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人丢到塞尔维亚？这锅，“中国传统”不背！

前几天，一段来自塞尔维亚的视频在外网火了！

视频画面显然是路人视角，拍摄到一男子正对一女孩拳脚交加，只见他先是飞起一脚，紧接着抡圆一记大耳刮子，随后又踢了一脚，然后拉扯女孩的头发将她拖拽到地上，最后还不忘往躺倒在地上的女孩补上好几脚。

你以为这是街边的混混欺负小女孩？

非也！谁也没料到，这是一个中国爸爸在打他14岁的女儿。

目前这名男子已经被当地警方拘捕，可能将面临2～10年的牢狱之灾。

一个中国爸爸，在塞尔维亚打了自己的孩子，要去吃牢饭；吃牢饭也就罢了，竟然也不是拘留5-15天，而是2年起步的“重刑”，这听上去有点……

毕竟在国内，“打孩子”似乎是一种常见的管教手段。像视频里打那么重的确实少有，但即便有，被民警逮到一般也就“清官难断家务事”的批评两句、写保证书，大事化小；更普遍的情况是“小惩小戒”，打手，抽屁股，扇巴掌，尤其在农村乡下可不要太常见，我刷抖音都刷到过家长打孩子。

这位中国爸爸在法庭上，也试图从中西文化冲突的角度来为自己辩解。他表示，当天女儿拒绝参加一场非常关键的网球训练，这让他很生气，试图通过打她来让她重返球场。而打孩子的行为，在中国是可以被接受的。

“我并非真的想去伤害她，我坚信我做了正确的事情。尊重等级制度，也是中国的传统。”

此言一出，堪称“给境外势力递刀子”，西方媒体纷纷指责这位中国爸爸，许多球星也站出来为女孩声援，包括来自白俄罗斯的世界球后亚萨莲卡、前女双世界球后施莱佛以及英国球星莫瑞的母亲朱迪等。

我欣慰的是，对事件本身，国内网上基本也是批判的声音，认为这位中国爸爸是典型的以爱之名发泄暴力，以国之名为己开脱，丢脸直接丢到了塞尔维亚。

但比较不和谐的是，当讨论话题转向“家长究竟能不能打孩子”，意思是“如果不是那么重的殴打，只是正常打呢？”“有分寸的打也不能打吗？一点不能打吗？”到这，争议就来了。

哪怕是今天，认为“棍棒底下出孝子”“逆子不打不成器”言之有理的家长也不在少数，相当一部分人认可打孩子这种管教方式，觉得有威慑力，有效，也很常见。

屏幕前的你小时候被爸妈打过吗？

或者，你打过自己的孩子吗？

小时候，我眼见我哥好几次被我爸胖揍。当然，前提都是我哥犯了大错，比如欺负同学，逃课去网吧，考试作弊，模仿家长签名被发现等等。胖揍的效果很管用，我哥很长记性。

印象中，我爸也打过我一回。

那是一个夏天，我爸晚上出差回来，累得倒头就睡。我却异常兴奋，不但不睡，还在床头引吭高歌。一开始我爸还好声好气地哄我：“宝宝别唱了，爸爸很累，要睡觉……”

哪知我越唱越兴奋。我爸开始和我讲大道理，诸如“不能影响他人”之类，但我脑瓜子嗡嗡的，啥也听不进去，还拍着手尖叫了起来，手舞足蹈。我哥也被我吵醒，跑来劝我赶紧睡觉，我却不理，还拉着他跳华尔滋。

事后我哥告诉我，他看到我爸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就知道我完蛋了。果不其然，我爸一把抓着我的腿，让我倒吊在他身上，狠狠地打了我三下屁股。

我被打懵了，彻底歇菜，抽抽嗒嗒地想着我妈妈，奈何妈妈去了外婆家。待我爸气消，他帮我擦掉眼泪，说：“你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第二天放学，我爸带着哥哥来接我，请我们吃了一顿必胜客。他很有耐心地和我说，昨天他生气打我，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我不该在他睡觉的时候吵他，这样不为别人考虑是很自私的行为。他还批评了哥哥，说不知道把我拉走，“眼睁睁看着我发火，怎么当哥的？”

直到吃披萨的时候，我仍然不能完全理解我爸讲的道理，更何况是事发的那天呢？但是，挨打后的我再也没有在我爸睡觉的时候吵过他。

如果我爸要的只是“睡觉时不会被孩子吵”这一目的，那他对我的管教无疑是成功的。

或许是从小耳濡目染，或许是我的内心也需要自洽，长大后我一度认为，孩子犯错是可以适当用“打”来作管教的，目的就是让孩子长记性，避免再犯造成更恶劣的后果。

我想，孩子尤其是年纪比较小的孩子，理解能力较差，未必能听明白道理。那不打怎么办呢？

但是婚后，我的想法有变化。

我与丈夫属于二婚，他膝下一女，自幼丧母，今年13岁。丈夫含辛茹苦将女儿养大，可谓劳苦功高。但我发现，女儿对他并不亲近，反而更喜欢我这个继母。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丈夫曾经狠狠地打过她几次。

最严重的一次发生在女儿10岁时。班主任告诉丈夫，她发现女儿上学的时候嘴巴上红艳艳的，像是涂了唇膏。丈夫翻了女儿的书包，确实找到一根口红。一开始他以为是女儿好奇拿了我的，没想到女儿居然说，是自己用零用钱买的。

