八字相同、命运不可能相同这一点对算命之术提出了诘难,他在《又赠朱斗南序》里说:
甲己之年生,月丙寅;甲己之日生,时甲子。以六十位类推之,其数极于七百二十,而尽以七百二十之年月加七百二十之日时,则命之四柱,其数极于五十一万八千四百而无以复加矣。考天下盛时,九州主客户有至千四五百万,或千七八百万,荒服之外不与焉。天地之间,生人之数殆未可量也。生人之数如此,而其所得四柱者皆不能越于五十一万八千四百之外。今人闾巷间固有四柱皆同而祸福全不相似者,以耳目所接推之,常有一二,则耳目之所不接者,安知其非千非百,而命亦难乎断矣。且夫五十一万八千四百之数,散在百二十朞中,人生姑以百岁为率,是百岁内生人,其所受命止当六分之四有奇,则命愈加少,而其难断亦可知矣。尝试思之,宇宙民物之众,谓一日止于生十二人,岂不厚诬,而星辰之向背,日月之远近,东西南北天地之气,所受各有浅深,则命之布于十二时者,不害其同,而吉凶寿夭变化交错正自不等,譬之生物,松一类也,竹一本也,或千焉,或万焉,同时而受气也,然其后荣者、枯者、长者、短者、曲者、直者、被斧斤者、历落而傲年岁者,其所遭遇了然不侔。夫命之同有矣,而其所到岂必尽同哉!然则参天地之运、关盛衰之数,此其间气,或数百年,或百年,或数十年而后一大发泄,必非常人所得与者,于五十馀万造化之中,不知几何可以当此,而天地宝之不常出,鬼神秘之不使世人可测知也。呜呼!论至此,则命书可废也耶?(《文山集》卷十三)
明初宋濂(1310-1381)作《禄命辩》,也提出了同样的怀疑:
以甲子幹枝推人所生岁月,展转相配,其数极于七百二十,以七百二十之年月加之七百二十之日时,其数终于五十一万八千四百。夫以天下之广、兆民之众,林林而生者不可以数计。日有十二时,未必一时唯生一人也。以此观之,同时而生者不少,何其吉凶之不相同哉!吕才有云:“长平坑卒,未应共犯三刑;南阳贵士,何必俱当六合?”诚足以破其舛戾矣。三命之说,予不能尽信者此也。(《宋学士文集》卷十六)
历代关于八字相同而命运不同者的记载甚多。赵翼(1727-1814)《陔馀丛考》卷三九《同年月日时生》条搜集了许多资料:
子平家以人命推算休咎,固是一术,然两人同年月日时,则其吉凶当符合矣,乃竟有绝殊者。《汉书》卢绾与高祖同日生,而一为帝,一为亡虏。宋人小说载一军校与赵韩王(赵普)同年月日时生,若王有一大迁除,则军校必有一大责罚;有小迁转,亦必有小谴诃。洛中士人张起宗与文潞公(文彦博)同年月日时,见潞公轩驺过,叹曰:“同丙午生,相悬如此!”有瞽者曰:“我与汝算命。”因算之良久,曰:“好笑!诸事不同,但三十年后,两人当并案而食者九月。”后潞公退居于洛,游会节园,闻园侧有训徒者,则张也。一见大喜,问其年又同,遂日日并案而食,将及九月。公之子及甫知河阳,公往视之,遂别。自后归洛,亦忘之矣。又蔡京命乃丁亥、壬寅、壬辰、辛亥。有都人郑某者,世以货粉为业,生子与京同八字,谓且必贵,遂恣其所为,年十八,忽骑马溺死。可见星命之不足凭也。然如军校之与韩王迁除责罚节次相应,则又何故?《夷坚志》:莆田士人黄裳与友戴松同年月日时,有推命者曰:“二命大略相似,但黄君是正寅时,戴君得寅气浅,当是丑末,其发必在后。”既而戴但预荐,年不满五十,不第而卒。黄入太学始晩奏名,然以病求岳祠归,虽登科食禄与戴不同,然一纪残废与死为邻,所去亦无几也。此则境遇之相似者。《七修类稿》谓沈石田(沈周)与同郡卢知县钟年月日时皆同,而仕隐不同。又杭州吴参议鼎,与徐宪副之子应祥亦同年月日时,吴既贵,子亦登科,而应祥皆无之。王阮亭(王士禛)又记沈石田干支八字与明英宗同,而贵贱相悬若此,意或时刻前后之不同也。善乎吕才之论云:“汉高入关,封侯者三百人,岂无一人行衰绝运?赵括四十万人皆被坑,岂无一人行生旺运?”《梁溪漫志》云:若生时无同者,则一时生一人,一日止生十二人,以一岁计之,不过四千三百二十人而已,而天下之大,生人岂止此数哉!则知同年月日时者甚多,而富贵贫贱判然不一,子平推命之说似又不足凭也。
明代童轩(1425-1498)在《谈命辨》一文中也举了两个例子:
本朝扬州人高公谷与松江人李昂者,甲子同物也。公以永乐辛卯中应天府乡试第九十五名,未上春官(指应进士举),丁外艰(指父死)。李昂是年落第后,甲午亦中应天府乡试第九十五名。既而乙未同中会试,高公第五十四名,李昂第五十六名。廷试俱三甲进士,高公选入翰林,为庶吉士,除中书,升侍读学士。李昂观政刑部,除主事,升郎中。品级崇卑亦颇相等。无何,昂死矣,时年四十有馀。后高公官至少保,年八十二始卒。昂死之日,有子五人,高公至七十馀始举一子,今为南京户部员外郎。此非术数之所能知也。予又得二人焉:泰和单昂与金溪王稽,俱江西人,而甲子亦同物也。二人癸酉皆举乡试,甲戌俱第进士,同日送大理观政,同日除评事。后单昂奉命谳刑闽中,事竣,死于途。王稽是年亦遘重疾,不死,寻除佥河南按察司事,又数年,致仕,今尚在,齿且老矣。此非术数之所能知也。(《明文海》卷一一一)
不过星命家解释起来却也“何患无辞”,童轩曾与术士谈及上述八字相同之命:
余问:“后来不同何耶?”术士曰:“地有南北故耳。”余因举高、李皆南直隶人,单、王皆江西人问之,术士曰:“虽生居一乡一里间,亦有南北,矧王畿千里与一省乎?”余又问:“人家有孪生二子,同出一母,此不可以南北分也,然亦有贫富寿夭不同,何耶?”术士曰:“往往为先生者夺其元气,故先生者富,后生者贫。先生者寿,后生者夭。又当以此论也。”余曰:“周有八士,四乳八子皆贤,此又何耶?”术士语塞。(同上)
明清之交的周亮工(1613-1672),在其《因树屋书影》卷十中也提及一位星命家对此问题的解释:
四柱虽同,当分方域看之;方域虽同,当合祖宗功德、坟墓盛衰、家属隆替看之。
周氏认为,“此说近是,而究其所言,未必能中也。致远恐泥,圣人是以罕言。”
记得当年在潘雨廷先生家听讲,有人介绍一位名叫孙永正的到潘家来推命。孙家本很富裕,“十年浩劫”中被扫地出门,拨乱反正后发还住宅钱钞,虽所得不偿其所失,“先富起来”谈不上,“奔小康”则颇为有馀了。他相信万事皆由命定,遂居家以潜研子平自娱。他来潘府时,在场有七八人之多,孙一一为之推命,用万年历列出八字后,不像我那样煞费周章,要排六神星煞、推大运流年再作判断,他是一望而知,不假思索,开口便断,问者听了居然都点头称是。这使我大为惊异,于是写出少子的八字来向他请教,孙一看就说:“这八字我算过的,相当不错。”我不禁奇了:“孙先生在什么地方算过这个八字?”孙说:“这是一位高级军官的儿子,现在已是一个潜水艇的艇长了。” 那时我少子尚在金山石化做电工,竟与艇长同志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于上海,不像卖粉家儿和蔡太师相差一甲子,遂告其实。孙先生说:“这就要看家世的不同了,在命造上是看不出的,艇长的家庭起点高。”“起点高”,理论联系实际,确实言之成理,一介寒儒安敢与之相比!但我想起明代沈长卿却是用同样的事例来否定算命的,他说:
山泽之叟,岂无驿马星动,而足不踰郊;永巷之媵,岂无红鸾星照,而宠不下逮;巿井之伧,岂无文昌星拱,而名不登榜;则星说穷矣。毕竟以子平为主,四柱同也,而生于寒门,仅博一第;生于帝王家,乃贵不可言;则子平术穷矣。(《沈氏日旦》卷十一)
孙言谈之际颇现自负之态,我便问他:“阁下精于命理,还会不会看相、占卜和风水呢?”“不会,也不想学。凡事心专则精,心分则乱。命理已够我致力一生了,还去旁骛干什么!”
为学专精如此,使我大为佩服,但总觉得耗毕生精力于此小道,未免太不值得。我与孙仅此一面之缘,但却印象良深。
除了同年月日时生者以外,双胞胎命运的推算,也是一个难题。童轩遇到的术士所谓“先生者富,后生者贫;先生者寿,后生者夭”并不符合实际。
清舒继英的《乾元秘旨》说双生之命:“命主太旺,幼者胜;命主太弱,长者胜;命主不旺不弱,长幼略同。”但亦不过寥寥数语,且语焉不详。不过我从现实中观察到,双胞胎生于同一时辰者,人生轨迹都大致相同,熟人中多有其例,新闻中亦多有报道;不过若不在同一时辰生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我还发现,子平之术推算人的寿命往往不准。明清之际的陈之遴 (1605-1666),是书房派推命之翘楚,在其所著《名理约言》中亦言“尝考人命富贵贫贱,验者颇多,惟寿夭验者较少”(《看寿夭法》)。但也有人算得准的:
欧阳修《泷冈阡表》记其父欧阳观之言曰:“术者谓我岁行在戌将死,使其言然,吾不及见儿之立也。”后来果死于大中祥符三年庚戌(1010)。
《王国维学术随笔》中之《东山杂记》卷二有《毛西河命册》一则云:
十馀年前,扬州骨董铺有《毛西河先生命册》,乃康熙戊寅年推算者,推命人为京口印天吉。先生时年七十六,生于明天启三年癸亥十月初五日戌时,其八字为癸亥、壬戌、壬戌、庚戌,后附其姬人命册,年三十三岁,为丙午正月十六日子时生,其八字为丙午、庚寅、丁酉、庚子;其人殆即曼殊也。推命者谓先生于八十八岁当卒,过是则当至九十四。先生首书其上曰:“时至即行,不须踌躇,但诸事未了,如何如何?”老年畏死,乃有甚于少壮者一说,殊可一哂。然先生竟以九十四岁卒,亦奇矣。
毛西河即清初著名学者毛奇龄,不过,其卒年尚有九十一岁一说,若其说为是,则亦谈不上什么灵验了。
最近我在电视上还看了杜月笙之女的访谈,她说香港的六月息馆主算其父(1888年8月22日-1951年8月16日)寿元只有六十四岁,过不了生日的。其说亦甚验。
推人死期而稍有参差的,有二事可说。
其一是:友人陈思卓在家乡湘潭时,有一位邻居善推命,验事甚多。有一次,一位近邻要他算命,他竟直言无讳地说:“你明年正月初四要死的。”那人不禁一怔。谁知到期无恙,不免怒从心起,第二天就上门来把箱橱锅灶等都打得稀巴烂。术者之妻怪丈夫瞎算,絮絮叨叨怨个不停,他只能闷声不响。结果到了正月十三,那人突然去世,相隔仅九日之期,人颇以此奇之。
其二是:毕修勺先生之子克鲁到家乡临海为其父办事,我与尢家铮、袁根山陪他一起去,顺道同游雁荡、天台之胜,其间有四五天宿于白水洋(不是福建的白水洋)毕氏亲戚家候车,承其家热情招待。闲聊时,他们说起这地方以前有一户人家,以耕读为生。家主精于命理,忽于一日设宴招待亲朋好友,客人入座,自己则离座沐浴更衣去了。事毕出来,入座向大家举杯告别,说下午两点半他要去世了。说罢就躺入厅里预先准备好的棺材,眼睛盯着壁上的时钟。众人围着棺材,有不信的,也有半信半疑的。两点半过了,三刻过了,三点就要来临了,老人依然无恙。大家不免纷纷议论,当作笑柄了。老人自己也疑惑起来,爬出棺材,拿起一把锄头,到后园里去为花松土。谁知一锄下去,竟顿时倒地气绝,这时距三点大约还差一分钟吧。于是大家又不免啧啧称奇。
在农村中,能预知自己死期的人不少,历代都有不少记载,然而由算命而推知自己的死期,且时间误差这么小的,却也十分罕见。子平之书有两句名言:“火未焰而先烟,水既往而犹湿。”不论好运还是坏运,依术来推是哪年来临,实际提早或推迟一年半载,都不算失误的;若只推迟二十来分钟或数天,那就算是奇验了。据说上述两人均著有专书,而都在临死前自行烧却。作家王鲁彦的夫人覃英女士曾告诉我,她祖父原是鞋匠,因遇一道士教其算命而改行,所算亦甚灵验,临死前也自己销毁了所传的秘籍。这些书烧了真是可惜,即使是荒唐无稽之说,也足以成为思想史研究的参考资料,退一步说,具有文献价值,这应当是毫无疑义的。
算命也有似不验而实验的,《阅微草堂笔记》卷二云:
董文恪公为少司空时,云昔在富阳村居,有村叟坐邻家,闻读书声,曰:“贵人也。”请相见。谛观再四,又问八字干支。沈吟良久,曰:“君命相皆一品。当某年得知县,某年署大县,某年实授,某年迁通判,某年迁知府,某年由知府迁布政,某年迁巡抚,某年迁总督。善自爱,他日知吾言不缪也。”后不再见此叟,其言亦不验。然细校生平,则所谓知县,乃由拔贡得户部七品官也。所谓调署大县,乃庶吉士也,所谓实授,乃编修也。所谓通判,乃中允也。所谓知府,乃侍读学士也。所谓布政使,乃内阁学士也。所谓巡抚,乃工部侍郎也。品秩皆符,其年亦皆符,特内外异途耳。是其言验而不验,不验而验,惟未知总督如何。后公以其年拜礼部尚书,品秩仍符。
董文恪公即董邦达(1699-1769),字孚存,号东山,浙江富阳人,工诗善画。官至礼部、工部尚书。纪昀十五岁时,即至其家受业读书,关系极为密切,所言当可信从。此叟固是异人,然亦须先聆其声,复“谛观再四”,而后再加推算,非仅凭干支一途而得者。纪昀说这是“验而不验,不验而验”;若放宽尺度看,实可谓神奇之至了。
曾国藩的外孙聂云台(1880-1953),在其所著《耕心斋随笔》中说:
日昨与谭组庵先生谈及业命之理。先生以为星命之理,殊为难解,谓为渺茫,而又奇中。予问曰:“闻文勤公有一命批悉验,有之乎?”先生曰:“然。先文勤公生甫三岁,先王父方授蒙馆于外,岁俸所入才十馀千耳。适有友善星命,即倩其为文勤公批一命,此纸今尚保存,距批时已百年矣。其言某年进学,中举,中进士皆验,惟点翰林,则批为得知县,此其差误,然同为七品也,厥后某年当在浙,某年当在陕,亦奇验。又言六十八岁当归田,则又验。言七十二岁当寿终,并批云:若有阴德,当延寿一纪。厥后七十二岁果大病,几不起,旋愈,果以八十四岁终,又奇验。”
按谭文勤公即谭锺麟(1822-1905),湖南茶陵人,曾任陕甘总督及两广总督,即谭延闿(组庵,1880-1930)之父。这里所说的批谭锺麟八字之事,与董邦达事相似而所批更为精确。但聂云台认为,“予谓星命与代数同一理:彼以干支代数字,此以干支代人事”,“然究以一字兼代数事,非若代数一字代一数之明白确定”,“故时不免于差误”,“即头脑冷静之星相家”亦“竟能推算十之八九”。
还有一种情况是,对于同一命造,不同术者的判断不同。
今人孙百刚先生所著《郁达夫外传》,其《谈言竟中》一章谈到其表叔朱似愚为郁达夫(1896-1945)推命之事。朱“在杭州中国银行做事,精堪舆命相之术。但平常不肯轻易替人谈相看地,非至亲好友不肯出手,亦不收受谢礼。达夫一听,非常动心,一定要我去约来谈谈”。当郁告知其八字为丙申、庚子、甲午,甲子,四十一岁交进甲运,下面是辰运时,朱“表情不好”。
过了两三分钟才开始说:“以前的事,我想不用多说。你先生在甲运以前,一直都还不错,不过也是镜花水月,虚而不实。以后的运却要相当注意。三五年内,波折不少。假使能自己生场大病,或者家人有点疾病,那算是幸运了。但命相之说并非一成不变。修心可以补相,居易足以俟命。你先生是通达之人,用不着多说。总之,今后数年中,凡事小心在意,能不出门最好莫远行,能忍耐受气,切莫发火暴躁。你和我这位表侄是多年至交,所以我也不揣冒昧,交浅言重了。”似愚说了这么一段,其间还有许多命相上的术语,我也记不清楚,只知大意如此而已。人总是喜欢听好话的,即使明知道好话是假的。本来预定映霞也要请他谈一谈,听他如此说法,映霞的胃口也倒了。
在郁达夫夫妇走后,孙百刚再问其详,朱说:
我哪敢当面对他直言,只不过略略讽示一二而已。老实说,要我完全违背了相法命理,作违心之论、阿谀之言,那是不可以的。其实这位郁先生的命相,我也阅人不少,今天可算是一桩巧事。总而言之,他的命相刚到目下为止。从今以后或许要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倘若自己性命能够逃出,那是祖宗的阴德了。
据此记载,朱似愚已是命相合参下断的了,可谓神奇之至。朱先生要郁“能不出门最好莫远行”,而郁却偏不听从而远赴南洋,想不到竟会在1945年9月,日本已无条件投降之际被秘密处死。倘不出国,只在国内做救亡工作,那情况又该如何呢?达夫既信命相,但却听而不从,真是“其命也夫”!
孙百刚又写道:
后来遇到一位也和达夫相熟的人,他精于推算八字,我便将达夫的八字和似愚的说法告诉他。据他说:达夫的八字,双子拱午,子午双包,格局自是不凡。所憾者,四柱乏土,甲木藏身无所,缺土之木,终难滋长。行运亦未遇土,所以似愚说他镜花水月,虚而不实。至四十一岁交进甲运,亦不过受庚申两金之克,好虽不好,也不至于坏到如此地步。至于四十六岁的辰运,则与年月两支会成水局,汪洋大水,甲木难免漂浮,当然比甲运更坏。然而竟会万里投荒,横死绝域。连要“新营生圹在星洲”而不可得,这也未免过于残酷,莫非申子辰这一水局,为祸竟如此之烈耶!
孙百刚又记一事并议论道:
达夫在似愚谈相的上一年四月间,在福州白塔下瞎子陈玉观处算命,陈说今后渐入佳境,四十六岁交进辰运亦极妙。申子辰合局,更上一层,名利双收(据达夫《浓春日记》一九三六年四月七日所记)。一个所谓申子辰水局,说法截然不同。可见这些都是不足为据的。这个说这样,那个说那样,总有一方是说对了的。偶然言中,并不稀奇,言而不中,事属当然。
其实,推断命运,也有如个人看诗文一样,可以各有会心的,但诗文之高下,不可定于一尊,算命则可用“实践检验”,以后来是否应验为准。这里不妨谈谈我对达夫八字的浅见:郁氏此造,十岁起运,每逢丙辛之年交转。“日提对冲,断弦再续”,婚姻必不能终老,但究竟是生离还是死别则不能知。日主甲木,生于仲冬,身弱,须行木火土运为佳;但其根午火,为二子水所冲,根基不固。年干丙火食神,主聪慧而有才气。月干庚为杀,庚有申为根,但因系冬日之金,也强不到哪里去,幸行壬寅、癸卯二大运,木能得地,足以添薪生火,丙可生辉。行到甲木为比肩,却又失其根柢,辰运三合水局,则水泛木沉,不吉。至一九四五年乙酉,乙与月干庚合金,酉与大运的地支辰又合金,且与申子争合,成为煞重身轻之势,按理需要趋避韬养,但不能断其此年必死,更不知其为凶死。此年之厄若能逃过,次年转入丙戌,则火土驱寒,甚好,能活至一九五二年壬辰,或再延两年亦未可知。然果能如此,从今日来看还是一个下寿。当然,这个假定是不可能实现的,除非我们有威尔士的“时间机器”!
至于其友人所说的“双子拱午,子午双包”之论,似乎很难理解,而瞎子陈玉观则是以其身过弱,从旺来推的。如此则以行金水运为佳,故以三合水局为极妙。这种取错用神,以好运为坏、坏运为好的判断,术士中常见,任铁樵的《滴天髓阐微》中,就常述及这种情况,而我也曾有此误。
我认识一位金绶章先生,他曾为宋子文、孔祥熙算过命,因灵验而获重用。有一次,我到他府上去请教一个八字。我认为此造“身强”,金老看了却判为“身弱”,彼此相争,相持不下,我说不服他,他也驳不倒我。后来我和小友姚江海聊天,他自负子平推命已无人能及,我便拿出那个八字来,结果他的判断和金老相同,但理由却更为充分,我便欣然接受了他的意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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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纯阳777777777
18楼
传统文化有很多是可实践,可验证的:
多实践,实践出真知:
有兴趣的朋友,可看我博客和微博,会有帮助:
新浪博客 (有同名微博):命运与生死轮回 http://blog.sina.com.cn/u/6678132020
置顶的核心博文:一看就会预测命运神准妙术+改命大道,链接 http://blog.sina.com.cn/s/blog_18e0c35340102yufk.html
此术是源于永乐大典《鬼谷子分定经》的一种预测命运奇术,原理深奥,但用法很简单容易,按照生辰八字的首尾两个字的组合分类,对号入座查看古人推算好的断语就可以查看一生命运,对一个人一生的家业根基,事业前程,财运,婚姻,子女,晚年归宿等等,都有简明扼要的预测断语,经实践验证,准确度很高。
太极图一阴一阳,相反相成,有预测命运奇术,就有改善命运的大道。看我博客和微博,里面都有呢。
华夏祖先圣人们创立易经易学和术数,就是为君子谋趋吉避凶之道的,有些人算命后就灰心消极,那是误入岐途了。如果命运是不能改善的,圣人也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去创立易学和术数。命运是可以改善的,古圣先贤早就有改善命运的原理,方法,经验,成功实例。
博文目录:
一看就会预测命运神准妙术+改命大…此博文包含图片(0/611)2020-07-19 22:51
用手机能看本博全部博文,无加密(0/143)2020-07-17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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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科研成果倾向于神和灵魂真实存…(0/225)2020-06-26 06:23
常念北顶娘娘圣号,能消灾获福此博文包含图片(1/351)2020-06-26 0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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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预测术简体字版和古版连载此博文包含图片(0/225)2020-04-28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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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纯阳777777777
19楼
东方早报最近连载的刘衍文老先生的几篇谈到子平之术与堪舆之术(风水),很值得参考:
命运能否预知和改变—— 寄庐志疑·命理丛谈(一)
彼焉能测造化之妙——寄庐志疑·命理丛谈(二)
问道于盲” —— 寄庐志疑·命理丛谈(三)
按照刘老先生的观点:
1. 可以从时代、遭际、性格和教养大致推测一个人的命运,但一些傥来的祸福却非意料所及(人智之所不能料者太多,于是人们便乞灵于术数)
2. 人的命运肯定与其所处的时间与空间有关,这则是毫无疑义的。和现代物理学一样,子平之术注重的也是时空(出生时刻须依当地时间为定,如此则空间亦考虑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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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楼
日军炮轰老子故里老君台,13炮不爆,下跪谢罪
来源:解放军报
原标题:老子故里的“谢罪碑”
■曹新旺
时间追溯到1997年9月19日,一位叫梅川太郎的日本老人从日本专程赶到道教鼻祖老子的故里——河南省鹿邑县,在该县一个叫老君台的地方双膝跪地,为那场邪恶的、惨无人道的战争磕头忏悔、谢罪,并从日本带来一根白色方柱形“谢罪碑”,碑四面分别用简体中文、繁体中文、日文、英文刻写了这样一句话:“我们祝愿世界人类的和平”,并恭恭敬敬地立在老君台旁边。
梅川太郎是谁?他为什么千里迢迢从日本来到中国的一个小县城磕头谢罪?这里面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9周年之际,我走进了那个让日本人磕头忏悔、谢罪,且带有几分传奇色彩的地方。
鹿邑县是老子出生、传道授业解惑的地方,境内的太清宫、明道宫是老子出生、讲学的两大景观。而明道宫里的老君台,则是鹿邑县一处独有的景观。老君台,传说为老子修道成仙飞升之地,故初名“升仙台”“拜仙台”。建于汉代,盛于唐代,多次毁于兵乱,后历代修葺,已有2000多年历史。台高8.84米,台底面积765平方米。山门下青石台阶32层,加上正殿前一层,恰为33层,正符合老子升33层青天之说。
1938年6月1日上午,侵华日军第4骑兵旅团藤田所部从安徽亳州方向进犯鹿邑县城。当年鹿邑小城全是低矮的平房,这座高高耸起的老君台被日军认为是一处军事据点,日军想先拔掉这个据点,于是用迫击炮向它一连发射了13颗炮弹,大有要把它炸平之势。但日军只听见炮弹的出膛声,却没听到炮弹的爆炸声。
日军指挥官和年轻的炮手惊得目瞪口呆,怎么打出的炮弹一发也没见个响,目标还依旧高高地耸立在那里,岿然不动?继而日军改变射击方向,向县城连发数十炮,炮炮皆响。此情让日军十分诧异和不安,他们又向县城打了一通后才敢进城。日军进城后发现,城内十室九空,当地军民早已转移。日军来到他们打了十几发炮弹而未爆炸的那座高高的建筑物前寻找答案。当日军得知他们炮轰的目标原来是道教鼻祖太上老君的升仙台时,同样信奉道教的日军不禁惊呼:“中国的老祖宗显灵了!”忙跪地磕头谢罪。
两年后,逃难百姓陆续回到县城,老君台的道士也回到老君台。看到日军把没爆炸的炮弹还留在老君台上,便把情况反映给慈善会会长赵万成。赵万成派他教私塾的弟弟赵万本领着几个年龄较大的学生到老君台查看后发现,老君台大殿东墙、东偏殿后墙和柏树上共中炮弹12发,其中两发穿过大殿山墙,一发卡在梁上,一发落在老君像前神龛上,还有一发卡在了殿东柏树的树杈上。他们师生爬上梯子,把这些危险的家伙一一卸下,用绳从老君台东墙吊下,挖坑就地掩埋。老君台虽然经过几次修复,至今东山墙和古柏树上弹痕还清晰可见,为日军侵华留下了又一铁证。
2003年9月5日8时许,正在老君台上烧香的李道姑忽听一声巨响,老君台西南角坍塌一个大豁口。在对这一坍塌处进行维修施工时,工作人员意外发现了一枚已经生锈的炮弹,经过层层请示并经有关技术人员鉴定,为日军轰炸老君台时使用的。几十年的谜底终于揭开,没有找到的那发炮弹也打到了老君台上,只是打到了土里。
日军炮击老君台的13发炮弹无一爆炸的传奇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能解释其中的原因,留下了一个难解之谜。鹿邑县宣传部副部长闫广君讲出了老子的战争观。老子在《道德经》中说:“人之道,为而不争”,又说“天之道,不争而善胜”。老子认为,战争是“天下无道”的表现,但是老子并不反对一切战争。他说:“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就是说:慈爱,用来征战就能胜利,用来守卫就能巩固,正所谓“仁者无敌”。可见老子是反对侵略战争,支持正义战争的。日本对中国发动的战争是侵略性的,是无道之举,我国人民的抗日是正义的,是用“慈爱”所进行的守卫战争,因此是无敌的,必胜的。
1983年,梅川太郎怀着一颗忏悔的心再次来到鹿邑。他说:“我就是当年炮击老君台的那个炮手,我们的炮弹应该是打得很准的,打在老君台上的炮弹为什么不响,这不管是偶然的因素还是太上老君显灵护佑的结果,更说明我们发动的那场战争是非正义的,是赤裸裸的侵略!”他还说:“我今天之所以虔诚地跪拜中国的老祖先,是请求中国的老祖先原谅,请求中国人民原谅,向中国老祖先和人民忏悔请罪!”
