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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校园里的画展,西方绘画500年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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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校园里的画展,西方绘画500年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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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北京过去有一所中央工艺美院,相对于中央美术学院来说,工艺美院就是研究工业中的美术呗,染一匹布或者设计一个点心匣子之类的。工业设计可是很要紧的事业,设计好的话那真是无限趋近于艺术,比如景泰蓝花瓶;设计得不好的话,可能就是一本黄历。中央工艺美院是1956年成立的,后来在1999年合并到清华大学里去了,变成了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清华是工科学校,把工艺美院合并进去倒是很对胃口。清华建筑系是最牛的,再加上工艺美院来点建筑美术,那当然就可以把清华的建筑系搞得多一点艺术感。工艺美院历史虽然不短,但是它的收藏品还没有等身。即使收藏不多,那也要盖一座美术馆,一来可以秀藏品;二来可以当作梧桐树用来招凤凰。清华原来有一所考古展览馆,没多大规模,也没多少藏品,1952年给撤销了。现在的这所叫做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2016年才开放。最近,清华的这个美术馆就招来一个日本的民间美术馆来秀藏画。这个日本的美术馆叫做东京富士美术馆。
东京富士美术馆是一家民间博物馆,历史更短,1983年成立的。美术馆的创始人叫做池田大作,本身是摄影家。东京富士美术馆专门收集西方艺术品,据说现在也攒了有五千多件宝贝了,他居然能收集到从文艺复兴到现代的大部分大家的作品,要说是很可以的了。东京富士美术馆经常和外国搞一些交流,把他的藏画拿到各地去办展览。其实它的藏品中精品很少,但是通过这样的交流,他就可以把外国的美术馆请到日本来办展览,那可全是名家大作呀。这不,这次东京富士美术馆挑了些他的好画来清华艺术博物馆,办了一个《西方绘画500年》的展览。北京现在喜欢美术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外地来看展览的,一到周末,清华美术馆就人山人海,快赶上中国美术馆了。

西方绘画500年这个题目,那就是从16世纪初开始算呗。16世纪初在美术史上属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可是这个复兴是开始于15世纪的,到了16世纪末期就开始发展到极端的热情了。所以16世纪初应该还是属于文艺复兴早期。文艺复兴说的是复活黑暗的中世纪之前的古代繁荣昌盛过的一切艺术。在绘画方面,意大利文艺复兴是从佛罗伦萨开始的,最早的有马萨乔1425年的《圣三位一体》,他1427年的《逃出伊甸园》是第一次有人画圣经里的人体,他等于是佛罗伦萨画派的奠基人;其后是弗朗切斯卡,代表作是《鞭打基督》。早期佛罗伦萨画派最著名的应该是波提切利,他1482年的《春》和1485年的《维纳斯的诞生》是开创性的的大作,最早画神话里的人体美。这些都是500年前的了,这次画展上没有他们的作品。意大利文艺复兴三杰中达·芬奇最年长,米开朗基罗居中,拉斐尔最年轻,他们都是佛罗伦萨画派的代表,但是和早期佛沦落萨画派大师们没有师徒关系。虽然这三杰的鼎盛期都已经进入16世纪,但是也还是将将够上距今500年,这次的画展上还是没有他们的作品。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有二个最有名的画派,一个是佛罗伦萨画派;另一个是威尼斯画派。这次有一幅威尼斯画派鼻祖贝利尼的画,贝利尼是和波提切利一个时代的人,比波提切利大十几岁。这个贝利尼一家的男丁都会画画,他爸、他哥、他姐夫都会,当年最有名的是他哥,但最有成就的是这个乔凡尼·贝利尼。贝利尼非常有名的是那幅《众神之宴》。贝利尼有二个非常有名的学生,一个是乔尔乔内,另一个是提香,这二个名字提起来都是如雷贯耳,他们俩是紧接着三杰之后的。威尼斯画派早期最著名的是贝利尼的风景画,即使是人物也都有风景做陪衬,他开创了威尼斯风景画。这次展出的是一幅贝利尼1507年的一幅肖像画《执政官的肖像》,还差一点到500年,属于他的晚期作品,这时他已经开始采用透明的油彩一层一层地涂,实现最后的效果,所以画面非常厚重。

和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同时,德国也产生了一批伟大的画家,叫做北方的文艺复兴。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丢勒,北方文艺复兴三杰之一。丢勒曾经游历意大利和贝利尼切磋技艺,对贝利尼很是崇敬。这次的画展上没有丢勒的作品,但是有北方文艺复兴三杰中的另一位,叫做老卢卡斯·克拉纳赫。克拉纳赫技艺上受到丢勒的影响,但是画风却是他自己的,喜欢画宗教题材,还喜欢画宫廷画,因为他是萨克森公爵的宫廷画师。克拉纳赫画的人物肖像多很古朴,下巴都是往上抬的,可能因为这些人物都是大人物的关系吧?你看下面这幅《宽宏的约翰·弗雷德里克萨克森选侯的肖像》,那眼神、那嘴角,无不说明这是一个Big Potato。

这个时期的德国有一个多瑙河画派,多瑙河画派最重要的人物是阿尔布雷希·阿尔特多费尔。这个多瑙河画派虽然博采众长,却不盲目跟从,他们的画里没有意大利的古典风格和佛兰德斯的乡土气息,而是体现了自己的特色,就是多瑙河流域的自然风光和人物。特别是这个阿尔特多费尔,他是纯风景画的创始人,在他之前,不是人物画里有风景;就是风景画里有人物,自阿尔特多费尔开始才有了不带人物的纯粹风景画,据说应该是伦敦国家美术馆里的一幅《人行桥的风景》。其实威尼斯画派也画了大量的风景画,特别是威尼斯的风光,有水有楼有小船。但是威尼斯画派的风景画上都有小人儿,要不的话那些船如何摇荡。阿尔特多费尔的风景画用色非常富有想象力,通常在前景里都有一棵大树,然后他往往会把大树拟人化。这次的画展里有一幅阿尔特多费尔的风景画《山岳风景》,属于他的晚期作品。这幅画很特别,它没有阿尔特多费尔惯有的丰富色彩,而是通篇冷色;前景里的大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起伏的山峦。你看那耸立的山峦和弯曲的河流,是不是很有中国水墨画的意思?要是水边再画一个西施跪地在洗头巾,那就整个是石涛的前生了,不行,山里还缺点云雾。

这一大拨文艺复兴时期豪杰们之后,他们的衣钵就被孝子贤孙们继承了下去。前面那位意大利威尼斯画派鼻祖贝利尼就有高徒,乔尔乔内和提香。提香当然不能让香火断了,就接着收徒授徒。提香的高徒最有名的是委罗内塞,还有一位叫做丁托列托,这是他的艺名,他的原名叫雅各布·罗布斯蒂。丁托列托的意大利文意思是“小染”,那他爸就是“老染”呗,这个染不是染病;而是染布。染布和画画有点联系哈?丁托列托是一个淘气的学生,像我们段子里经常提到的那个“小明”,常常被老师吼“滚出去”。丁托列托被提香撵出去以后就自己画,按着他自己说是“提香的色彩和米开朗基罗的构图”。你别说,他还真是在威尼斯王宫里画了一幅世上尺寸最大的布面壁画叫《天国》,就和米开朗基罗的《末日审判》挨着,够牛的吧?下次去威尼斯一定要在米开朗基罗和丁托列托的画下面各拍一张举着剪刀手的肖像。丁托列托的宗教画继承了提香的色彩,非常华丽;但是他的肖像画则不然,和提香的色彩完全不同。这次展出了一幅《收藏家的肖像》。丁托列托为了获得精确的光效,经常把主人捏成小人儿穿上衣服放在一个盒子里,然后在盒子上开一个小孔从外面用烛光照进去观察光效。这次这幅画的光线来自左上角的一个点光源,照在人物皮肤上的暖色调说明收藏家吃的食材营养丰富,人物的细节轮廓线有米开朗基罗素描的风格。收藏家左手侧冷色的雕像作为衬托,和人物主体形成不太强烈的对比,这是踩着巨人首级的大卫。窗台上安放着一架当时最先进的自鸣钟,说明收藏家具有科技创新精神。窗外的建筑是圣天使堡,就是罗马帝国时期的十三陵。收藏家的左手我们好像在米开朗基罗的素描集里见过,手里握着一块擦鼻涕的真丝手绢,杭州西湖出品。从这幅画里收藏家的面色、天鹅绒窗帘、高级雕像、新科技产品、窗外的景观和杭州丝绸,都可以看出收藏家的富有和高尚品位。这是典型的丁托列托肖像,但是已经不同于提香的风格。

