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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历程曝光,泥潭之深,令人瞠目结舌.....

领导历程曝光,泥潭之深,令人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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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走出县政府招待所那栋幽暗、密闭的小楼,薛家良感觉自己的确是自由了,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尽情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

七天前,他被纪委的人秘密带到这里,说是协助专案组调查县长赵志华贪腐一案,谁知,这一查就是七天。

在这期间,当事人是不能和外界有任何的沟通,更不能自由出入,几乎没有人身自由。

看着薛家良消失在门口,组长龚法成拨通了平水县新任县长侯明的电话,在电话里,他对侯明说道:“小侯吗?那小子走了,别说,尽管他脾气臭,但通过几天的较量,我有点欣赏他了。反应机敏,看问题尖锐,为人正派,不为眼前利益所诱惑,是个硬骨头。不足之处就是年轻气盛,欠磨砺。只要稍加锻造,既可成器,将来可堪大用。”

薛家良此时当然不知道贵为省纪委副书记、专案组组长的龚法成在背后对自己的评价。

他刚走出楼门口,一辆桑塔纳2000就驶过来停在他跟前。

他眯着眼,还没看清车号,一个迷迷糊糊的大圆脑袋从驾驶室车窗钻出,冲着他说道:“薛副儿,李主任让我来接你,上车吧。”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半天才看清是办公室司机张勇。

这辆车正是他平日里开的那辆专车,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车钥匙应该是在他办公室里,不知道张勇是怎么得到的钥匙?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道:“哪个李主任?”

司机张勇没有像往常那样下车,而是隔着车窗,阴阳怪气地说道:“薛副儿,这才几天的时间呀?您怎么这么健忘?咱们县府办还有几个李主任,当然是李群李主任了!”

薛家良感觉到不对劲儿,听张勇的口气,似乎是李群被扶正了?

他很想知道自己离开的这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没有问张勇,不想给他那么大的脸。

李群虽然是政府办的人,跟赵志华和薛家良的关系很一般,面上一套背后一套。平时倒是没少巴结县委书记管春山。政府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向管书记汇报。这个情况赵志华和薛家良都非常清楚。

如今,赵志华倒霉,薛家良也被带走调查,县府办主任一职空缺,李群是最得意的时候,管书记一句话,他就可以越过薛家良直接上位。

李群上位,张勇当然不会再买他薛家良的账了,所以看见薛家良态度才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而且他对薛家良的称呼也从以前的“您”,变成了“你”。

他冷笑了一下,上了车,看着车内曾经熟悉的一切,有种久违的亲切感。

拉开前面的抠手,发现自己放置在里面的物品不见了,他又看了看车门处的储物盒,自己喜欢的几种光盘也没有了。

张勇见他东张西望,得意地说道:“这辆车被办公室收回统一管理了。”

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墙倒众人推,世态炎凉啊。

李群一直被赵县长边缘化,这次终于有了咸鱼翻身的机会,薛家良相信他为了对付自己,各种损招都使得出来。

县委和县政府的办公大楼到了。

就在他推开车门要下车的时候,他突然从后视镜中看到自己的形象很狼狈,头发疯长了许多不说,几天不刮胡,快成恩格斯了。他下意识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有股酸臭味。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胡子,下了车,摔上车门后大步走上单位办公楼的台阶。

迎面出来的两个人居然没有认出他。

三楼很快到了,出了电梯,他掏出办公室的钥匙,想去刮个胡子,换身干净的衣服。

张勇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薛家良掏出钥匙,这才发现,办公室的门打不开了,仔细一看,才知道换锁了。

他的心突然愤怒地狂跳了几下,回头看着不远处的张勇,就见张勇把头转向别处,表情有些阴阳怪气,原来他早就知情。

想到张勇手里的车钥匙,他不再怀疑换锁的事实,抑制住内心的愤怒,暗暗咬着后槽牙,仍然默不作声,往会议室走去。

他边走边用双手捋了捋头发,又在脸上搓了几下,立刻有了些精神。

走到会议室门口,李群出乎意料地迎了过来,满脸堆着笑,说道:“薛主任回来了,这边坐。今天这个会早就定下来了,就等着你回来开呐。小徐,给薛主任倒杯水。”

李群的话听着很舒服,但是,从这谦卑的神态和热情的笑容中,他看出了李群有种大功告成的得意。

薛家良语气不轻不重地说道:“什么会这么急,都不让我换身衣服,不怕我臭着你们大家啊?”