虽然包括梅川太郎在内的日本侵略者在鹿邑犯下了滔天罪行,但鹿邑县人民还是以中华民族特有的博大胸怀,把梅川太郎所立的“谢罪碑”改为了“和平碑”,这表明了鹿邑人民对和平的热爱和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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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楼
人生有命,钱钟书夫人杨绛写的算命往事
按:杨绛,生于1911年,钱钟书先生的遗孀(杨绛先生被钱钟书先生评价为“最贤的妻、最才的女”),著名作家、翻译家、外国文学研究家,主要文学作品有《洗澡》、《干校六记》,另有《堂吉诃德》等译著,2003年出版《我们仨》,96岁高龄时推出一部散文集《走到人生边上》。在这本《走到人生边上》中,杨绛先生开始通过对宗教、鬼神、命理等问题的思索,向自己,也是向所有人,拷问人生的价值并探寻生命的秘密。先生的文字,除去96年人生阅历的厚重沉淀,诚如婴儿般纯洁和真挚,一如先生自己。
(本文节录自杨绛先生《走到人生边上》之“命与天命”)
一个人经过不同程度的锻炼,就获得不同程度的修养、不同程度的效益。好比香料,捣得愈碎,磨得愈细,香得愈浓烈。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杨绛
神明的大自然,对每个人都平等,不论贫富尊卑、上智下愚,都有灵魂,都有个性。都有人性。但是每个人的出身和遭遇、天赋的资质才能,却远不平等。有富贵的,有贫贱的,有天才,有低能,有美人,有丑八怪。凭什么呢?人各有“命”。“命”是全不讲理的。孔子曾慨叹:“命也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雍也第六》)是命,就理不过。所以只好认命。“不知命,无以为君子” “(《尧曰二十》)曾国藩顶讲实际,据说他不信天,信命。许多人辛勤一世,总是不得意,老来叹口气说:“服服命吧。”
我爸爸不信命,我家从不算命。我上大学二年级的暑假。特地到上海报考转学清华,准考证已领到,正准备转学考试。不料我大弟由肺结核忽转为急性脑膜炎,高烧七、八天后,半夜去世了。全家都起来了没再睡。正逢酷暑,天亮就入殓。我那天够紧张的。我妈妈因我大姐姐是教徒,入殓奉行的一套迷信规矩,都托付了我。有部分在大弟病中就办了。我负责一一照办,直到盖上棺材。丧事自有家人管,不到一天全办完了。
下午,我浴后到后园乘凉,后园只有二姑妈和一个弟弟、两个妹妹(爸爸妈妈都在屋里没出来)。忽听得墙外有个弹弦子的走过,这是苏州有名的算命瞎子“梆冈冈”。因为他弹的弦子是这个声调,“梆冈冈”就成了他的名字。不记得是弟弟还是七妹妹建议叫瞎子进来算个命,想借此安慰妈妈。二姑妈懂得怎样算命,她常住我们家,知道每个人的“八字”。她也同意了。我们就叫女佣开了后门把瞎子引进园来。
瞎子一手抱着弦子,由女佣拉着他的手杖引进园来,他坐定后,问我们算啥。我们说“问病”。二姑妈报了大弟的“八字”。瞎子掐指一算,摇头说:“好不了,天克地冲。”我们怀疑瞎子知道我家有丧事,因为那天大门口搭着丧棚呢。其实,我家的前门、后门之间,有五亩地的距离,瞎子无从知道。可是我们肯定瞎子是知道的,所以一说就对。我们要考考他。我们的三姐两年前生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孩,不到百日就夭折了。他的“八字”二姑妈也知道。我们就请瞎子算这死孩子的命。瞎子掐指一算,勃然大怒,发作道:“你们家怎么回事,拿人家‘寻开心’(苏州话。指开玩笑)的吗!这个孩子有命无数,早死了!”瞎子气得脸都青了。我和弟弟妹妹很抱歉,又请他算了爸爸、妈妈、弟弟和三姊姊的命——其他姐妹都是未出阁的小姐,不兴得算命。瞎子虽然只略说几句,都很准。他赚了好多钱,满意而去。我第一次见识了算命。我们把算命瞎子的话报告了妈妈,妈妈听了也得到些安慰。那天正是清华转学考试的第一天,我恰恰错过。我一心要做清华本科生,末一个机会又错过了,也算是命吧。不过我只信“梆冈冈”会算,并不是对每个算命的都信。而且既是命中注定,算不算都一样,很不必事先去算。
我和钱钟书结婚前,钱家要我的“八字”。爸爸说:“从前男女不相识,用双方八字合婚。现在已经订婚,还问什么‘八字’?如果‘八字’不合,怎办?”所以钱家不知道我的“八字”。我公公的《年谱》上,有我的“八字”。他自己也知道不准确。我们结婚后离家出国之前,我公公交给我一份钱钟书的命书。我记得开头说:“父猪母鼠。妻小一岁。命中注定。”算命照例先要问几句早年的大事。料想我公公老实,一定给套出了实话。所以我对那份命书全都不信了。那份命书是终身的命,批得很详细,每步运都有批语。可是短期内无由断定准不准。末一句我还记得:“六旬又八载,一去料不返。”批语是:“夕阳西下数已终。”
我后来才知道那份命书称“铁板算命”。一个时辰有一百二十分钟,“铁板算命”把一个时辰分作几段算,所以特准。钟书沦陷在上海的时候,有个拜门弟子最迷信算命,特地用十石好米拜名师学算命。“铁板算命”就是他给我讲的。他也曾把钱先生的命给他师父算,算出来的结果和“铁板算命”的都相仿,只是命更短。我们由干校回北京后,“流亡”北师大那年,钟书大病送医院抢救。据那位算命专家说,那年就可能丧命。据那位拜门学生说,一般算命的,只说过了哪一年的关,多少年后又有一关,总把寿命尽量拉长,决不说“一去料不返”或“数已终”这等斩绝的话。但钟书享年八十八岁,足足多了二十年,而且在他坎坷一生中,运道最好,除了末后大病的几年。不知那位“铁板算命”的又怎么解释。
这位拜门弟子家货巨万,早年丧父。寡母善理财,也信命。她算定家产要荡尽,儿子赖贵人扶助,贵人就是钱先生 。所以她郑重把儿子托付给先生。她儿子相貌俊秀,在有名的教会大学上学,许多漂亮小姐看中他,其中有一位是钱家的亲戚。小姐的妈妈央我做媒,可是这个学生不中意。他说,除非钱先生、杨先生命令他。我说,婚姻是终身大事,父母都不能命令,我们怎能命令?只是小姐顶好,为什么坚决不要。他觉得不便说明他迷信命,只悄悄告诉我什么理由,嘱我不要说出来。原来他生肖属鼠,鼠是“子”,“子”是水之源。小姐属猪,猪是“亥”,“亥”是“圭”,“圭”水是大水。子水加圭水,不就把他家资全都冲掉了吗?所以这位小姐断断娶不得。我不能把他嘱我不说的“悄悄话”给捅出来,只说他们两个是同学,何必媒人。但男方愿意提亲,女方极需媒人。我一再推辞,女方的妈妈会怀疑我有私心,要把她女儿钟情的人留给自己的妹妹杨必呢。这个学生真的看中杨必,因为杨必大他两岁,属狗,狗是戊,戌是火土,可以治水。那时我爸爸已去世。这学生的妈妈找了我的大姐姐和三姐姐,正式求亲,说结了婚一同出国留学。杨必断然拒绝。我对这学生说:你该找你的算命师父找合适的人。他说,算命师父说过,最合适是小他两岁的老虎。解放后,我们一家三口离开上海,到了清华。院系调整后,一九五三或一九五四年,我们住中关园的时候,这位学生陪着他妈妈到北京游览,特来看望我们。他没头没脑地悄悄对我说:“结婚了,小我两岁的老虎,算命师父给找的。”
不久后,他的妈妈被捕了。这位拜门弟子曾告诉我,他妈妈不藏黄金,嫌笨重。她收藏最珍贵的宝石和钻石,比黄金值钱得多。解放后她交出了她的厂和她的店,珍宝藏在小型保险柜里,保险柜砌在家中墙内。她以为千稳万妥了。一次她带了少许珍宝到香港去变卖,未出境就被捕,关押了一年。家中全部珍宝都由国家作价收购。重很多克拉、熠熠闪蓝光的钻石,只作价一千人民币。命中注定要荡尽的家产,就这么荡尽了。
接下来,柯庆施要把上海城中居民迁往农村的计划虽然没有实施,这个学生的户口却是给迁入农村了。他妈妈已经去世,他妻子儿女仍住上海,只他单身下乡。他不会劳动,吃商品粮,每月得交若干元伙食费。我们寄多少钱,乡里人全知道。寄多了,大家就来借,所以只能寄十几元。他过两三个月可回上海探亲,就能汇几百。直到改革开放之后,他才得落实政策,恢复户籍,还当上了上海市政协委员。那时出国访问的人置备行装,往往向他请教。因为他懂得怎样打扮有派头,怎样时髦。“贵人扶助”云云,实在惭愧,不过每月十数元而已,但是他的命确也应了。
我妹妹杨必有个极聪明的中学同学,英文成绩特好。解放后,她听信星命家的话,想到香港求好运,未出境就半途被捕,投入劳改营。她因为要逃避某一劳役,疏通了医生,为她伪造了患严重肝炎的证明。劳改期满,由人推荐,北京外文出版社要她任职,但得知她有严重肝炎,就不敢要她了。她出不了劳改营,只好和一个劳改人员结了婚,一辈子就在劳改营工作。好好一个人才,可惜了。这也只好说是命中注定了。
上海有个极有名的星命家,我忘了他的姓名,但想必有人记得,因为他很有名。抗日胜利前夕,盛传上海要遭美军地毯式轰炸。避难上海的又纷纷逃出。这位专家算定自己这年横死。算命的都妄想趋吉避凶,他就逃到香港去,以为横死的灾厄已经躲过。有一天在朋友家吃晚饭,饭后回寓,适逢戒严,他中弹身亡。这事一时盛传,许多人都惊奇他命理精确。但既己命定,怎又逃得了呢?我料想杨必的那个朋友到香港去,也是趋吉避凶 。
“生死有命”是老话。人生的穷通寿夭确是有命。用一定的方式算命,也是实际生活中大家知道的事。西方人有句老话:“命中该受绞刑的人,决不会淹死。”我国的人不但算命,还信相面,例如《麻衣相法》就是讲相面的法则。相信相面的,认为面相更能表达性格。吉普赛人看手纹,预言一生命运。我翻译过西班牙的书,主人公也信算命,大概是受摩尔人的影响。西方人只说“性格即命运”或“性格决定命运”。反正一般人都知道人生有命,命运是不容否定的。
(本文节录自杨绛先生《走到人生边上》之“命与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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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楼
三本旧书摘录:才子林庚白算命能娶美才女,但横死
林庚白人鉴神奇,中日战劫难随身
南社诗怪林庚白,福建闽侯人,十余岁便负笈北京,热心政治,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曾加入京津同盟会。后发愤为诗,师事“江西诗派”陈石遗,才气艳发,思想新颖,有“中国一代诗人”之誉。现代著名作家曹聚仁在南社雅集时演讲,说到南社与辛亥革命之关系,认为辛亥革命乃是浪漫气氛很浓的政治运动,南社诗文就是龚自珍气氛的诗文,林庚白就是活着的龚自珍。南社发起者、著名诗人柳亚子点头为是,而林庚白却大不高兴:“我心目中尚且无李社,更何有龚定庵,未免太浅视我了。”时人自然皆指为诗狂。柳亚子与他订交三十余年,眼高于顶的柳亚子置评:“庚白的诗,理想瑰奇而魅力雄厚,虽余亦愧谢弗如。当代抱残守缺者,又足当其剑头一啖耶?”诗怪一生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犹如龚自珍所说的“亦痴亦黠”。但这位老兄潜心研究命理之术,甚喜占卜,自谓大有心得,著有《人鉴》一书,其中预言章士钊入阁、林白水横死、孙传芳入浙、廖仲恺死于非命,时人评曰“皆言之确凿如响斯应”。汪精卫走狗梅思平请林庚白排八字,梅思平为人卑污,诗怪对他并无好感,且当时上海正有某女法官因贪赃案发,喧腾报章,闹得满城风雨,林庚白便笑着对梅思平说:“照你的八字排来,你的命恰和某女法官一模一样。”梅大惭。
袁世凯称帝,冠盖满京华,弹冠皆相庆。林庚白笑对友辈预言:“项城(袁世凯字)寿命将终,那些弹冠相庆者,徒以冰山为泰山,殊不知皎日既出,岂不尽失所恃么?”朋友闻言,自然追问其故,再曰:“项城命中,厥禄太多,禄可比之于食,肠胃有限,而所进过量,不能消化,积滞日久,必致胀死”。友辈均不信,庚白特撰一文,拟发表于刊物。友辈劝阻:“项城气焰方炽,安得攫其逆鳞以取祸耶?”林庚白答:“既如此,此文留待他年作证,姑且藏诸行箧。”不久,袁世凯果死,所书项城死去年月日,丝毫不爽。这时,人们大惊,以神视之,求推算者日众,林庚白应接不暇。林庚白后来专仰看相算命为生,摈绝诗文而不为。架上案头,尽是五行六甲之书;枕畔榻旁,全是玄机妙理之籍,几近汗牛充栋。
1941年末,林庚白在重庆当立法委员,他为自己算命,深知不妥,有过不了年的恐慌。为避日机轰炸,千方百计携眷走避香港,以为如此可逃厄运。不料,抵港仅八日,即遇日军偷袭珍珠港,日军旋即进占九龙,一周后林庚白夫妇在尖沙咀设法渡海,一群日军开枪射击,诗怪胸部中弹,倒卧血泊而咽气。友人闻之均再三叹惜,谓其虽通命理,奈何昧于古训“劫数难逃”(见2009年第6期《书屋》——《名士轶事四则》一文)。笔者以为,也不尽然,看过《太上感应篇图说》者皆知。
民国著名命理学家韦千里《知命识相五十年》对此事有记载。韦千里和林庚白为同一时代的人:
“再举一九四一年死于香港日军枪口之下的诗人林庚白来说。林原是一个闻名的精于算命的人,他算自己于那年有大凶,可能死于意外,于是抗战开始就由上海跑到内地去。由于他精于命理,自然对于自己的死于意外不能不担心。因为他是立法委员,在重庆住了一个时期,后来敌机时常空袭重庆,他就离开重庆。前一年他在重庆碰到友人业余看相名家陶半梅,他们俩本是相识的。有一天他就问陶半梅,明年是否难逃大厄。那时候,他的名著命书人鉴早已出名,知道林庚白的人,都知道他自己曾说明年四十八岁有大凶的;陶半梅当然不必客气也劝他务早一年避去乡下去住,尽尽人事,或者可以逃过大厄。他问陶半梅,从相上可否看出他死于意外是可种情形。
陶半梅说:“恐怕身体难免要出血;所以我劝你要到没有战争的地方去住一年,纵然逃不过关囗,能够不出血,也是好的。”
当时林庚白听了,就对陶半梅说:这样看来,你们看相似乎比我们算命的更真确些,我们算命的只有两种断法:不是寿终正寝,便是死于非命,却不能确定的看出身体要出血的。
当时陶半梅也把清初看相说金圣叹死时身体不全之事告诉他,证明看相确有此高明之处。
对于断死,看相确然有独到之处,诸如死于水厄、死于火厄之类,都可以从面貌上看出来的。
我有个朋友的小姐,陶半梅说她将来要死于火厄。这位小姐当时正在大学化学系攻謓,她满不在乎,认为她既生时读化学,那末死于火也就是化学,死得更干净。
相书上所说的死于火厄的,乃以眉发和脸色赤色为主,其实不尽然;那个小姐眉发和面色都不是赤色,主要的是体形属水,而心情属火。一般初学的人,若仅仅根据相书所说,那就大错特错了。所以尽信书不如无书,看相要能看出体型和心相才算到家。
我的朋友也就是这位小姐的父亲,也会看相,他不懂心相与体型一致则吉,冲突则凶之理,以为他的女儿眉发面色并不尚赤,只是性急,不该断为死于火厄。当他把这理由问我时,我当然不会说你的小姐一定要死于火,只是说陶半梅总不至乱说的。他却也看出她的女孩是短命相。我问他根据什么?他说她是火烧性。我说火烧性的人只是俗说短命相,其实不一定短命。我就拿几位性情急躁他所相识的老人为例。他想想确有其事,就问我这是什么道理。
我对他说,这几个性急的老人都是体型属火的人,所以性急正是长命的相。于是他渐有所悟,不久也明白他的女孩是水型的身体,火型的性情;便承认陶半梅所说的话原来是高深一层的相法。于是他怕起来了,他不想要她学化学,因为他以女儿曾说过既学化学,死于火也就是化学死。这话恐是谶语。但是,女儿没有听他的话,事实上她根本不相信陶半梅所说的话,自己也喜欢读化学。
后来抗战发生,学校撤退到乡区。由于减少员工,各部门的管理都由各系学生分派担任。这位小姐就被派管理化学器材。有一天晚上,耍烧野鸭为肴,因为野鸭身上汗毛难拔又难刮,她就取了油墱进入化学器材储藏室去取酒精烧汗毛,想不到,一不慎,酒精看火,外面人只听见爆炸一声,器材室起火,小姐就立地烧死了。
后来我们几个平日喜欢谈论命理的朋友,就把她的八字拿来研究,也略能发现她那年那月,可能死于火厄的理由。
看相对于恶死特别看得准的理由,多半是心理感应上的经验。一般人对于冷酷或凶恶的脸孔都有敏感性的认识;而这种脸谱的人又大都不得其死;所以,由于累积的经验,便有若干种型的脸谱属于惨死的,这就成为一般人的通俗相术了。
至于像体型与心相冲突属于死型之类,那不是可从一般的经验得来,要从内五行和外五行的精到研究才能发现的,这完全属于学理研究了。
我们几个朋友,从几艘轮船遇难人中,找到二十余人的八字,研究他们死于水厄的理由。确然也能发现五行上应死于水的现象。
有几个朋友于一九四九年,由上海撤退台湾的轮船遇险中遭难的,其中有两位是上海的有钱人。"
一代才子林庚白,自己算命能娶白富美,但会横死
古往今来的算命先生有很多,但是能算准的却不多,能为自己算命算准的就更少了。而林庚白就是这为数不多的人中的一个。
林庚白是民国年间著名的诗人和政治家。他自幼父母双亡,由伯父及胞姐抚养成人。相传他4岁能作文,7岁能写诗,被视为“神童”。13岁时即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当时的最高学府,京师大学堂。1910年,他经汪精卫介绍加入同盟会,年仅14岁,是同盟会中年纪最小的会员。1911年武昌起义后,被推为众议院议员和非常国会秘书。1912年,16岁的他经柳亚子等人介绍,参加了著名的革命和文学团体南社。1913,他17岁,成为国会议员并兼任宪法起草委员会秘书长,与此同时,他还是北大俄文系教授。是中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国会议员和大学教授。此后,他在政坛上时进时退,但在文坛上却一直享有极高声誉,是当时最著名的旧体诗人之一。他甚至自比于唐杜甫,曾言:“十年前郑孝胥,今人第一,余居第二。若近数年,则尚论今古之诗,当推余第一,杜甫第二,孝胥不足道矣”!出言虽然张狂,却也反映了他在文坛中的地位。
但是,这位才华横溢的诗人,却一直精通并笃信命理之学,经常为别人算命。由于他算命奇准,当时的许多民国政要都去找他算命。据说他曾预言徐志摩会死于非命,后来徐志摩果然死于空难。同时,林庚白还多次为自己算命,得出的结果都一样:命中有一吉一凶。吉是指他能娶到才貌双全的妻子。果然,他最终与年龄比他小20岁的才女诗人林北丽结婚。林北丽是民国才女林徽因的堂妹,诗画琴棋样样精通,尤长于旧体诗,能娶到这样的妻子当然是大吉了。凶是指自己短寿,活不过五十岁。后来,凶相果然应验,而这种应验却是因算命而造成的。
知道自己的命理后,林庚白整天过得提心吊胆。1937年,南京陷落,林庚白携妻子迁武汉、重庆。每次日军轰炸后,他都要将自己的八字重新推算一遍,希望能找到破解之法。林虽然精于算命,却不通面相。在重庆期间,林庚白碰到一位看相名家陶半梅,林庚白请他为自己看相。陶半梅看过之后认会他会死于非命,劝他到乡下暂避。事后,林庚白结合陶半梅的看法,又从自己八字里发现了一线“生机”:如果能到没有战争的南方去,或许能逃过一劫。于是,林庚白决定到英国治下的香港去避难。1941年12月1日,林庚白携妻女从重庆乘飞机赴香港,同时他还联系了爱国侨领陈嘉庚,准备在香港办一份报刊,宣传抗日。但是天有不测风云,12月8日,即林庚白到达香港仅一周后,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对美英宣战,随后侵占香港。
其时林庚白虽然主张抗日,却只是一个立法委员,还不足以招来杀身之祸。但关键时刻,日军的情报竟然出错,误将林庚白立法委员和身份当成国民党中央委员,遂对他进行搜捕。12月19日下午,林庚白出门购买食品,被附近的日本宪兵发现,喝令林庚白停住接受检查,林庚白由于心里害怕,反而回身朝居所方向惊走,日军当即开枪,子弹从身后穿入击中心脏,林庚白当场毙命。一代才子诗人就这样命丧日军之手,年仅四十八岁,与他此前的推算刚好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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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楼
武当山上一异人
国民党上将李品仙自述
一、武当山上一异人(取材自《戎马生涯皖疆述略》)
李品仙 述
抗日战争期间陆军上将,曾任第十战区司令长官,统率大军数十万,并兼二十一集团军司令,后又任安微省 的李品仙将军,当民国二十八年第五战区第十一集团军总部设于唐河时,经第一次随枣会战胜利后,敌军蛰伏于武汉,不敢妄动,应随员之请求,顺便至武当一游。谨将李将军当年游武当之见闻,恭录于下,以饷读者:
民国二十八年秋天,大概是重阳前后,那时前方相当平静。我率领随员数人,由樊城至石化街视察后勤设施。视察完毕,当晚住在石化街。石化街在武当山东麓,上武当山不过数十里。武当是国内名山之一,是道教圣地,在武术方面提起武当派,也是大大的有名。我随军襄樊已近一年,对近在咫尺的武当名山,早有一访雅兴,只是平时难抽出时间。当天晚上闲谈,大家认为秋高气爽,不可错过机会。向我请示,因不致妨碍公务,乃欣然应允。
翌日,清晨出发,先赴草店,再由草店换乘山兜登山。所诈山兜,就是类似四川的滑竿。草店正在武当山下,据原为荒僻小村,后来建筑武当山因工程浩大,工人荟萃于此,日久竟成一大市镇,迄犹相当繁盛。
武当山传说当初祖师张三丰居此虔修,后为明燕王朱棣罗致军中(按:助燕王靖难之变等,乃僧人姚广孝,而非张三丰祖师),颇著战绩。及即位,为酬庸其勋猷,乃敕建此一庞大林苑为其养真之所。一说是燕王几经寻访建文踪迹,均无结果,后闻建文也在武当入山修道,乃留张三丰于此镇守,不准再出(按:上述传闻与事实不符)。但为笼络其心,乃不惜巨资为其建此胜地。计有三十六宫、七十二寺,规模之大,其它名山罕与伦比。全部建筑系用湖北二十四县的七年粮赋建筑而成,其耗资之巨亦可想见。
离草店后,开始登山。九秋天气,阳光和照,微风拂袖,心旷神怕。五里一亭,十里一站,或高歌舒怀,或谈笑为乐。长啸则山鸣谷应,静听则禽声婉转;尘虑顿消,浑然皆有忘机之乐。行近黄昏,偶见樵夫负薪而下,道友戴笠而归。有顷,遥见园体一处,古木搓丫,云烟半掩,近前则红墙绿瓦,楼阁犄峙,入口处有大石碑一方,上书紫霞宫三大字,算是到了武当山的大门。紫霞宫为游武当之第一站,游客多宿于此,庙内备有餐宿设备。入内后旋有十数束发道人,老少不一,趋前问讯,表示欢迎,并请留宿。因请代办经宿各事,是晚即宿于紫霞官。
晚餐前后,庙内道长知道我是五战区的高级长官,都来谒谈,年龄都在五六十岁以上,最后一位最老的道长蹒跚扶杖而来,视之头童齿豁,面上皱纹形同网结。此老道身被单衣,腰挂布袋,脚穿芒履,神气潇洒,耳目聪明,晤对间亦彬彬有礼。与言世事尝答非所问,与谈天道则津津有昧,了无倦容。我问他:“高寿几何?”他答道:“早已忘却岁月,无法奉告”。转问旁边一位七十余岁的道长,据他说亦无法得知这位老道的确实年龄,只记得自己十岁左右到此山修道,那时此老道亦有他本人现在的年纪,据此推算,则老道当在百三十岁以上。后来我再问他是何处人,他答道,记得是山西解县人,是关公的同乡。又间他多大来此修道。他答是十几岁。我暗自盘算,他在此修道,竟已一百多年。于是我再问他,曾否看见以前的长毛贼在襄樊一带打仗。他答曾有此事。又问他见长毛贼时,多大年纪。他答大概和施主你的年龄差不多。我那时年龄四十九,距太平天国之乱为九十余年。那么此老道的年龄,确是百三四十岁了。这令我对他肃然起敬,对他的来历与修真的情形也更感兴趣。
后来我邀此老道和我们共摄一影片,藉留纪念。他坚拒不愿照相,我只好吩咐随员暗中偷拍。后来冲洗底片时,共余各人都有影像,唯此老道的位置,空无所见,实令人奇异,而莫可究其由。此老道是平日住于庙后的山洞中,洞中除杂草一堆,显示有人经常在此坐卧之外,别无长物。据说其饮食极为简单,每餐仅馒头或粟米饭团一个,有时且数日不食。后来于民国三十三年,我在安徽主政时,听说此老道已于三十二年物化矣。
按:金盖山派沈太虚翁告闵小艮真人云:“泥丸祖师曾以其帽戴余头,而以余巾自戴。日光下泥丸祖惟见巾影,巾外并无身影,而余头却无帽影,此乃真气凝就之身,衣履悉已气化,故日中无无影也”。是知老道人实已成仙,而所执之杖,亦与仙人之帽相同,定非凡品,所以在照片之中,独老道人及其手仗,均未现影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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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楼
这世界果然是有鬼的?季羡林和杨绛二位学者的经历
选自:忆往述怀 作者:季羡林 出版社: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关于母亲,我已经写了很多,这里不想再重复。我只想写一件我决不相信其为真而又热切希望其为真的小事。
在清华大学念书时,母亲突然去世。我从北平赶回济南,又赶回清平,送母亲入土。我回到家里,看到的只是一个黑棺材,母亲的面容再也看不到了。有一天夜里,我正睡在里间的土炕上,一叔陪着我。中间隔一片枣树林的对门的宁大叔,径直走进屋内,绕过母亲的棺材,走到里屋炕前,把我叫醒,说他的老婆宁大婶“撞客”了——我们那里把鬼附人体叫做“撞客”——,撞的客就是我母亲。我大吃一惊,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跟着宁大叔,穿过枣林,来到他家。宁大婶坐在炕上,闭着眼睛,嘴里却不停地说着话,不是她说话,而是我母亲。一见我(毋宁说是一“听到我”,因为她没有睁眼),就抓住我的手,说:“儿啊!你让娘想得好苦呀!离家八年,也不回来看看我。你知道,娘心里是什么滋味呀!”如此刺刺不休,说个不停。我仿佛当头挨了一棒,懵懵懂懂,不知所措。按理说,听到母亲的声音,我应当嚎陶大哭。然而,我没有,我似乎又清醒过来。我在潜意识中,连声问着自己:这是可能的吗?这是真事吗?我心里酸甜苦辣,搅成了一锅酱。我对“母亲”说:“娘啊!你不该来找宁大婶呀!你不该麻烦宁大婶呀!”我自己的声音传到我自己的耳朵里,一片空虚,一片淡漠。然而,我又不能不这样,我的那一点“科学”起了支配的作用。“母亲”连声说:“是啊!是啊!我要走了。”于是宁大婶睁开了眼睛,木然、愕然坐在土炕上。我回到自己家里,看到母亲的棺材,伏在土炕上,一直哭到天明。
我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但是希望它是真的。倚闾望子,望了八年,终于“看”到了自己心爱的独子,对母亲来说不也是一种安慰吗?但这是多么渺茫,多么神奇的一种安慰呀!
