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们先是在各个渠道抢连花清瘟,热情到让药商铤而走险,涨价十倍。然后跑到偏远地区,把农村和小县城的布洛芬都洗劫一空,甚至出了抢药攻略。最让人没想到的是,黄桃罐头因“桃过一劫”、“桃过疫情”等谐音梗冲上热搜,成为“比感冒药还难抢”的爆款。双12当天,黄桃罐头一举登上了天猫全网趋势热点的TOP1,一天狂卖500万。微博热搜也都被黄桃罐头霸榜,甚至有网友调侃“建议将黄桃罐头纳入医保”。很多人不知道,被大家追捧的黄桃罐头,有三分之一来自山东小镇——地方镇。
如今,地方镇成了“中国罐头第一镇”还是联合国维和部队专用水果罐头商。每个东北人的童年记忆里,只要生病了,来一口黄桃罐头比什么药都管用。逢年过节走亲访友,带上一箱黄桃罐头,就是对主人家最大的尊重。酒喝不掉、肉吃不完都可以剩下 ,但唯一的素菜黄桃罐头必须吃完。如果有重要来宾到访,开一瓶黄桃罐头,绝对是东北餐桌上最高规格的招待。黄桃罐头于东北人而言,甚至带有玄学意味,在《东北一家人》里,小红说,鬼节是阎王爷母亲逝世一万周年,做女儿的,要托人送黄桃罐头给母亲。因为东三省对黄桃罐头绝对宠爱,不仅养活了东北当地的罐头厂,还给了地方镇发家致富的机会。地方镇在山东平邑县的最东边,地处沂蒙山区腹地,是各种水果的天然温室。因为水果产量丰富,民间都说“两个济宁州赶不上一个大峪沟”。但这个地方实在偏僻,就算生产再多水果也卖不出去,产得越多越崩溃,只能看着烂在地里。
最后的结果就是,越丰收镇里越穷,为了改变这种现状,当时的党支部书记刘广文,偶然在报纸上看到,可以做水果罐头。他先是自己查阅资料,自己研究,但是因为环境掌握不好,失败后反而更浪费。刘广文只能借钱南下,系统学习了罐头制作工艺,最后用了1年的时间,才用一口大锅成功熬了8瓶水果罐头。1984年,刘广文成立了村里第一家个体加工罐头厂:平邑蜜龙罐头厂,很快就成了当地的万元户。有长远眼光的他却抓住了这次机会,办罐头加工技术班,带着镇上的人一起做罐头。刚起步时,很多村民都没钱,就把家里的老房子改成小作坊,里面只有一口大锅,一个蒸笼,一台封口机,水果、白砂糖、玻璃瓶都是赊来的。第一批个体户苗庆华采访时说,他做的第一批山楂罐头一共136箱,他用拖拉机拉到滕州市的一个副食批发市场,连夜转了一宿,挨家挨户地推销后,才把这批货卖完了。随着产能的不断扩大,地方镇的罐头开始卖到东北三省,最多的时候一天能发3个专列,一个车皮载重60吨,一次发货100个车皮。靠着东北市场,到1989年,地方镇的个体罐头加工厂就多达100多家,几乎家家户户产罐头,也成了有名的富豪镇,年产值超过120亿。
在成为罐头第一镇之前,地方镇走得跌跌撞撞,要么给自己挖坑,要么被流言坑。2004年中央电视台曝光,地方镇部分罐头食品厂违规使用工业火碱和滥用食品添剂。早期地方镇上,做罐头的商户多也杂,虽有有些集成的大厂,但更多的还是个体户。有些个体户为了节约成本,不惜铤而走险,给罐头里加入科技与狠活。被央视曝光后,地方镇罐头积累多年的信誉,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被大批量的经销商退货,甚至有些老用户也毫不迟疑的拉黑他们。好在地方镇家大业大,虽然损伤不小,但磕磕绊绊,又撑过了两年。在生产罐头的过程中,难免会产生污水,2006年地方镇又因污染问题,被环保厅挂牌督办。这一波折腾又是一次元气大伤,当地罐头产品销量呈断崖式下滑。不仅如此,随着冷链运输的发展,不缺水果吃的年轻人,对罐头也产生了很多误解。流传甚广的“罐头都是烂水果”的谣言,让很多人对罐头避而远之。实际上,为了降低成本,很多罐头厂往往倾向在产地周边加工,所以都是选择应季鲜果。地方镇更是拥有自己的果园,工厂离产区也很近,水果从树上采摘到密封罐装,最快只需要4个小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和新鲜水果相比,罐头是科技与狠活的产物。他们觉得,水果之所以能在瓶子里长时间保存,就是添加了防腐剂。