说完这话,他看了看大家。

没人接他的话茬,平时跟他关系不错的几个人,也只是咧嘴无声笑一下,但很快就低下头,装作在本上写着什么。

从他进门到现在,除去春风得意的李群,没有第二个人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平时围着他转的几个人,也只是对他笑笑。

这还是他曾经的同事们吗? 

汪金亮咳嗽了一声,说道:“下面开会。今天召开政府办公室全体成员大会,内容只有一个,就是公布县委对政府办的人事任免,本来侯县长准备参加这个会议的,但下午市里有个会,他和罗书记都去市里开会去了,临时指派我主持。下面就请组织部的马科长宣布县委组织部的决定。”

薛家良这才知道平水县新来了县长,姓侯。

组织部干部科马科长宣布了县委对政府办主任的任命决定,果然,李群上位。

接着,县委组织部贾副部长讲话,他说:“这次任命,是县府办全体同仁公开推荐组织部考察的基础上产生的主任人选,李群同志以高票当选。”

公开推荐?而且高票当选?

听到这里,薛家良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李群的群众基础的确比他强,因为李群压根就不怎么做事,不做事的人当然有时间搞人际关系。而他薛家良倒是忙得团团转,加之赵志华的重用和他的个性,他的人缘的确不如李群。

但是搞公开投票推荐,却选在他被调查的时候进行,用心显而易见。

会议没有其它环节,只进行了十多分钟就结束了,其他副主任连表态的机会都没有,薛家良更没有,也许,根本就不想让别人做表态发言,尤其是他薛家良,谁都知道他说话不好听。

这时,小徐走了进来,他看着李群说道:“李主任,有个叫薛家荣的打电话找薛主任。”

李群忙说:“快接到会议室,不能怠慢,那是薛主任的姐姐,别说我惹不起,就是薛主任都惹不起她。”

很快,会议室的电话就响了。

李群抬手做了一个动作,示意薛家良去接电话。

薛家良感觉自己的自由似乎控制在他李群的手里,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他主持政府办工作期间,李群还不照样看自己的脸色行事。

他慢腾腾地起身,来到墙角的柜子旁,拿起话筒。还没等他说话,姐姐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

“薛家良,你老妈快不行了,你再不回来就看不见她了!”

第二章

薛家良一惊,赶忙问道:“妈妈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你进去后,妈就病重了了,以为你犯了滔天大罪,天天哭……”

“去医院了吗?”他打断了姐姐的话。

“我们昨天就来医院了,我给你打了八百六十个电话,根本就打不通。”

他的手机在第一时间就被专案组没收了,姐姐当然打不通了,一想到病重的妈妈,他摔下电话就往外走。

经过打印室的门口时,薛家良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他推开了门。

女友胡晓霞正在复印材料,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声:“回来啦。”就低下头继续干活。 

薛家良有些不高兴,说道:“几天不见,你就那么舍不得手里的活儿?”

胡晓霞没有因为薛家良的不满而停下,她说:“主任吩咐下班之前必须把这些材料整理出来,不抓紧我就弄不出来了。”

不知为什么,从她嘴里说出“主任”两个字,薛家良听着特别别扭,他沉下了脸。

胡晓霞见他不高兴,就解释说道:“李群当上了主任。”

薛家良突然问道:“公开投票选举主任,你参加了吗?”

“参加了,但是我没投你。”胡晓霞转了转眼珠,想了想,说:“是大家说好了都投他,所以我就……没投你。”

薛家良有些生气,大家说好了都投李群,跟大家都说好了不投他薛家良有什么区别吗?谁都知道胡晓霞跟他薛家良的关系,她都把票投给了李群,何况别人?这不是明显在孤立自己吗?