自从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在16世纪初把达·芬奇挖走,就有很多意大利画家跟着达·芬奇去了法国,把文艺复兴带到了法国。达·芬奇去世之后,这些画家都去了枫丹白露宫给这座弗朗索瓦一世新皇宫画装饰,这就形成了第一代枫丹白露画派,属于意大利文艺复兴和法国哥特结合的风格。到16世纪后期的亨利四世重修枫丹白露宫,就又引发了一批美术家来此搞奉献,就是所谓的第二代枫丹白露画派。这第二批画家里有一位杜伯瓦,他是佛兰德斯人在法国画画,第二代枫丹白露画派的代表人物,法国样式主义风格。他最有名的是一幅美第奇的玛丽肖像,是枫丹白露宫里王后房间的装饰画。这次画展上有一幅杜伯瓦的代表作《芙罗拉》,作于16世纪晚期,芙罗拉是罗马神话中的花神。这幅画中可以看到当时已经开始的巴洛克风格,柔和的光线,明亮的色彩,细腻的肌肤。左上角建筑物的典型意大利文艺复兴透视是在向前辈致敬。温暖的色调和艳丽的画面是法国巴洛克的特点。按照记载,这幅画最初是在枫丹白露宫国王房间里。1789年法国大革命推翻了路易十六,法国的皇宫都被破坏。1793年处死路易十六之后,皇宫里的家具、雕塑和绘画都被变卖,包括枫丹白露宫,也包括这幅画。按照画展上的介绍,这幅画后来在1834年被卢浮宫购买收藏。1834年是法国七月王朝时期,卢浮宫是国王路易·菲利普的皇宫。七月王朝之后有拿破仑三世的第三法兰西帝国,皇宫也是在卢浮宫。拿破仑三世在普法战争中战败投降,国内推翻他的时候,卢浮宫遭过一次劫,这幅画是不是那个时候流出宫的?但是,这幅画最后是怎么流传到日本人手里的,画展的介绍里没说。

文艺复兴之后一百年,意大利美术开走下坡路,佛罗伦萨画派在这之前就已经开始往下出溜;从贝利尼的徒孙丁托列托之后,威尼斯画派也历史性地逐渐式微。16世纪末意大利天才画家卡拉瓦乔就像一颗流星闪耀了很短时间,也就是十几年,但是他创立了绘画中的巴洛克主义,对后世影响非常大,非常遗憾这次画展上没有看到他的作品。16几几年这时候,随着之前的枫丹白露画派把意大利文艺复兴绘画传入法国,西方美术的中心就要开始向法国转移了,这时候的法国已经有了很著名的普桑,他是法国古典主义和巴洛克绘画的奠基人,延续文艺复兴的调调,主要画圣经里的那些人物和神话故事,古典主义嘛。巴黎圣母院里有他的画,这次画展上没有他的画。卢浮宫里有一幅普桑最著名的《阿卡狄亚的牧羊人》。普桑是在意大利研究古典和文艺复兴绘画,而且在意大利结识了一位小弟,也是在意大利画画的法国老乡,叫克劳德·洛兰。这个时候,风景画在意大利已经开始风靡。克劳德就是干这一行的,而且成了网红,排队请他画风景的人在他家楼下站了一操场。他红到什么程度呢?法国大画家布尔东成名之前就曾经签克劳德的名字画过风景画,居然还卖出了钱。克劳德为了防止赝品充斥市场,就在1635年开始自己把每一幅画签上名字,而且另做一张素描,在背面写上此画的所有信息,包括订购者。这个素描越来越多,就成了一本真品目录书,记录了1635年后克劳德所有的作品,这本书流传了下来,现在大英博物馆。我最早看到的克劳德的画是那幅很有名的《西巴女王的出发》。克劳德的风景画里面通常都会有人物,虽然很小,看上去就是点缀,但是很重要,这些人物多是神话或者圣经里的人物,背后有故事。这次展出的有一幅克劳德的早期1630年作品,就是真品目录之前的作品,上面没有他的签名。这幅画里的人物讲的是描写罗马神话的故事。爱神维纳斯和战神玛尔斯的儿子丘比特看上了人间一个国王最小的公主普绪克,丘比特就射了她一箭。其实维纳斯本来是因为嫉妒普绪克是人间最美丽的女子,是让丘比特去惩罚她的,没想到丘比特立场不坚定倒娶了她为妻。因为人神不能通婚,而且不能让人看见神,丘比特就只能天黑之后去会普绪克。普绪克在姐妹们的怂恿下,夜里挑灯来看其夫,被其美貌惊到炸裂,手中的灯油洒在丘比特身上烫醒了他。丘比特一看普绪克违反了禁令,愤而离去。后悔不已的普绪克就到处奔波去寻夫,维纳斯为了刁难普绪克,就给她布置了各种高等数学和量子物理那样的作业,她一个文盲那里做得出来,好在有各路学霸帮助她完成了这些作业。最后,丘比特把她带到天神朱庇特那里,央求天神给她升级。朱庇特果然赐普绪克永生并升级为神,帅气的丘比特和美丽的普绪克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幅画里的人物就是寻夫路上失魂落魄的普绪克正在向罗马郊区的农民打探丘比特的去向。从这幅画上可以看到,原来康斯太勃尔的英国风景画是来自这里:暮色苍茫照树林,乱云飞舞让人愁。林中一片空地上,自有小人儿下夕烟。

前面那张丁托列托的收藏家肖像是在点光源光线下画的,可是丁托列托这方面的技艺和同时代另一位法国画家拉·图尔一比就差远了,拉·图尔是玩儿蜡烛的绝对高手。从玩儿明暗对比方面来说,这位拉·图尔还真是卡拉瓦乔的追随者。拉·图尔身后事没人知道,就直接消失了。一直到192几年才被人从历史的垃圾堆里偶然发现,他就又重新焕发出耀眼的烛光。他最好的那些画基本都是在烛光下的人物,有单人像;也有群像。卢浮宫里有一幅他的典型作品《木匠约瑟夫》。这次的画展上有一幅他的《吸烟的男子》,作于1646年,虽然不是代表作;也不是蜡烛画,但是很能说明他的特点。一个红衣小儿郎手里举着从灶台下面掏出来的柴禾,正在用嘴吹那余烬,余烬燃着后的火光照亮了小儿郎的嘴脸。画中的光效非常温暖,特别是小儿郎的眼睛里的那个亮点。烛光没有那么高的勒克斯,而且发光特性是心形曲线,心窝里就是灯下黑的那个地方,这些特点在这幅画里都有体现,而且很精辟。

意大利文艺复兴向北扩散,在德国产生了北方文艺复兴三杰;它继续向北就影响到了弗兰德斯画派。这个时期的弗兰德斯画派虽然也画圣经故事,但是人物形象多是北方农民。代表画家是勃鲁盖尔,大家管他叫作“乡下人”。勃鲁盖尔的儿子叫小勃鲁盖尔,也是画一些民俗画,比他阿爸更具特色。这次画展上有二幅小勃鲁盖尔模仿他爸爸最著名的民俗画。一幅是《雪中狩猎》,另一幅是《农民的婚礼盛宴》,作于1630年左右。小勃鲁盖尔的画尺寸都不大,《雪中狩猎》只差不多十六开杂志那么大。勃鲁盖尔的画里面人物都有一点怪异,色彩对比非常大,也非常浓烈,这是荷兰小画派的前奏。但是这次画展上的这二幅画不能说是小勃鲁盖尔的,应该还是老勃鲁盖尔的,这二幅原画都是老父亲的。老勃鲁盖尔具有幽默、甚至嘲讽的性格,在他的画里也有体现。