杨绛,著名文学家,钱钟书遗孀。
本文节选自杨绛2007年96岁时的著作《走到人生边上》
我认识一个二十多岁农村出生的女孩子。她曾读过我记的《遇仙记》,问我那是怎么回事。我说:“不知道,但都是实事。全宿舍的同学、老师都知道。我活到如今,从没有像那夜睡得像死人一样。”她说:“真的,有些事,说来很奇怪,我要不是亲眼看见,我决不相信。我见过鬼附在人身上。这鬼死了两三年了,死的时候四十岁。他的女儿和我同岁,也是同学。那年,挨着我家院墙北面住的女人刚做完绝育手术,身子很弱。这个男鬼就附在这女人身上,自己说:‘我是谁谁谁,我要见见我的家人,和他们说说话。’有人就去传话了。他家的老婆、孩子都赶来了。这鬼流着眼泪和家里人说话,声音全不像女人,很粗壮。我妈是村上的卫生员,当时还要为这女人打消炎针。我妈过来了,就掐那女人的上嘴唇——叫什么‘人中’吧?可是没用。我妈硬着胆子给她打了消炎针。这鬼说:‘我没让你掐着,我溜了。嫂子,我今儿晚上要来吓唬你!”我家晚上就听得哗啦啦的响,像大把沙子撒在墙上的响。响了两次。我爹就骂了:‘深更半夜,闹得人不得安宁,你王八蛋!’那鬼就不闹了。我那时十几岁,记得那鬼闹了好几天,不时地附在那女人身上。大约她身子健朗了,鬼才给赶走。”
在“饿死人的年代”,北京居民只知道“三年自然灾害”。十年以后,我们下放干校,才知道不是天灾。村民还不大敢说。多年后才听到村里人说:“那时候饿死了不知多少人,村村都是死人多,活人少,阳气压不住阴气,快要饿死的人往往夜里附上了鬼,又哭又说。其实他们只剩一口气了,没力气说话了。可是附上了鬼,就又哭又说,都是新饿死的人,哭着诉苦。到天亮,附上鬼的人也多半死了。”
鬼附人身的传说,我听得多了,总不大相信。但仔细想想,我们常说:“又做师娘(巫婆)又做鬼”,如果从来没有鬼附人身的事,就不会有冒充驱鬼的巫婆。所以我也相信莎士比亚的话:这个世界上,莫名其妙的事多着呢。
《左传》也记载过闹鬼的事。春秋战国时,郑国二贵胄争权。一家姓良,一家姓驷。良家的伯有骄奢无道,驷家的子皙一样骄奢,而且比伯有更强横。子皙是老二,还有个弟弟名公孙段附和二哥。子皙和伯有各不相下。子皙就叫他手下的将官驷带把伯有杀了。当时郑国贤相子产安葬了伯有。子皙擅杀伯有是犯了死罪,但郑国的国君懦弱无能,子产没能够立即执行国法。子皙随后两年里又犯了两桩死罪。子产本要按国法把他处死,但开恩让他自杀了。伯有死后化为厉鬼,六七年间经常出现。据《左传》,“郑人相惊伯有”,只要听说“伯有至矣”,郑国人就吓得乱逃,又没处可逃。伯有死了六年后的二月间,有人梦见伯有身披盔甲,扬言:“三月三日,我要杀驷带。明年正月二十八日,我要杀公孙段。”那两人如期而死。郑国的人越加害怕了。子产忙为伯有平反,把他的儿子“立以为大夫,使有家庙”,伯有的鬼就不再出现了。郑子产出使晋国。晋国的官员问子产:“伯有犹能为厉乎?”(因为他死了好多年了。)子产曰:“能”。
他说:老百姓横死,鬼魂还能闹,何况伯有是贵胄的子孙,比老百姓强横。他安抚了伯有,他的鬼就不闹了。
我们称闹鬼的宅子为凶宅。钱锺书家曾租居无锡留芳声巷一个大宅子,据说是凶宅。他叔叔夜晚读书,看见一个鬼,就去打鬼,结果大病了一场。我家一九一九年从北京回无锡,为了找房子,也曾去看过那所凶宅。我记得爸爸对妈妈说:“凶宅未必有鬼,大概是房子阴暗,住了容易得病。”
但是我到过一个并不阴暗的凶宅。我上大学时,我和我的好友周芬有个同班女友是常熟人,家住常熟。一九三一年春假,她邀我们游常熟,在她家住几天。我们同班有个男同学是常熟大地主,他家刚在城里盖了新房子。我和周芬等到了常熟,他特来邀请我们三人过两天到他新居吃饭,因为他妈妈从未见过大学女生,一定要见见,酒席都定好了,请务必赏光。我们无法推辞,只好同去赴宴。
新居是簇新的房子。阳光明亮,陈设富丽。他妈妈盛装迎接。同席还有他爸爸和孪生的叔叔,相貌很相像;还有个瘦弱的嫂子带着个淘气的胖侄儿,还有个已经出嫁的妹妹。据说,那天他家正式搬入新居。那天想必是挑了“宜迁居”的黄道吉日,因为搬迁想必早已停回校后,不记得过了多久,我又遇见这个男同学。他和我们三人都不是同系。不常见面。他见了我第一事就告诉我他们家闹鬼,闹得很凶。嫂子死了,叔叔死了,父母病了,所以赶紧逃回乡下去了。
据说,那所房子的地基是公共体育场,没知道原先是处决死囚的校场。我问:“鬼怎么闹?”他说:“一到天黑,楼梯上脚步声上上下下不断,满处咳吐吵骂声,不知多少鬼呢!”我说:“你不是在家住过几晚吗?你也听到了?”他说他只住了两夜。他像他妈妈,睡得浓,只觉得城里不安静,睡不稳。春假完了就回校了。闹鬼是他嫂子听到的,先还不敢说。他叔叔也听到了。嫂子病了两天,也没发烧,无缘无故地死了。才过两天,叔叔也死了,他爹也听到闹,父母都病了。他家用男女两个佣人,男的管烧饭,是老家带出来的,女的是城里雇的。女的住楼上,男住楼下,上下两间是楼上楼下,都在房子西尽头,楼梯在东头,他们都没事。家里突然连着死了两人,棺材是老家账房雇了船送回乡的。还没办丧事,他父母都病了。体育场原是校场的消息是他妹妹的婆家传来的。他妹妹打来电话,知道父母病了,特来看望。开上晚饭,父母都不想吃。他妹妹不放心,陪了一夜。他的侄儿不肯睡挪入爷爷奶奶屋的小床,一定要睡爷爷的大床。他睡爷爷脚头,梦里老说话。他妹妹和爹妈那晚都听见家里闹鬼了。他们屋里没敢关电灯。妹妹睡她妈妈脚头。
到天亮,他家立即雇了船,收拾了细软逃回乡下。他们搬入新居,不过七八天吧,和我们同席吃饭而住在新居的五个人,死了两个,病了两个,不知那个淘气的胖侄儿病了没有。这位同学是谨小慎微的好学生,他不会撒谎胡说。
我自己家是很开明的,连灶神都不供。我家苏州的新屋落成,灶上照例有“灶君菩萨”的神龛。年终糖瓜祭灶,把灶神送上天了。过几天是“接灶”日。我爸爸说:“不接了。”爸爸认为灶神相当于“打小报告”的小人,吃了人家的糖瓜,就说人家好话。这种神,送走了正好,还接他回来干吗?家里男女佣人听说灶神不接了,都骇然。可是“老爷”的话不敢不听。我家没有灶神,几十年都很平安。可是我曾经听到开明的爸爸和我妈妈讲过一次鬼。我听大姐姐说,我的爷爷曾做过一任浙江不知什么偏僻小县的县官。那时候我大姐年幼,还不大记事。只有使她特别激动的大事才记得。那时我爸爸还在日本留学,爸爸的祖父母已经去世,大伯母一家、我妈妈和大姐姐都留在无锡,只有爷爷带上奶奶一起离家上任。大姐姐记得他们坐了官船,扯着龙旗,敲锣打鼓很热闹。我听到爸爸妈妈讲,我爷爷奶奶有一天黄昏后同在一起,两人同时看见了我的太公,两人同时失声说:“爹爹喂”,但转眼就不见了。随后两人都大病,爷爷赶忙辞了官,携眷乘船回乡。下船后,我爷爷未及到家就咽了气。
这件事,想必是我奶奶讲的。两人同时得重病,我爷爷未及到家就咽了气,是过去的事实。见鬼是得病还乡的原因。我妈妈大概信了,我爸爸没有表示。
以上所说,都属“怪、力、乱、神”之类,我也并不爱谈。我原是旧社会过来的“老先生”——这是客气的称呼。实际上我是老朽了。老物陈人,思想落后是难免的。我还是晚清末代的遗老呢!
可是为“老先生”改造思想的“年轻人”如今也老了。他们的思想正确吗?他们的“不信不迷”使我很困惑。他们不是几个人。他们来自社会各界:科学界、史学界、文学界等,而他们的见解却这么一致、这么坚定,显然是代表这一时代的社会风尚,都重物质而怀疑看不见、摸不着的“形而上”境界。他们下一代的年轻人,是更加偏离“形而上”境界,也更偏重金钱和物质享受的。他们的见解是否正确,很值得仔细思考。
我试图摆脱一切成见,按照合理的规律,合乎逻辑的推理,依靠实际生活经验,自己思考。我要从平时不在意的地方,发现问题,解答问题;能证实的予以肯定,不能证实的存疑。这样一步一步自问自答,看能探索多远。好在我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无党无派,也不是教徒,没什么条条框框干碍我思想的自由。而我所想的,只是浅显的事,不是专门之学,普通人都明白。
我正站在人生的边缘边缘上,向后看看,也向前看看。向后看,我已经活了一辈子,人生一世,为的是什么呢?我要探索人生的价值。向前看呢,我再往前去,就什么都没有了吗?当然,我的躯体火化了,没有了,我的灵魂呢?灵魂也没有了吗?有人说,灵魂来处来,去处去。哪儿来的?又回哪儿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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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楼
民国元老之子:湖北老河口遇仙记
本文原发于港台1986年出版的《宗教世界》。
湖北老河口遇仙记,五十余年前一件亲身经历的异事
作者 曹文锡
曾在老河口“遇仙”的曹老先生,现居九龙粉岭,九十余岁,身体矫健,气功卓绝。曹老先生所遇之仙,据现居温哥华的台湾小说家冯冯(慧眼通)来信,认为是“地仙”。如果查阅地图,亦可发现湖北省襄阳至光化(老河口属光化县)间,有仙味很重的地名如龙王集和仙人渡。是否和出过仙人有关连呢?这段“遇仙记”,香港嘉禾电影公司一度有意将之搬上银幕,唯已为曹老先生婉拒。
民国二十年(1931年),张岳军(群)氏出任湖北省政府 的时候,省府工程处处长因事去职,他委我接充,我即面谒请辞,并说:「我不是学习工程的,恐难胜任。」
张氏说:「尊翁亚伯,协助中山先生创建民国,他为人忠诚正直,所以人们都称为曹刚直。我知道你的品性举动和他一样,也有小刚直之称,可说是克绍箕裘。我派你充工程处长,并不需要你有工程的才技,只要你综理事务和监督各员工,至于建设事项,自有工程师负责。目前各地的吏治太腐败,如果操守不良的人充当大任,才能愈高,作弊愈大。我委你充工程处长,还要随时到本省各地暗中视察吏治和民间的情况,回来向我面告。你是忠诚坦白的人,不会辜负我的期望的。」
我当时受到这一番训示,就不能不接掌那职务了。自此之后,东奔西走,也因此结识了不少各地方人士。
从汉口出发到老河口
我于民国二十年旧历八月初十奉到委令后,即行到职。
耿季钊叙述神奇故事
席间耿县长却向我说出了一件神奇的故事,他说:
「本县三星期前,发生一件很怪的事,老河口的陈家村,有两个姓陈的居民,因争数亩田产而涉讼,原告是族叔,被告是族姪,但被告却持有契据。前任承审员李君,袒护原告,拟将田产判归族叔,不料正在执笔作判之时,庭上忽然从屋顶吊下一条木板,这种木板,原是前清衙门里打罪人用的旧刑具。当时承审员李君面色突变,在场人员亦莫不惊异。可是,转瞬间这木板就不见了。于是,中止审判。翌日,在场人员才向我报告,而承审员李君也留给我一信,谓因公进省,一去多日,至今未见回署。当日衙中员役,将这件怪事互相传告,外间的人,也很多都知道了。可是我仍是狐疑。后来查阅这宗讼事的案卷,得知原告人陈昌,被告人陈儒未,那就令我惊奇了。为什么呢?因为当我去年接任县事不久之时,老河口镇商会会长陈华山曾向我报告一件怪事(以下一段,皆为陈华山会长的报告经过):
据陈华山说:「老河口附近的陈家村,有一居民陈儒未,原是贫苦人家,他年少失学,因此目不识丁,向来以做小贩为活,家中只有一老母。但在去年以来,他却渐渐变得富有了,居然置田产、建房屋,还和镇上的几间大商店有生意往来,屯购不少粮食,每次都获厚利。我(陈华山自称,以下同)得到那消息后,深恐陈儒未和盗贼或奸细有往来,特定亲往调查。一入陈家村,就见到几间新建民房,虽然不大,若非中产以上的人,断不能办到的。这就是陈儒未的房子。我当时请他的邻居代为通传,说要拜访。陈儒未和他的母亲立刻开门接我进去,他们询知我是商会会长,而且也是同宗,更为谦恭。儒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言语笨拙,不脱村人本色。陈母为五十多岁的妇人,头发有点斑白。我问及他的家世和获利的经过。陈母向我说:「我们世世代代都是贫苦人家,自从去年以来,生活便好转了,这是多谢上天赐给的。关于我家赚钱的事,很多邻里都知道,我不妨原原本本对你先生说知吧。以前我的家翁是个渔人,每天在老河口附近打鱼。有一天家翁网得一尾很大的鲤鱼,全身金黄色,双目发光,他骇异起来,就把它放回河里。这尾鲤鱼,像有点人性,在水面打了几个圈,频频向我家翁摇头摇尾,然后沉下河里。他回家后,向各人说及这事,至今已经三十多年了。我家翁在二十年前去世,我的丈夫也在五年前死了,只剩下我母子两人相依为命,儒未做小贩,劳苦辛勤,幸免冻馁。去年八月初十日,他日暮时回家,忽有一女子跟着他回来,说是姓龙的,又说我家乃她的大恩人。我怀疑她的身世,嘱儒未不要接纳。但那女子说,她不是世间女子,此次前来,是为着报恩的。我家不特对她有恩,而且有缘,缘尽了,她就会走了。她说罢,在身上抽出十多两金子给我,我正要拒绝的时候,她把金子放在地上,转瞬间就失去踪影。当时我两母子惊骇异常,晚上讨论这件事,认为那位龙姓女子,可能就是我家翁三十多年前所放的大鲤鱼的化身。翌日,那女子又来了,竟替我料理家务,井井有条,并嘱儒未不要当小贩,将所有的金钱购买她所指定的物品。果然,不到两个月,那些物品,都涨了价。这样连续几次,都是赚大钱的。邻居的人,有时听到我母子和一女子谈话,但他们都见不到她的影子,大家都害怕起来,说我家出了妖怪。后来我向他们详细解释,因此,他们都称她为龙王小姐。」
「陈妈说到这里,我便告辞了。但心里总不相信有这种怪事。回家后,还多方托人侦察儒未的行动,并向他的邻居个别查询。但所得的消息,和陈妈所说的都差不多。至于和陈儒未交易的那几家商店,都说儒未是个忠直的青年,除本镇外,没有外地的朋友。他的突然发达,算是一宗异事!更奇的是:他每次购买的和放售粮食等,很像有神仙从旁指点,否则断不会每次都赚大钱。我因为要查明底细,几天后,再访陈儒未母子,要求他们介绍我结识那位龙王小姐。儒未答说这件事要征求她的同意才行。第二天下午,儒未匆匆到华生商店找我,并说龙王小姐表示跟我有缘,叫我马上跟他去见她。我和儒未到达时,陈妈站在门前,笑脸相迎。入屋后,见厅中有一中年妇人,身材很高,头上披一条白巾,身上的衣服不像普通妇女,她见我来到,合掌为礼,跟着说:『你是陈华山先生吗?我们的缘份很好,请你常常到这里来,随时都可以会面的。你是个长者,将来的福泽很厚。』我问她:『龙小姐!妳在那里得道的?怎么会来到陈儒未家里呢?』她说:『我在四川峨嵋山修道,因为陈家和我有恩有缘,所以要来了却这宗事。现在的世界,一日比一日纷乱,只要存心忠厚,安份守己,便可逃离劫运!我们见面的时候很多,下次再谈吧。』刚说完,只听得劈拍一声,便不见她的踪迹了。陈妈又对我说:『龙小姐的踪影飘忽,但她和我母子相处得很好,替我料理家务,和普通女子一样。邻居的人,也有几个见过她的,但只见到头部或上半身,而且每次所见的都不是同一形像。据龙小姐说,那些不过是一种幻身,而我们所见的是本相呢。』当晚我回家后,心里似喜而又疑惑,以后我有好多次到陈妈家里,先后也有多次和龙小姐晤谈,她总是劝我博施济众。并说:『成仙成佛,世人极难做到。』我对于身历其境的事,深觉迷惑,今日特来向耿县长报告经过,我所说的,并没有半点谎言。」
苑少将要见龙王小姐
我听罢耿县长的这段神话,因为好奇,便请求马上把陈华山找了来。耿县长起身打个电话,不久陈华山便匆匆赶来了,彼此寒暄一阵,我便对陈华山说:「你是个忠厚和诚实的商人,所说陈家的奇事,可能是真的事实。但我国古代有一种妖术,可以迷惑人们的视听,历代笔记也有记载,我不敢妄为判断。但灵异的传说,可以影响国家民族的,更有强盗奸人,利用妖术作为颠覆的工具,如古代的黄巾贼、白莲教等,便是前例。而秦始皇和汉武帝也因为求神仙遂屡次受骗。其余民间借神仙作不法的事,更不可胜数。我是读书人,而且是公务员,现在剿匪时期,如有奸细混迹其中,治安很受影响,必须查得明白,务求水落石出。所谓龙王小姐,我惑疑是一名妖妇罢了!」
陈华山和耿县长对于我的话自然不便反驳,都只是唯唯诺诺。陈华山辞出后,耿县长又对我说:「对于此事,我曾派了几名探员,嘱他们切实侦察,经过颇长的时期,他们的报告和陈华山所说的大致相同,因为对治安没有什么影响,我也淡然遗忘了。不料三星期前,县府审判所中竟发生空中吊下木板的怪事,令我惊诧起来!事后,我又详细调查和陈儒未争讼的陈昌,原属一名无赖,向来没有田产,在诉讼时,他曾访过前任承审员李君数次,其中或有黑幕。因此,我认识陈儒未和那位龙王小姐的事,是一件不寻常而值得探讨的。」
耿县长谈毕,在座的苑君表示希望一见这位龙王小姐,我也随声附和。耿县长说:「我夫妇二人,可以陪你们一同去,以便一探其中的玄虚。」
是日下午二时半,我们一行四人分别乘坐人力车直趋老河口镇。
龙王小姐答允见我们
由光化县县府至老河口镇,不过四华里,片刻可达。我们进入国民饭店后,耿县长又摇电话通知陈华山到来,不一会儿,陈君到了。耿对他说:「我们四人都很想见见龙王小姐,你可以即往陈家村先和她商定会面的时间吗?」
陈君说:「龙王小姐并不是常在陈家,但只要陈妈母子向她祝告,不到数小时或可得到回音的。」说罢,便请耿县长夫妇和我及苑君将姓名、籍贯、年岁等用纸写好交他,便辞了我们,乘车奔往陈家村而去。我们四人在旅店闲谈,耿县长始终否??定有神仙的事;苑君则疑信参半;我说:「我平生听过不少这类的事,可是连鬼物也没见过,如果这次得见龙王小姐,我就承认世上真有神仙了。」
到了下午六时,陈华山匆匆地跑来,对我们说:「龙王小姐约你们今晚十时会面,但她接见的只有耿太太、曹先生和苑先生。她表示和耿县长没有缘,不能接见,这未免太扫兴了!」
耿县长说:「没有关系,我在旅店里等你们回来好了。」
下午七时,陈华山请我们到镇上一家馆子晚膳,一直谈至九时,陈华山说:「我派一名伙计带你们到陈家村,陈妈母子会在门前迎接的,我先回家一行,随后便会赶到。至于耿县长,就请留在旅店休息吧。」
九时一刻,陈华山的伙计到来,预备一同出发。我说:「这里离开陈家村多远呢?沿途怎样?」
陈华山说:「步行半小时可到,沿途平坦,都是沙石路,普通的车子可通行,每天早晚很多村民来往,入夜虽然静一点,但治安上绝无问题。可是耿太太不惯行远路,我雇一辆人力车送她去,比较安稳些。至于曹先生和苑先生,是壮年人,走几里路不成问题吧!还有一点,沿途不宜扬声,以免惊动村人。」大家商议妥当,陈华山的伙计已唤来了一辆人力车,并嘱车伕慢慢地拉耿太太到陈家村,要在门前停着,等候回程。于是,我便启程了。我怀着一枝手电筒,苑君是军人,他身上带有一枝手枪。由华山的伙计前行带路,耿太太的人力车居中,我和苑君在车后跟着走。当时是八月下旬,虽然寒风飒飒,但天气清朗。约半小时,已到达陈儒未的门前,那伙计即辞别我们回镇。陈妈母子二人,早在门前迎接我们进去。
身高六尺的一个女人
陈家这所房子,是新建不久的,东西两旁,各有房子两间,上头是一个较大的厅子,厅的两旁,也有房子两间。我经过一个小房子门前时,这房子本来没有点灯的,忽然发出一点神异的光芒。我忙把手电筒向内一照,突然看见一个女子在房里站立,身段异常高大,我心中有点惊奇,快把电筒按熄,默念:她一定是龙王小姐了。接着,便听得一阵声音说:「请你们到对面的房子稍坐,我一会儿就来。」
此时由陈儒未带我们三人到东边的小房里坐下,房内上边摆着一张小床,床下还有块长行的踏脚板;下边设一张长木椅,旁边一张茶几,中间燃着一盏很大的油灯,地方还算清洁。当时耿太太坐在长椅中间,苑君坐右,我坐左边。陈妈母子端了三杯茶来,并说:「请三位先生坐吧,龙小姐快来了。」说罢便走出房门。
我们三人默坐在长椅上,不便交谈。一会儿,有人进来,就是我刚才用手电筒照见的那个女子。我们一齐起来向她示敬,她也合掌回礼,坐在我们对面的小床上。只见她身长约六尺,比我们高出许多。头上披一条白纱,身上穿一件黑衣,还有一条白长裙高至胸下,这条裙很长,连双足都掩盖了。额前像有一道发箍,正中和左右,各镶一朵白花,花的中央各有一很小镜子,类似钻石。袖子很窄,左手挂着一把木剑,长约三尺,垂在地下。右手却拿着一柄长约二尺的铁刀,刀身像有锈痕。她站立起来,先对苑君说:
「你是张学良的部下吗?你和日本人打仗,立了不少功劳,而且心地光明,毫无私念,值得人敬佩的。你向我有什么查询呢?」
苑君说:「我的前途请仙女指示!」
她说:「人间所作的事以及居心的邪正,在本人身来说,以为没有人知道的,但在冥冥之中却有一种纪录。你以后没有很大的进展,也没有过份的失意,还可得享天年,你继续努力好了。」
接着便向耿太太说:「你是耿县长的太太吗?」耿太太答应「是!」便向龙王小姐说:「请问我有多少儿女呢?」
她说:「儿女是不能强求的,妳自己很明白,不必问我了。」续说:「请你和苑先生到厅上去,我和曹先生谈罢就来。」
要我用双手紧握刀背
于是,耿太太和苑君辞出。龙王小姐开始和我谈话,她说:
「你的根机很好,是一位正直无私的人,将来有和我再见的机会。」说罢她行前两步,再说:「你站起来把双手紧握着我这铁刀的刀背吧。」她把右手的铁刀横竖,刀口向身,这刀约有二寸多阔。于是,我遵命双手十指紧执着刀背,她却拖着我慢慢地后退,一直退出房门。那时我觉得有一股热力,从刀背传到手指,再流入两臂而达心窝,片刻间,脑部和两足而至全身,都像充满热流,当时颇为惶骇,但不敢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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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楼
她这么拖着我背行,进入对门的小房里,这就是刚才我用小电筒照见她的地方。房里没有灯,可是像有一种灵光,可以看见一切品物。她嘱我放开双手,相对地坐在两张木椅上。我从容询及许多有关时事的问题,她一一答覆,但有几项,她不允作答,并说:「那些世界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事属天机,不能泄秘。」(按:十年之后,她答覆我的问题,均已应验,那些昨日黄花,恕不缕述。)
当时,我充满了喜悦的心情,不能再想出其他问题,直至她问我有什么请求时,只好说没有了。于是,她把铁刀又横竖胸间,再嘱我紧执刀背,退回对面原来的房里,对我说:「你先到客厅去,一会儿,我也来了。」
时间已到回山去也
我出到厅中时,见陈妈母子、耿太太、苑君都在座,陈华山夫妇也已到来,大家坐着下边的几张长木椅,上头摆着一张大椅子,大约是留给龙王小姐坐的。不到五分钟,她出来了,但手上没有东西,刚才所持的木剑和长刀,不知是否留在小房中?她出来时,大家都起立,她合掌答礼后,站在大椅子前,陈妈倒一杯茶送给她,她一喝而尽。即把杯子交还陈妈。并对我们说:「我和各位有缘,所以今天能够在这里会面,现在时间已到,我要回山去了。」说毕,只听得一声劈拍的音响,就不见了她的踪影。我们深感骇异!陈妈说:「龙小姐回山了,她每次离开时,都有这种声音的。」
我这时却俯首默想:龙王小姐的身体,比常人高出一尺多,肤色是带黝黑的,她的言语,不像湖北人,更不像北方人,她的话讲得很慢,像外国人学中国语一样,不知是何方神圣呢?此时已是晚间十一点钟,我们向陈妈母子告别。出门后,耿太太仍然乘坐原来的人力车,其余各人皆步行。我跟着人力车走,因为走得慢,和耿太太一边行、一边谈着,她掉头向我说:「我们得和仙人晤面,真是有缘,关于我的儿女问题,以前曾请医生检验过,断定我不能生育,我自己也明白,现在龙王小姐却一语道破,更令我内心非常震惊,真是未卜先知哩。」
半小时后,行抵老河口镇,陈华山夫妇回家,我和耿太太、苑君三人回到国民饭店,这时耿县长仍在房中等候。我们将经过情形告知,他脸上露出惊奇之色。时辰已深夜,我到隔壁房子把司机唤醒,嘱他开车送耿县长夫妇回县府,我和苑君也各自回房就寝。
翌日起身有异样感觉