看着胡晓霞的表情,薛家良感觉她似乎开始排斥自己了,就说道:“我妈妈病危,在医院,你要跟我去吗?”

胡晓霞看着眼前一堆的复印材料,说道:“我不能跟你去了,得把这些活儿干完。”

薛家良眼神变得暗淡,他点点头说:“好,你忙,我走了……”说完,他出门,打车去了医院。

见到母亲的一刹那,薛家良的心立刻绷紧了。

母亲的情况非常不好,脸色苍白,两颊深陷,躺着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吸氧机不断升起的气泡证明她还活着,薛家良真的以为妈妈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了。

他紧张地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把妈妈的手放在自己宽厚的掌心里,贴着妈妈的耳朵叫道:“妈妈,儿子回来了,儿子没事了……”

许是听见了儿子的呼唤,老人慢慢地睁开眼睛,她上下左右将儿子看了个遍,几次想举起手摸他的脸,却都因为力不从心放了下来,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薛家良握着妈妈的手,将妈妈的手举起,放在自己的脸上,来回磨蹭着,让妈妈感知到他的存在。

姐姐凑过来,大声说:“放心吧,你宝贝儿子平安无事了,一根汗毛都没少。”

妈妈咧开嘴,笑了一下,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胡晓霞就过来了。

薛家良想到昨晚下班后胡晓霞一直没露面,问道:“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昨天晚上我们几个跟李主任出去吃饭了。”

“哦?给他贺官吧?”薛家良感觉自己这话酸酸的。

胡晓霞说:“我知道你因为这事对我有意见,过多的话我也不想解释。我来是有事通知你。”

“什么事?”薛家良看着她。

胡晓霞说:“上午九点在礼堂开全县干部大会,副科以上的都参加。你手机干嘛总是关机,害得我刚上班就被李群派来通知你。”

薛家良说:“我不去,我已经跟他请假了。”

“调整干部你也不去吗?”

“不去。”

胡晓霞看着他,目光暗淡下去。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干事小徐来了,他通知薛家良,组织部已经撤回了对他的任命,让他明天去组织部报道。

去组织部报道,这是组织对不服从安排的干部的惩罚,也意味着将被边缘化。平水县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人因为不服从安排而去组织部报道的。

这反而让薛家良放下了一切,他不再琢磨这些了,安心地在医院照顾妈妈。

一天夜里,薛家良趴在妈妈的身边睡着了,感觉有人在摸他的头,一看,是妈妈。

妈妈正用她那骨瘦如柴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他将头低下,并且把头埋得更低,以便妈妈不用费太大的劲就能摸到他。

他很享受妈妈的抚摸,说道:“我该理发了。”

妈妈笑了一下,只是笑得十分虚弱,眼神也渐渐有些涣散。

薛家良知道,妈妈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妈妈说道:“天下的父母,是不能陪孩子过一辈子的,你爸爸走的时候,也是这么跟你说的,你还记得吗?”

薛家良忍住眼泪,哽咽着点点头。

妈妈笑了,说道:“别哭,是妈妈拖累了你,你为了妈妈,放弃了学业,丢了工作,陪了妈妈四年多,妈妈知足了,你也尽孝了……妈妈走后,哪儿的天高,你就往哪儿飞,没有妈妈扯后腿,你会飞得更高……”

薛家良把脸埋在妈妈的手里,泣不成声……

母亲的葬礼显得有些冷清,单位只有程忠和胡晓霞两人来了。

程忠知道薛家良手头拮据,他将五千块钱默默地塞到他手里,说道:“良子,这些钱先用着,不够的话我明天再给你送来。”

薛家良听姐姐说过,妈妈住院那段时间,单位除去程忠两口子时常过来,再没有人来医院了,包括他对象胡晓霞。他感激地紧握了下程忠的手,随后跟他抱在一起……

胡晓霞是受几个人的委托来的,没待几分钟就走了。

姐姐曾经挽留过她,说:“小霞,你就别走了,陪陪家良吧?”