弗兰德斯画派从17世纪开始向二个方向发展,一个就是上面这种民俗画,发展成为荷兰小画派。另一个方向成为弗兰德斯的巴洛克,出了不少大家,比如那个画高级黑的伦勃朗,还有在英国画画的凡·戴克,这次画展上没有他俩的作品。还有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就是鲁本斯。鲁本斯在意大利游历期间临摹了不少文艺复兴大师的作品,学到了不少大师画内幕。回到安特卫普后,他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巴洛克风格,交叉对角线布局,强壮的男人和肉感的女人,色彩极为丰富而且动感强烈。最能反映他特点的我觉得是那幅《强劫留基伯的女儿》。这次画展上没有鲁本斯的正式作品,但是有一幅草图,就是下面这个《君士坦丁的婚姻》。1621年,鲁本斯接受了法国亨利四世的王后美第奇的玛丽的委托,要画两组套图。第一组是描绘王后美第奇的玛丽的一生,第二组是描绘国王亨利四世的一生。这个时候的亨利四世已经被刺去世,当朝的皇帝是路易十三,美第奇的玛丽成了太后,垂帘听政,实际上是摄政王。第一组“玛丽的一生”一共24幅,于1625年完成,挂在巴黎的卢森堡宫,现在是在卢浮宫。而第二组“亨利四世的一生”没等开工就被终止,因为这个时候美第奇的玛丽太后已经被红衣大主教黎塞留放逐,而黎塞留反对继续研发这一组画。这个时期的鲁本斯已经名声播扬全球,卖画买肉非常富足,日子过得不亦乐乎。他开了一家画画工厂,顾了很多小工和粉丝,鲁本斯自己一般先打草稿,然后让粉丝们吆喝小工一起按着草稿先画起来,他到最后才去做那个画龙点睛的粉饰工作。这次展出的草稿《君士坦丁的婚姻》是为这一组套画准备的,可是已经完成的《美第奇的玛丽的一生》里没有这幅成画。《亨利四世的一生》也应该有24幅,虽然没有画出来,但是流传下来的草图有9幅,都是亨利四世打仗和获胜的场面,没有这样缠绵的画。据画展上介绍,这张《君士坦丁的婚姻》是美第奇的玛丽的一生的第一张草图,后来没有用上,就流传到了日本。说实在话,这幅草图可是够草的,和已经完成的那些画差距还是挺大的,但是还可以看出来鲁本斯的构图和细腻。画面上左边身后有牛牺牲的是君士坦丁大帝,右边被牵着手的绿衣白袍女是君士坦丁大帝的妹妹。这是把两场婚礼画在了一幅画上,这两场婚礼差了六年。对了,鲁本斯和老勃鲁盖尔是铁哥们儿,他给老勃鲁盖尔画过一张全家福,上面有童年的小勃鲁盖尔。

弗兰德斯巴洛克时期是荷兰绘画史的黄金时期,这个时期还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哈尔斯,他专门画肖像,开启了荷兰现实主义绘画的时代。他的人物肖像非常生动,画上的人物性格鲜明,活灵活现。他既画大人物,也画小市民,而且他还画一种团体肖像。最能说明他风格的是那张《弹曼陀林的小丑》和《吉普赛女郎》。哈尔斯一生贫困潦倒,不能像鲁本斯那样卖画买肉,他卖画的钱不够买肉的,临去世前还欠着蛋白质铺子老板一笔肉钱。中国的普通大众不太了解哈尔斯,多是在哈尔斯的画前走过路过都给错过了,这次的画展上有一幅他的《男子肖像》,右上方的空白处写着1633。威严的老头,左手放在一本《圣经》上,脖子上套的围脖说明他地位很高,大概是个教堂里的本堂神父。

这次画展上17世纪的法国绘画少了一点,只有克劳德·洛兰和拉·图尔,没见到普桑,也没见到勒布仑。我正在琢磨着,就发现前面有一大群人在围观一幅画。

这倒是一位法国画家的画,这是布歇的《维纳斯的凯旋》。这幅画画的是维纳斯在海上诞生后和众女神玩耍的情景,布歇另外还有一幅同样题材的同名画,现在斯德哥尔摩国博。布歇比克劳德小了一百岁,所以这幅画比前面克劳德的那幅也晚了一百年,作于1745年。布歇是香艳的法国洛可可风格。法国洛可可风格有很多人都在画,比如华托,你要是到凡尔赛宫和卢浮宫里走一圈,就可以看见很多大厅里都有这种洛可可风格的穹顶画。画面非常明亮,淡蓝色的天空蒙着一层薄雾,天上飞着仙女、地上跑着神人,要是有皇上也都给画成大神的模样。布歇和他们不一样,布歇画里的男人都是跟班,主角是仙女,都是美丽的免衣女。她们都有白皙粉嫩的皮肤,让人觉着天上的薄雾是她们身上掉下来的粉底霜之类的面儿。布歇画的美女都非常信感,不是鲁本斯那样的肉感;估计布歇的模特每天要做四个小时的瑜伽,不然的话哪里有那么好的身材?布歇在法国很受买家欢迎,因为可以常站在前面赏赏;但是却很受画家不齿,说他的画太香艳、桃色太重、没有根基。布歇在中国其实也很受欢迎,你看上面那一群人,里面站了一批面红耳赤的女观众,外面站了一圈踮着脚尖的男观众。这让我想起来82年在北展的《法国绘画250年展》,当年布歇的画前面也站了和这个组织结构一模一样的一批观众,可比这次人多多了。布歇的画争议比较大,贬他的人说是低级趣味,夸他的人说是优雅的信感。

在布歇所处的18世纪法国,洛可可之风非常盛行,风靡那种奢华、精致、精雕细琢的装饰,到处都是Bling Bling的。在法国皇宫里路易十五时期的装潢、家具都是金光闪闪,那些繁琐的花边和金枝玉叶滴了当啷的挂得到处都是。但是在这个浮华奢靡的艺术环境中,也有个别例外,夏尔丹就是这样的个别画家。夏尔丹的专长是画静物,开始是香蕉苹果大鸭梨和香烟洋火桂花糖,后来连厨房里的锅碗瓢盆脏抹布都画。他的成名作是那幅《鳐鱼》,现在卢浮宫。后来他遭到那些洛可可画家挑战,说你也就会画这些个杂碎,你咋不画张肖像呢?夏尔丹就果真画了一些肖像,也很优等。后来他就被吸收进了皇家学会,当秘书和会计,拿双份工资。再后来,因为那些画家都要来他这里领工资和报销差旅费,他既不克扣也不拖延,大家都选他做为艺术委员会委员,还成为皇家首席画师,拿最高年薪。夏尔丹的用光是非常古典的,特别是光线在不同材质物体上反射的效果。夏尔丹的静物画对后来的法国绘画影响很大,现在也是学画画练习光影的典型教材。而且,夏尔丹肖像的光效也非常经典,甚至成为摄影师拍人物肖像时的经典布光,卢浮宫里他的那副自画像就是典型。这次画展上有一张夏尔丹的人物画,就是下面这张《绘画课》,大约作于1753年。从这幅画上可以看到夏尔丹的一些特点,人物的神态,光线的明暗变化,在不同物体上的光效,暗处的物体细节等等。

这个时候,有一个外省的青年来到巴黎律师楼学法律,学了一会儿觉得没劲,就进了夏尔丹的画室学画画。这个青年叫弗拉戈纳尔,夏尔丹发现这个弗拉戈纳尔是个浪荡公子,根本不好好学画。而弗拉戈纳尔也觉得夏尔丹的画不好玩儿,就改换门庭去投靠了布歇,因为他觉得布歇的画真是香艳。他看着布歇画维纳斯,就也学着画了一幅《维纳斯的诞生》,不是波提切利的风格,而是那种香艳的洛可可风格,但是没有布歇的那么漂亮。他见布歇和宫里的贵妇打得火热,就也去巴结路易十五的一位女朋友芭利夫人,给芭利夫人画了一幅《秋千》,非常有名的一幅画,还是香艳的洛可可风格,但是没有免衣女,基本看脸色。他后来拿着皇家奖学金去了一趟意大利留学,回来以后改了画风,开始画严肃的古典主义了。这一时期他最有名的一幅画是照着小姨子画的《读书女孩》,喜欢画的人都在各种美术书里见过,现在华盛顿国家美术馆里藏着。这次画展上有一幅他的后期作品,《幸福的繁衍》,作于1776年。这幅画不大,属于画给中产阶级挂门厅衣帽架旁边的小画。这看上去是一幅民俗画,老公骑毛驴带着儿子去拜求子观音,不对,西方是拜丰收女神,希望神赐给他多子幸福。回家一看,哇塞,神真灵呀!家里老婆立马就抱了一个大闺女,身边还围着一群,还有柴狗和阿姨。你看那老公乐得都站不住了,只能趴在窗台上。可是你再仔细看,这家好像住的是大庙唉,灶台上还放着香炉呐!再看那女主人的红脸蛋和皮肤,明明有洛可可的痕迹。这是用民俗画演绎的圣经故事《牧人来拜》吧?据说弗拉戈纳尔画了四幅这样的画,华盛顿国家美术馆也有一幅。