那段时间，女儿学习状态不好，成绩如坐过山车般忽上忽下。丈夫认为女儿不好好学习，居然开始花心思打扮自己，气得吹胡子瞪眼，二话不说就抄起拖鞋把她打了一顿。虽然没有视频里的中国爸爸那样打耳光薅头发，但事后我发现，女儿的大腿都被打得青紫了，一个多星期才消下去。

完事后，丈夫还强迫女儿写检讨书，历数自己不务正业的罪过。女儿不肯，但无奈碍于悬殊的体力差距，不得不照做。

当时我正在外地出差，丈夫在电话里和我简单说了这件事。在这件事前，作为继母，我一般不插手他对女儿的管教，所以只是叮嘱他下手别太重之类的，没放在心上。

第二天傍晚，丈夫突然急急忙忙给我打电话，声音颤抖得厉害，他告诉我，女儿失踪了——放学了，她没坐校车，问遍了同学和老师，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不会是记恨我，所以离家出走了吧？”

我也慌了，急忙订了最近的一班高铁票回家。

最后，得益于强大的监控系统，我们在警察的帮助下，在离家6公里的一家24小时肯德基餐厅找到了女儿。

那天晚上，女儿和我睡在一起，我什么也没问她，她把头蒙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突然，她没头没脑地问：“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和我爸分开了，我能跟你过吗？”

我的心仿佛漏跳了半拍，惊异于她的早慧，一时间脑子里转过千万个念头，最后只说了一个“好”。

仿佛所有的防线都崩塌了，她忽然哭得惊天动地，又渐渐低沉下去，最后终于睡着了。

周末，我把女儿送到她亲外婆那儿，和丈夫说起了那天夜晚女儿问我的话。

“那你会和我分开吗？”丈夫的重点好像抓错了。

“说不定。”我很认真，“你平时脾气多好一人，居然也能下得去这样的手？天晓得，你现在打女儿，将来会不会打我。”

丈夫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苍蝇。

“她现在这个年纪，开始知道爱美了，不是很正常吗？她是用自己的零花钱买的口红，又不是偷的，她没犯什么大错，你这样打她，真的觉得自己一点儿错没有？”

丈夫开始辩解，这件事顶多算是导火索。最近女儿成绩退步明显，心思明显不在学习上，说了几次，总是屡教不改。“我是气极了，才打了她。”

“所以，然后呢？打了她，让她写保证书，但她压根没明白为什么。”

丈夫继续辩解，表示自己是为了她好。

又是这种话！我怒不可遏，毫不留情地讽刺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女儿要不要你的这份好？领不领你的情？我讲难听点，咱俩是半路夫妻，以后怎么样还很难说。以后你老了，还不是要靠你女儿？你现在这样对她，还不知道悔改，当心以后的报应！”

我就这样直白地把利害关系赤裸裸地展示给丈夫看。他仿佛像是一只被戳破的皮球，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我的爸爸和我的丈夫，他们两种心态多典型啊。

我的爸爸，是只要一时的目的，要最直观的效果，我不想被孩子吵到睡觉，我说了孩子也不听，我又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处理办法，那我就打孩子，你看，目的也达成了，效果立竿见影，说明有时候还是要靠打孩子解决问题。

我的丈夫，出发点是“我为你好”，而正因为是“为你好”，所以打完之后他必不可能去和孩子好好沟通，更不可能觉得自己有错，别人要是说两句指不定还会被数落“少管闲事，我的孩子想怎么管就怎么管！”“你懂什么！你知不知道再不打孩子就要上房揭瓦了！”

他们沉浸在古代社会“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美梦里，自以为可以驾驭在孩子（乃至配偶）之上。拜托，大清都亡了一百多年了，也该醒了。

一位专业做网球培训的朋友告诉我，他其实有点理解视频中那位爸爸的暴怒——我辛辛苦苦花大价钱办理移民，还请教练，训练你网球，你居然把我的好心当驴肝肺？你不好好训练，不去拿几个有含金量的奖项，你以后怎么考一个好的大学？以后怎么有出息？

听上去似乎很合理，但我想他忘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他女儿自己是不是愿意？

他也忘了，他女儿是一个有着独立人格的人，而不是他的附属品。

我想我丈夫挥舞着拖鞋，朝女儿打去的时候，肯定也忘了这一点。

最后，丈夫在我的督促下，诚恳地给女儿道了歉。就像《请回答1988》里那样，丈夫认真地和女儿说：“爸爸也是第一次做爸爸，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爸爸和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令我欣慰的是，女儿看样学样地回答：“我也是第一次做女儿，我们互相体谅。”

自那以后，丈夫再也没有动过女儿一根手指头。女儿渐渐长大，渐渐懂事，原本稍显内向的性格，也变得阳光开朗起来。

我定期组织家庭会议，大家围坐在茶几旁，对着小龙虾、大闸蟹、炸鸡等美食大快朵颐，聊聊最近的新鲜事。女儿对我们无话不说，最近甚至透露，班上有个男生跟她表白了。

“那你答应他了吗？”天啊，我好八卦。

“没有，我喜欢隔壁班的一个男生。”

我看到，丈夫的眼睛眯了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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