“我……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手里还有好多材料没打完呢。”

姐姐还想说什么,被薛家良制止住,他看着胡晓霞,说:“回去吧,踏实工作。”

胡晓霞不好意思地说:“那我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直到母亲头七过后,胡晓霞也没来。

处理完母亲的事情后,薛家良回到了县城。

他没有去机关大楼,而是去泡了个澡。泡着泡着,就想起了母亲半夜摸他头的情景……他薛家良从今以后,就是个没父没母的孤儿了……

想到这里,眼泪合着水蒸汽就一块儿流了下来……

他在街上吃了一碗刀削面,理了发,整个人看上去有了点精神,但仍显憔悴、消瘦。

下午刚上班,他便出现在机关的大院里。

薛家良敲开县长办公室的门,里面的一切都没变,还是那张老班台,还是那张转椅,只是此时坐在上面的不在是赵志华,而是一个身高和他差不多,却比他精瘦一些的男人。

看着薛家良走进,新任县长侯明站了起来,说道:“薛家良?”

“是的县长,我就是薛家良。”

侯县长立刻从后面走出来,跟他握手,热情地说道:“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快坐下说话。”

这功夫,薛家良一直在打量着这位新任县长,就见侯明长得很标致,中等个头,身体保养得很好,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脚上的皮鞋一尘不染,表情温和,目光深邃。

难得有人对他热情,最近,他已经习惯了人们对他的冷嘲热讽。

他很自觉,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展开,恭恭敬敬放在侯县长面前的茶几上,说道:“侯县长,我是来向您辞职的。”

第三章

“辞职,为什么?”侯明惊讶地问道。

“我母亲去世前跟我说,让我往远处飞飞。”

说完,他郑重其事地冲侯县长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就要走。

“站住!”侯明站了起来,说道:“薛家良,你在这里,照样能放飞梦想。”

薛家良冷笑了一下,说道:“我本来就志不在此,这里,不少我一个混日子的人。”

“哈哈,果真是薛家良,如果我不放你走呢?”侯明笑意颇深地看着他。

“我已毫无价值。”

侯明还要说话,这时秘书进来了,说道:“侯县长,市政府电话,外线。”

侯明看了薛家良一眼,低头去接电话。

薛家良趁这个机会悄悄退出县长办公室。

“薛家良,回来,你给我回来……”

薛家良毅然决然地关门离去,他大步走过接待室,走过会议室,走过他曾经熟悉的一道道门口,当经过打印室的时候,他没有犹豫,更没有停留,直接下了楼梯,走出机关大楼,径直赶往火车站。

半小时后,这趟直达省城的火车,载着心灰意冷的薛家良,驶出平水县车站,向着茫茫的前方驶去……

薛家良辞职的消息,不到半天时间,就在整个机关大楼传开了。

胡晓霞有些失魂落魄,她显得心事重重,这时,程忠推门进来,将一封信交给胡晓霞。

胡晓霞拆开,就见上面两行半劲秀的字,写道:“小霞,我辞职了,你看到这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平水。我的路,前途未卜,你的路,会越走越宽,我们的关系到此结束。薛家良。”

寥寥两三句,就了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胡晓霞拿着信,慢慢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黯然……

薛家良到达省城的时候,省城的天还很亮,夏天北方天黑的晚。

对于薛家良来说,这不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他对这个城市的感情甚至超过家乡的小县城。这里,有他七年的求学生涯,有他的第一次恋爱,有他未竟的理想和抱负。

