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驱逐的底层,无家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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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固定住所意味着我们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地,不用去忍受辗转流离的心酸。
离乡在外打拼的人对这个话题更是有切身的体会,对于漂泊的游子来说,租来的那个房子成了我们辛苦工作一天后最大的依靠。“房子是租的,生活是自己的”,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在租来的房子里,投入大量时间、精力和金钱进行装修。在豆瓣的“租房改造”话题中,我们可以看到一间间原本简陋的屋子,是如何经过一番精心的布置,成为一个温馨、舒适的港湾。在外面再辛苦再疲劳,只要回到自己的小家,人们就会感到放松、安心和幸福。房子变成了家的缩影,是生活的载体。
但是如果突然有一天,我们的住所在半夜被粗暴的撬开,我们的居住权被剥夺,我们在“自己的家”里被扫地出门......房屋租赁市场里,租户相对于房东来说是弱势。即便是房东毁约,房客想要维权往往困难重重,令人不得不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对于社会的底层来说,这更为致命,因为被驱逐之后,下一站很可能就变成了收容所、废弃的空屋,甚至只能流落街头。
被驱逐,被扫地出门仅仅是房东无德吗?在看理想音频节目《阶层固化与流动:无限人生书单第八季》中,清华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严飞从阶层固化与不平等的角度,探讨《扫地出门:美国城市的贫穷与暴利》一书中的驱逐议题和住房政策。
理想国纪实系列
《扫地出门:美国城市的贫穷与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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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地出门》:何处为家
《阶层固化与流动:无限人生书单第八季》
01
“不安全”的家
我想,这本书之所以可以这样全景式地将城市底层被驱逐的原因、过程和后果清晰而完整地展现在我们面前,是基于德斯蒙德在威斯康辛州的密尔沃基地区进行的极其扎实的第一手田野调研,在发现一些根本性的问题仍无法由田野调查回答后,他又启动了名为《密尔沃基地区租户调查》的工作,与采访人员一起“勇闯密尔沃基最让人心惊胆寒的社区”,获得了关于住房、居民流动性、驱逐与都市贫穷极其珍贵的资料。除此之外,他还从法庭的正式驱逐记录中提取了2003-2013年几十万笔的案件,揭示了驱逐发生的种族歧视和性别差异;又在2011年面对面采访了250名出席驱逐法庭的租房者、旁听了无数场驱逐听证会,从而理解遭驱逐群体到底面临着怎样的处境和心境。只有通过如此多种研究方法和不同的资料来源,才能最终实现德斯蒙德所说的那样:“拼凑成一幅前所未见的浮世绘。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私人租房市场是一股多大的力量,也可以了解到这股力量是如何形塑着美国穷人的家庭与社区生活。”
02
当从自己的房子里被驱逐
我们可以看到,这种驱逐连带的伤害不容小觑:家庭很可能会被拆散,抑郁和疾病随之而来;即便家庭还在,也会被迫搬至危险的治安死角,住进条件更差的房子;街坊邻里的联络纽带根基被连根拔起,社区轰然瓦解;年幼的孩子们成了无辜的受害者。而美国每年从自家被驱逐的户数,已不是几万户的问题、也不是几十万户的事情,而是会有多达几百万的人流落街头,或被迫委身于收容所。因此作者德斯蒙德沉重地提出:“直到最近,很多人还不知道住房问题之严重,也不知道它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唯一知道问题严重性与后果的,是亲历痛苦的那群人。学界、媒体、主政者多年来对驱逐问题视而不见。有一件事我们可以确定:美国的现状是一种极度的不平等、是不给人机会翻身、是对人类基本需求的否定与罔顾、是看着人无端受苦还去充当帮凶。”
03
一线希望