次日,早上起来,盥洗后,我觉得遍体舒适,脑子灵活,行了几步,像身轻似燕,毫不费力,比较昨日,判若两人。我蓦地想起昨宵龙王小姐嘱我握着她的刀背行走的事。我以前曾听说过,凡道力高深的人,可以把他的气功,在几分钟内传给别人,何况她是一位仙人呢。想到这里,我心灵上万分欣慰。一会儿,苑君到我房里,谈及昨宵的事,他说:「我们昨晚真的遇仙了。可惜龙王小姐没有判定我们日后的休咎,但是,她怎知我是张学良的部下,又和日本人打过仗呢?」
我说:「她是仙人啊!她对我的家世,似很明了,而且我握她的刀背,带我走了一个圈子,今早起来,觉得整个人都强劲得多了。」说罢,约齐同来的人,到小馆子早餐。餐后,苑君说:「我的任务和你们不同,要赶速办理,今天便启程了。沿途视察地理的形势又要和各地驻军长官洽商进剿事宜,以便早日回司令部覆命。」大家同回饭店,苑君收拾行囊,和我们辞别。出门时,还对我说:「请你代转知耿县长,多谢他的盛意,我因为匆促启程,不及辞行了。」苑君去后,我为了深入研究龙王小姐的事,想和当地人士结识,以便进一步的查询,马上打电话给陈华山说:
「华山先生!昨日打扰你一天,万分抱歉,今天本来想到府上拜候,可是这里的街道都不熟识,你可以来饭店一叙吗?」
陈说:「很好!我今天没有事办,可以陪你到各地逛逛,我马上就来。」
我入房不久,侍役带陈华山进来,我说:「我到这里三天,还没有拜访过当地知名人士,现在想请你带我去逐一拜访,你的意思怎样?」
他说:「曹处长!你不惜纡尊降贵,采访我们小镇的人,确属难得。这里的地方不大,我们到各处走一趟吧。」
张老先生大谈陈家村
于是,我跟陈华山出门,经过一家大粮食店,他带我进去介绍一位李先生给我认识。那位李君,是商会的副会长。坐谈约一刻钟,便告辞出门,又转入另一条街道,这里有一间门第辉煌的旧式大宅。陈君接着按门铃,一瞬间,有一司阍人开门。陈君向他问:「张先生在家吗?」那阍人答:「陈会长,请到客厅坐,我禀知老太爷出来。」他引我两人到客厅,端上两盅香茶,,径往后堂去了。这座房子很大,阶前有一个大院子,栽了许多花木,壁上挂了几张古画,所有红木桌椅,一望而知为阀阅门第了。不一会,一个年约六十余岁的老头出来,身上穿着长衫马褂,精神十分健旺。他见陈华山和我,趋前握手为礼,陈君替我两人介绍。这位张老先生,号静庵,是前清举人,世居老河口,是饱学多才之士,曾当过两任知县,入民国后,也曾出任光化县县议会的议长,是当地最有名望的人物。他和我谈话颇久,语言风趣。至上午十一时,陈华山走到张先生的身旁,耳语了几句,并在桌子上写了许多张便条,唤出一名仆人,叮嘱他赶快分送出去。陈君对我说:「这里的区域不大,有几位地方绅士和商界知名人士,我和张老先生已经请他们到三品楼叙晤,不必你劳架往来跋涉探访了。」说着我们便一同出门,步行至一家酒馆,门前悬着「三品楼」的招牌。这招牌的三个大字,便是张静庵先生写的,笔势雄劲,不愧名家手笔。我们登上二楼的大厅里,早有数人在内,陈华山逐一替我介绍,不一会再有几个人到来,畅谈甚欢。张老先生对我说,近年本镇发生一宗神奇的事:「一位女仙降临陈家村一个无知无识的陈姓家里,往来飘忽,能知过去未来的事。附近的人,都称她为龙王小姐。和她有缘的才能会面,座中只有华山兄常常和她晤谈,算是最有仙缘的人!」谈到这里,陈君便对张老先生说:「曹处长也是一位有仙缘的人呢!」他把昨宵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座中诸人,均露出惊奇的眼光。张老先生说:「这一点,就足证明曹处长是个根机深厚、宅心良善、信仰坚定的人了。」那时,筵席摆好,大家一同入席,同席的共有十二人,肴馔丰美,各人谈话,都以龙王小姐作题材。张老先生说:「我世居老河口,但这种仙缘,以前没有发生过,而且确属实事,可惜我年逾耳顺,无心问世,无意向龙王小姐查询休咎了。」散席后,我向各人告别,陈华山饬侍役雇了一部人力车送我返回饭店。
所谓仙女,三个疑点
是年农历九月初一日,我回到武昌鄂省府工程处办事,讵料不久之后,我的办公室内却陆续来了许多朋友,其中却有好几位新闻记者,原来他们都是来采访新闻的,纷纷询问我在老河口遇见「龙王小姐」的经过。记者先生们更要求我写一篇特稿刊诸报端。我诧异地说:「你们从那里得来的消息?」
他们说:「是苑参议回来说出的,他说你和「龙王小姐」谈话最久,知道得最详细。 」
我当时默忖:如果原原本本地说将出来,记者们在报章登载,不独有提倡迷信之嫌,而且在公务员立场,更不宜谈及玄虚的事。于是便对他们说:「我那天去见『龙王小姐』是和苑参议与耿县长太太一同去的,大家所见所闻,都是一样,请你们向苑参议询问好了。」
事后我才获知原来苑参议从老河口回到武汉后,曾大谈老河口遇仙的经过,说得有声有色。他并认为所谓「仙」,有三个疑点:(一)可能是人为的妖术;(二)妖怪;(三)狐仙。尤以二、三两点成份较高。因此这项奇闻不胫而走,两三日内,遍传武汉三镇,连当时的鄂省府 张群也听到了。
龙王小姐,预言奇验
翌日,我到省政府谒见张群,报告此次出差视察经过。张 问我:「听说你和苑参议在老河口曾见到一位仙女,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我当时暗忖:张群 是我的上司,也是父执,势不宜守秘。乃将在老河口陈家村的所闻所见详述一遍,并说:「昨日有不少朋友和新闻记者向我采访,我没有向他们说出,只有请他们向苑参议询问,因事涉虚幻,如登于报端,足以影响人心的。」
张 说:「你的见解不错,应付很得体,你在我面前,断不会说谎,我以前曾看过《搜神记》和《列仙传》那类书籍,以为是一种道听途说和惊世惑俗的著作,现在听你所述说的,确令我有点迷惑。」
我说:「 !你不妨写信给光化县耿县长,让他详实答覆,那便明白了。」
张 说:「好吧!我今晚自己写信去。」
我见张 公事繁忙,即行辞出。
一直到民国二十四年(一九三五年)元旦,我到张 公馆去拜年,他突然对我说:「文锡!你前几个月对我所说在老河口遇仙的经过,我曾写信给光化县的耿县长查询所谓龙王小姐的事情,他所答覆的,和你所讲的一样。后来我再写信给他,嘱设法向那位龙王小姐询问,我能否和她面谈?数日前又得耿县长回信,据说龙王小姐表示,我和她没有缘,不能会面,而且又说我在三数个月内,会调充外交部长。这件事我是和你私人谈话,断不可对旁人说及,我已函知耿季钊严守秘密,否则外人知道,会说我「不问苍生问鬼神」了。至于我将来是否调外交部长,我本人固不知道,连国府 恐也不会知道,只有姑妄听之!」
我辞别张 回到家里,心中忐忑不安,难道龙王小姐真的能知过去未来吗?以后,我每日依时到工程处办公,静观政局的变化。果然,在是年三月间,南京国府发表了两道命令:一、「湖北省政府 张群调充行政院外交部部长」;二、「特任杨永泰为湖北省政府 」。我听得这项消息,确实暗暗纳罕!不料龙王小姐预言的奇验,一至于此!
次日武汉各报,均以大字标题登载张群 调充外交部长、杨永泰继任为湖北省政府 的消息,我想自己在职不过数月,毫无建树,于是,便写好一纸辞职呈文,以便面请张 批准。
我往省府面谒张 时,他见到我,便说:「文锡!你来得正好,这次龙王小姐的预言,居然灵验。我向来不信鬼神和玄虚事情的,现在令我不能不信了!」
我辞职后,过了一个多月,得父执辈的引荐,由财政部派充川东统税局局长,地点在重庆。入川履任后,我和老河口商会会长陈华山时常通信,至民国二十四年秋间,接到陈氏的一封信说:「龙王小姐再没有到陈家村了,她事前曾对陈妈母子二人说过,只有三个年头的缘份,缘份一满,她就要走了」云云。
灵验预言,载在史册
本文是我数十年前所亲历的经过,没有半句虚言。这种玄虚的事,虽然难以令人置信,但当年深悉其中事实的人,有张群(岳军)先生、耿季钊县长夫妇,还有苑崇谷参议、老河口商会会长陈华山氏等。现在张岳军先生年逾九十,仍在台北;耿季钊氏则在台湾大学任教;苑崇谷氏闻仍居九龙亚皆老街,惟陈华山远在大陆,近况未明。其中尤以张岳军先生,是本文「奇验的预言」的人物。他是党国元老,又是我的父执,若非真有其事,我安敢信口雌黄,伪造事实。
至于我在数十年后才敢忆述这篇故事的缘故,因为在数十年前,我仍在政府机关供职,以一个公务员身份,不宜以玄虚的事载于报端,而且也没有空闲的时间执笔。现在年逾八旬,退休已久,深恐这项灵异的事湮没不彰,因此笔录起来,以供社会人士参研。
近代科学家和知识份子,大家都反对神仙和灵异的传说,斥为没有科学根据。不过,深奥的灵魂学、玄学和哲学等,又是科学家们所梦想不到的。单就预言一项来说,我国历史所记载的很多,结果全部应验。那些载在史册的事,并非虚言,科学家又将怎样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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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楼
民国代总统李宗仁回忆录:看相与命运的亲身经历
《李宗仁回忆录》乃前国民政府“代总统”李宗仁口述,唐德刚撰写,广西人民出版社1980年出版。李宗仁的父亲李培英是乡村私塾教师,思想新颖,一生反对封建迷信。受其父影响,李宗仁从不谈星相易占之类的“迷信”。李宗仁在口述历史时也有几件事令他大惑不解。
《李宗仁回忆录》自述:“随后我营又分防到兴业县属的一个小镇叫做城隍圩驻扎。这一带是当时著名的六万大山匪穴的边缘。当地民团常有被土匪袭击缴械情事,我们来此亦负有剿匪的任务。此时边防军司令部设在玉林,我因公常到玉林城去。
有一次,我和司令部里几位高级军官出去逛街。据他们说,这里有一位姓崔的星相家。我们的同事有请他看过相或算过命的,都说他十分灵验,所以他们意欲前去一访,请他看看相。我们原是无事逛街,因此一行六、七人便一同去了。没有请他看过相的人都请他看相。我因我父亲是最反对迷信的人,故此素不相信星相。
等到大家都看完了,这位星相家早已对我频频注意,至是才说,要替我看一看。我因顾虑人家说我迷信,不甚愿意。他说,看你的相,比他们都好,看看不妨,并不收相金。加上朋友们的怂恿,我就让他看了。他首先就说:‘我看你先生的相,比你同来的朋友们都好多了!’他这话说得相当大胆,因为我们同去的司令部和本军里的几位高级军官,有位至少将的,我当时是少校,官阶最低。我说:‘在这里,我是阶级最低的啊!’‘没关系’他说:‘按相上来说,你明年要连升三级!’我说:‘那除非明年这里发瘟疫,把我这批朋友都害死了,我才有这机会连升三级!’大家哄堂一笑。他说:‘但是相上是应该如此的。’别人又接着问他:‘连升三级以后又怎样呢?’他说:‘鹏程万里,前途无疆。’他又说了许多奉承的话,最后他真的不收相金。
在当时我仅以他为一江湖术士,信口恭维人,讨几文相金而已,根本未加注意。谁知翌年粤桂战争又起,我竟由营长而帮统,而统领,最后升任边防军司令,一年之内恰恰连升三级。
民国十三年夏,我通电吁请陆荣廷下野息兵,亲率大军,直捣南宁。孙中山先生委我为广西绥靖督办时,这位崔某特地远道来南宁访我。当督办公署的总值日官、副官处长周祖晃向我报告说,我的一位朋友崔某来拜访。我接了名片一看,心中愕然,并不认识这位贵客,因我已经把这件事忘记了。总值日官见我发怔,便说:‘他说他在玉林替你看过相,说你要连升三级,故此特来道喜。’我这才仿佛想起有这件事,同时心中也觉得奇怪,何以如此碰巧。但是为避免议论说我们革命军人提倡迷信起见,我没有亲自接见他,只下了一张条子,叫军需处送他五百元,庶几使其不虚此行。
我今日回思,仍觉此事奇怪,因为崔某所说我将来的事,如子息二人,父亲早死,母亲高寿等等,一一应验,诚属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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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楼
电视剧《大宅门》编剧郭宝昌:算命先生算准我所有事情
凤凰卫视名人访谈
郭宝昌:算命先生曾言准关于自己的所有事情
来源:凤凰卫视VIP 2013-03-03 22:28
全文模式 (共11页)
清晰版[27.01M,23分39秒]
许戈辉:其实我想不管是电视剧体裁也好,还是这个话剧或者是以后的舞剧啊,这个歌剧啊,京剧啊,我觉得其实最重要的是“大宅门”这个题材,它所传递的那种巨大的这种时代变迁,还有人物的命运,人格的魅力,那您其实就是从大宅门里走出来的,您自己坐在那当说书人和站在侧幕条看着演员表演的时候,会不会过回到了自己的从前?
郭宝昌:是是是,因为这个,你看拍戏的时候我有一次我的眼泪都下来了
许戈辉:哪一段?
郭宝昌:就是杨九红那一段,因为,因为这个人物我跟她一起生活了差不多有20几年,因为那会大家其实一直到解放以后,到她去世以前在家族中间依然没有地位,依然没有人拿她当回事,所以她就,她实际上很孤独,而那会跟她谈话最多,每天能够到她,有时候能到她屋里坐一坐的就是我,所以你看很多事情在演出过程中间,或者在排戏过程中间有很多事都会引起我的回忆,都会使我动情啊,这个没办法,因为毕竟都是太熟悉,太熟悉的人和事。
画中音:你这样对我,你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呀。
娘这会都不知道该恨谁,你是我的亲闺女,你这样对我,你是要我去死。
去死,你去死。
嘉丽。
许戈辉:中国人呢咱们比较喜欢把12年划一个段落,12年划一个段落,就您12年还是13年前,《大宅门》电视剧,现在这么生肖的一轮就过去了,现在刚好这个人生,您的人生渡过了6个12年是吧?您要是回过头去看看的话,您觉得这有一些结点吗?有一些段落吗?您怎么总结这个人生?
郭宝昌:你问这个问题太好玩了,因为什么呢?因为我在我小时候算过命,有一次是北京一个很神的一个算命的先生,那会60多岁、70岁,双目失明的,那会无数的大师、大家都去找他算,非常灵验,而且他的灵验的故事我也知道很多很多,那么我16岁的时候我去找他,偷偷的,我都不敢让我妈妈知道,我就想算一算我到底从什么地方来的?谁买的我,谁卖的我,我的父母在哪?我那会是个谜,我完全不知道,因为有人透露了,说你不是这家的人,我就特别想摸摸底,就找了这位师傅,他的,他给我算的命几乎让我目瞪口呆。
许戈辉:你是当时就目瞪口呆是吧?
郭宝昌:对,头一句就目瞪口呆。
许戈辉:你是当时就目瞪口呆是吧?
郭宝昌:对,头一句就目瞪口呆,他头一句说我到现在非常清晰的记得,他说你自幼父母双亡,姑妈养大最大,恰恰买我的这个老太太,先放在她的娘家,我管她叫姑妈,而且那会所知道的是父母双亡,我当时就觉得我说你是不是知道我的事?我当时我说你不要再讲了,我说谁告诉你的?他就急了,他说你可以不算,你可以走,你可以不信。
许戈辉:但是你不能置疑我的人格。
郭宝昌:对,结果最后我说那你往下说吧,他就说你是12岁,12年的运,就是一个12年一变,一个12年一变,一个12年一变,就像你刚才说的真是这样。
许戈辉:真是这样啊,那当时他往后说了吗?
郭宝昌:前面后面全说了,没有一条不准的,所以为什么后来我说这好多事,他们都说我迷信,我说我不能不信,假如说他有一条说错了,那我肯定说他胡说八道。
解说:在《大宅门》中,香秀就是郭宝昌口中的这位姑妈,也是他的养母的原型,而白景琦则是他养父的原型,郭宝昌原名李保常,1940年出生于一个贫困的工人之家,父亲冻死于街头,两岁时他被母亲卖掉,几经转卖之后被同仁堂乐家乐四老爷收为养子,随母姓改叫郭宝昌。
许戈辉:当时你才16岁,他只能说到你这第一个12年是吧?
郭宝昌:他前边就说的非常对。
许戈辉:就不由得让你不相信他说你后边的这些事了。
郭宝昌:他说你23、24岁有牢狱之灾,我就特别觉得不可思议,我说我牢狱之灾,我坐大牢这不胡说八道吗,24岁我被揪出来反革命,然后农场劳动改造。
许戈辉:就那时候一定坐大牢的时候就想起。
郭宝昌:就准到这种程度,他说你的中年没有钱花,你没有祖业可继承,我就觉得更可笑了,我没有钱花,我家财万贯,我想要多少钱要多少钱,我怎么会没有祖业继承?我妈妈她的所有的钱都给我了,得,文化大革命哗一下抄光。
许戈辉:但我想知道就是说当你抄光的时候,你要想到这个算命先生的话,会不会觉得说反正这一切看来真的是命定了,那你就认命了呢?
郭宝昌:没有,这些一直到因为那会经历太坎坷,而且太惊险,那会儿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问题,其实我真正考虑是我后来出监狱以后发配到广西,已经开始工作以后,我后来反思当时他给我算的这个卦我说太准了,没有办法再准了,他说你12岁要转运,要转运,改姓移名,我一下从她的娘家进的大宅门是12岁,你24岁转运有牢狱之灾,24岁进监狱,你看看。
许戈辉:36岁呢?
郭宝昌:36岁打倒四人帮,我开始平反了,你看48岁,我到了深圳以后我才进制片厂,你看一直到我的60岁拍摄《大宅门》。
解说:早在上世纪50年代郭宝昌16岁上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创作小说《大宅门》,小说写了一半他便考入了北京电影学院,在老师支持下动笔写了电影文学剧本,到了1964年,郭宝昌24岁,文稿被全部查抄,并且成为他反革命罪行之一,为反动资本家竖碑立传,这些文稿直到落实政策时也未找回一纸一字,接踵而至的是文革,他珍藏的一箱资料也被红卫兵付之一炬。
时间来到2000年,《大宅门》最终在央视亮相,这个郭宝昌魂牵梦绕40多年的故事在各界引起强烈反响,当年已经60岁的郭宝昌也成为红极一时的影视剧导演。
许戈辉:他往72岁说了么?
郭宝昌:他算到我64岁就没有命了,算不下去了,他说你64岁没有了,我算不出来了,我说那是不是我就活到64?他说应该这样,但是人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假如你64岁能过了这个坎,你应该活到七、八十岁。
许戈辉:64岁的时候您遇到坎了吗?
郭宝昌:哎呀,我的天呐,我连门都不敢出,我64岁就在家里待着,我都怕房塌了你知道吗,哎呀我老婆也说少出门、少坐车、别坐船,别坐飞机,那一年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结果把这个混过去了。
许戈辉:那后面的所有的日子就都是赚来的了。
郭宝昌:都赚的,所以我现在活到70多了,我已经很知足了。
许戈辉:我在大概有3年前吧采访过咱们国家这个,就是汉语拼音的发明人周有光老先生,我采访他的时候他已经105岁了,今年他过了108岁的寿辰。
郭宝昌:我崇拜的人物。
许戈辉:是吧,采访的时候老爷子可风趣了,可幽默了,头脑也很清晰,他就告诉我说他能够在那么多年代,不管是什么样的经历啊波折,能够过来他说就是保持一颗平常心,他说就把这些都想开了,看淡了,我不知道您,您是怎么过人生一个又一个坎的,能不能给我透露透露这个自己总结出了什么?
郭宝昌:过了无数的生命关,过了无数的生死关,九死一生的活下来了,我们不是平常心所能够应付得了的,我也曾经去自杀,没有死成就是了,那是为了维护人的尊严,就是我不愿意去被人蹂躏,被人践踏,人格问题,其实像我这样的太多了,多少人失去生命了是吧,那些人你说是不是都是他们想不开?或者说你在那样的情况下,你应该更豁达一点,不是这个问题,没有经历过生死关的人我估计很难去想到这个,我觉得我能够活过来很幸运,是很幸运的一件事,就是毕竟能活到今天,我那会是想,现在回忆那会想到死我也并不觉得我那会太幼稚什么的,没有,没有,我觉得人活在世上是应该有尊严的,当一个人完全失去尊严的时候,活着没什么意义。
许戈辉:我是,您在台上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你的那个与时俱进,好多东西特时尚,而现在我感受到的是,是您的那种忧虑。
郭宝昌:真的。
许戈辉:嗯。
郭宝昌:这还真不是一般的那种忧虑,我特别觉得这是我们时代的一个弊病,这个我觉得这种现状一定要改变,现在改变不了十年以后,十年以后不行二十年,但是这段历史,这段过程一定要让我们一代一代人都要知道,都能传承下去。
解说:正像在舞台上的沉着、随性一样,如今的郭宝昌在性格上更加平和、淡定,然而在和他的聊天过程中,你也会发现对于很多观点的坚持,郭宝昌话语中仍然会透露出性情中人的倔强。
许戈辉:在这么一个物化的时代,物欲横流,您还相信艺术的力量吗?
郭宝昌:现在谈不上,因为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你包括我做节目,不管谁来请我做节目,我头一句就是不做娱乐节目,我绝不做娱乐节目,我觉得现在在把我们的群众往什么路上引,好的东西几乎大家觉得就没有什么看头,越是恶俗的东西越能引人看,我觉得这个太可怕了,一个全民族的文化水准假如都在往下落的话,这个民族慢慢就完蛋了,我们现在需要提高大家的品位,提高大家的鉴赏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知道一个国家的命运究竟掌握在谁的手里,艺术到底应该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我觉得这才是我们要做的工作。
许戈辉:那有的时候是不是也不得已得妥协,你比如说包括话剧,包括一些很严肃的影视作品,它可能仍然还是需要走这种娱乐化的路子进行宣传,推广啊,这个东西。
郭宝昌:不,这是两回事,艺术绝对有娱乐功能,这是毫无疑问的,没有娱乐功能还要它干吗?有很多纯粹就是娱乐,你说有什么思想性,要有什么深刻的什么什么让你反思的,这完全没有,那就是娱乐,可以啊,这是观众所需要的,但是你主流是什么?你应该引导的是什么?你应该立起来的东西是什么?我们社会总有一个最主要的东西,一个主要的潮流一个主导的方向来面对我们所有的大众。
许戈辉:也有很多人对现在的年轻人有这样的担忧,就是这些年轻人他们没有经历过苦难,而苦难对于一个人来讲可能是最丰富的一种,最宝贵的一种历练吧,结合您自己的人生经历,您觉得那个年代,您经历的苦难到底给您带来了什么?如果没有苦难,年轻人还能不能成气候?
郭宝昌:我觉得这种看法我是不同意的,我不同意,因为我们经历过不是一般的苦难,这个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太大了,那是一个整个民族的倒退,不是我个人的苦难,我们的年轻人,假如还去经历这样的苦难的话,这个民族就完蛋了,我绝对不希望他们去经历这样的苦难,他们所经历的苦难应该是他们自己前进路上各种各样的不同的挫折,不同的对事物的看法,他们这些都要去处理,要去解释,他们要去闯,我觉得这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我有一次跟几个国外的一些朋友聊天,我就说我们当时这些,他们听的目瞪口呆,怎么可以这么活着,还可以这样,完了他们就说哎呀。
许戈辉:就您说您文革啊什么这些。
郭宝昌:对,那边还有人在吃饭,就说你们过来,过来你们快听,还有这样的事,我说我觉得我们说这个很普通了,他说哎呀要不你们都能做出好的作品来,因为你们有这样的经历,我说那你是不是也来经历一下,不,我绝对不去经历,代价太大了,因为没有了人性,没有了尊严,这样的苦难永远不要再发生。
画中音:导演。
郭宝昌:哎,给我买来了,哎好的谢谢。
许戈辉:是什么呀?晚饭啊?
郭宝昌:对。
许戈辉:什么热狗啊?
郭宝昌:来不及去吃饭了。
许戈辉:哎呦,这是我们耽误您吃饭了。
郭宝昌:没事没事,你吃了吗?吃过了,我写几个字,啊不行,你这太粗了。
这边比较细,这边细,还行吗?