如今,这个城市早就不记得他青春的身影了,一转眼自己都30岁了,30岁,他一事无成,其他同学早就小有建树,不是开公司,就是生儿育女。

而他,这个学校里的高材生,而今混得却不如人。

尽管他没能实现当初的远大理想,但是他尽了一个儿子应有的反哺责任和孝心,这一点他从不后悔。妈妈常说,什么人什么命,你没那命,就得认命,人不能跟命争。

好久好久都没仔细看看这个城市了,如今发展得越来越现代化了,高架桥、直冲云端的建筑、四通八达的道路,在他的眼里多了几许陌生。

记得最后一次来省城,是和赵志华一起来的,是会见一个客商,这个客商有意来平水县投资搞旅游,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赵志华出事了,客商再也没露面。

还是找个便宜的旅店先睡个觉吧,他现在太需要休息了。

以前来省城办事,他们不是住豪华的商务宾馆就是住省政府招待所最好的豪华酒店,现在,他可不敢住那些地方,能供他支配的钱很有限。

连车都舍不得打的他,只好迈开长腿,急匆匆地向前赶去。

就在他匆匆走在省城街头的时候,一辆奥迪车从他身边驶过,车里的人看见了这个似曾相识的高个男人,正背着包走着,不时地抬手抹着额头上的汗。

车里这个人觉得薛家良的身影很熟悉,连忙示意司机开慢点,等他回头看清那个人的确是薛家良后,他便掏出了电话,给平水县县长侯明拨了过去。

“喂,老领导,您有什么指示?”侯明的声音传来。

“侯明啊,我看见薛家良了,他不上班在省城转悠什么?”

侯明说道:“他呀,辞职了,两个多小时前,他来我办公室,冲我鞠了一躬,撂下一封辞职信就走了,我正好接电话,叫他都不回头。”

“他辞职了?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不满意对他的安排呗。”

侯明接着向这位老领导、省纪委副书记,也是赵志华专案组组长的龚法成汇报了平水县委对薛家良前前后后的安排情况。

龚法成一边听一边点着头,这历来就是官场相同的套数,在每天、在每一个地方都在上演,一点都不新鲜。

龚法成说道:“他年轻气盛,心傲志高,对这样的人,不能磨砺过了头,我还是挺欣赏这小子的,眼下在平水县,恐怕只有他敢跟你结盟。”

“他太傲慢,我正接电话的空他就走了,怎么叫都不回来,难道还让我追出去拉他回来?”侯明说到这里仍然很生气。

“他傲慢是有资本的,你想想,薛家良是田教授的得意门生,如果不是他老妈瘫了,他就是全国赫赫有名的吴教授的博士生了,前途不可估量。他但凡有点辙都不会回家到政府机关当一个小秘书、一个小副主任,平心而论,他能看得起谁?另外,他的志向可能不在平水。”

“您说对了,他今天就跟我说,志不在此。老领导,您怎么把他的情况摸得这么清楚?”

龚法成笑了,说道:“别忘了,我可是面对面研究了他七天七夜,就连他睡觉我都在研究他。我跟你说,我非常欣赏薛家良,就像当初欣赏你一样。其实薛家良这样的人是最适合做纪检工作的,他有着纪检干部的一切特质:为人耿直、宁折不弯、思维敏捷、敢于坚持真理,恪守底线……”

侯明不等他的话说完就打断了老领导的话:“我明白了,那您先帮我拦住他。”

“拦?我都离他好几里路了,上哪儿去拦?这样,你跟田教授联系一下,薛家良来省城,他一定会和田教授联系的。”

田教授,就是薛家良曾经的女朋友的同乡姑姑,薛家良回平水县工作,也是田教授帮的忙。

“好,我马上跟她联系。”

挂了电话,龚法成看了看车窗后面,薛家良早就被他的四个轮子甩没影了,此时,他的目光变得深不可测……

第四章

再说薛家良,他当然不会知道从他身边过去的奥迪车里,坐着审查了他七天七夜的专案组组长,更无从知道他跟侯明的通话内容。他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家距离导师田教授家里不远的旅店。

就像龚法成猜测的那样,他来省城,只有田教授这一个私人关系。

他刚办好房间,准备住下,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薛大哥,你怎么在这?”