18世纪的欧洲绘画,除了意大利已经式微,法国成了中心,而且英国也开始了崛起。这个时期最有名的英国画家是庚斯博罗,他是18世纪最重要的英国画家。庚斯博罗的肖像画非常有名,比如《豪的女伯爵玛丽》。而他也是英国风景画派的创始人,我们刚刚在美术馆看的英国风景画展就是从庚斯博罗起头的。这次画展上有一幅庚斯博罗的风景画,《小屋前的人物》,作于1773年。

我十一的时候在美术馆的英国风景画展上没有看到透纳疯狂的大海,这次画展上却有一幅1804年的《暴风雨来临前的海景》,很能体现透纳的风格。天上黑云已经从左面压了上来,右面还有一点蓝天窗口,远处还能看见被黑云撵跑的白云。黑色的海水上翻着白色的浪花,海浪越来越大。远处的船帆已经被吹得倒向海面,近处的船上水手们正在落帆。整个画面充满了紧张感,好像让人透不过气。云缝里透过来的阳光照射在浪花和船帆上的光效,海水由近到远越来越黑,左边作为衬托的黑云那种压抑和恐怖。

西班牙绘画虽然一直都在意大利的影响之下,但是也是有一些伟大的画家的,最早在四百年前的十七世纪有伟大的委拉斯贵支,其后是牟利罗,到了十八世纪则是戈雅的天下。戈雅不像委拉斯贵支和牟利罗有自己基本定型的风格,戈雅的风格一直是现在进行时。他早期的二幅画《维斯塔的献祭》和《潘神的献祭》是巴洛克,而最有名的是二幅脱衣和穿衣的马哈,马哈在西班牙文里是“女子”的意思。戈雅的马哈画就是印象派的前奏,还有一幅最有名的《1808年5月3日》就是典型的现实主义。他的画对后来的毕加索、甚至马奈都有影响。这次画展有一幅戈雅的作品,《波旁—布拉干萨家族的唐·塞巴斯蒂安·玛丽·加布里埃尔的肖像画》,这是巴洛克风格的宫廷肖像画,画里的人物是西班牙的一位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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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这个时候已经是18世纪末、19世纪初,法国出现了伟大的新古典主义画家路易·大卫。我们在卢浮宫看到过他的成名作《荷拉斯兄弟的誓言》,那是新古典主义的开山之作。法国大革命时期,他有一幅《马拉之死》。大卫和布歇是远房亲戚,他最早就是在布歇的画室学习油画,当然是画洛可可美女,但是他画的都是衣冠整齐的洛可可美女。大卫很快就发现洛可可渐渐被大家唾弃,世风又回归古典。大卫没有什么政治头脑,在大革命中上错了船,后来坐过一段监牢,没等把牢底坐穿就被徒儿们营救出来,这是最早的保释案例。后来他就努力当上了拿破仑的御用画师,这要归功于1802年他画的一幅《拿破仑越过圣贝尔纳山》,这是对着拿破仑唱赞歌的宣传画,说的是1799年马伦哥战役拿破仑率领法军沿着圣贝尔纳山的一条羊肠小路越过阿尔卑斯进入意大利北部,突然出现在攻击热亚纳的奥地利军队面前。这次作战号称可以媲美迦太基大将汉尼拔远征翻越阿尔卑斯进攻罗马。路易·大卫曾经在拿破仑面前用素描记录过拿破仑的面相,但他还是在这幅画里把拿破仑画成了法国小鲜肉,得到拿破仑的衷心喜爱。路易·大卫从此告别了画洛可可美女,开始形成了他的新古典主义。在这幅画里可以看到路易·大卫新古典主义经典的的对角线布局,山坡、跃起的马和飞动的红色斗篷是一条线,而马背上的拿破仑和马脖子是另一条交叉的对角线。整个画面的明暗分布还是古典主义肖像的光线,和之前的《荷拉斯兄弟的誓言》完全不同。这次画展上的这幅画并不是原画,展出的这幅画是1805年路易·大卫工作室的复制品,也就是官方临摹,官赝。既然是官赝,那就一定要和真品有所区别,这幅画在灯光下显得比原画色调暖多了。

这之后,路易·大卫就成了拿破仑的御用画师。他受邀请参加了拿破仑在巴黎圣母院的加冕仪式观礼,并且受命画一幅加冕礼的纪实画,这就是1806年的《拿破仑加冕礼》,我们在卢浮宫曾经观赏过这幅原画。为了完成这幅画,路易·大卫居然能把教皇庇护七世、约瑟芬皇后、拿破仑的妹妹和约瑟芬的弟弟分别拘到画室画了每个人的草稿。他画这幅画期间,拿破仑还曾到画室现场督阵,他对路易·大卫说“大卫,我要向你致敬”。这次画展展出了一幅这画的节选,也是路易·大卫工作室摘出来的,这是原画中的拿破仑手举皇后冠要戴在前面地上的约瑟芬头上的情节。

路易·大卫的学生中最有成就的恐怕要数安格尔了。安格尔继承了路易·大卫的新古典主义,但是他又显示出早期浪漫主义的特征。我们曾经在卢浮宫见识过他那幅很有名的《大宫女》,这次的画展上有一幅比《大宫女》早三年的《朱庇特和忒提斯》,作于1811年,是安格尔在罗马期间定期交给法国皇家美术学院的作业,这时他正拿着美术学院的奖学金在意大利学画。画里讲的故事来自荷马的《伊里亚特》,忒提斯正在祈求众神之王朱庇特帮助她的儿子阿喀琉斯在特洛伊能打胜仗。这幅画非常有意思,面向观众的是威严的众神之王朱庇特,这个形象是照搬世界七大奇迹中的“奥林匹亚的宙斯雕像”,那座雕像据信是公元前四百年希腊雕塑家菲狄亚斯的大作,古希腊豪放派。安格尔把著名雕像的左右手换了个方向,其它都与原雕像极为相似,他是以此方式向古典致敬。再看朱庇特膝下的海神忒提斯,和朱庇特的形象完全相反,形成巨大的反差。朱庇特威严到极点,忒提斯妩媚到极点;朱庇特形象是完全古典的,忒提斯的形象和后来的大宫女一样,失调的解剖比例,人体各部的错乱,反映出浪漫主义的超级想象。朱庇特的原雕像是大理石的,安格尔在这里为了在色彩上与之对应,把朱庇特脚下的台基画成和他皮肤近似的色调;而忒提斯皮肤的色调和大宫女类似,非常迷茫。左上方云端里是朱庇特的夫人朱诺在看着忒提斯。看安格尔的画老是觉得他那个色彩朦朦胧胧的,可是所有的线条都是非常清晰。这幅画的原作在普罗旺斯艾克斯市的格拉内博物馆,我曾经去过艾克斯,但是没有到这座博物馆。这次展出的不是原作,而是比原作幅面小得多的复制品,可能还是官赝。对了,这个安格尔还会拉小提琴,还拉得相当不错,在乐队里当过第二小提琴的首席。他居然和帕格尼尼一起拉过四重奏。匈牙利钢琴家李斯特说安格尔的小提琴“很迷人”,甚至要和他合作演出贝多芬的全套小提琴奏鸣曲,这是相当了得的!

和安格尔同时期法国还有一位画家叫做籍里柯,他不像安格尔是飘向浪漫主义的新古典主义继承人,籍里柯是法国浪漫主义绘画的奠基人。他最有名的一幅画是《梅杜莎之筏》,描绘的是梅杜莎号海船遇难时,船员们绑了一只木筏漂泊在海上的情景。籍里柯的成名作是1812年的一幅《轻骑兵军官的冲锋》,可以看到鲁本斯的影子。这幅画在巴黎沙龙展上意外获得金奖,这让籍里柯很是开心,他就跑到皇家马厩里认认真真地画了一批轻骑兵和战马的画。这次展出了这个系列里面的一幅,《向敌人进攻的第一帝国将军》,这个第一帝国当然是拿破仑的第一帝国。

籍里柯没有进入安格尔的画室,而是在另一间画室学画。在这里,他有一个小师弟叫德拉克洛瓦。虽然籍里柯没多久就离开了这间画室,但是德拉克洛瓦还是和他经常在一起。籍里柯创作《梅杜莎之筏》的时候,德拉克洛瓦也参与进来,做籍里柯的模特,出演木筏上的一位死难者。德拉克洛瓦后来接过了籍里柯的浪漫主义大旗,并且玩儿命挥舞,最后成了法国浪漫主义绘画大师。德拉克洛瓦最有名的是那幅《自由引导人民》,说的是法国1830年的七月革命。德拉克洛瓦是法国历史上最著名的画家之一,他的头像曾经印在一百法郎钞票上。这次画展上,德拉克洛瓦的画不多,有那么二、三幅小画。下面这是他1832年非洲旅行画的,《奥兰的阿拉伯人》。