郭宝昌:不行,还是粗。
许戈辉:这是您的那个包是吗?您这么有范啊,感觉像那个。
郭宝昌:很酷吧。
许戈辉:对啊,像那个什么野战部队似的。
郭宝昌:是不是很酷?
许戈辉:是啊。
郭宝昌:不行,他们这笔都不行,我得跟他们要一支笔,老爷子有笔吗?
画中音:有。
郭宝昌:给我一根。
许戈辉:雷老师您好。
画中音:您要什么?
郭宝昌:笔,细一点的,他们这大粗笔我受不了。
画中音:细笔,这是最细的,这是粗的。
郭宝昌:什么破笔,真可恨,看看他这支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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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楼

《杨受成自传》证实李嘉诚有命理术数大师做高参
注:此书记载的陈伯,姓名:陈朗,前几年已过世,是香港著名命理术数大师。
《杨受成自传:争气》,杨受成讲述,陶杰笔录,中信出版社出版
杨受成自传:富翁破产,高人指点成超级富豪
《杨受成自传》,中信出版社出版,此书有关陈朗的事迹略述于下:
此文只是略述,原书记录的陈朗的事情更多,更详。
香港亿万富豪杨受成邀请有「香港第一才子」之称的作家陶杰,为他写了一本自传公开发售,书名叫做《争气》。
新书上市那天,他们在电视台做了一个节目,由陶杰访问杨受成,作为推广宣传。其间,陶杰问杨受成,他得到今天的成就,如果要感谢长辈或好友提携带挈的话,头三名应该是谁?杨受成说:在书中已经说过,第二名是长辈邓肇坚爵士,第三名是好友江可伯。第一名呢?竟然是一位相士,在香港富豪界中闻名巳久,大家叫他做陈伯。
杨受成认识陈伯,是由一位姓林的朋友介绍。那时是1983年初,杨受成的生意做得很顺利,真是可以用俗语的「猪笼入水」来形容。事业顺利的人,便不在乎看不看相,惟是那位姓林的朋友不断的吹嘘,杨受成出于一时的好奇心,便约陈伯在半岛酒店的茶座见面。
初次见面,便不愉快。杨受成坐下之后,陈伯打量他的面相几分钟,神态很肃穆的说:「杨先生,我看你今年之内,事业必有一番大波浪,不是一般挫折,而是险遭没顶的巨灾。」
陈伯这几句话,杨受成觉得很不中听,认为这是江湖术士危言耸听的技俩,便哈哈一笑说道:「陈伯,你对我的看法,未免太悲观了!」
陈伯却正色地说:「杨先生,我说的是实话,如果要讨好你,我会好话说尽。但我敬重你是一位人物,以我的感觉和经验,不得不实话实说。今年之内,你将会遭逢厄运,大则破产,小则元气大伤,务请小心。」
看到杨受成一脸不相信的表情,陈伯又说:「这样吧,现在你不相信,也不足为奇。你是个打不死的人,以你的性格,如果沉着应战,应该还有翻身机会。等你出事之后,如果还记得我,可以再来找我。」
俗语说:「话不投机半句多」。陈伯的话,杨受成实在听不入耳,丢下几张百元钞票在桌上,当作相金,便离座而去。
这一个访问节目,使我大感兴趣。可是,陈伯当时的判断是否应验?杨受成以后为何会把陈伯当做头号恩人?由于节目时间限制,他们没有说下去,那就好像把我悬吊在半空中一样。赶快驱车到市区去,找了几间书店,书架上都没有这本书,店员说还未发行到温哥华来。打电话到香港购买,快递三天就到。拿到了这本书,才能把这个故事继续说下去。
那天在半岛酒店茶座,杨受成虽然拂袖而去,但回到公司,他也细心思量自己的业务会有甚么缺失。地产经营尚算畅旺,钟表珠宝生意极好,银行借贷也没有问题,家族关系十分融洽,实在想不出会有甚么地方出毛病。再回头想想,那天见面,陈伯有著几分读书人的气质,不像那些不学无术的江湖术士。自己在商场打滚了那么多年,也懂得看人,难道这次会看错?
1983年8月30日清晨八点钟,电话响起,是汇丰银行打来找杨受成,叫他立即到银行去,与一个叫做韩国敬的债务部经理见面。
杨受成去到汇丰银行,那个韩经理面交一封信给他。内容大致是说,杨受成的好世界投资公司,因为欠债三亿多元未能偿还,银行决定不再支持,要立即接收杨受成的一切资产,并已指定会计师为接管人。
另一位债务部经理潘启夫,对杨受成说得很刻薄:「若要把你杨先生名下的业务,向法庭申请破产,我们有这个权力,也随时可以做得到,但这不是我们的第一选择。只要你们在还债期这八年内,把三亿俩千万的债务还清,我们可以把产业发还给你们。如今,我们给你一条生路,就是让你们三兄妹替我们暂时管理英皇钟表珠宝的零售事业,让你们三位不致于失业,当然也不必露宿街头。正常上班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不能迟到早退。所不同者,你们以前是老板,如今要请三位委屈一下,从今日起,替我们汇丰银行打工。英皇钟表珠宝几家总分店,现在暂归由我们全资拥有。」
潘启夫继续宣佈:杨受成、杨超成、杨宝春,留在英皇钟表珠宝,任职为营业经理,杨受成月薪二万元,俩位弟妹,每人月薪一万五千元。杨受成还须签下恊议,承诺在这八年还债期中,要尽最大努力,继续营运英皇珠宝,所得利润,全部用来偿还债务。
汇丰银行接管英皇钟表珠宝以后,行政管理甚为苛刻。每天上午,都派人来点算珠宝金饰,晚间收店之时,又再光临,打开夹万,把一天的收入悉数清理,现金一律不准过手,以防挟带私瞒。幸好杨受成平时对待员工,十分仁厚,此时员工看到老板落难,都愿意留下来共渡时艰,使到杨家上下,觉得十分温暖。
杨受成在月薪二万元的情况下,熬过了几个月,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忽然想起陈伯在半岛酒店茶座向他说的那番话,竟然是丝毫不差,汇丰银行来接管,果然就在这一年之内,便觉得陈伯的指点迷津,十分灵验,只悔恨自己当时没有听从良言。
他又记得陈伯说过:「以你的性格,应该有翻身之日。出事之后,如果还记得我,可来找我。」想到这里,杨受成不禁心中一懔,既然命中有缘,认识了这位玄学高人,为何不抓紧机会去多聆教益?于是,他立即打电话给林先生,请他代约陈伯见面,无论甚么时间,甚么地点,悉从陈伯尊便。
陈伯虽曾遭受过杨受成的奚落,老人家却没有把此事记在心里,欣然答应见面。见面时,杨受成连忙鞠躬:「当时太过年少气盛,没有听从陈伯的指示,如今特地来向老人家道歉。」
陈伯淡然一笑,说道:「如今你虽然遇到风浪,但我对你仍然有信心,一来你命不该绝,二来你是命中打不死的犟人。你待人谦和有礼,内心却是高傲而自信。如果你能冷静沉着奋斗争气,这场大风浪,应该不会把你冲垮。此外,我知道上天将会对你特别眷顾,因为你争取到成功,赚获到财富,受惠的不只是你一人。因为你对别人的关爱,你身边的人,都会因你而蒙福。」
听到「争气」俩字,杨受成心中一动:「请问陈伯,我现在欠下汇丰钜款,昔日当老板,如今一夜之间,贬为打工的僱员,看管著自己的生意,赚钱却不属于自己,而且距离还债平仓,仍是遥遥无期。你说我有翻身之日,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翻身?」
陈伯听到杨受成这样说,默然不语,一对目光闪闪的眼睛,打量着杨受成的脸孔。几分钟之后,说道:「你应该有翻身之命,重光之运。不过,若要翻身,就不要只守着眼前的那点生意。你的运程光气西来,应该走出维港,向西边发展。」
维港,就是香港与九龙之间的维多利亚海峡。至于那个「西」字,陈伯继续解释,西方不一定是欧美,而是香港的西边方位,在欧洲的前面,还有一个石油丰富、金融畅旺的中东,如阿拉伯半岛等地方。杨受成听了,茅塞顿开。
陈伯的指点,杨受成当然奉为金科玉律。惟是那个时候,香港人对于中东沙漠地区,所知不多,若说要到那边做生意,简直是不可思议。然而这几年来,金融和外汇买卖,不但在香港发展得很迅速。就在世界各地,也是风起云涌,配合着电脑科技的突飞猛进,地球村的雏形格局正在形成。
杨受成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很快就打听到中东地区确实有外汇买卖这一条黄金渠道。经过朋友的介绍,他认识了科威特皇族的一个远亲,对方答应与杨受成合作,展开金融外汇生意。
就凭着皇室远亲这条内线,杨受成孤身来到科威特。由于他对外汇市场的动向,有着敏感和天份,皇天不负苦心人,俩三年之间,他在科威特炒卖外汇的进账,已有一俩千万美元。有了这笔额外的进账,加上英皇钟表珠宝的盈利,地产的升值,汇丰银行那笔限期八年还清三亿二千万港元的债项,在俩年多便已还清,杨受成终于把自己的生意拿回来。
杨受成二十岁时便结婚,十年后离婚,打了几年光棍。有一天,他在陈伯家里,陈伯突然对他说:“杨先生,你单身了这许多年,也该到了鸟倦知还的时候了。今年如果你能结婚,对于你的事业发展,会有很大的帮助。”
其实,杨受成在这几年所过的所谓单身生活,身边的女友多得像走马灯一样。他有意考验一下陈伯的眼光,每次请陈伯饭局茶聚,必定带着不同的女友,让陈伯暗中过目。可是,看过多名女友,陈伯一直在摇头,直到看到了从加拿大读书回来的陆小曼,才笑著点头说道:「杨先生,如果这位小姐是你的意中人,你就赶快结婚吧。你们的婚姻不但美满,她还会替你生下贵子,你的事业会更上层楼。」杨受成听从陈伯的建议,赶在这年内结婚。陈伯的预言十分灵验,这些年来,杨受成不但婚姻美满,生下儿子,事业上亦突飞猛进。
有一天,杨受成在陈伯家中聊天,讲起当年生意被汇丰接收,后来绝处逢生,就好像发了一场噩梦一样。陈伯说:「我和你初次见面时,你的气场有著一股幽霾笼罩,所以预料这一年内,将有一次令你毕生难忘的巨大打击会发生。但当时我又看到,你的气数未尽,如果沉得住气,慢慢应战,不但不会沉沦,以后还会更好。所以我叫你再来看我。也难得你能够按制得住心头的傲气,竟然来看我,这就是缘份。」
杨受成说:「你叫我去中东,我去了,果然有收获,生意也拿回来了。至于下一步,又该怎样走呢?」
「西行归来,事业反败为胜,很好!」陈伯押了一口茶,施施然说:「但你一生的财运功德,尚未圆满,柳暗花明,前面还有一大片花繁叶茂的树林。依我看来,你事业的下一个目标是在南边。」
杨受成听到「南边」这俩个字,便想到澳洲、纽西兰这俩个地方。因为他时常进马场,也是马主,和一些著名的骑师称兄道弟。香港马场的马,都是从这俩个地方买来的,所以他对于这俩个地方较为熟悉。陈伯解释说:「南边是南洋,有星马泰和印尼,相信我,你命中下一个财帛方位是在南方。」
陈伯上次说出一个「西」字,这次说的是个「南」字,高人出口,不必啰唆,简约精练的一个字,便已足够。可是,南洋那么大,海天茫茫,究竟要去那一个地方?
杨受成终于选择了泰国,作为南进发展的目标。原因是泰国华人最多潮州人,而杨受成也是潮州人,言语上较为容易沟通。
那时是1989年,属于广东省政府的粤海集团,要出售曼谷的白兰酒店来套取现金。杨受成得到当地朋友的通知,立即飞往曼谷去看酒店。这间酒店规模不算大,只有二百多个房间,售价算是便宜。但因卖方急需款项救急,俩天内便要决定下槌交易,签约时须付订金20%,一个月内要付清全部款项。不少财团因为这宗交易太过仓促,便都却步不前。杨受成想到陈伯说他要向南方发展,恰巧手头上有从科威特赚来的现金,便不加思索的以1500万美元把酒店买下。一年之后,他以2500万美元把白兰酒店卖给印度人,赚了1000万美元,向南发展打响了第一炮。
陈伯看见杨受成南下出师得胜,也很替他开心,主动的对杨受成提出,要带他到印尼去,因为在那边,陈伯有着很犟的政治商业人脉关系。
陈伯平日深居简出,极少应酬,何以会在印尼有着犟劲的人脉关系呢?那就要回说到六十年代,印尼由苏哈图总统执政。苏哈图是个传奇人物,曾经发动军事政变,把被称印尼国父的苏加诺总统赶下台。苏哈图对于中国的星相占卜,十分相信,早巳听到香港有个陈伯,看相十分灵验,便拜託俩位因为业务经常来香港的华人银行家,邀请陈伯来耶加达为他看相。
陈伯以盛情难却,只好答允出门。俩位银行家因为这是总统的嘱託,亲自陪伴著陈伯坐机去耶加达,作为总统的贵宾。苏哈图在总统府中设宴招待,为了考验陈伯的功力,他把三个儿子都叫来,请陈伯逐个点评他们的气质和前程。看了大儿子和二儿子,陈伯只是随便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最小的儿子当时只有八岁,由佣人带著进来。陈伯将这个小孩看了片刻,便对苏哈图说:「这位公子是你的贵人。」
苏哈图感到疑惑:「他的年纪那么小,怎会是我的贵人呢?」陈伯提醒他道:「你想一下,在你这位公子出世之后,是否发生过一些重大的事故?」苏哈图想了一下,一拍大腿说道:「他出世以后,确实是发生过一些事情。前几年,因为佣人不小心,替他洗澡时开水太热,使到他被熨伤了,连忙送去医院救治,我也赶著去医院探望。去到医院后,警卫人员来报告,我极信任的那个陆军总司令,竟然发动叛变,率军包围总统府。当时因为我不在总统府,他们扑了一个空。我们从医院躲入树林,立即调动其他军队,把这场叛乱平息了。如今想起来,小儿子确是我的贵人。那天我若不是去医院探望他,就会被人捕拿,像瓮中捉鳖一样了。」
这次部下叛乱的事,因为很没有面子,所以被列为国家机密,苏哈图也从来不提起。想不到陈伯料事如神,竟然翻起旧案来,使到这位印尼总统佩服得五体投地。以后,苏哈图总统透过特别渠道,时常与陈伯联络。
第二次被邀请去耶加达,苏哈图总统介绍了不少在当地有财和有权的人士给陈伯认识,看到陈伯被总统那么尊崇,这些人当然更把陈伯视为神明。陈伯这次被邀请,原来要肩负一个特别任务。苏哈图总统事先向陈伯说明,因为怀疑宠信的将领中,有人怀有二心,但又不能发觉是谁,所以要把陈伯从香港请来,替他解决这个疑团。
陈伯被安置在一个有单面镜子的密室,可以望到总统办公室的一切动态,苏哈图总统便在办公室内,轮番召见多位高级将领。事后,陈伯指出俩位将领有叛逆之心。苏哈图立即派出特务人员搜查俩人的寓所,果然搜出谋反的证据。
以后,由于有陈伯的指引,无异是为杨受成开了一条向南方位的金光大道。
1993年,陈伯患上肺病。因为陈伯住在九龙何文田,杨受成便就近把他送进九龙太子道的法国医院。第二天来探望,却不见了陈伯,原来陈伯的另一好友全球华人首富李嘉诚,认为香港那边的养和医院设备比较好,便把陈伯转移到那边去。经过名医悉心治疗之后,陈伯便留在医院休养。
这时候,有一个开酒楼的潮州同乡来找杨受成,他在越南海防市申领到一个惟一的赌场执照,因为资金不足,想把执照转让给杨受成。经过一轮磋商,杨受成决定接受下来,先付了一百万美元定金,其余款项在俩个月内付清,赌场执照便归杨受成所有。
这天,杨受成来到养和医院探望陈伯。陈伯这天精神极好,很有兴趣聊天。杨受成因为越南那个赌场执照就快到手,心情很好,便向陈伯问道:“我很想做娱乐博彩事业,打算拥有一个开赌场的牌照,你看我最近的气色,有没有这个可能?”
陈伯在病榻上望了杨受成一眼,断然说道:「不可能。三数年后或许有,也说不定,但可以肯定的说,目前你是时机未到。」
杨受成嘻的一声笑起来,打开携来的公事包,把那份签约文件拿出来,在陈伯面前一扬,说道:「陈伯,这次你要认输了,这是越南开赌场的批准文件。」
陈伯先是一楞,再打量杨受成的面相气色,五分钟之后,坚定地摇头说道:「我还是要说:不可能!无论怎样说,你现在是不会开得成赌场的。相信我,绝对不是现在。」
杨受成因为胜券在握,便没有跟陈伯争论下去。俩个星期之后,杨受成再去越南,敲定赌场的地点。刚回到香港,便接到赌王何鸿燊的电话。何鸿燊说:「我知道你在越南签了一个赌牌。这件事,我进行了很久,一直不能成事。如今,你可不可以把这个赌牌转让给我?」
经不起何鸿燊的再三请求,也尊重赌王的面子,杨受成终于把越南赌牌拱手相让。赌王也很识大体,付出二百万美元作为转让执照的代价,让杨受成转手之间便赚了一百万美元。由于陈伯说过,杨受成没有开赌场的命,此话果然灵验,以后杨受成对陈伯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又有一次,陈伯从印尼回来,与杨受成说起一件最近经历的事。金光集团**黄奕聪是印尼首富,经营多种事业,在2011年,财富巳积聚到80亿美元。他请陈伯到家中作客,在饭局中,主人家请陈伯看几个子女的气色。陈伯对各人评论了几句,突然向大小姐黄秀花问道:「黄小姐,怎么不见你的丈夫,可不可以请他马上来见面?」
黄秀花深得父亲宠爱,一直是老父生意上得力的助手。丈夫赖文辉,生得一表人才,也在金光集团工作。黄氏父女听到陈伯此时要见赖文辉,心中有著不祥的感觉,便立即叫汽车司机把赖文辉从办公室接来。
赖文辉来到,寒喧之后,陈伯对他审视片刻,对他说:「赖先生,你有暗病,而且此病不轻,明天便要去医院作检查。」
赖文辉却说:「陈老先生,看来你是过虑了。我才四十出头,身体一向很好,也时常做运动,近日并无不适,那里来的暗病呢?」
话虽如此,但在第二天,赖文辉在太太的催促下,到医院作健康检查。不料晴天霹雳,检查报告说,赖文辉竟然患上胰脏癌。这种癌症,平时并无症状,但毒性甚深,很难治癒,一般人得症之后,寿命不会超过俩年。
黄家得知此一噩耗,大为惊恐,连忙扯著陈伯追问,有何玄学方法可以化解此劫?陈伯向赖文辉夫妇提出一个建议:“你从印尼这个位置向西北走,一定要越境出国。即使求医开刀,也不要留在这里,往那个方向,自有名医能为你尽力。但有一个条件,到了那边之后,不论手术如何成功,千万要留在彼邦,至少六个月内不能回来。”
赖文辉以前在英国读书,英国恰巧在印尼的西北方,便立即飞往英国,不惜重金找到最好的癌症医生来治疗。黄秀花也丢下了所有业务,去到英国陪伴丈夫。俩个月后,赖文辉觉得自己的健康已经好转,心中记挂着所经手的事务,忍不住悄悄地飞回印尼。陈伯那时在香港,得知赖文辉回到印尼,立即打电话去劝阻:「你忘记了我的吩咐吗?立即返回英国,不要留在印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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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楼
赖文辉不听陈伯的劝告,留在印尼一个月后,胰脏癌再度复发。他立即飞回英国跟进治疗,不幸为时巳晚,终于病逝于伦敦。
2003年的农历正月,杨受成相约陈伯在他开的跑马地骏景酒店吃午饭,顺便拜年。上海首富周正毅的妻子毛玉萍,刚好约了朋友在这间酒店相聚。杨受成相识满天下,毛玉萍走进来打招呼,说一声:「恭喜发财!」
此时,正在吃饭的陈伯,突然放下饭碗,对毛玉萍说:「毛小姐,你可否立即请你的先生与我见面?」香港人把丈夫称为「先生」。毛玉萍也认得陈伯,回答道:「他在上海,有甚么事吗?」陈伯肃然的说道:「我看你的气色,你们夫妻俩很快就会有严重的问题。周太太,你还好一点,但你的先生很快便会出事。所以请你叫他来,让我当面再看看他。」
陈伯名闻远近,毛玉萍不敢怠慢,叫丈夫第二天便飞来香港。周正毅来见陈伯时,陈伯当面告诉他,将会有牢狱之灾,并且破大财。周正毅听了,吓得魂飞魄散,忙问有甚么方法可以解救。
陈伯说:「惟一可以避过此劫的办法,就是立即去到成都青城山普照寺,在那里安静居住,不问世事,至少三个月到半年。」
周正毅听了,大摇其头说道:「不可能!我在上海经营地产和银行,每天都要见客和应酬,若是我突然失踪,一定会谣言四起,满城风雨,以后生意如何做得下去?」
陈伯苦苦相劝:「不管你发的是甚么大财,生命和自由最重要。如果不离开上海去普照寺,此劫无法化解。」
几个月之后,周正毅因为犯上多项罪名被捕,总共判刑十六年。换句话说,等到恢复自由身之日,他的一生也都完了。毛玉萍与其他人等,亦被廉政公署人员拘捕。
周正毅的陨落,早已经由陈伯提点,惟是他贪恋富贵,到头来是囹圄终生。此事杨受成是由头看到尾,除了佩服陈伯的相法高明之外,更得到世事无常,人生祸福,皆由上天注定。
2003年,香港沙士瘟疫来势凶顽。有一天,杨受成接到陈伯妻子打来的电话,语气其是焦虑:「杨先生,陈伯在成都病倒了。是在普照寺灵修的时候,一时严重不适,巳经送到当地医院诊治。」
杨受成接过电话之后,心情十分沉重。因为陈伯年事巳高,以前又患过肺病,大陆现时又是沙士的重灾区,更担心大陆的医疗设备不足。经过多次与陈伯在成都的干女儿通话,了解病情,又把病情向养和医院肺科专家余医生汇报。
过俩天,杨受成与余医生飞到成都,去到医院探望。当地医生知道病人是个“大人物”,诊治非常用心,也配备了最好的特效药。惟是当时内地的医疗设备,和世界一流的香港养和医院比较起来,还有着一大段距离。于是,杨受成提议要让陈伯返回香港医治,但余医生看见病人十分虚弱,恐怕他在几个小时的航程中会肺病发作。后来杨受成决定,花了三四十万元,雇用一架有医护人员和医疗设备的国际医疗专机,把陈伯从成都载往香港,再由救护车直送到养和医院,住入高级私家病房,并立即由名医诊治。
第二天,陈伯的老友李嘉诚也得到消息,赶来养和医院探望。当他知道杨受成雇用医疗专机,连夜将陈伯载回来香港医治,便大赞杨受成够义气。他说:“杨先生,你对陈伯巳经出了力,也该让我出点钱吧。陈伯在养和的医药费,由我包了,你不会反对吧?”
陈伯在和医院医治了七八个月,医药费过千万,虽然得到最好的照顾,由于他的健康基础薄弱,于2003年11月29日的黄昏时份,终于病逝。
陈伯只是一个相士,经常俩袖清风。经过几十年的交往,亿万富豪杨受成却认为在自己的人生与事业途程中,他的提携带挈是功不可没。因此在自传《争气》中,赞扬陈伯是首名恩人。使到在陈伯几十年的相士生涯中,更加添了不少传奇的色彩。
争气之后访问杨受成
打气善行不求感激
在2012年,杨受成先生出版了他的传记《争气》,读者在细阅他人生中的发迹、挫败、逆境自强,建立多元化事业王国的故事时,看到了香港数十年来的繁华盛世,也看到了杨先生鲜明的「争气」形象,固守信念,永不言败的拚搏精神。然而,是次访问之中,杨先生那种商界战神的形象内歛了,换之而来的,是在一幅大型书法作品之下的谦和笑容,「知人者智,知己者明,知足者富」十二个大字的衬托之下,那画面份外和谐。
哲人相辅天机记于一字曰善
在杨受成先生的发迹故事中,许多人都喜欢聚焦于其中一些玄学有关的神秘色彩,原因很简单,他经常得到许多奇人异士的相助,陈伯和白龙王,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陈伯教会了我做人的道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陈伯和白龙王虽是玄学大师,却不导我迷信,而是告诉我多行善,便能使运程顺利。陈伯能说出我以前的事情,并预料日后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令我可趋吉避凶。白龙王则是在我遇到困难时,帮助我解决问题。」杨先生对两位亡友的怀缅之情,溢于言表,在他忆叙这两位玄学大师对自己的帮助时,也明显的表露了对他们的倚重。
的确,杨受成先生得到仙人指路,引来坊间许多艳羡,但对杨先生来说,这两位玄学翘楚,并不导他迷信,反而是他做人处世的人生导师,教他行善积福,告诉他只要多作善行,便自然运程顺利,诸事顺遂。「善有善报」四字,虽是老生常谈,但又有几人真能领略其中道理?