面对这样的社会性难题该怎么办呢?德斯蒙德主要讨论了两种解决方向。
第一种方案是在房屋法庭内向弱势的低收入家庭提供政府资助的法律服务。然而现实却是,“九成的房东都备有律师,而九成的房客却孤身一人”。濒临驱逐边缘的低收入家庭得不到公设辩护人的帮助,但其实只要有律师的协助,房客能续住的胜率就会提高很多,驱逐就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德斯蒙德进一步指出,只要提供几个小时的法律援助,在“上游”多费点工夫,就可以在“下游”省下许多社会成本。比如在纽约市的南布朗克斯区,当地政府在2005-2008年间为1300多个家庭提供了法律援助,结果成功驳回了86%的驱逐申请,而此项法律援助计划大约花费了纽约市府45万美元,至于后续省下的经费,光收容所的开销就剩下了70多万美元,更不用说孩童与家庭分离等驱逐后遗症的避免。
但是德斯蒙德也清楚看到,光靠律师,并不能根除美国租房驱逐的弊病,因为问题的根本在于房租的飙涨不止、穷人能够承担的房子濒临消失,资本和市场使得“烂社区”成了一门“好生意”。他尖锐地指出:“让房东能合法漫天喊价的,不就是政府吗?政府补贴高级公寓的兴建,让房租越喊越高,让穷人的选择越来越少……只要房东申请,就会派执法人员去强制驱逐的,还是政府。” 需要说明的是,德斯蒙德在这里并不是要把房东和政府说成是贪得无厌和狼心狗肺的恶人,而是想要凸显:当前社会在处理贫穷问题时的复杂矛盾与过低的效率。好像很多人都在做事,但极度的不平等就是会在所有人眼睁睁的注视下发生。
因此,德斯蒙德提出了第二个解决方向:大幅提高政府租房券计划的规模,把全美低收入家庭“一网打尽”。拥有租房券的家庭,也就意味着房东对这些家庭所能收取租金是有一个上限的,也就相当于变相的提供了租房补贴。当然,租房券的设计也必须从稳定租金和租房成本控管下手。在数以百万计的贫困家庭在私人租房市场无助挣扎的时候,通过租房券提供安全和稳定的居住机会。这将使美国劳动力的素质获得稳定的提升,也给予穷人和下一代一个公平的生存机会。
04
蜗居
《扫地出门》毫无疑问是一本社会学杰作,它揭示了美国底层居住权被榨取为暴利的不公,然而我们也需要看到,在书里还是缺乏了一些对底层因贫困而被驱逐原因的深入讨论,包括美国城市愈演愈烈的毒品问题、种族问题、生育问题和暴力问题,我认为这些才是底层被驱逐的根本原因。德斯蒙德的最厉害之处在于,他通过《扫地出门》“驱逐”这一关键现象清楚地呈现出了美国社会底层的困境与挣扎。
与美国相比,中国的情况或许略有不同,但是对居住正义的追求、被扫地出门的恐惧、社会阶层固化的焦虑感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在大城市蜗居在被隔断出的违规合租房、因无力接受涨租而被迫搬家、在奋斗的城市却买不起房最终只能回老家、孩子因为条件不够无法上学、抢手学校周边学区房的激烈争夺、一背五六十年的房贷……在中国,“房子”尤其代表着安全、尊严、自我和意义,而没有房子仿佛就无法实现当前生活的稳定立足。人们害怕从出租屋中被驱逐、害怕从奋斗的大城市中被驱逐、害怕下一代从竞争的起跑线上被驱逐。于是,我们好像也生活在“扫地出门”的循环里:为了买房安家,我们不断忍受工作的底线,无论是工作时长、要求还是薪水,被尽可能多地榨取剩余价值;而这份忍受又使得“家”这个避风港显得更加珍贵。在这样的循环里,住房成了唯一的价值,我们却与美国贫民窟里的人们一样,被异化成了暴利的实现工具。
我之前也曾经参加过有关改善北京市公租房小区的研讨会,我们发现,尽管在过去的十年里,北京市大力推进公共租赁住房的建设,去改善城市里住房困难群众的居住条件,但公租房建设依旧面临着基层组织缺位,社区居委会迟迟不能入住;公租房小区由于是保障性住房,因此在设计规范中小客车停车位比例过低,车位少停车难,多数小区无法满足租户的实际停车需求。同时,很多独居老人、慢性病患者等特殊群体的需求,在公租房小区里也难以得到满足,而租户群体也会被贴上污名化的标签。公租房小区的治理体系建设,不仅仅是政府的事情,也亟需社会组织和市场的力量协同共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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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马修·德斯蒙德 著
胡䜣谆 郑焕升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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