另一幅是1858年的《牵马的切尔克斯人》,切尔克斯人是当年黑海沿岸北高加索一带的游牧民族。

法国绘画从新古典主义、浪漫主义向印象主义发展的过程中,有一位非常关键的人物就是柯罗。柯罗前半生经历了新古典和浪漫主义,他博采众长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并且开创了光和影的新描绘法。在中国,我们非常熟悉的是他的那幅《孟特芳丹的回忆》。80年代初,我的一位朋友结婚的时候,我曾经送给他一幅临摹的此画。记得当时在小画店里有好几幅这个临摹,肯定都是美院学生的练习,我是挑了一幅画得好的买下来,才三十块钱。柯罗本人的画可是价值不菲,成名后他的画室里整天挤满了徒弟、模特、哥们儿、淘宝买家和卖家,得有十好几个围在柯罗身边。有一次,柯罗画到半截抬头一看,怎么这么多人?就说“为什么你们十好几个人围在我身后就没有一个人去给我点上一袋烟呐?”柯罗的画就这样经常是刚一下架就被人喊价四千法郎给卷走了,所以柯罗非常有钱。他的钱不乱花,他经常赈济穷人,像普法战争难民和巴黎穷人都得过他的好,1875年他还资助米勒的遗孀一万法郎送孩子上双语幼儿园。有人说柯罗的风景画属于巴比仲画派,其实他在那里也就住了二个多礼拜;有人说柯罗风景画属于巴比松画派,其实他只是和米勒他们是好朋友。柯罗的风景画自成一体,影响了很多法国画家,包括巴比松画派。柯罗之前的风景画家们的画面明暗反差特别大,亮的地方煞白;暗的地方黢黑。而柯罗则不同,他的亮处蒙着一层雾似的,叫岚光;暗的地方也是有丰富的细节。他们把柯罗画里的岚光叫大气。柯罗也画人物,他的人物画里也有神人,但是他神话故事画里的神人都是农夫或者农妇出演的,经常被人诟病“我滴个神呀!这哪里是神呀?”这次画展上有一幅柯罗的人物画,《忧郁的少女》。灰色的背景空空荡荡,黑色的裙子虽然是暗部,却是亮的;面部和左臂是突出的亮部,脸上却布满阴影。画面上的各种元素都是和传统相反,潮流开始要变。再仔细看,人物的轮廓线基本都消失了,色彩的变化构成了人物,这是印象派的苗头。这幅画和《孟特芳丹的回忆》是一个时期的,属于晚期,反映出柯罗风景和人物的极大不同,他这个时期的人物画差不多就都是这个样子。

像柯罗一样和巴比松画派过从甚密的还有一位伟大的法国画家就是米勒。米勒来自外省农村,在巴黎大都市漂泊了一段时间,以他的性格去趋附洛可可的香艳一方面是勉为其难;另一方也是相当不得要领。他的画就是洛可可的拙劣模仿,不仅无法进入沙龙那样的上流社会,而且连二道贩子都对他的画嗤之以鼻。1840年,逃出巴黎来到瑟堡,米勒的一幅贵夫人肖像意外地被沙龙选中。从此开始,他就满怀激情地画了一批肖像。这次画展上有一幅米勒这个时期的《男子肖像》。

此后,米勒满怀信心、兴高采烈地又回到巴黎。1848年,米勒最雄心勃勃的一幅《巴比伦被囚的犹太人》在沙龙展出时遭到评论家和公众的大大diss,这对他打击很大,也由此消沉下去。这幅画再也没人见过,据说是被他捣毁了。1984年,波士顿美术馆用X光研究米勒在1870年的一幅《牧羊少女》,却发现了下面隐藏的那幅犹太人。1849年,米勒接受委托画了一幅《丰收》,还在沙龙展出了一幅小画《林边的牧羊女》,这是代表米勒画风从理想主义转变为现实主义的代表作,此后的米勒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这一年,他带着家眷去了巴黎附近的画家村巴比松。那个时候的巴比松已经有了若干画家驻扎,米勒虽然在巴比松画画,可是他的画里都是巴比松的农民,要么是干农活《拾麦穗》,要么是站在地里念经《晚钟》。因为他的目光一直聚焦在像他一样的下层小人物的劳动瞬间,所以,在法国绘画史上把他归类在法国现实主义先驱。1850年,他开始接受赞助商的资助,有赞助商提供笔墨纸砚,然后把作品收购走。这时他完成了三幅代表作之一的《播种者》,另外二幅就是《拾麦穗》和《晚钟》,这后二幅现在都在巴黎奥赛博物馆。米勒1875年1月3日刚刚和新太太在教堂办完婚礼,就在1月20日去世了。米勒在法国现实主义绘画的成就使他获得了法国荣誉军团勋章。米勒的绘画影响了很多后人,梵高说他从米勒的画中获得很多灵感;莫奈的诺曼底海滨风景也受到米勒晚期风景画的影响;米勒的形象曾出现在马克·吐温的剧作中;还有美国诗人爱德华·马克汉姆曾以他的《倚锄的人》意境写了一首同名诗。西班牙画家达利更是被《晚钟》吸引,他还专门写文章分析这幅画,但他不是描述画上的那种肃穆气氛,而是说这对农民夫妇很有可能不是随教堂的晚钟祈祷,而是在为他们死去的孩子祈祷。有人用X光分析这幅画后,还真是发现农民夫妇中间的地上画面下覆盖着有一个棺材形状的矩形。现在学术界对这个分析不置可否,没有定论。这次画展上有一幅米勒1867年的《牧鹅少女》,这是米勒已经定居巴比松后的作品。蓝蓝的水上有鹅游,黄黄的路上有鹅走,绿绿的草上有鹅跑,到处都是鹅。岸边大树下的阴影里站着标题里说的少女在看她家的鹅吃到河里的鱼没有,因为背光而看不清面孔。这是一幅祥和的田园河边风光。米勒还画过另外一位牧鹅少女,那是在鹅都下水之后,少女也脱了衣服正准备下水洗澡,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少女的后续动作,但是那幅画是在这幅画之前。

巴比松画派的首领有一位叫卢梭,不是写《忏悔录》的雅克·卢梭,而是叫亨利·卢梭,这次画展上没看见他的作品。还有一位首领叫杜比尼。杜比尼家里的长辈都会画画,他自己早期就在枫丹白露画画。但是他不能像前面的杜伯瓦那样进宫,他只能在枫丹白露宫外面草地上梭巡,然后坐在草地上画点写生,很不过瘾。1852年,他跟着柯罗大哥去瑞士旅行采风,对他的风景画影响很大;而反过来,后面的那些印象派画家小弟们又受到他不少影响。1857年,他在某宝上淘来一条小船,而且在船上搭了一个画室,他就整日游荡在瓦兹河上瞄着两岸的风光,并且把它们都给画下来,成了巴比松画派中最会玩水的,这给杜比尼后来的风景画办下了不少经验和素材。他学习柯罗风景画的气氛,宁静、和谐,但是没有柯罗的那种岚光,也没有康斯太勃尔的那种朦胧大气,杜比尼的空气是晶莹剔透的,还有那些个云卷云舒。这个时期开始的法国绘画基本上都没有了线条,都是画笔点出来的,大片的色彩就是抹出来的。卢浮宫里有一幅杜比尼最有名的油画《春潮》,这次画展上有一幅他1874年的《沿河》,画的是瓦兹河畔的风光,属于高峰时期的作品,很能反映出他的风景画风格。画里也是牧鹅少女,看来少女在法国有不少都会牧鹅。