他顺着声音一看,是李群同母异父的妹妹宋鸽。

宋鸽今年二十三岁,是县医院有名的美女护士。她长相甜美,穿着一袭浅绿色的连衣裙,尽显青春靓丽。

薛家良想了想,说:“我来办省城办事,住在这里,因为这里离我要找的人近些。”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不想在宋鸽面前暴露自己经济拮据的事实,而是找了这样一个理由。

宋鸽没有在意他说的话:“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当官的出差,都是住豪华宾馆呢,原来也住这么便宜的地方啊。”

薛家良有些心酸,他转移了话题,说:“你在这里干嘛?”

“我被医院派来学习,时间一个月,就在职工技术学院,我们也就住在这里了。真是巧极了,在这里碰见你,你在这呆几天?”

薛家良说:“这个,要视情况而定。”

宋鸽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我晚上就可以找你逛马路了。”

“如果我有时间的话,可以。”

他总觉得宋鸽跟李群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李群是有名的笑面虎,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宋鸽跟他完全不同,小丫头善良热情,阳光活泼,工作时间不到一年,病人和家属对她好评如潮。

第二天,薛家良在旅店吃了免费早餐后,便直奔田教授家里走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给他开门的不是田教授,也不是她家的小保姆,而是平水县新任县长侯明。

薛家良看着侯明穿着田教授家的拖鞋,嘴里还吃着什么,一幅很随意的样子,就很奇怪,问道:“侯县长,您……您怎么在这儿?”

侯明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说道:“难道这个家就许你来,不许我来?”

薛家良尴尬地笑笑,进了门,换上拖鞋。

这时,田教授手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出来,说道:“家良来了,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你们……等我?”

田教授乐呵呵地说:“确切地说,是你们侯县长在等你。”

田教授是省内有名的经济、金融领域里的教授,许多省内的干部都读过她的在职研究生,侯明就是这么认识的田教授,加之田教授的师兄龚法成,他后来跟田教授的关系走得很近。

田教授捋了一下花白的头发笑了笑,说道:“家良,你们县长等你半天了,从昨天晚上就打了好几个电话问你来了没有。这样,我去院里开个座谈会,你们俩好好聊聊,这个家就交给你们了,不会有人打扰你们,中午咱们就在家里吃,我一会告诉保姆,让她好好弄几个菜。”

薛家良看着导师,说道:“老师,我来其实是……”

田教授冲他摆摆手,说道:“家良,你的事我听说了,老师了解你。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委屈,都跟你们县长吐出来,别的我不敢说,小侯是你可以信赖的人,如果你执意辞职的话我也不拦你,下来咱们再讨论你今后的事,你说呢?”

薛家良听导师这样说侯明是可以信赖的人,就明白了导师的意思,而且导师也从侯明嘴里知道了他目前的处境,他不好反驳,说道:“好,我听您的。”

田教授又叫过保姆,嘱咐她中午准备四五个人的饭,然后拿着公文包就往出走。

薛家良和侯明送走田教授后,重新坐在沙发上,侯明给薛家良的杯里倒了一点水,薛家良赶忙起身致谢。

侯明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薛家良。

有了刚才田教授的一番话,侯明省去了拐弯抹角,他直奔主题,说道:“薛家良,给我半年时间,如果半年内你看不到希望,那个时候再辞职也不会耽误去奔大好前程,怎么样?”

薛家良很欣赏侯明的直来直去,但欣赏归欣赏,他去意已决,就淡淡一笑,说道:“谢谢侯县长的挽留,平水已经容不下我了。”

侯明说:“薛家良,我知道你是为了反哺母亲才回到家乡工作的,的确,你的情况有些特殊,甚至你的志向不在平水,但你别忘了,你在平水工作了四年多,这里,有些地方已经打下了你薛家良的烙印,比如高新区产业园区,据说你当初命名的是大数据产业园区,赵志华觉得这个名称有些费解,才改名叫高新产业园区。”

薛家良感觉侯明来的时间不长,了解的情况倒是不少。

侯明继续说:“我还听说,当年你跟赵志华有一段时间几乎常跑省城,为这个项目可以说是呕心沥血,哪个章盖下来,不渗透着你薛家良的心血?你知道吗?自从你被纪委带走协助调查后,这个刚刚建立起来的园区几乎停工了。是,停工和你没有关系,但是,将来有人要是说,薛家良当了逃兵,给家乡撂下一个烂摊子,这个罪名你背得起吗?”