但实际上,好的水果罐头的原料基本只有果肉、纯净水、糖等三样。在灌装后,经过高温杀菌和密封包装,到最后生产完成,根本不需要添加防腐剂。面对这些坑和谣言,地方镇是怎么逆袭成第一镇,并把罐头卖到联合国的呢?为了规范生产,确保产品质量,当时镇上对企业进行了大清洗,大胆砍掉落后工厂。在大规模的刮骨疗伤后,罐头加工企业由300家减少到102家,合并规范后的企业,可以更好地保证罐头质量。对于污染问题,镇上更是直接建污水处理厂,有能力的大企业,可以自建;没有能力的中小企业,镇政府直接帮助建污水处理厂。地方镇不少企业,把罐头卖到国外100多个国家,有的品牌更是成为联合国维和部队专用水果罐头。现在中国罐头十强企业,仅地方一镇,就豪据四个席位,占了罐头行业的半壁江山。
在东方甄选和张兰的直播间热闹非凡时,地方镇罐头厂的直播间也销量暴涨。地方镇的直播间里,没有主播卖力吆喝,甚至非常没有“诚意”,全程只有生产线的罐头,在排队装箱。即使这样,还有300万+的观众,在直播间盯着罐头排队,仅仅17个小时,销量就超过1万罐。地方镇的网店里,日销量从一千多单激增至上万单,顶平时一个月的销量,火到登上热搜。其实,不仅仅是地方镇,在山东这样卧虎藏龙的小镇还有很多,且很多地方都会成为流量的宠儿。比如最知名的曹县,“宁要曹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套房!”的称号,让曹县时不时就被刷屏了,抖音上#曹县#话题的总播放量高达11.3亿次!山东章丘的大葱,比姚明还高,堪称全国蔬菜界的“网红”,每年大葱丰收日,章丘大葱都会被拉出来比身高。山东寿光的白菜,差点让韩国人吃不上泡菜,韩国每次行情波动,都会让寿光喜提一波热搜。对于这些城市而言,极致大单品,就是这些小地方的流量密码。在地方镇,为了做好水果罐头,他们几代人钻研了30年,把这件小事做成了“世袭制”。奇伟罐头的创始人,曾因“平邑80后银行主管返乡卖罐头年入三亿”话题登上热搜,他作为土生土长的“罐二代”,放弃了大型银行的工作,选择回乡做罐头,年收入超过3亿元。不仅把罐头卖到全国各地,还把罐头卖到沃尔玛,在全球20多个国家,只要有沃尔玛的地方,就有奇伟罐头。地方镇一共有8.5万人,罐头产业链从业人员达3.6万人,间接从业2万多人,每个家庭都有人从事与罐头产业相关的工作。为了让镇上的人,都能踏实做罐头,地方镇还建了很多楼房,当做罐头厂的职工宿舍,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做饭有天然气,和大城市无异。小小县城,没有太多资源和人才,必须使劲地抓住每一个市场机遇。村民李风霞表示,1988年前后,镇上开始有了罐头厂,农闲的时候,周边的村民就去罐头厂打工,做罐头前需要先把山楂核去掉。去一斤山楂核7分钱,最多的时候一天给200斤山楂去核,能挣10多块钱,这在当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村民也因为有了这份活钱变得富裕起来。在他们老一辈眼里,做罐头对于这个小镇,不仅仅一个产品,是刻在DNA里的财富。把一样小东西,做到极致,继而做到全国甚至全世界,这是为什么小镇们总能被流量选中的原因。疫情期间,不仅中国在囤罐头,国外也会囤生活物资。
美国超市巨头Costco的“末日罐头”抢占了头条,套餐内的230个罐头和30个桶装食品足够4个人吃上一整年,且大部分的罐头保持期可以30年之久。
当地人说:“那些罐头看起来让我的心情没那么焦虑。”
和这些人囤罐头一样,大家都知道黄桃罐头不是药,并不能医治感冒。
对于北方的人来说,黄桃罐头是一种精神依靠,这也是为什么超市里有那么多种罐头,却只有黄桃罐头被抢空。
与其说黄桃罐头治病,不如说它象征着“康复”,象征着“安心”,象征着能被父母照顾的时光。
黄桃罐头虽然不能治病,但能治好小阳人的精神内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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