陈伯生前曾说,天机不能泄漏得多,否则会折损寿元,故此,他只会运用玄学在助人救人。他曾对杨先生说:「杨先生,你是上天派到人间来行善的人。你可以用你的财富去接济许多人,所以,我即使犯天谴之险,也要为你指点迷津,这也是天命。」
杨受成先生和陈伯相交三十年,哲思在迩,也培养了乐善好施的性格,他先后成立了「英皇慈善基金」和「杨受成慈善基金」,多次赞助国内的赈灾工作。在2008年512四川省汶川大地震的事件当中,杨先生与好友成龙一起在5月13日向中国民政部捐款1000万元人民币,支援地震灾区的抗震行动,乃港人第一笔大型捐款,充份看到他俩不甘人后的积善之情。
照料「三无」长者的孤戚
另外,杨受成先生留意到,很多善心人愿意投身公益事业,例如兴建孤儿院、医院、学校等。但是,很少人会把资源投放在老人医疗上,因为老人没有明天。老人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即使内心感激帮助他们的善心人,这种感激亦难以持续一段较长的时间,更遑论报答那些善心人。广东人有一句咒骂人的说话:「你因住收尾果几年!」(意思是诅咒别人年老时不得善终)。可见人在年老时无依无靠,是非常凄惨的。因此他特别留意在此范畴投放资源,在
2006年,与湖北善慈总会合作,在湖北省武汉市荣军医院开设「湖北慈善香港英皇关爱老人护养中心」,为临终孤寡的「三无」(无劳动能力、无固定收入、无子女赡养)老人提供专人护理。翌年,再与香港无国界社工合作,推行「英皇孤老善养服务」,向将逝年老病者展开心灵辅导,亦将香港善终服务的模式传扬到国内。
事实上,社工这个行业,在欧美国家多由政府津贴,也有许多跨国界的慈善团体提供资金,可惜,在中国内地还未受到重视。有见及此,杨受成先生由2007年开始,出任无国界社工永远荣誉会长,长期承担此机构的部份重要开支。
无国界社工由一羣年青社工组成,除了持续性的项目外,每当灾难发生时,他们都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协助灾民。「这羣年青人的行为十分伟大,我很支持他们的工作。」杨先生说到这里,眼中露出兴奋神采,可见他为慈善活动,的确花了不少心血,投放了许多精神。
杨先生又在河北省开设「杨受成慈善基金(顺平)老年服务中心」和「杨受成慈善基金(雄州)老年服务中心」,继续落实他的老人善终服务的信念和热诚,在2011年,他又斥资于顺平增建「杨受成(中国、顺平)关爱老年中心」,为中国老人福利揭开新的一页。
事实上,在此之前,「三无」老人的确求助无门。在2008年,有一位苑宝山伯伯入住「杨受成慈善基金(顺平)老年服务中心」,老人家一生未曽娶妻生子,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疾病缠身,生活上无人照顾,再加上房屋年久失修,他那几年的日子可真难熬。老年服务中心知悉苑伯伯的惨况,马上与他所辖乡村联系,上门看望,并将他接到老年服务中心居住。过了几个月之后,苑伯伯得到合适的医治和照顾,身体日渐康复,后来,他更主动到中心的菜地工作,管理中心种植的各种蔬菜。苑伯伯现在已经71岁了,他的身体比往日还要壮健,在2012年1月,他还出席英皇集团在北京召开的周年晚会,亲自向杨受成先生送上自己采摘而来的草莓,以表达对杨先生的谢意。
另外,照顾老人家也要顾及他的情绪和心愿,95岁的张老伯(化名)原于武汉周边农村简陋的福利院居住,被接到「湖北慈善香港英皇关爱老人护养中心」时已确诊患有胃癌晚期。张老伯初期不适应护养中心的环境,提出想回福利院。社工定期与张老伯面谈,并安排义工探望,帮助张先生适应护养中心的生活。社工了解到张老伯有一心愿,希望有人继承沙田桔的稼接技术,故此,特别邀请适合的义工学习此技术,并去张老伯的家乡拍照,为他把老家亲人及老房子的照片带回来,张老伯珍重地放于枕边,并与来访义工分享。社工按照他的要求,留下照片给其亲人,并传达老家亲人的关心。最后,张老伯终于还是不敌病魔,幸而在他离世前,他的心愿终于可是一一达成,让他感受到被关怀的晚年生活。2008年后杨先生持续获颁两个年度奖项,包括自2008年起每年获中国民政部颁发「中华慈善奖-最具爱心慈善捐赠个人奖项」、以及自2009年起每年获中国民政部与中国社工协会联合评选为「中国十大慈善家」并荣登「中国慈善排行榜」。
打趣地问及杨先生为何对河北省情有独锺,那么多的项目都集中在这里,杨先生笑说:「我选择于河北省投放公益资源,是因为河北省民政部与我们熟稔,我与民政部的李立国部长亦是好友。每当河北省有什么公益项目需要协助,民政部会实时告诉我们,寻求我们的协助。当然,河北省以外地方如果有合适项目,我也会义不容辞的。」
「今天行有余力,就得反馈。」
论及香港人的热心公益,杨先生十分认同,他说:「香港人大多乐意做慈善工作,但有太多的地方需要帮助,例如中国内地的贫穷地区。我听成龙提过,有些贫困的地区,孩子们连一双鞋也没有,每天赤脚来回四小时上学。我曾和他一起到内地视察,我无法想象,在这个繁华发达的现代社会中,原来还有人生活在如此贫穷落后的地区。」他更说公益是没有尽头的,只要每个人贡献自己的一分力量,尽力而为便可。
杨先生除了在财力上支持公益,也身体力行,策动公司上下投入参与,每年举办不同的义工活动,鼓励员工服务社会,在2013年10月,英皇集团的五十多位员工,就远赴黑龙江省哈尔滨,探访当地抚顺区的长者,抚顺社区是那里的老城区,长者较多,更需要社会各界关怀,英皇的义工队为当地长者带来一份亲善关怀,挨家挨户登门造访,听长者们不同的人生故事,让大家亲身感受到人间有情。
有时,义工自己也需要关怀,通过这些公益活动可以找到正面人生,陈叔(化名)就是其中的极佳例子。从2007年开始,陈叔就到武汉「英皇孤老善养服务」做义工,可说是元老级分子。他虽然有工作在身,不能长时间留在服务处,但他常说:「只要一个电话,我就安排时间过来。」无论是福利院外展,2008年湖北雪灾的赈灾活动,平日为护养中心孤寡老人举办探访,他都热心参与。不幸地,他的挚亲在三年前去世,令他沉郁多年,他自责未尽孝道,久久不能释怀,走出伤痛与自责。但陈叔仍然来做义工,只是自责令他变了许多,添了憔悴与失神,他以照顾老人为寄托与赎罪。后来,社工与陈叔面谈,说及母亲的去世,尽管已是多年前的事,仍伤心落泪。如今陈叔开始放下,照顾好自己及家人,才是尽孝之道。现在,依然可以听到陈叔那句老话:「有活动一定要喊我!」
往后,杨受成先生会逐渐缩短工作时间,一方面休息养生,一方面增加在社会公益方面的参与。「我认为香港的慈善事业已很成熟,有公益金、红十字会等慈善机构,但中国内地尚有很大的需求,所以,我的注意力将会继续放在国内的长者福利和善终服务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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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纯阳777777777
31楼
传统文化有很多是可实践,可验证的:
多实践,实践出真知:
有兴趣的朋友,可看我博客和微博,会有帮助:
新浪博客 (有同名微博):命运与生死轮回 http://blog.sina.com.cn/u/6678132020
置顶的核心博文:一看就会预测命运神准妙术+改命大道,链接 http://blog.sina.com.cn/s/blog_18e0c35340102yufk.html
此术是源于永乐大典《鬼谷子分定经》的一种预测命运奇术,原理深奥,但用法很简单容易,按照生辰八字的首尾两个字的组合分类,对号入座查看古人推算好的断语就可以查看一生命运,对一个人一生的家业根基,事业前程,财运,婚姻,子女,晚年归宿等等,都有简明扼要的预测断语,经实践验证,准确度很高。
太极图一阴一阳,相反相成,有预测命运奇术,就有改善命运的大道。看我博客和微博,里面都有呢。
华夏祖先圣人们创立易经易学和术数,就是为君子谋趋吉避凶之道的,有些人算命后就灰心消极,那是误入岐途了。如果命运是不能改善的,圣人也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去创立易学和术数。命运是可以改善的,古圣先贤早就有改善命运的原理,方法,经验,成功实例。
博文目录:
一看就会预测命运神准妙术+改命大…此博文包含图片(0/611)2020-07-19 22:51
用手机能看本博全部博文,无加密(0/143)2020-07-17 21:48
本博两篇核心博文(0/267)2020-07-15 00:44
西方科研成果倾向于神和灵魂真实存…(0/225)2020-06-26 06:23
常念北顶娘娘圣号,能消灾获福此博文包含图片(1/351)2020-06-26 05:43
解密北京最神秘的“北顶娘娘庙显灵”…此博文包含图片(1/431)2020-06-04 20:09
改善命运最好方法,快速增加福气福…(0/466)2020-04-28 17:21
不知生日时间也能预测命运简易方法此博文包含图片(0/202)2020-04-28 17:11
鬼谷子预测术简体字版和古版连载此博文包含图片(0/225)2020-04-28 17:09
看懂断语的方法;《命相真谛》连载此博文包含图片(0/172)2020-04-27 23:05
改命大道:《太上感应篇》普通话朗…(0/266)2020-04-27 23:03
有轮回转世吗?美国大型科研纪录片…此博文包含图片(0/456)2020-04-27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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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美国:能记起16次轮回转世的著…此博文包含图片(0/145)2020-04-27 22:49
改命大道:《文昌帝君阴骘文》讲义…此博文包含图片(0/132)2020-04-27 22:45
改造命运的经验:经典名著《了凡四…(0/103)2020-04-27 22:19
《太上感应篇图说》全本白话译文,…(0/73)2020-04-18 01:06
为何我生如此?人与人命运不同的原…此博文包含图片(0/246)2020-04-16 23:53
念救苦天尊和泰山娘娘圣号能往生道…此博文包含图片(0/209)2020-04-16 22:21
唐朝最奇事:女道士白日飞升数千人…此博文包含图片(0/213)2020-04-05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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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纯阳777777777
32楼
富豪自述:少年贫穷时找真正术数大师看相算命
注:本文中的陈继尧和吴师青都已过世,是香港老一辈的易学命理学名家。
转帖自豆瓣:
黎智英自述:相命
十六、七岁,我才第一次看相。那时我在艺星手套厂当大后生(集文员与后生于一身的职务),常常拿着一包二包的样办跟随老板区子平先生到中环洋行见客。
一天,他见过客再到上环四海通银行办事,然后带我去荷李活道相命馆聚集的「大笪地」见一位叫陈继尧的相士。他给我二十块钱说:「我看完相后,你不妨也看看,然后自己回公司。」
区先生见陈相士时,我在外边等。到他看完相,陈相士送他出门便叫我进去。他看过我的面相、手相,又问了我的八字;跟着给我说了许多好说话。当中我最记得的是,我会比区子平先生更发达。那当然逗得我很开心,令我顿然有自信了起来。
看过相,我掏出区老板那二十元给他。他笑着对我说:「不用了,你赚到钱才给我相金吧,况且这也不是你自己的钱。」他这么说令我吃了一惊,他怎么知道那是老板给我的钱?
到我赚了一些钱,便到「大笪地」找他,可是那时他的命相馆已经关了门。几经打听,才知道他晚上在佐敦道的家见客。
我上门找他,他还记得我。像上次一样,他替我看相和算八字,也说上了一堆像上次的好话,令我更加深信不疑自己会发达。那个时候他的相金已由二十块钱加到一百元了。
我付过相金,再送他一万元的现金支票。他显得有点惊讶。我告诉他,上一次他没有收相金,而他说的都应验了,他便欣然接受了支票;我也庆幸还清了那一笔人情债。
最后一位令我深信不疑的相士,是命理大师吴师青(之后我虽然还看过相,但都是陪朋友去的,是敷衍多于真的相信看相这玩意)。
带我去见吴大师的,是家父的一位朋友。这位世伯在国民党时当过官,他很相信命理,又是吴大师的朋友。他带我到半山吴大师寓所,请他替我算星盘。当时,吴大师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瘦削的身躯给乳白色的丝绸唐装衫包裹着,潇洒脱俗,散发着得道大师的庄严,令人望而生畏。
他花了近三小时给我算星盘,也像陈继尧那样说了很多好说话。可是他的话说得太实在、太权威、太肯定了,令我不期然怀疑了起来。
回家后我一直在想:如果命运真的是注定而又可以预测的,那么人又岂还有自我创造的机会?不管命运有多好,要是不能自我创造,一切身不由己,那么人的命运不是很悲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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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纯阳777777777
33楼
曾国藩军师赵烈文,算卦预言“不出五十年”清朝亡
他是湘军之父、中兴名臣曾国藩最亲信的幕僚,提前近半个世纪预测大清崩溃全过程,被誉为“天才预言家”。
他完美地实现了归隐山林的梦想,在江南水乡,盖了一座依山傍水的园林,藏书万卷,娶了五个妻妾,其中两妾还是亲姐妹,光艳照人。
他学识渊博,诗词上佳,擅长易经、卜卦,通晓医药、金石、佛学、盐政,但后人最重视的却是他洋洋200万余字的日记。
这个人,叫赵烈文。
赵烈文著有 《能静居日记》经岳麓书社标点整理出版过。
赵烈文(1832—1893)对占卜很有造诣,其日记中有许多占卜记录,所占内容包括时局、健康等。他也占候,其预言屡次获得证明。对于赵的占卜造诣,曾国藩相当器重。他们多次切磋占卜问题,赵也多次为曾占卜时局与健康。1867 年7 月21 日晚,他们讨论时局。赵根据占卜结果,表示清朝覆灭恐怕不出五十年。曾认为不至于此,赵从历史演变的规律予以论证。从赵烈文日记看,曾国藩是相信占卜的。赵烈文笃信占卜预言,所以,太平军被镇压下去以后,他就到常熟去做了隐士。
从赵烈文的日记看,平定太平天国后,曾、赵曾屡次一起讨论大清将来的命运,从这些谈话中看,每次听闻各种负面消息时,曾国藩经常是“扼腕良久”,频叹“奈何”。他似已心知清朝灭亡不可避免,但在儒家思想的激励下,他又仿佛心生了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德勇气。
历史几乎分毫不差地应验了赵烈文的预言。44年后的1911年,枪声响彻武昌城,辛亥革命爆发,大清在一夜间走向土崩瓦解。此后的10多年,袁世凯称帝,孙中山二次革命,北洋军阀蜂拥而起,中国迎来了一个“方州无主,人自为政”,有枪便是草头王的时代。
这一切,早在44年前就被赵烈文预见了。那一年,他才刚刚35岁,平灭了太平天国的曾国藩声望正达顶峰,几乎无人知道一个眼光犀利、观察敏锐的年轻人提前看到了大清的结局,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中兴名臣已心灰意冷到了“日夜望死”的地步。
赵烈文辞官后接连娶了两个妾,加上此前的一妻二妾,一生娶了5个妻妾。最后迎娶的两个妾是亲姐妹,一个叫大俞,一个叫小俞。据赵烈文自己说,这两个妾都非常漂亮,一个“清逾秋月”,一个“丽胜春葩”。一介书生,衣食无忧,坐拥书城,妻贤妾艳,赵烈文十分满意这样的生活,在日记里感叹“吾老是乡,虽万户侯不易也。”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在遭逢“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动荡年代里,财富烟消云散的过程更快。虽然赵烈文被后人誉为“天才预言家”,但他大概没有料到自己花了22年心血建成的江南名园会那么快地易入他手。
光绪二十年(1894)赵烈文去世后,家境迅速衰落,藏书也被陆续变卖。民国初年,赵园被另一个常州巨富盛宣怀购得,盛又将其舍予常州天宁寺为其下院,此时上距赵烈文去世还不到20年。其实,早在光绪六年(1880),赵园规模初具之时,赵烈文就希望居住者要“念创业之不易,修身慎行以答天休,庶几永之,以保守之,岂不美哉”。光绪十二年(1886),赵园建设将毕之际,他似乎也有了一些不祥的感觉,觉得“家况日落”,20年建造已“力为之疲,神为之瘁”。据说,1931年赵烈文女婿邓邦述曾策杖重游故地,于园中兀坐移时,看到物是人非,书去楼空,不觉感慨万端,凄然而归。
赵烈文一生著述颇丰,但除了留下了《能静居日记》和《落花春雨巢日记》两部日记外,其它诗词文稿都失落了。《落花春雨巢日记》记录他的早年经历,目前仍未刊行。能静居日记》则有洋洋200万字之多,起自咸丰八年(1858),止于光绪十五年(1889),首尾30余年,完整无缺。内容包罗万象,精彩纷呈,对晚清政治、经济大政,尤其对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李秀成等人都有最直接真切的观察。学界公认其价值不在被誉为晚清四大日记的《翁同龢日记》《湘绮楼日记》《越缦堂日记》《缘督庐日记》之下。
不过,这部日记命途多舛。1917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小说月报》首次选刊了日记中躲避洪杨之乱的内容。上世纪40年代,学者陈乃乾根据所见的日记稿本,在其整理编辑的赵烈文年谱中大量引述了日记原文,但这些面世的内容都未得日记全貌。抗战爆发后,赵烈文的孙女困局孤岛上海,因生活所迫,以300元的价格出售日记稿本(一说是由其子赵宽以500元售出),后流入汪伪政权内政部长陈群之手。陈群将其带至南京,藏于他的私人藏书楼——泽存书库中。日军投降后,陈群自杀,家产抄没,日记稿本于1949年随大批中央图书馆的善本图书运往台湾。1964年,台湾首次将其影印出版,全貌问世,引起学术界轰动。2013年,历经3年标点整理后,大陆也推出了简体横排版,大众才得以一睹日记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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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纯阳777777777
34楼
唐朝最奇事:女道士白日飞升数千人围观,皇帝手书褒奖,官方立碑记念
唐德宗贞元九年(794年)十一月十二日,大唐发生了一件离奇的事件,女道士谢自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白日飞升,地点在果州(今四川南充)。这起飞升事件在朝廷引起巨大轰动,如果不是史书记载,很容易被认为是谣言。
飞升事件发生后,时任果州刺史李坚、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两人先后将谢自然的飞升情况以奏折形式上报朝廷。唐德宗非常激动,认为这是祥瑞之兆。高兴之余,唐德宗在《敕果州刺史手书》中写道:“李坚,正亮守官,公诚奉国,典兹郡邑,政洽人心,所部之中,灵仙表异,元风益振,治道弥彰。斯盖圣祖垂光,教传不朽,归美于朕,良所兢怀,省览上陈,载深喜叹。冬寒,卿平安好。遣书指不多及。贞元十年。”刺史李坚在收到唐德宗的手书后,专门请人刻字立传。
当此事传到韩愈耳中后,他专门撰写《谢自然诗》加以描述,韩愈此诗承认当时有此事件发生,但韩愈坚守其儒家入世的忠君孝亲养育后代的儒学伦常思想观念,对道家修道成仙表示嘲讽和反对,认为老百姓不应该去学这种事情。同时,野史中也有关于此事的记载。这意味着,唐朝正史和野史都记载了这件事。
谢自然(约765—794),唐代女道士,世称“东极真人”,果州西(今南充市嘉陵区西兴街道大方山)人,祖籍山东兖州。其父谢寰,官至孝廉,曾任唐德宗秘书省校事从事,系东晋北府兵后裔。东晋太元二年(377)十月,经宰相谢安推荐,朝廷任命其祖先谢玄为建武将军、兖州刺史、领广陵相、监江北诸军事,镇守广陵,后又都督徐、兖、青、司、冀、幽、并七州诸军事。其母胥氏,出身本邑豪门望族。
谢自然塑像(摄于南充市西山风景区内)
谢自然性格聪明,不同凡响,自幼茹素,从不吃荤腥带血的食物。七岁时即从母亲之命,随女尼越惠、日朗修道,诵背《道德经》、《黄庭内经》。十四岁起辟谷绝粒不食,所崇瞻的是王母、麻姑、南岳魏夫人等诸女神仙。游遍蜀中名山胜地,如青城山、峨眉山、三十六靖庐、二十四治,不久又离蜀远游京洛,直抵江淮,凡有名山洞府等灵迹之所,无不历览。
飞仙石(摄于南充市西山风景区内)
得道升仙
据《墉城集仙录》载,唐德宗贞元三年(787)三月,谢自然于果州开元观拜诣绝粒道士程太虚受《五千文紫灵宝箓》。六年(790)四月,果州刺史韩佾试其真伪后,令其女韩自明师事之。七年(791)十一月,谢自然迁徙居于州郭。九年,谢自然告请于新任果州刺史李坚,筑室于金泉山修炼。期间神奇事颇多,据称山神传达上命将授以东极真人之位。贞元十年(794)十一月十二日,谢自然白昼升天,仕女数千人咸共瞻仰。
狮峰亭远景(摄于南充市西山风景区内)
经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746—806,字城武,京兆万年人今西安人,凤翔节度使张镒署营田判官,唐德宗授陇州刺史、奉义军节度使,贞元元年出为剑南西川节度使,在蜀二十余年,封南康郡王,谥曰忠武)将此事奏闻于朝,果州刺史李坚又上表奏闻,皇帝有诏褒美之。李坚还于金泉道场立碑,撰《东极真人传》一卷述其事迹。
传说碑文(摄于南充市西山风景区内)
唐德宗《敕果州刺史手书》云:“李坚,正亮守官,公诚奉国,典兹郡邑,政洽人心,所部之中,灵仙表异,元风益振,治道弥彰。斯盖圣祖垂光,教传不朽,归美于朕,良所兢怀,省览上陈,载深喜叹。冬寒,卿平安好。遣书指不多及。贞元十年。”
白日飞升书(摄于南充市西山风景区内)
《敕果州女道士谢自然白日飞升书》曰:“手诏宣示中外。敕果州僧道耆老将士人等:卿等咸蕴正纯,并资忠义,禀温良之性,钦道德之风,志尚纯和,俗登清净。女道士超然高举,抗迹烟霞。斯实圣祖光昭,垂宣至教,表兹灵异,流庆邦家。钦仰之怀,无忘鉴寐。卿等义均乡党,喜慰当深,特为宣慰,想悉朕怀。卿等各平安好,州县官吏并存问之,遣书指不多及。”
飞仙神龟(摄于南充市西山风景区内)
唐德宗下诏褒美,地方官员将诏书刻石立碑,以传诸永远。据康熙《顺庆府志》载,在谢自然飞升的金泉山上,就有三通有关飞升的唐代石碑。其一是唐德宗贞元十年(794)《敕果州刺史手书》,其二是唐德宗《敕果州女道士谢自然白日飞升书》。其三是唐文宗太和五年(831),果州刺史韦肃(韦肃,名家子,少府监、洺州刺史、易州刺史)撰写的《金泉山仙述居》;今三碑俱毁,前两通碑文尚存于地方志中。
狮峰亭(摄于南充市西山风景区内)
唐代大文人韩愈平素不信佛道,且极力反对之。在其《谢自然诗》一诗中,却详尽的记述了一个肉体飞升冲举的真实现象。此诗前半段叙事,其间包括谢自然飞升冲举的具体现象及当时旁观者的议论;后半段评论,主要是韩先生对此事的看法、观点。
有关谢自然的名胜古迹
谢自然飞升后,果州南充各处先后出现了不少名胜古迹。
南充西山风景区
如南充西山,即古之栖乐山。据清嘉庆《南充县志》载:“在治西五里,上有栖乐池,与嘉陵江相通,谢自然飞升日,仙乐响峰顶,因名。”
玉屏山,即古之果山、金泉山。据清嘉庆《南充县志》载:“在治西二里,唐贞元十年,仙女谢自然于此白日飞升,尚有石像。”金泉山左的朝阳洞,额刻“隐仙洞”三字,山上有寺曰金泉,为谢自然飞升处,有步虚台遗迹,正殿祀真武,侧殿祀谢仙石像。
小方山,据清嘉庆《南充县志》载,在治西三十里,又有大方山并峙,千峰万岭,周回缭绕,若洞天然,又有神女泉。又据民国《南充县志》载,小方山崖壁上有“谢仙石室”,一称方山洞,凿石而成,高五尺,纵横八尺,是为谢自然所常居处。
小方山一角、
白塔山,即古之鹤鸣山。据嘉庆《南充县志》载:“在治东五里,相传谢自然升仙之日,有鹤飞鸣于上”,故名。
宋代白塔远景(南充市高坪区白塔公园)
谢寰山,为谢自然之父谢寰所居,因名谢寰山,山有庭院,名曰灵泉院。据《四川通志》载,灵泉院即金泉院,谢真人升仙处。
兴圣院,在南充城南二里,创自唐德宗贞元年间,相传为谢自然炼丹之所,明朝进士杨文岳曾读书于此。
历代名人诗咏谢自然
古往今来,南充本地文士、任职官员以谢自然飞升为主题题词咏诗甚多,今选择性刊载六首,以飨读者。
韩愈塑像
谢自然
(唐)韩愈
果州南充县,寒女谢自然。童騃无所识,但闻有神仙。
轻生学其术,乃在金泉山。繁华荣慕绝,父母慈爱捐。
凝心感魑魅,慌惚难具言。一朝坐空室,云雾生其间。
如聆笙竽韵,来自冥冥天。白日变幽晦,萧萧风景寒。
檐楹暂明灭,五色光属联。观者徒倾骇,踯躅讵敢前?