虽然法国绘画在不断发展,巴比仲、巴比松画派等等采用新的技法和表现方法描绘画家对自然的感受,但是古老的传统还在一些画家那里得以维持,这就是学院派画家。19世纪法国学院派画家里面最重要的要数布格罗,他年轻的时候学习成绩并不是十分突出,当年他是排名倒数第二考入巴黎美院的。1850年,布格罗的一幅画获得罗马大奖,他拿着奖学金去了意大利进修。意大利的艺术让本来就是美院学生的布格罗更加拜倒在文艺复兴时期的那些大艺术家脚下,他最崇拜的是拉斐尔,对委罗内塞和提香也是顶礼膜拜。布格罗由此便坚定了继承和保持古典绘画风格的决心。布格罗这个时期的作品多以神话故事为题材,他笔下的女性人体极为美丽,属于唯美的古典主义学院派。他也画过《维纳斯的诞生》,他的那幅《维纳斯的诞生》虽然看上去色彩、造型都和洛可可相似,但是却是那种高贵、典雅的美。对布格罗风格的评价在当时是二个严重对立的阵营,一派以专业人士和经销商为主,对布格罗的唯美爱sker;另一派则是正在兴起的印象派等院外势力,对布格罗大加鞭笞,怒怼其是守旧的老派,跟不上时代,是时代列车前面的小螳臂。面对汹汹的舆论,布格罗也渐渐把画里的神话人物换成了世俗大妞。当然,她们也都穿上了村姑的布衣,但是布格罗画里的大妞们都一个赛一个的漂亮,由此,他仍然得不到新势力的接纳。后来,布格罗逐渐就退出了历史舞台。一直到那些印象派、后印象派也都升天以后的一百年以后,布格罗的作品又被人们翻了出来,大家发现他那些唯美的画仍然摄人心魄。从1984年起的一系列布格罗作品巡回展开始,布格罗又被美术界推崇,用来反对现代派泼墨迷魂画,布格罗现在被称为法国19世纪最重要画家之一。这次画展上有一幅1872的《渔夫的女儿》,属于布格罗转变画风后的作品,虽然画的是一位布衣女郎,但还是古典主义的手法,所有的细节一点都不缺。从少女的皮肤细节,到细致的轮廓线,无不反映出古典主义的美。

19世纪法国现实主义绘画中一定要提到的就是库尔贝,他最有名的是那幅大型油画《画室》,不仅画幅大,而且里面人物众多,工农兵学商都有,包括画家自己和模特。库尔贝画的女性人体也是像鲁本斯一样的丰满肉感。他喜欢画大海,是那种一望无际的大海和平直的海平线,气象万千。这次画展上就有一幅他画的大海,《海平线上的风暴》。岸边的海浪已经开始翻腾,天上布满乌云,远处海平线上已经有暴风雨的影子,近处海面还是一片平静,暴风雨前的平静。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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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法国绘画从浪漫主义之后就不断在变化,但是带来一场彻底革命的却是马奈,是他把传统翻了个底朝天。马奈的绘画启蒙是在一个学院派古典画师的画室里,但是他接受不了古典的规矩,甚至连库尔贝的现实主义也接受不了。他去意大利、德国、荷兰游历来游历去,发现还是接受不了前辈们的传统。他就建立起自己喜欢的风格,把前辈都给粪土了。1863年,他的一幅画送去巴黎沙龙,被专家委员会拒绝。从这一年开始,在拿破仑三世的建议下,和沙龙展同时还举办一个落选沙龙展,作者可以选择要不要把自己没被选中的作品拿到落选展去。这一年送展的作品有差不多五千,专家们只选中了不到一半参加沙龙展,被拒绝的作者中有五百人同意参加在爱丽舍宫举办的落选沙龙展,其中包括马奈。马奈同意参加落选展是他事业的转折点,从原来的默默无闻一下子成了网红。他当时送展的作品是我们非常熟悉的《草地上的午餐》。画面是一位无衣女子和二位西装屌丝吃完野餐坐在草地上,远处还有一位白衣女子蹲在草地上抓蛐蛐。按照当时的传统,画里的无衣女郎应该都是仙女,而和仙女在一起的应该都是神人。这幅画却不走此路,这明明是一幅民俗画,怎么能出现仙女呢?在这之前,只有提香的《田园音乐会》里有仙女和俗人同时出现,但是那幅画里的俗人是看不见仙女的。马奈的这幅画引起轩然大波,还有就是它的画法也完全颠覆了传统。线条完全失去了精细,色调变换杂乱无章,一条一条的色块好像是没完成的草稿,人物的阴影全都没有了,就像是一个二维世界。其实,这就是马奈的风格,他得到了一批年轻画家的狂顶,这批年轻画家就是印象派的骨干力量。马奈喜欢画人物肖像,不是宗教、神话里的人物,而是世俗人物。他的肖像画代表作是我们非常熟悉的《吹短笛的少年》。这次画展上有一幅马奈的肖像画,完全反映出他的风格,就是1880年的《漫步》。这幅画是马奈晚期作品,看上去根本就没有纵深,草地和树木根本看不出来是前景人物的背景还是周围的环境,它们也没有细节,就是一条一条涂抹的色彩。再看人物,只有很少的、断断续续的轮廓线条,人物的外形基本上就是抹出来的,人物的面部也是用画笔点出来的。整个画面上没有光线的明暗变化,只有色彩的变化。但是,你看人物的面部,画得非常细,淡淡的色彩变化、完美的的轮廓和精致的五官。这就是马奈的风格,用色彩变化来描绘画家看到的世界。马奈的肖像画中,虽然整个都是涂抹出来的,可是人物的面部却是非常细腻;虽然没有光线的明暗,可是皮肤上淡淡的色彩变化却是最能住住观众的。

马奈的风格对印象派影响很大,法国印象派是西方绘画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流派,它彻底推翻了古典的美术原则,引导绘画发展到了现代。马奈可以说是印象派的奠基人,但是印象派最伟大的画家可能还要说是莫奈。莫奈一开始在19世纪60年代也是像马奈似的老被巴黎沙龙展拒绝,因为那里的学院派导师们不喜欢创新的画法。到了1874年,莫奈纠集起一批同样被沙龙拒绝的新派画家就搞了一个自己的画展,要和沙龙PK。在这次画展上,莫奈展出了《日出·印象》。类似于马奈,莫奈在这幅画里也是用色彩描绘了勒阿弗尔港口晨雾中的日出景象。由于这幅画名字里的“印象”二字,后来人们就把他们这批人成为印象派,而这次为期一个月的画展也就成了第一次印象派画展。和过去的画家在画室作画不同,印象派画家们走出画室,在室外的自然光线下画画。莫奈喜欢画系列,就是画一个物体不同时间、不同光线下的系列。我们在法国看过鲁昂大教堂,莫奈就曾画过这个教堂前脸儿、就是正立面的系列画,一共有26幅,非常有名。在这之前还有14幅干草垛。后来还有什么杨树、火车站,甚至跑到伦敦把国会大厦也画了一个系列。他最有名的是《睡莲》系列。1883年,莫奈一家搬到诺曼底的一个小村庄,叫作吉维尼。他在那里租了一座房子,搭起了一个画室,开了一片花园,还挖了一个池塘种上好多睡莲。从此,莫奈就一直住在这里到1926年去世。这些年,他不停地在池塘边画那些睡莲,一共画了一百八十多幅;如果算上除了睡莲还有其它景物的就有二百五十多幅。吉维尼收集了一批美国印象派画家,他们当然都是来画画的。这个小镇现在是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主要是去参观莫奈故居;还有一个当年美国画家住的鲍迪旅馆,也是美国游客的心中向往。日本游客来这里是看莫奈故居池塘里的一座日本桥,经常出现在莫奈的画里。你别看莫奈画了一百多幅睡莲,其实在市面上流通的很少,上过拍卖的也就是十几幅。这次画展上有一幅莫奈1908年的《睡莲》,画面非常明亮,没有明暗对比,只有淡淡的色彩变化。

印象派大师里面的大哥应该是毕沙罗,他比马奈大二岁;比莫奈大十岁。毕沙罗一直致力于印象派绘画,他是唯一参加了所有8届印象派画展的大师。在其他人犹豫彷徨中转而委身于沙龙的时候,毕沙罗仍然坚持守护印象派。他在这一群印象派画家中具有很高的威望,成为印象派画家们实际的领袖,后来的评论家说他是“印象派画家的院长”。毕沙罗早期崇尚库尔贝的现实主义和巴比松画派柯罗的风景画,米勒对他影响也不小,但是毕沙罗博采众长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他非常懂得“不掺假的自然之美”,就离开巴黎到乡下去描绘“非常值得画的、像画片一样的法国农村景象”。毕沙罗学习柯罗,但是他并不像柯罗那样看完风景回到画室把自己看到的景物画下来,他是在外面现场把自己对大自然的感受当场画出来,同时画出青天、绿水、树杈和土地,快速不停地画,直到得到最终的结果,好像生怕失去第一印象。评论家说他的画粗俗,因为里面尽是车辙、沟壑、乱土堆,就像现代派绘画里面出现的垃圾桶和啤酒罐似的。他也会把某一个景象画好几遍,成为系列画。他也画过莫奈画的那座鲁昂大教堂,不过是在不同的角度。因为印象派刚兴起的时候还不太被大家接受,毕沙罗一直很穷,直到他六十岁的时候,经纪人为了把淤在手里的一大堆毕沙罗的画推销出去而办了一次个人回顾展,把毕沙罗给弄出名了,毕沙罗这才逐渐改善了生活。到了晚年,毕沙罗因为腿病不能在室外画画了。这以后他就走到哪里都上所住的旅馆楼上房间里,坐在窗户前面画下面的大街,其中最有名的是一系列巴黎蒙马特大街的景色。这次画展上有毕沙罗的二幅系列画,《埃拉尼的多云春季早晨》和《埃拉尼的多云秋季早晨》。里面可以看到毕沙罗从法国画家修拉那里借鉴来的点画法的影子。而且,和他早期大块的色彩和明确的轮廓不同,这里是宽大的笔触和柔和的色彩过渡。


印象派的一位很有特点的代表人物是雷诺阿。雷诺阿最早是瓷器厂的工人,负责在汤盘上牛肉和番茄土豆。厂长觉得他很有画画的天分,就让他家长送他去报一个课外班。他在课外班里认识了一众印象派小青年,当时他们还是乌合之众,包括西斯莱、巴齐耶、莫奈之流。他比莫奈幸运的是1864年的巴黎沙龙展选中了一幅他的画,但是他觉得那幅画太蠢,后来把它撕了,没有流传下来。他之所以觉得那幅画太蠢,是因为里面有太多前人的痕迹,没有创新。从此他改变风格,探索用印象派的风格画画,然后就只能参加沙龙落选展了。1874年莫奈召集第一次印象派画展的时候,雷诺阿提供了六幅画,其中包括那幅著名的《包厢》。从此,雷诺阿就尝试用印象派方法描绘光影,其中的名著就是1876年《煎饼磨坊的舞会》和1880年《游船上的午餐》,那效果非常奇妙,达到他光影画的顶点。这一段时间,他经常和莫奈一起出去写生,他们俩就发现阴影处的颜色既不是棕色也不是黑色,而是周围物体颜色的映射,这就是我们现在说的漫反射效应。此后,他从第二次印象派画展开始就转变了画风,偏离了印象派大家庭,他开始提供肖像画参展。说实在话,雷诺阿的经济情况一直比较挣扎,他画肖像也是因为订货多,来钱快。但是,我们还是说他那是印象派肖像画。没错,雷诺阿的肖像画仍然采用印象派的技法,绝少精细的线条,描绘的是色彩的变化而不是明暗的变化,还带着一层朦胧。他的笔触自由明快,使得人物和周边的环境融为一体。这次画展上有一幅雷诺阿1892年的肖像画《穿红衣的年轻女子》,属于他肖像的风格成型后的作品,能够看出雷诺阿肖像画的鲜明特征。

雷诺阿的风格变来变去,1881年他和德拉克洛瓦游历意大利,看了拉斐尔等文艺复兴和委拉斯贵支的画,就想返回古典。后来又转去画美女,就是鲁本斯的那种肉感,也很成功。后人说他是“从鲁本斯到华托后,传统的最后一个代表”。雷诺阿还是很看重名气的,就是虚荣心较强。他从第四届开始就没有参加印象派画展,而是反过头去投靠沙龙,给沙龙递画。按照过去人活七十古来稀的风俗,雷诺阿很长寿,他活了78岁。最后一年,他终于欣慰地看到自己的画在卢浮宫里和以往大师们的大作挂在一起。这次画展上我们还看到有一幅雷诺阿向鲁本斯致敬的美女画,《出浴的女子》。

西斯莱的风格不像雷诺阿那样变来变去,他始终都是比较固定的风格,一直致力于在室外画风景。西斯莱早期的风格受到柯罗和库尔贝的影响,他的一幅《枫丹白露树林》还曾参加过1866年的沙龙展。19世纪70年代,西斯莱的绘画进入成熟期。这次画展上有一幅1874年的《鲁弗申放牧的牛群》,是他这个时期的作品。西斯莱德风景画构图非常工整,这幅画里可以看到左边近景高大的树木,右边则是顺着弯曲小路的小树渐渐远去,形成一种节奏。天上的蓝色和云朵用色彩和地面景色形成对比。在这些景色的衬托下,画面的中间是正在吃草的牛群,左边有背靠大树的牧人,右边有游客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其实,建筑和街道的透视也是西斯莱的特点,但是这幅画里没有,这里是弯曲的小路。西斯莱的风景画中强烈对比很少,整个画面的色调比较统一,这幅画里可以看到这种特点。而且,西斯莱用点画法比较多,也很少用特别浓烈的色彩。西斯莱在鲁弗申画了不少当地风景,光是雪景就画了好几幅。

印象派画家里有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女性,就是莫里索。莫里索是富二代兼官二代,她爸是谢尔省的高级官员。莫里索骨子里有画画的基因,她妈是前面说的那个洛可可画家弗拉戈纳尔的侄孙女。你看,很有背景吧。莫里索小时候就喜欢画画,当时上流社会人家的女孩儿从小都要学点艺术。莫里索和她的姐姐们就是在一个画家查德办的女童绘画班学画画,然后这位查德就常带着这些女童去卢浮宫看画。结果她就在这里邂逅并且结识了马奈和莫奈,她还在马奈的画里做模特,最后嫁给了马奈的弟弟做太太,不再做模特了。查德还介绍莫里索认识了柯罗,柯罗也指导了莫里索的风景画。1864年,莫里索的风景画在巴黎沙龙展出,一直持续到1873年。这期间她的名作是以妈妈和姐姐为模特的《阅读》,大片白色和黑色构成的强烈对比,人物的神态和姿态完全是女性画家的那种柔美。她参加了1874年的第一次印象派画展,从1877年开始她对自己的画已经充满信心,便开始用娘家全名参加展览,而不再用笔名或者夫家名字。那些批评家吐槽印象派的时候说他们是“六个疯子和一个女人”,虽然没有直接怼她,却也是把她和疯子一样看待。莫里索的画颇具女性魅力,典雅、明亮,笔触轻盈,评论家说“像花瓣落在画布上”。她也像其他印象派画家一样在野外作画,画真实的观察。她的画笔痕迹也像其他印象派画家那样的松散,因为他们都是在不打底漆的画布上作画。到后来,她的笔划从短小、快速转向长长的、弯曲的,用来构成景物的形状。她画面的色彩并不丰富,但是她善于用色彩表现空间,就是画面的深度;常常用大片的白色、或者淡色表现透明的空气。她的用色受到马奈的很大影响,尽量用最少的颜色来表现主题。她有时候会在一幅画里同时采用水彩、粉笔和油画,就像德加做过的那样。这次画展上有一幅莫里索1874年的《露台上》。画面构图还带有学院派风格,平衡和直线。人物坐右朝左,在左边留下大片的空间描绘风景。突出的露台边缘和隐隐约约的海平线构成二条平行的水平直线,两条直线中间是山坡和小路构成的一条斜线,海边露出的小屋屋顶两条屋脊分别和水平线和斜线对应。人物的裙装是深浅不同的灰色顺着涂抹出来的,没有明暗变化;人物的面部虽然没有明暗,但却是细腻的色彩。自然下垂的右手呈现出女性特有的妩媚,这是一位优雅的阔太太。

这一批印象派画家里有一位非常个的人就是塞尚,他和莫奈年龄相仿,也参加了第一次印象派画展,可是他和其他印象派画家的风格完全不同。塞尚是由毕沙罗领进印象派圈子的,而且他们俩还曾一起出去写生,受毕沙罗的影响,塞尚也逐渐摒弃了暗色,让画面越来越亮。塞尚常说“毕沙罗是神和父”。塞尚把印象派抛弃的线条又用了起来,但那已经不是古典的精细线条了。塞尚的线条是粗野的、断续线条,他的线条不是精确勾画轮廓的,而是形体的一部分。塞尚用大块的饱满色彩排列成一个个形体,这些色彩都是用宽笔和厚重的油彩涂抹出来的,短粗的笔触就那么堆砌在画面上。他的这种风格已经不是印象派了,因此我们把它叫做后印象派。塞尚是后印象派的创始人,虽然这个流派持续时间不长,但是对随后的立体主义等现代绘画有很大影响。当然包括野兽派,野兽派比后印象派更粗犷,学院派认为是更粗野。所以,在学院派的美术史里很少提到野兽派。塞尚从1880年以后,经常是住在普罗旺斯的艾克斯,这以后他成熟的风格就逐渐形成了。塞尚在世的时候并没有被公众广泛接受,但是他的画作现在可是炙手可热。所有人都对他的名字耳熟能详,所有人看见他的画都会心跳加速,当然有些人看上二眼就心率正常了。塞尚晚期一幅非常有名的《玩纸牌者》在2011年被卡塔尔皇室以将近三亿美元买走。这次画展上有一幅他1873年的风景画《奥威尔的环路》,这幅画上已经可以看出塞尚的风格,他的线条和色块。村路上深色的车辙和浅色的土冷暖色对比非常强烈,小路一边的草是顺着一个方向涂抹的;而另一边则是杂乱无章的笔触;小路却全是横着抹出来的,色块的堆砌。小屋的轮廓线根本就不能叫做线条,就是窄一点的色块。不过,这幅画上的色彩还没有晚期的那么饱满,而且房子后面的树冠还是轮廓模糊的一团色块,可以由此看出远近虚实;晚期的风景画中,远景也都是轮廓清晰的色块了。