须臾自轻举,飘若风中烟。茫茫八纮大,影响无由缘。
里胥上其事,郡守惊且叹。驱车领官吏,甿俗争相先。
入门无所见,冠屦同蜕蝉。皆云神仙事,灼灼信可传。
余闻古夏后,象物知神奸。山林民可人,魍魉莫逢旃。
迤逶不复振,后世恣欺谩。幽明纷杂乱,人鬼等相残。
秦皇虽笃好,汉武洪其源。自从二主来,此祸竟连连。
木石生怪变,狐狸聘妖患。莫能尽性命,安得更长延。
人生处万类,知识最为贤。奈何不自信,反欲从物迁。
往者不可悔,孤魂抱深冤。来者犹可诫,余言岂空文。
人生有常理,男女各有伦。寒衣及饥食,在纺绩耕耘。
下以保子孙,上以奉君亲。苟异于此道,皆为弃其身。
噫乎彼寒女,永托异物群。感伤遂成诗,昧者宜书生。
韩愈(768—824),字退之。河南河阳(今河南省孟州市)人。世称“昌黎先生”。唐代杰出的文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政治家。长庆四年(824年)病逝,追赠礼部尚书,谥号“文”,故称“韩文公”。
谢真人还旧山
(唐)范传正
麾盖从仙府,笙歌入旧山。水流丹灶缺,云起草堂关。
白鹿行为卫,青鸾舞自闲。种松鳞未立,移石藓仍斑。
望路烟霞外,回舆岩岫间。岂唯辽海鹤,空叹令威还。
范传正,生卒年不祥,字西老,南阳顺阳(今河南淅川)人。唐德宗贞元十年(794)甲戌科陈讽榜进士第二人。曾为李白撰写墓志铭《赠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
谢自然却还旧居
(唐)刘商
仙侣招邀自有期,九天升降五云随。
不知辞罢虚皇日,更向人间住几时。
刘商,唐代诗人、画家,字子夏,彭城(今江苏徐州)人。大历(七六六至七七九)间进士。官礼部郎中。能文善画,诗以乐府见长。
题谢自然上升
(明)任 瀚
华阳仙人谢自然,上朝玉京乘紫烟。
下瞰红尘满城郭,空令落日悲黄泉。
丹井丹台杳何处?江南江北秋可怜。
片云且就檐下宿,我欲长啸飞青天。
任瀚(1500—1592),字少海,四川南充人。明嘉靖八年(公元1529年)进士,十八年官至翰林院检讨,是“嘉靖八才子”之一。
(明)黄辉画像
栖乐山
(明)黄 辉
一上飞仙石,飘飘千古情。
仙人不可见,明月绕林生。
高池淡无影,独酌依空明。
却望来时路,微茫烟际城。
题谢自然上升
(明)黄 辉
丹梯远跨白云端,云外焚香玉女坛。
太乙笙铃摇碧落,上方台殿怯高寒。
灵仙度世南山下,老鹤还家北海干。
万古英雄俱泯灭,不须凄切望长安。
黄辉(1559-1621),四川南充人,任瀚的学生。明朝万历十七年进士,诗人兼书画家,时称“诗书双杰”,官至翰林院编修,明光宗朱常洛老师。
宋代《太平广记》一书里的记载比本帖详细,有谢自然的学道修道经过,修道时和飞升时天上神仙多次降临和赐予仙药等等神奇事迹。可以看看,那是总结了唐宋文献资料的记载。
从《太平广记》的记载来看:果州两任刺史和谢自然父亲对谢自然修道之事均抱有怀疑或反对态度,在事实面前才认同(刺史和谢自然的父亲,先后两次将谢自然关起来,不给吃喝长达数月,谢自然不但没饿死,还神色如常,安然无恙),这说明古代儒家知识分子不会随便就相信修道之事,要经得起验证才会相信。
太平广记卷第六十六女仙十一 谢自然
梦远书城网站有文言文原文和白话文译文。
《太平广记》谢自然传,原文是文言文,梦远书城的白话译文有些地方可能翻译不准确,不可只看白话译文,不看文言原文。
还有,梦远书城的文言原文里有漏字,例如“昼夜不寐”,被漏掉了“不字”,就成了“昼夜寐”,意思完全相反了
网友可以自己找找看网上有没有更好的文言文原文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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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纯阳777777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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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广记 卷第六十六 女仙十一
谢自然 卢眉娘 谢自然
谢自然者,其先兖州人。父寰,居果州南充,举孝廉,乡里器重。建中初,刺史李端, 以试秘书省校书表为从事。母胥氏,亦邑中右族。自然性颖异,不食荤血。年七岁,母令随 尼越惠,经年以疾归。又令随尼日朗,十月求还。常所言多道家事,词气高异。其家在大方 山下,顶有古像老君。自然因拜礼,不愿却下。母从之,乃徙居山顶,自此常诵《道德 经》、《黄庭》内篇。年十四,其年九月,因食新稻米饭,云:“尽是蛆虫。”自此绝粒。 数取皂荚煎汤服之,即吐痢困剧,腹中诸虫悉出,体轻目明。其虫大小赤白,状类颇多。自 此犹食柏叶,日进一枝,七年之后,柏亦不食;九年之外,乃不饮水。贞元三年三月,于开 元观诣绝粒道士程太虚,受五千文《紫灵宝箓》。六年四月,刺史韩佾至郡,疑其妄,延入 州北堂东阁,闭之累月,方率长幼,开钥出之,肤体宛然,声气朗畅,佾即使女自明师事 焉。先是,父寰旅(旅原作旋,据明钞本改)游多年,及归,见自然修道不食,以为妖妄, 曰:“我家世儒风,五常之外,非先王之法,何得有此妖惑?”因锁闭堂中四十余日,益加 爽秀,寰方惊骇焉。七年九月,韩佾舆于大方山,置坛,请程太虚具《三洞箓》。十一月, 徙自然居于州郭。贞云九年,刺史李坚至,自然告云:“居城郭非便,愿依泉石。”坚即筑 室于金泉山,移自然居之。山有石嵌窦,水灌其口中,可澡饰形神,挥斥氛泽。自然初驻 山,有一人年可四十,自称头陀,衣服形貌,不类缁流,云:“速访真人。”合门皆拒之, 云:“此无真人。”头陀但笑耳。举家拜之,独不受自然拜。施钱二百,竟亦不受;乃施手 巾一条,受之,云:“后会日当以此相示。”须臾出门,不知何在。久之,当午有一大蛇, 围三尺,长丈余,有两小白角,以头枕房门,吐气满室。斯须云雾四合,及雾散,蛇亦不 见。自然所居室,唯容一床,四边才通人行。白蛇去后,常有十余小蛇,或大如臂,或大于 股,旦夕在床左右。或黑或白,或吐气,或有声,各各盘结,不相毒螫。又有两虎,出入必 从,人至则隐伏不见。家犬吠虎凡八年,自迁居郭中,犬留方山(山原作出,据明钞本 改),上升之后,犬不知何在。自然之室,父母亦不敢同坐其床,或辄诣其中,必有变异, 自是呼为仙女之室。常昼夜独居,深山穷谷,无所畏怖。亦云:“误踏蛇背,其冷如冰;虎 在前后。异常腥臭。”兼言常有天使八人侍侧。二童子青衣戴冠,八使衣黄,又二天神卫其 门屏。如今壁画诸神,手持枪钜,每行止,则诸使及神驱斥侍卫。又云:“某山神姓陈名 寿,魏晋时人。”并说真人位高,仙人位卑,言己将授东极真人之任。贞元十年三月三日, 移入金泉道场。其日云物明媚,异于常景。自然云:“此日天真群仙皆会。”金泉林中长有 鹿,未尝避人。士女虽众,亦驯扰。明日,上仙送白鞍一具,缕以宝钿。上仙曰:“以此遗 之,其地可安居也。”五月八日,金母元君命卢使降之,从午止亥;六月二十日闻使,从午 至戌;七月一日,崔、张二使,从寅至午。多说神仙官府之事,言上界好弈棋,多音乐,语 笑率论至道玄妙之理。又云:“此山千百蛇虫,悉驱向西矣,尽以龙镇其山。”道场中常有 二虎五麒麟两青鸾,或前或后,或飞或鸣。麟如马形,五色有角,紫麟,鬃尾白者常在前, 举尾苕帚(帚字原阙,据明钞本补)。七月十一日,上仙杜使降石坛上,以符一道,丸如药 丸,使自然服之。十五日,可焚香五炉于坛上,五炉于室中,至时真人每来。十五日五更, 有青衣七人,内一人称中华,云:“食时上真至。”良久卢使至,云:“金母来。”须臾, 金母降于庭,自然拜礼。母曰:“别汝两劫矣!”自将几案陈设,珍奇溢目。命自然坐。 初,卢使侍立,久,亦令坐。卢云:“暂诣紫极宫。”看中元道场,官吏士庶咸在。逡巡卢 使来云:“此一时全胜以前斋。”问其故,云:“此度不烧乳头香,乳头香天真恶之。唯可 烧和香耳。”七日,崔、张二使至,问自然:“能就长林居否?”答云:“不能。”二使色 似不悦。二十二日午前,金母复降云:“为不肯居长林,被贬一阶。”长林仙宫也。戌时金 母去,崔使方云:“上界最尊金母。”赐药一器,色黄白,味甘。自然饵不尽,却将去。又 将衣一副,朱碧绿色相间,外素,内有文,其衣缥缈,执之不着手。且却将去,“已后即取 汝来。”又将桃一枝,大于臂,上有三十桃,碧色,大如碗。云:“此犹是小者。”是日金 母乘鸾,侍者悉乘龙及鹤,五色云雾,浮泛其下。金母云:“便向州中过群仙。”后去,望 之皆在云中。其日州中马坊厨戟门皆报云:“长虹入州。”翌日李坚问于自然,方验之。紫 极宫亦报虹入,远近共见。八月九日、十日、十一日,群仙日来,传金母敕,速令披发四十 日。金母当自来。所降使或言姓崔名某(某字原阙,据黄本补),将一板,阔二尺,长五 尺,其上有九色。每群仙欲至,墙壁间悉荧煌似镜,群仙亦各自有几案随从。自然每披发, 则黄云缭绕其身。又有七人,黄衣戴冠,侍于左右。自八月十九日已后,日诵《黄庭经》十 遍。诵时有二童子侍立,丹一遍即抄录,至十遍,童子一人便将向上界去。九月一日,群仙 又至,将桃一枝,大如斗,半赤半黄半红,云:“乡里甚足此果。”割一脔食,余则侍者却 收。九月五日,金母又至,持三道符,令吞之,不令着水,服之觉身心殊胜。金母云:“更 一来则不来矣。”又指旁侧一仙云:“此即汝同类也。”十五日平明,一仙使至,不言姓 名,将三道符,传金母敕,尽令服之。又将桃六脔令食;食三脔,又将去。其使至暮方还。 十月十一日,入静室之际,有仙人来召,即乘麒麟升天。将天衣来迎,自然所着衣留在绳床 上,却回,着旧衣,置天衣于鹤背将去。云:“去时乘麟,回时乘鹤也。”十九日,卢仙使 来,自辰至未方去。每天使降时,鸾鹤千万,众仙毕集。位高者乘鸾,次乘麒麟,次乘龙。 鸾鹤每翅各大丈余。近有大鸟下长安,鸾之大小,几欲相类,但毛彩异耳。言下长安者名曰 天雀,亦曰神雀,每降则国家当有大福。二十五日。满身毛发孔中出血,沾渍衣裳。皆作通 帔山水横纹。就溪洗浊,转更分明,向日看似金色,手触之如金声。二十六日、二十七日, 东岳夫人并来,劝令沐浴,兼用香汤,不得令有乳头香。又云:“天上自有神,非鬼神之 神。上界无削发之人,若得道后,悉皆戴冠,功德则一。凡斋食,切忌尝之,尤宜洁净,器 皿亦尔。上天诸神,每斋即降而视之,深恶不精洁,不唯无福,亦当获罪。”李坚常与夫人 于几上诵经,先读外篇,次读内篇,内即《魏夫人传》中本也。大都精思讲读者得福,粗行 者招罪立验。自然绝粒,凡一十三年。昼夜寐,两膝上忽有印形,小于人间官印,四坎若有 古篆六字,粲如白玉。今年正月,其印移在两膝内,并膝则两印相合,分毫无差。又有神 力,日行二千里,或至千里,人莫知之。冥夜深室,纤微无不洞鉴。又不衣绵纩,寒不近 火,暑不摇扇。人问吉凶善恶,无不知者。性严重深密,事不出口,虽父母亦不得知。以李 坚崇尚至道,稍稍言及,云:“天上亦欲遣世间奉道人和之,俾其尊明道教。”又言:“凡 礼尊像,四拜为重,三拜为轻。”又居金泉道场,每静坐则群鹿必至。又云:“凡人能清静 一室,焚香讽《黄庭》、《道德经》,或一遍,或七遍,全胜布施修斋。凡诵经在精心。不 在遍数多。事之人,中路而退,所损尤多,不如元不会者。慎之慎之!人命至重,多杀人则 损年夭寿,来往之报,永无休止矣。”又每行常闻天乐,皆先唱《步虚词》,多止三首,第 一篇、第五篇、第八篇。《步虚》讫,即奏乐,先抚云璈。云璈形圆似镜,有弦。凡传道 法,必须至信之人。《魏夫人传》中,切约不许传教,但令秘密,亦恐乖于折中。夫药力只 可益寿,若升天驾景,全在修道服药。修道事颇不同,服柏便可绝粒。若山谷难求侧柏,只 寻常柏叶,但不近丘墓,便可服之,石上者尤好。曝干者难将息,旋采旋食,尚有津润,易 清益人。大都柏叶、茯苓、枸杞、胡麻,俱能常年久视,可试验。修道要山林静居,不宜俯 近村栅。若城郭不可,以其荤腥,灵仙不降,与道背矣。炼药饮水,宜用泉水,尤恶井水, 仍须远家及血属,虑有恩情忽起,即非修持之行。凡食米体重,食麦体轻。辟谷入山,须依 众方,除三虫伏尸。凡服气,先调气,次闭气,出入不由口鼻,令满身自由,则生死不能侵 矣。是年九月,霖雨甚,自然自金泉往南山省程君,凌晨到山,衣履不湿。诘之,云:“旦 离金泉耳。”程君甚异之。十一月九日,诣州与季坚别,云:“中旬的去矣。”亦不更入静 室。二十日辰时,于金泉道场白日升天,士女数千人,咸共瞻仰。祖母周氏、母胥氏、妹自 柔、弟子李生,闻其诀别之语曰:“勤修至道。”须臾五色云遮亘一川,天乐异香,散漫弥 久。所着衣冠簪帔一十事,脱留小绳床上,结系如旧。刺史李坚表闻,论褒美之。李坚述 《金泉道场碑》,立本末为传,云:“天上有白玉堂,老君居之。殿壁上高列真仙之名,如 人间壁记。时有朱书注其下云:‘降世为帝王’或为‘宰辅’者。”又自然当升天时,有堂 内东壁上书记五十二字,云:“寄语主人及诸眷属:但当全身,莫生悲苦,自可勤修功德。 并诸善心,修立福田,清斋念道,百劫之后,冀有善缘,早会清原之乡,即与相见。”其书 迹存焉。(出《集仙录》) 谢自然这个人,她的先辈是兖州人。父亲谢寰住在果州南充,被举为孝廉,为乡里所器 重。建中初年,刺史李端以试秘书省校书表奏他为从事。母亲胥氏也是邑中豪门望族之女。 谢自然生来聪明异常,不吃荤血之物。七岁时,母亲令她跟随尼姑越惠,过了一年,因病回 到家里。又让她跟随尼姑日朗,十个月方要求回家。平常所谈论的多是道家之事,言词气质 高雅。她家在大方山下,山顶有古像老君,自然就去拜见行礼,不愿回家下山。母亲听从 她,她就迁居山顶,自此经常诵读《道德经》、《黄庭内篇》。十四岁那年九月,因为吃新 稻米饭,她说尽是蛆虫,自此一粒粮食也不吃。多次拿皂荚煎汤喝,就连吐带泻劳倦得很严 重,腹中各种虫子全部打下,觉得身轻眼亮了。那些虫子,大的小的红的白的,形状种类很 多。从此她只吃柏叶,每天吃一枝柏树枝。七年之后,柏叶也不吃了;九年之后,又不喝水 了。贞元三年三月,到开元观拜访绝粒道士程太虚,接受了长达五千字的《紫灵宝箓》。贞 元六年四月,刺史韩佾来此上任,怀疑她不吃人间烟火是假的,就延请她进入州北堂的东 阁,把她关闭在里面几个月,方率领老少家人开锁把她放出来。她的体肤还和过去一样,说 话时声朗气畅。韩佾就让女儿自明拜谢自然为师。在这之前,她的父亲谢寰旅游多年,等到 回家时,看到自然修行道术不吃饭,认为是妖妄。他说:“我家世代儒风,除三纲五常之 外,皆非先王之法,怎么能有这种妖孽迷惑人?”于是,把谢自然锁闭堂中四十多天,而谢 自然却更加清爽秀气了,谢寰这才感到惊骇。贞元七年九月,韩佾乘车到大方山,设置坛 台,请程太虚准备《三洞箓》。十一月,把谢自然移居到州郡的外城。贞元九年,刺史李坚 到任,自然禀告说:“我住在城里不方便,愿依傍山石林泉。”李坚就在金泉山修建屋舍, 让谢自然迁移过去居住。金泉山有个石嵌窦,水灌到洞口中,可以洗形饰神,使气质光泽奔 放。谢自然刚住进山里,有一个人年约四十岁,自称头陀,从衣服形貌上看不象僧人。他 说:“我请拜访真人。”自然全家都拒绝他,说:“这里没有真人。”头陀只是笑。全家给 他下拜,他唯独不接受自然的拜礼。施舍给他二百个钱,竟也不接受,于是舍他一条手巾, 他接受了,说:“以后会面时当用这条毛巾作标志。”不一会儿,头陀出门,不知哪里去 了。过了很久,正当中午,有一条大蛇,有三尺粗,一丈多长,长着两只小白角,用头枕着 谢自然家的房门,吐出的气充满了室内,刹时云雾四合。等到雾散,蛇也不见了。谢自然所 住的屋子,只能容纳一张床,四边只能让人走过去。白蛇离去以后,经常有十几条小蛇,有 的如胳膊粗,有的如大腿那么粗,从早到晚在床的左右,有的黑,有的白,有的吐气,有的 作声,各自盘成一团,也不毒害人。又有两只虎,谢自然出入时一定相随,别人到来,它们 就隐伏不现,她家养的犬,吠虎共计八年,自从迁居城郭之中,犬留在方山,谢自然成仙上 天以后,犬不知哪里去了。在谢自然的住室里,父母也不敢共坐她的床。有时突然到她室 内,必有变异之事。从此人称自然的居室为仙女之室。谢自修总是昼夜独居,在深山穷谷之 中,她什么也不害怕。又说:“误踏蛇背,其冷如冰;虎在前后,异常腥臭。”还说常有八 个天使在她身边陪着,两个童子青衣戴冠,八个天使都穿黄衣,又有两个天神在她门口把 守,日夜护卫她。象今日壁画上的诸神,手拿枪和钜,每当她行走或停歇,那么诸使和神就 充当驱斥妖邪护卫侍奉之职。又说某山神姓陈名寿,是魏晋时人。并说真人的地位高,仙人 的地位低,说自己将授任为东极真人。贞元十年三月三日,谢自然移入金泉道场,那天云物 明媚,与平常景物不同。谢自然说这日天上的真人和群仙都聚会。金泉林子中尝有鹿,不曾 躲避人,士女虽然多,它们也温顺地与人相处。第二天,上仙送来一副白鞍,用宝钿穿结装 饰。上仙说:“把这个东西送给你,那个地方可以安居了。”五月八日,金母元君命卢使降 临,从午时起到亥时止;六月二十日闻使降临,从午时起到戌时止;七月一日崔、张二使降 临,从寅时起到午时止。多半叙说神仙官符之事,说上界喜欢下棋,好音乐。言谈话语,大 都谈论至道玄妙之理。又说:“这座山千百蛇虫,全部被驱逐向西去了,完全用龙来镇守此 山。”道场中经常有两只虎、五只麒麟和两只青鸾,或前或后,或飞或鸣。麟象马形,五色 有角。紫麒麟白鬃白尾的常在前,举起尾巴当笤帚。七月十一日,上仙杜使降临石坛上,把 一道符丸成像药丸似的,让谢自然把它吞服下去。十五日,可以烧香,五炉香放在坛上,五 炉香置于室内,到时候真人们到来。十五日五更,有青衣七个人,其中一人叫作中华,说: “吃饭的时间上真到来。”过了很一会儿,卢使来了,他说:“金母来了!”不一会儿,金 母降临到庭院中,谢自然跪拜行礼。金母说:“跟你分别两劫了。”自己带来的几案,摆设 珍奇之物,让人目不暇接。金母命谢自然坐下,先前那个卢使站立时间很久了,金母也让他 坐下。卢使说:“我暂时到禁极宫去一下。”看看中元道场,官吏士庶都在。不一会儿,卢 使回来说:“这一次的供品全胜过以前的斋供。”问他缘故,他说:“这回没有烧乳头香, 乳头香天上真人讨厌它,只可以烧和香而已。”七日,崔、张二使到来,问谢自然:“能到 长林去住吗?”谢自然回答说:“不能。”两个使者脸色好象不高兴。二十二日午前,金母 又一次降临,她说:“因为你不肯到长林去住,被贬降一级。长林是仙宫啊!”戌时金母离 去,崔使者才说:“上界最尊重金母。”赐给谢自然一器皿药,颜色黄白,味甜。谢自然没 有吃尽,剩下的便拿回去了。又取出一套衣服,朱色碧色绿色相混杂,外层白色,内有花 纹。那衣服似有若无,拿着它好象没放在手上;却又带回去了,说:“以后就接你来。”又 一枝叉,比胳膊还粗,上面有三十个桃子,绿色,象碗那么大。说:“这还是小的。”这天 金母乘坐鸾鸟,传从的仙人全乘坐龙和鹤,五色的雾在他们下边浮动。金母说:“顺便向州 中去拜访群仙。”后来离去,想见他们全在云中。那天州中马坊厨和戟门都报告说:“长虹 进入州城。”第二天,李坚向谢自然讯问,才验证了这回事。紫极宫也报告说长虹进入,远 近的人全都见到了。八月九日、十日、十一日,群仙每天都来,传金母的命令:“赶快让谢 自然披发四十天,金母当亲自到来。”所降临的使者有人说姓崔名某,拿一块板,二尺宽, 五尺长,板上面有九种颜色。每当群仙要来的时候,谢自然住室的墙壁间就荧光闪耀象镜子 似的。群仙也各自带有几案和随从。谢自然每次披发时,就有黄云在她身边缭绕。又有七个 人,穿着黄衣,戴着道冠,在左右陪侍。从八月十九日以后,每天诵读《黄庭经》十遍,诵 读时有两个童子侍立着,用朱红颜色涂饰一遍就抄录,到十遍,一个童子便把它拿到上界 去。九月一日,群仙又来了,带着一个桃枝,像斗那么大,半红半黄半粉红,说:“乡里之 人对此果很满足。”割一小块吃了,其余的就由侍从的人收回了。九月五日,金母又来了, 拿三道符,令谢自然把它吞下去,不让用水,服下以后觉得身心很舒服。金母说:“我再来 一次就不来了。”又指着旁边的一个仙人说:“这个人就是你的同类啊。”十五日天大亮 时,一位仙使来到了,他不说姓名,拿着三道符,传达金母的命令,让谢自然把它全服下 去,又拿六小块桃令她吃;谢自然吃了三小块,余下的又拿走了。那个使者到日落时才回 去。十月十一日,谢自然进入静室之时,有仙人来招,她就乘坐麒麟上了天。仙人带天衣来 迎接,将谢自然所穿的衣服留在绳床上,回来以后,又穿上旧衣,把天衣放到鹤背上带回 去。说:“去的时候乘麒麟,回来的时候乘的是鹤啊。”十九日,卢仙使到来,从辰时到未 时才离去。每当天上使者降临时,就有千万鸾鹤飞来,群仙全部聚会。地位高的仙人乘鸾 鸟,其次乘麒麟,再次乘龙。鸾和鹤的翅膀各大一丈多。近来有个大鸟落到长安,鸾鸟的大 小,几乎与它相似,只是毛的色彩不同而已。据说落到长安的大鸟名叫天雀,也叫神雀。每 次降临,国家就该当有大福。二十五日,谢自然满身的毛发孔中都流出了血,沾染了衣服, 都形成通帔背山水横纹。把它拿到溪水中洗去污浊之处,其横纹反而更加分明,对着阳光 看,像是金色,用手去触摸它,发出像金属的声音。二十六日、二十七日,东岳夫人也一起 来了,劝谢自然洗浴,并须用香汤,汤里不能有乳头香。又说:“天上谢自然有神,但不是 鬼神的神。上界没有把头发剃掉的人,如果得道后,全都戴道冠,功德就会有一样的。凡是 斋供的食物,切忌去尝它,更应洁净,器皿也是这样。上天的众神,每当斋供时就降临凡世 来察看,最讨厌不精不洁。如果不精不洁,不但得不到保佑,反而会受到处罚。”李坚常与 夫人在几案上诵经,先读外篇,次读内篇,内篇就是《魏夫人传》的本子。大都是精思讲读 的人得到保佑,粗疏修行的人招到处罚并立刻得到验证。谢自然一粒粮食也不吃,已经坚持 十三年了,昼夜都睡觉,两个膝盖上忽然出现了印的形痕,比人间的官印小,四框内空隙中 好象有六个古篆字,象白玉那样明亮。今年正月,那个印痕移到两膝内,把两膝并上,两印 就合到一起,分毫无差。谢自然又有了神力,每天走二千里,有时走一千里,却没有人知道 她走了。在漆黑的夜晚幽暗的室内,细微的小事她无不洞察如镜。又不穿丝棉,冷了不靠近 火,暑天不摇扇。人们问她吉凶善恶之事,没有她不知道的。她性情严肃,以深守秘密为 重,事情不说出口,即使父母也不让他们知道。因为李坚崇尚至道,才稍稍对他说一点。她 说:“天上的仙人也想要使人世间信奉道教的人知道,使他们尊崇道教并使道教更加彰 明。”又说凡是给尊像行礼,以四拜为重,以三拜为轻。又居住在金泉道场,每当她静坐的 时候,群鹿就一定到来。她又说:“凡是人们能够在一间清净的屋子里,烧香诵读《黄 庭》、《道德经》,或一遍,或七遍,全胜过布施修斋。凡是诵经,全在精心,不在遍数 多。奉道之人,中途而退,受到的损失更多,不如原来就不会的人,千万谨慎啊!人的生命 最重要,多杀人就会折损年寿,一来一往的报复,就永远没有休止了。”谢自然每次出行, 经常听到天上的音乐,都是先唱《步虚词》,最多只唱三首,第一篇、第五篇、第八篇。唱 完了《步虚词》,就奏乐,先抚云璈,云璈的形状是圆的,象镜子似的,有弦。凡是传授道 法,必须是最诚实的人,《魏夫人传》中严格约束不许传教,只能秘密进行,也是害怕有背 于折中。仙药的力量只能增加寿命,至于升天驾影,全在于修道服药。修道的情形很不同, 服食柏叶就能不吃一粒粮食,如果山谷中难以找到倾斜的柏树,只有寻常的柏叶,只要不靠 近坟墓就可以服食,生长在岩石上的更好。晒干了的难将息,一边采一边吃,柏叶还有汁 液,容易使人清爽获益,大体上说,柏叶、茯苓、枸杞、胡麻,都能常年见到,可以试验。 修道要在山林中静静地居住,山下不宜邻近村寨,至于城郭就更不可以了。因为那种地方有 荤腥,灵仙不降临,与道相背了。炼药用水,应当用山泉之水,最讨厌井水,还必须离家和 血缘之亲远一些,否则,思想中忽然产生恩情之念,就不符合修行持道的行为。凡是吃米的 人身体就重,吃麦粉的人身体就轻。不吃粮米进入深山的,必须依照众方,除去三虫伏尸。 凡是炼气,首先是调气,其次是闭气,气的进出不通过口鼻,令全身自由行气,生死就不能 侵害了。这年九月,阴雨连绵,谢自然从金泉前往南山探望程君,凌晨到达,而衣服和鞋子 却没有沾湿。程君问她,说:“我是早晨离开金泉的呀!”程君觉得这事很奇怪。十一月九 日,谢自然到州里去向李坚告别,她说:“我中旬一定走了。”也不再进入静室。二十日辰 时,谢自然在金泉道场白日升天。几千士女全都一起瞻仰。她的祖母氏、母亲胥氏、妹妹自 柔、弟子李生,听到了她诀别的话语:“你们要勤恳地修行至道。”不一会儿,五色云绵延 遮蔽了整个山川,天上的仙乐和奇异的香气散布弥漫了很久。谢自然平时所穿戴的衣冠簪帔 十件,都脱下留在小绳床上,系的结扣像原来一样。刺史李坚上表把这事奏闻皇帝,皇帝下 诏书褒扬赞美了她。李坚在金泉道场立了碑,并叙说为谢自然得道升天的原委:“天上有座 白玉殿堂,老君住在那里,殿堂的墙壁上高高地排列着真人仙人的名字,像人间的壁记一 样,不时有朱笔在仙人名字下注上:‘降世为帝王’或‘为宰辅’一类的话。”还有,谢自 然升天的时候,堂内东墙上书写有五十二个字:“寄语主人,及诸眷属,但当全身,莫生悲 苦。自可勤修功德,并诸善心,修立福田,清斋念道,百劫之后,冀有善缘,早会清原之 乡,即与相见。”那些字迹还保存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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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楼