法国后印象派大师中一定要说的是高更!你别看高更现在威震天下,他活着的时候可是饥寒交迫,最后死于贫困。对高更的介绍和评论实在是太多了,各路画家和专家都从高更的绘画里看到了他的那些特点。我真是没有办法介绍高更,我也不敢评论高更。高更最有名的一幅画是1897年他在塔希提岛画的《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现在波士顿美术馆。高更自己说这是他的杰作和他的艺术家遗嘱。前面那些画家我只把这次画展上的画贴出来了,但是高更的这幅画一定要贴出来,即使这次画展上没有也应该看一看。这三个问题很有名,我们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答,那来看看这三个问题的原始出处吧。

我这个不是原画的图片,原画里是有一个黑色外框的。这幅画完全反映出高更成熟期绘画的特点,评论家们管它叫做二个主义。第一个是“分隔主义”。高更又开始用黑色做轮廓线以构成形体,形体就是用色彩平涂,因此一个一个形体就是轮廓线分隔开的一个一个色块,他的每个色块里面平涂的笔触基本上都是一个方向的。第二个主义叫“综合主义”。高更的画面上既有形体;又有色块,二者都不占主导,而是综合在一起的。这次画展上只有一幅高更1888年的《水塘边的柳树》,还没有完全形成二个主义,这幅画上可以看到很重的印象派风格,色彩占主导。

后印象派一个里程碑式的人物是梵高,他的画上充满了大胆、富有想象力的色彩,以及梦幻般的、任性的和表现力十足的笔法,他的这些特性对后来的表现主义等现代绘画都有非常深远的影响。梵高内心充满激情,可是他的性格又阻止他和他人交往,他的这些激情和热情除了发泄在绘画中以外,就导致了他的孤僻和偏激,这也是他个人生活悲剧的很大原因。梵高是荷兰人,可是他晚期的那些经典和最具代表性的画都是在定居法国以后完成的,所以人们还是愿意把他归于法国后印象派画家。梵高有一颗悲悯的心,这和他自己的经历也有关系,他的风俗画里都是反映下层人民苦难和艰辛的内容。晚期梵高的名作大部分是静物和风景,他的《向日葵》系列和松柏树系列就是这样。早期的时候,梵高也用线条做轮廓,但那是粗野的线条;到了晚期,他的线条更加细腻,颜色也不都是黑色,这可以从《向日葵》得到反映,很多花瓣都有精细的轮廓线。可是这些轮廓线往往不是闭合的,就是为了在大块的色彩上勾出形体的样子。而且,到了晚期,梵高常常用不同方向的笔划来描绘形体,在相同颜色的大片色彩中用不同方向的笔划勾出不同的形体,为了突出笔划的方向,他还使用不完全调和的色彩,在原色上可以看到白色或其他色的油彩,比如《麦田和乌鸦》。梵高对色彩有一种痴迷的爱好,大片的纯色非常多,他好像特别喜欢明黄色和蓝色,《麦田和乌鸦》就是这二种颜色,还有那幅《星夜》。梵高的绘画高峰也就是十年左右,从1880到1890年。这次画展上有一幅梵高1885年的《挖碳农妇和村舍》。这幅画属于梵高早期在荷兰纽恩南的作品,厚重昏暗的大片色彩,粗野的线条,直线的笔划,还有最重要的是农民的艰辛生活,这些都是梵高早期的特征。

进入二十世纪之后,艺术发生了很大变革,变革的速度也加快了。变形、色彩自由、空间的新表现方法,以及从抒情动作或者几何形状中抽象出来的艺术层出不穷。用各种风格、技巧、材料反映作者的主观,乱七八糟、依赖偶然,艺术家不断用声明阐述自己的观点,否则就会被大众骂得狗血喷头。这些变革和混乱基本上都发生在法国,特别是巴黎。西班牙的画家毕加索这时也在巴黎,偷偷地创作他那幅二十多年后才展出的大作《阿维尼翁的姑娘们》。这时还有一位意大利画家莫迪利亚尼来到了巴黎,搬进左岸蒙帕纳斯毕加索住的小区住了下来。这个莫迪利亚尼不善交际,也不愿意向公众打开心扉,大家就不知道他是哪个山头的。他后来自己说他既不是当时毕加索的立体派,也不是什么达达主义、什么黄金分割主义或者未来主义,他就是他自己。当时,他们这一批人都被称作前卫派或者先锋艺术家。他死后,美术史学家硬给他安了一个主义,就是表现主义。莫迪里尼亚画了很多肖像画,从他的画上可以看到塞尚的影响,也可以看到法国哥特雕塑的影子:人都被拉长了,要不就是被捏瘦了。莫迪利亚尼在中国大众中就是个“歪果仁”的名字,可是在他的身后,他在西方世界里还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以他的故事为素材的小说就有很多,差不多有九本;曾经有人拍过他的传记电影,还是二部呢,其中一部就叫做《莫迪利亚尼》;还有好几位流行歌手用他的名字编歌,甚至是爵士乐歌曲。莫迪利亚尼画了很多肖像,他也是用线条先勾画轮廓,然后涂上自己喜欢的颜色。他画了很多蒙帕纳斯小区里住的艺术家的肖像,包括毕加索,他们在肖像里好像都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他的肖像不仅人物瘦长,而且脖子特别长,脸也都一样:男人都是刀把脸;女人都是锥子脸。他的人物眼睛都没神,脖子很特别,脑袋不像是长在脖子上的,倒像是搁在脖子上的。根据他画里人物脖子的特点,医学上有个名词叫做“莫迪利亚尼综合征”,就是假性甲状腺肿大。莫迪利亚尼还画了很多免衣女画,很经典。这次画展上有一幅他1909年的《保罗·亚历山大医生肖像》,属于成熟期作品,很有代表性。这位医生是当时莫迪利亚尼稀有的粉丝之一,也长着一副刀把脸,左手有罗丹的影子:比例失调,大片的色块和一个方向的笔触颇有梵高早期风格;溜肩也是莫迪利亚尼的特征,身材瘦削不用说了。医生的眼神是一种迷茫,望着画家身后墙上挂着的什么东西,好像是在纳闷儿“那是一只西班牙火腿吗?”

没有看见毕加索的作品。之后就是跨越一段时间后的现代作品了,不是很看得懂了。
看下来之后,觉得这个展览的题目有点大,虽然时间跨度上有五百年,可是说实话真正的精品并不多。我说的精品一个是各个时期最有代表性的画家,另一个是说这个画家最具代表性的画作。当然,要求一个日本的民间美术馆做到这些是太难了,他能在现代搜集到现在这些画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有一次在伦敦的华莱士收藏馆看到的画是真能说涵盖从文艺复兴到近代,不仅有所有名家的画,而且有他们每个人的代表作,他那是从18世纪开始的收藏。这个富士美术馆的这些画都没有出现在现在能看到的美术史的书里,而华莱士收藏馆的画却经常出现在这些书里,也是一个私人民间收藏馆。不过话说回来,西方美术史的话语权也不在日本人手里。我相信日本的美术馆里收藏最丰富的还应该是日本的美术,什么时候能把他们拘来办一次日本画展一定非常好,别忘了日本浮世绘在世界美术史上是有很高地位的,是代表东方美术一个流派的。而且,法国印象派时期的画家们有很多都是从日本浮世绘获取灵感的,浮世绘里大片的色块和人物形体的夸张、幽默变形都是印象派绘画中可以看到的元素。反之,中国的山水大写意是西方人难以理解的,他们和中国人的审美思维完全是二个世界,西方美术讲究形;而中国美术讲究象,大象无形。总之,看看日本美术馆里收藏的西方绘画也是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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