谢自然这个人,她的先辈是兖州人。父亲谢寰住在果州南充,被举为孝廉,为乡里所器 重。建中初年,刺史李端以试秘书省校书表奏他为从事。母亲胥氏也是邑中豪门望族之女。 谢自然生来聪明异常,不吃荤血之物。七岁时,母亲令她跟随尼姑越惠,过了一年,因病回 到家里。又让她跟随尼姑日朗,十个月方要求回家。平常所谈论的多是道家之事,言词气质 高雅。她家在大方山下,山顶有古像老君,自然就去拜见行礼,不愿回家下山。母亲听从 她,她就迁居山顶,自此经常诵读《道德经》、《黄庭内篇》。十四岁那年九月,因为吃新 稻米饭,她说尽是蛆虫,自此一粒粮食也不吃。多次拿皂荚煎汤喝,就连吐带泻劳倦得很严 重,腹中各种虫子全部打下,觉得身轻眼亮了。那些虫子,大的小的红的白的,形状种类很 多。从此她只吃柏叶,每天吃一枝柏树枝。七年之后,柏叶也不吃了;九年之后,又不喝水 了。贞元三年三月,到开元观拜访绝粒道士程太虚,接受了长达五千字的《紫灵宝箓》。贞 元六年四月,刺史韩佾来此上任,怀疑她不吃人间烟火是假的,就延请她进入州北堂的东 阁,把她关闭在里面几个月,方率领老少家人开锁把她放出来。她的体肤还和过去一样,说 话时声朗气畅。韩佾就让女儿自明拜谢自然为师。在这之前,她的父亲谢寰旅游多年,等到 回家时,看到自然修行道术不吃饭,认为是妖妄。他说:“我家世代儒风,除三纲五常之 外,皆非先王之法,怎么能有这种妖孽迷惑人?”于是,把谢自然锁闭堂中四十多天,而谢 自然却更加清爽秀气了,谢寰这才感到惊骇。贞元七年九月,韩佾乘车到大方山,设置坛 台,请程太虚准备《三洞箓》。十一月,把谢自然移居到州郡的外城。贞元九年,刺史李坚 到任,自然禀告说:“我住在城里不方便,愿依傍山石林泉。”李坚就在金泉山修建屋舍, 让谢自然迁移过去居住。金泉山有个石嵌窦,水灌到洞口中,可以洗形饰神,使气质光泽奔 放。谢自然刚住进山里,有一个人年约四十岁,自称头陀,从衣服形貌上看不象僧人。他 说:“我请拜访真人。”自然全家都拒绝他,说:“这里没有真人。”头陀只是笑。全家给 他下拜,他唯独不接受自然的拜礼。施舍给他二百个钱,竟也不接受,于是舍他一条手巾, 他接受了,说:“以后会面时当用这条毛巾作标志。”不一会儿,头陀出门,不知哪里去 了。过了很久,正当中午,有一条大蛇,有三尺粗,一丈多长,长着两只小白角,用头枕着 谢自然家的房门,吐出的气充满了室内,刹时云雾四合。等到雾散,蛇也不见了。谢自然所 住的屋子,只能容纳一张床,四边只能让人走过去。白蛇离去以后,经常有十几条小蛇,有 的如胳膊粗,有的如大腿那么粗,从早到晚在床的左右,有的黑,有的白,有的吐气,有的 作声,各自盘成一团,也不毒害人。又有两只虎,谢自然出入时一定相随,别人到来,它们 就隐伏不现,她家养的犬,吠虎共计八年,自从迁居城郭之中,犬留在方山,谢自然成仙上 天以后,犬不知哪里去了。在谢自然的住室里,父母也不敢共坐她的床。有时突然到她室 内,必有变异之事。从此人称自然的居室为仙女之室。谢自修总是昼夜独居,在深山穷谷之 中,她什么也不害怕。又说:“误踏蛇背,其冷如冰;虎在前后,异常腥臭。”还说常有八 个天使在她身边陪着,两个童子青衣戴冠,八个天使都穿黄衣,又有两个天神在她门口把 守,日夜护卫她。象今日壁画上的诸神,手拿枪和钜,每当她行走或停歇,那么诸使和神就 充当驱斥妖邪护卫侍奉之职。又说某山神姓陈名寿,是魏晋时人。并说真人的地位高,仙人 的地位低,说自己将授任为东极真人。贞元十年三月三日,谢自然移入金泉道场,那天云物 明媚,与平常景物不同。谢自然说这日天上的真人和群仙都聚会。金泉林子中尝有鹿,不曾 躲避人,士女虽然多,它们也温顺地与人相处。第二天,上仙送来一副白鞍,用宝钿穿结装 饰。上仙说:“把这个东西送给你,那个地方可以安居了。”五月八日,金母元君命卢使降 临,从午时起到亥时止;六月二十日闻使降临,从午时起到戌时止;七月一日崔、张二使降 临,从寅时起到午时止。多半叙说神仙官符之事,说上界喜欢下棋,好音乐。言谈话语,大 都谈论至道玄妙之理。又说:“这座山千百蛇虫,全部被驱逐向西去了,完全用龙来镇守此 山。”道场中经常有两只虎、五只麒麟和两只青鸾,或前或后,或飞或鸣。麟象马形,五色 有角。紫麒麟白鬃白尾的常在前,举起尾巴当笤帚。七月十一日,上仙杜使降临石坛上,把 一道符丸成像药丸似的,让谢自然把它吞服下去。十五日,可以烧香,五炉香放在坛上,五 炉香置于室内,到时候真人们到来。十五日五更,有青衣七个人,其中一人叫作中华,说: “吃饭的时间上真到来。”过了很一会儿,卢使来了,他说:“金母来了!”不一会儿,金 母降临到庭院中,谢自然跪拜行礼。金母说:“跟你分别两劫了。”自己带来的几案,摆设 珍奇之物,让人目不暇接。金母命谢自然坐下,先前那个卢使站立时间很久了,金母也让他 坐下。卢使说:“我暂时到禁极宫去一下。”看看中元道场,官吏士庶都在。不一会儿,卢 使回来说:“这一次的供品全胜过以前的斋供。”问他缘故,他说:“这回没有烧乳头香, 乳头香天上真人讨厌它,只可以烧和香而已。”七日,崔、张二使到来,问谢自然:“能到 长林去住吗?”谢自然回答说:“不能。”两个使者脸色好象不高兴。二十二日午前,金母 又一次降临,她说:“因为你不肯到长林去住,被贬降一级。长林是仙宫啊!”戌时金母离 去,崔使者才说:“上界最尊重金母。”赐给谢自然一器皿药,颜色黄白,味甜。谢自然没 有吃尽,剩下的便拿回去了。又取出一套衣服,朱色碧色绿色相混杂,外层白色,内有花 纹。那衣服似有若无,拿着它好象没放在手上;却又带回去了,说:“以后就接你来。”又 一枝叉,比胳膊还粗,上面有三十个桃子,绿色,象碗那么大。说:“这还是小的。”这天 金母乘坐鸾鸟,传从的仙人全乘坐龙和鹤,五色的雾在他们下边浮动。金母说:“顺便向州 中去拜访群仙。”后来离去,想见他们全在云中。那天州中马坊厨和戟门都报告说:“长虹 进入州城。”第二天,李坚向谢自然讯问,才验证了这回事。紫极宫也报告说长虹进入,远 近的人全都见到了。八月九日、十日、十一日,群仙每天都来,传金母的命令:“赶快让谢 自然披发四十天,金母当亲自到来。”所降临的使者有人说姓崔名某,拿一块板,二尺宽, 五尺长,板上面有九种颜色。每当群仙要来的时候,谢自然住室的墙壁间就荧光闪耀象镜子 似的。群仙也各自带有几案和随从。谢自然每次披发时,就有黄云在她身边缭绕。又有七个 人,穿着黄衣,戴着道冠,在左右陪侍。从八月十九日以后,每天诵读《黄庭经》十遍,诵 读时有两个童子侍立着,用朱红颜色涂饰一遍就抄录,到十遍,一个童子便把它拿到上界 去。九月一日,群仙又来了,带着一个桃枝,像斗那么大,半红半黄半粉红,说:“乡里之 人对此果很满足。”割一小块吃了,其余的就由侍从的人收回了。九月五日,金母又来了, 拿三道符,令谢自然把它吞下去,不让用水,服下以后觉得身心很舒服。金母说:“我再来 一次就不来了。”又指着旁边的一个仙人说:“这个人就是你的同类啊。”十五日天大亮 时,一位仙使来到了,他不说姓名,拿着三道符,传达金母的命令,让谢自然把它全服下 去,又拿六小块桃令她吃;谢自然吃了三小块,余下的又拿走了。那个使者到日落时才回 去。十月十一日,谢自然进入静室之时,有仙人来招,她就乘坐麒麟上了天。仙人带天衣来 迎接,将谢自然所穿的衣服留在绳床上,回来以后,又穿上旧衣,把天衣放到鹤背上带回 去。说:“去的时候乘麒麟,回来的时候乘的是鹤啊。”十九日,卢仙使到来,从辰时到未 时才离去。每当天上使者降临时,就有千万鸾鹤飞来,群仙全部聚会。地位高的仙人乘鸾 鸟,其次乘麒麟,再次乘龙。鸾和鹤的翅膀各大一丈多。近来有个大鸟落到长安,鸾鸟的大 小,几乎与它相似,只是毛的色彩不同而已。据说落到长安的大鸟名叫天雀,也叫神雀。每 次降临,国家就该当有大福。二十五日,谢自然满身的毛发孔中都流出了血,沾染了衣服, 都形成通帔背山水横纹。把它拿到溪水中洗去污浊之处,其横纹反而更加分明,对着阳光 看,像是金色,用手去触摸它,发出像金属的声音。二十六日、二十七日,东岳夫人也一起 来了,劝谢自然洗浴,并须用香汤,汤里不能有乳头香。又说:“天上谢自然有神,但不是 鬼神的神。上界没有把头发剃掉的人,如果得道后,全都戴道冠,功德就会有一样的。凡是 斋供的食物,切忌去尝它,更应洁净,器皿也是这样。上天的众神,每当斋供时就降临凡世 来察看,最讨厌不精不洁。如果不精不洁,不但得不到保佑,反而会受到处罚。”李坚常与 夫人在几案上诵经,先读外篇,次读内篇,内篇就是《魏夫人传》的本子。大都是精思讲读 的人得到保佑,粗疏修行的人招到处罚并立刻得到验证。谢自然一粒粮食也不吃,已经坚持 十三年了,昼夜都睡觉,两个膝盖上忽然出现了印的形痕,比人间的官印小,四框内空隙中 好象有六个古篆字,象白玉那样明亮。今年正月,那个印痕移到两膝内,把两膝并上,两印 就合到一起,分毫无差。谢自然又有了神力,每天走二千里,有时走一千里,却没有人知道 她走了。在漆黑的夜晚幽暗的室内,细微的小事她无不洞察如镜。又不穿丝棉,冷了不靠近 火,暑天不摇扇。人们问她吉凶善恶之事,没有她不知道的。她性情严肃,以深守秘密为 重,事情不说出口,即使父母也不让他们知道。因为李坚崇尚至道,才稍稍对他说一点。她 说:“天上的仙人也想要使人世间信奉道教的人知道,使他们尊崇道教并使道教更加彰 明。”又说凡是给尊像行礼,以四拜为重,以三拜为轻。又居住在金泉道场,每当她静坐的 时候,群鹿就一定到来。她又说:“凡是人们能够在一间清净的屋子里,烧香诵读《黄 庭》、《道德经》,或一遍,或七遍,全胜过布施修斋。凡是诵经,全在精心,不在遍数 多。奉道之人,中途而退,受到的损失更多,不如原来就不会的人,千万谨慎啊!人的生命 最重要,多杀人就会折损年寿,一来一往的报复,就永远没有休止了。”谢自然每次出行, 经常听到天上的音乐,都是先唱《步虚词》,最多只唱三首,第一篇、第五篇、第八篇。唱 完了《步虚词》,就奏乐,先抚云璈,云璈的形状是圆的,象镜子似的,有弦。凡是传授道 法,必须是最诚实的人,《魏夫人传》中严格约束不许传教,只能秘密进行,也是害怕有背 于折中。仙药的力量只能增加寿命,至于升天驾影,全在于修道服药。修道的情形很不同, 服食柏叶就能不吃一粒粮食,如果山谷中难以找到倾斜的柏树,只有寻常的柏叶,只要不靠 近坟墓就可以服食,生长在岩石上的更好。晒干了的难将息,一边采一边吃,柏叶还有汁 液,容易使人清爽获益,大体上说,柏叶、茯苓、枸杞、胡麻,都能常年见到,可以试验。 修道要在山林中静静地居住,山下不宜邻近村寨,至于城郭就更不可以了。因为那种地方有 荤腥,灵仙不降临,与道相背了。炼药用水,应当用山泉之水,最讨厌井水,还必须离家和 血缘之亲远一些,否则,思想中忽然产生恩情之念,就不符合修行持道的行为。凡是吃米的 人身体就重,吃麦粉的人身体就轻。不吃粮米进入深山的,必须依照众方,除去三虫伏尸。 凡是炼气,首先是调气,其次是闭气,气的进出不通过口鼻,令全身自由行气,生死就不能 侵害了。这年九月,阴雨连绵,谢自然从金泉前往南山探望程君,凌晨到达,而衣服和鞋子 却没有沾湿。程君问她,说:“我是早晨离开金泉的呀!”程君觉得这事很奇怪。十一月九 日,谢自然到州里去向李坚告别,她说:“我中旬一定走了。”也不再进入静室。二十日辰 时,谢自然在金泉道场白日升天。几千士女全都一起瞻仰。她的祖母氏、母亲胥氏、妹妹自 柔、弟子李生,听到了她诀别的话语:“你们要勤恳地修行至道。”不一会儿,五色云绵延 遮蔽了整个山川,天上的仙乐和奇异的香气散布弥漫了很久。谢自然平时所穿戴的衣冠簪帔 十件,都脱下留在小绳床上,系的结扣像原来一样。刺史李坚上表把这事奏闻皇帝,皇帝下 诏书褒扬赞美了她。李坚在金泉道场立了碑,并叙说为谢自然得道升天的原委:“天上有座 白玉殿堂,老君住在那里,殿堂的墙壁上高高地排列着真人仙人的名字,像人间的壁记一 样,不时有朱笔在仙人名字下注上:‘降世为帝王’或‘为宰辅’一类的话。”还有,谢自 然升天的时候,堂内东墙上书写有五十二个字:“寄语主人,及诸眷属,但当全身,莫生悲 苦。自可勤修功德,并诸善心,修立福田,清斋念道,百劫之后,冀有善缘,早会清原之 乡,即与相见。”那些字迹还保存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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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楼
西方科研成果倾向于神和灵魂真实存在
学过英美欧洲原版的逻辑学的,应该知道无神论的众多观点在逻辑学上都是很容易被证伪的,并不符合逻辑学,因此无神论也就不可能被西方发达国家科学界认为是科学定理。
东西方宗教界,都有很多信宗教者公认的神迹和神存在,神显现等等的事例。
在逻辑学上,你或别人去召唤神迹,神不出来让你看,并不能证明神不存在。
同样的道理,你看不到神和善恶报应,轮回转世,天堂地狱等等事物,在逻辑学上也不能证明这些事物不存在。
这本是很简单的逻辑学常识的运用,欧美中学生他们从小就受过严谨的逻辑学教育,他们都能轻松运用逻辑学常识论证这些的。
发达国家的中小学生课程里都有逻辑学教育和逻辑思维的训练
为什么你从小没有接受过逻辑学常识的教育呢???
原因我不说,你自己去找原因。
西方有一门科学研究叫灵学,灵魂学
灵学研究内容就是神,神迹,灵魂,轮回转世这些事情是否存在,
西方灵学界早就有在权威媒体监督下用现代科学仪器记录到“神迹,闹鬼,鬼说话”等等灵异事件的录音和录像等证明材料。
西方灵学研究取得的成果很多的,一言难尽,那些成果都倾向于神和鬼魂灵魂真实存在。
本帖略举一例:有轮回转世吗?美国大型科研纪录片《生死与轮回》太震撼! 全部四集:在线观看:
爱奇艺视频网址,点击网址即可在线观看:
https://www.iqiyi.com/lib/m_215039614.html?original=search
关于神显灵和神迹,神的存在:
一种情况是个别人或一部分人能见到。但难以让别人也都见到或体验到。
另一种情况是:
西方大约一百年前发生过有七万人同时目睹的葡萄牙“法蒂玛显灵事件”
中国也有唐代官方史书和地方志都公开记录和承认的四川南充道教修道人“谢自然白日飞升”事件,据记载当时有包括地方官员在内的数千人目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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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楼
古人改善改造命运的宝贵经验
明代进士袁了凡先生因为被精通易学预测的孔先生算准前半生命运,由此因缘相信人生有命运,有定数,后遇高人指点,实践实行修心改过错,积善积德的大道正道,成功改善和改造了自己的后半生命运,他将这些亲身经历和心得写成家训教育自己的儿子,这就是后世流传不朽的国学经典名著《了凡四训》。了凡四训网上有,有白话文译文版本
精通易学术数的中国古圣先贤对改善改造自己的命运早有研究,积累了很多宝贵经验。
这些实践改善改造命运的人物实例,经验和记录散见于各种古籍里,清代学者将这些看相算命后通过修心,改过错,努力行善,修心补相,修行补命,成功改造命运的方法和经验,做为例证收录在《太上感应篇图说》里。
《太上感应篇图说》(网上也有,用百度搜索书名可看到,都是有白话文译文的版本,通俗易懂)是先贤弘扬太上感应篇的经典名著,书中列举了奉行实践太上感应篇的八种灵验事迹实录:求富,求贵,求长寿,求子,求祛病,求平安免灾难和求团圆免离散,求得道了生死,等等,只要“坚心一志奉行”,“大道于人终不负”。此书对太上感应篇的每一句经文都有解说和例证,对命运产生的根源和改善改造命运的具体办法有详细说明。
《太上感应篇图说》内容多,有的人觉得书里内容多,无时间看。那可以看《太上感应篇直讲》,薄薄一本,内容简明精要。网上有此书白话文译文在线阅读。
另外,民国时期的《命相真谛》一书,也大量的分类收录了历代古籍里的看相算命,改造命运的人物实例,此书文辞简雅,是文言文,目前似无白话文版本。《命相真谛》一书,网上有公布的。网上有,用百度搜索书名可看到。
佛学必知:
佛教有南传和北传两大系,
南传以斯里兰卡和泰国缅甸等国家的上座部佛教为代表。
北传以中国大乘佛教为代表。
南传和北传的共同点是: 都承认善恶报应,因果报应和轮回。
不同点之一是: 大乘佛教的经书里,有很多宣称念某种佛号,某种经文,某种咒语,就能让人“求什么得什么”之类的经文。南传佛教里没有这类经文,南传佛教认为这类经文不是佛陀所说,对其所说内容不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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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楼
解密北京最神秘的“北顶娘娘庙显灵”事件始末
本文有很多图片,贴不出来
北京北顶娘娘庙
道教古庙宇,供奉泰山圣母碧霞元君娘娘等道教传统天仙正神。
相传北顶娘娘庙初为土地庙,后因明世宗其母许愿,在此修建一座娘娘庙以感恩天赐皇子。明清时期北顶成为了北京地区信仰碧霞元君的活动中心之一。何谓“顶”?是因为在北京把泰山顶上的碧霞元君移植到这里,仍相当于在泰山顶上。北顶娘娘庙是北京历史上著名的“五顶八庙”之一,始建于明代,庙内供奉的是碧霞元君。北顶娘娘庙是北京中轴线北延长线上的标志性建筑之一。
转载说明:此文是转载,转载自新浪网,
2018年10月12日 14:44 新浪网 作者 大音聆听
北顶娘娘庙,现在已经是北京北城一个重要的地标性建筑,在北京人眼里,它的重要性和神秘性,甚至超过了旁边的水立方和鸟巢。这是因为在北京建设水立方时,曾经发生了著名的“北顶娘娘庙”事件,此事件涉及的神秘力量之大,堪称百年之最。此事件一出,震惊中外,使得此庙重修之后,引来众多海外人士前来朝拜,甚至成为了北京奥运之后,接待外国人参观最多的庙宇之一。而北顶娘娘作为中国土生土长的民俗神、道教神,确实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究竟“北顶娘娘庙事件”是怎么回事?当时又发生了什么?今天我们让时间重新回到2004年,解密这一神秘事件的始末。
解密北京城最神秘的“北顶娘娘庙事件”始末
北顶娘娘
在中国的民俗信仰中,五岳分别由五位山神掌管,其中掌管五岳之首泰山的,被称作是“泰山娘娘碧霞元君”,也被称作是“泰山娘娘”,别看她只是个民俗神中的山神,在传统文化的“神国世界”中,不过是个“处级干部”。但据说她可是“东岳大帝”的女儿,“东岳大帝”在北京东岳庙里有供奉,是掌管阴阳两界的道教神,地位非常之高,不是一般的神明可以达到的。现代人“拼爹”,神仙也一样,有一个这么地位高的老爹罩着,自然也是得到万人敬仰。所以,在北京的民俗信仰中,北顶娘娘有着很高的地位,人称“老娘娘”,是北京“五顶”中,地位最高的,其庙宇建于明朝,是北京中轴线的最北端。
解密北京城最神秘的“北顶娘娘庙事件”始末
神秘事件
自建庙之后,香火一直很旺,清朝乾隆年间得以重修扩建,占地近万平米。建国后,北顶娘娘庙被改为北顶小学,后来又被大屯铸造厂占用。1986年,北顶娘娘庙作为古建,由北京文物局接管。后来北京申奥成功,计划几个重要的奥运设施和场馆,都在北中轴线一带,其中著名的“水立方”最早的选址,就在北顶娘庙的位置。事件发生在2004年8月27日下午3点,在未得到“老娘娘”许可的情况下,水立方施工方,开始对北顶娘娘庙实施拆除,结果刚刚卸下庙门,便遭遇了“神秘力量”。登时乌云遮日,天昏地暗,一阵狂风顿时刮起,而且居然刮成了平地龙卷风,要知道,在城市里,在没有任何预兆,平地起龙卷风的机会几乎是没有的……
解密北京城最神秘的“北顶娘娘庙事件”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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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龙卷风之后,刮出了北京乃至全国拆迁史上,“第一钉子户”的威名。据可靠消息透露,北顶娘娘庙门前的龙卷风,造成四十四名工人受伤,两名工人死亡。(据后续新闻报道,在工地被认为已死的两名工人,后来在医院奇迹般又活了过来)工地施工现场被夷为平地,所有设施毁于一旦。但蹊跷的是,北顶娘娘庙无一砖一瓦的损失。工程当即叫停,上报有关部门等待进一步指示。在北京久了,遇到“神秘力量”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相关部门立即请来北京著名的“民俗专家”,希望能够给出建议。“民俗专家”次日到达现场后,叫工人在北顶娘娘庙前挖坑,结果挖出一个明朝的大鼎,说这是北京城重要的镇物之一,要埋回去,此地不能动。又讲明了北顶娘娘的地位和重要性,建议不要拆除北顶娘娘庙。相关部门听取了“民俗专家”的建议,并上报更高部门,在得到批准后,决定修改整个施工方案。原址恢复北顶娘娘庙,水立方后撤三百米建造……
解密北京城最神秘的“北顶娘娘庙事件”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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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整个施工区域全部封闭起来,外人是看不到里面的。据在施工区域的人说:在施工方案尚未确定之前,也就是停工期间,每到晚上,北顶娘娘庙内灯火通明,但整个施工区域是停电的,庙里也没有电,不知为什么那么亮,但也没人敢去一探究竟。直到水立方的选址决定后撤,并确定了重修北顶娘娘庙之后,庙里才不亮了。这可能代表“神秘力量”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吧。于是,我们才会在2008年以后,看到在一群现代建筑之中,矗立着一座古色古香的庙宇。而人们也不再是那群,相信人定胜天,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了,懂得了敬畏和尊重。自此之后,北顶娘娘庙的香火更加繁盛,曾经去朝拜过的,有头有脸的人,多的不胜枚举。
解密北京城最神秘的“北顶娘娘庙事件”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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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解释
和以往一样,无论多么不科学的事情,科学都要解释一下的。工程界有句俗语:“不死人就不叫出事”,但当天那么高的土龙卷,又是警车又是急救车的,动静那么大,还死了人,不出来解释一下,肯定是说不过去的。于是有气象专家站出来说,那是一种自然灾害性天气,叫“尘卷风”,是指在地面气层中逐渐形成的旋风,当然了,原因肯定和“老娘娘”无关,是北京的强对流天气引起的。但为什么偏偏发生在这里?气象专家并没有解释,但最后补充道,在北京55年以来的气象历史中,从未出现过尘卷风的情况。更多的,可能也无法解释了,而且,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没必要去较这个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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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纯阳777777777
40楼
灵异往事:金融家王吉舟谈他接触过的富豪圈子里的大师
灵异往事(一)
王吉舟
记得去年参加一个小范围的聚会,身边的人大都问我一些投资、股市方面的话题倒没给我什么特殊印象。
期间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忽而问道,王总,您经历丰富,有没有灵异的经历?我默然一笑,这个问题居然引发了我的大段大段关于大师的回忆。
屈指算来,大大小小的大师,几乎伴随着我接触到的每一个企业家。但是给我深刻印象的,只有三、两个,这些人使我后来看到魔术师刘谦的表演时,有记忆中熟悉的敬畏感。
上世纪90年代,我在国家体改委系统中任一小职,二十余岁即接触到审批上市的权力巅峰,自然羽扇纶巾,意气风发。
而且,我出身无产阶级世家,自然那时是进庙不拜,不信鬼神的。
1999年,我结识了一个东北钢都的地产大腕,此人80年代末期倒腾钢材发家,后又在房地产业掏金,当年风骨极像《气喘吁吁》中刘烨演的山西煤老板。有天夜里,我俩在国际饭店的酒吧喝出了肝胆相照之态,老哥忽而言道:老弟,我能有今天的财运,与我拜王大师有关。我一来年轻气盛不够城府,二来酒激怂人胆,于是,面露不屑之态。他见我不信,即抢白,说了很多王大师的神通。
“前年,公安局交警大队长(也是大师的粉丝),找大师算其命运,曰:你来年将破财。大队长问:如何破财?可否化解?
大师做法良久,答曰:以我法力,无法化解,亦不知如何破财,只见卦象一句:此财破的与命一般大。
队长回家百思不得其解,也就慢慢忘了。一日队长与一男二女四人同驾一车前往汤岗子泡温泉,回来路上,忽然发现腕上名表不见了。于是四人慌忙回汤岗子温泉寻找,幸运,当年的汤岗子是领导与贵族的地界,人迹罕至,手表还在更衣间衣帽柜里躺着。
名表失而复得,可想而知众人心情。队长亲自驾车飞奔而归。路上车子突然失控,冲出路肩,眼看照一大树撞去,队长眼疾手快,电光火石之间飞身跳车,车子轰然撞上大树。蹊跷的是,车上三人均无大事,反而跳出车外的队长,脑袋正被路边的一块石头撞个正着,当即身亡。
队长平素是个爽快之人,大师为其算命之疑难事他曾与众友提起,此时大家一合计无不背后发凉!当时如果不回去找这手表,哪里至于亡命?这岂不是应了“此财破的与命一般大”。如此大师神通事迹,你说服也不服?”
反正当时,我完全不屑于顾。我反问,玄而又玄,不会是你老哥编出来唬我吧?
老哥被我问的搓火,半夜12点忿忿然拨通大师电话,大师居然在线,于是,老哥差司机星夜从钢都启程,去辽西一小城接大师来见我,要请大师给我算一卦,压压我的狂态。估计老哥没少供给大师香火钱,大师很给面子,爽快答应。
翌日我与省体改委崔处长在房间聊天等候,门铃响处,老哥带进来一中年黑瘦男子,浓重东北口音,正是名震钢都的王大师。
王大师落座,问了我的生辰八字,掐指念念有词一番,便是一系列技惊四座的表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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