薛家良没说话,低着头嗑瓜子。

侯明不死心,继续说:“你说,是你老母亲让你往远处飞飞,如果老人家知道你要带着平水县一块儿飞的话,她会支持你的,也会以你为荣的。”

薛家良在心里暗笑,当官的怎么都是这样?喜欢唱高调,如今,妈妈已经不在了,平水县爱往哪儿飞就往哪儿飞,跟他薛家良有毛关系?

但是,侯明接下来的话却打动了他。

第五章

侯明说:“这样,我们今天不讨论你是去还是留的问题,我们探讨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怎么样,有田教授的关系,你我往日又没有瓜葛,作为平水县的新人,我想了解一些真实的情况,你能把你的真实看法告诉我吗?”

薛家良放下手里吃剩的瓜子,拍掉腿上的一个瓜子皮,坐直身体,认真地说道:“好,您想了解什么,只要我知道,言而不尽。”

侯明脱口而出:“谈谈赵志华。”

薛家良就是一怔,这是他没想到的,他还以为侯明想摸清县委书记管春山的势力或者是枫树湾水利工程内幕,然而这都不是,他要跟他谈一个被免职、被双规的前任县长?

不知为什么,提到赵志华,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他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您想知道他什么?”

侯明友好地笑笑,说道:“他的一切我都想知道,随便聊。”

薛家良严肃地说:“如果这是咱们私人之间的谈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赵县长他不是贪官。”

“哦?为什么这么说?”

侯明坐正身子,看着薛家良问道。

“凭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那种追求自己私利的人,他对工作是认真的,他对平水百姓的心是热的,他想在任上多做一些事情,让平水成为经济强县。没有谁比我更知晓他的雄心壮志。”

侯明看着他,不停地点着头。

薛家良继续说:“当然,他也有他的短板,那就是干工作不管不顾,过于追求令行禁止,有时听不得不同的意见。可以这么说,不光是他,也包括我,我们都忽视了许多其它软性的工作。”

侯明感觉他的话有所指,直截了当地说道:“薛家良,这屋里就我们两人,你没必要说话这么绕绕嗒嗒,有话直说,我是真心想跟你了解一些真实的情况。你知道,我来了快二十天了,没人跟我说真话。”

薛家良知道侯明不满意自己的模棱两可,但有些话他实在不好说出口。

当侯明道出心中的无奈后,薛家良当然理解,既然侯明真心想听听自己的意见,反正自己也辞职了,跟他说点真话也无妨,如果对平水、对当前的工作有好处,也算是自己最后对家乡的贡献吧。

他们慢慢地扯开话匣子聊了起来。

两人从当前的经济工作、招商引资到平水县的几个重点工程,人文环境,历史沿革……等等,甚至还谈到了平水县未来的城镇规划、工业区、商住区的划分,以及产业结构调整等等。

这一聊就聊到了中午,以至于屋里电话铃响,两人都顾不上去接电话,直到保姆走进来接了电话后说道:“两位大哥,田教授来电话说中午就不回来陪两位吃午饭了,她和几位老教授留在会上用餐。”

薛家良很兴奋,似乎找到了和赵志华当初那种海阔天空的久违感觉,听到保姆的话,他才想起到了吃饭的点,捂着肚子说:“哦呦,我还真的饿了,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烟消云散了。”

他们洗完手,坐在饭桌上,侯明突然问道:“家良,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侯明放说道:“我问一个比较犯忌讳的话题,也是不能拿到桌面上来说的,算咱们弟兄间的私房话,你别笑话我浅薄就行。”

薛家良已经感到他要问的问题是什么了,就笑着说:“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您问吧。”

侯明说:“赵县长和管书记之间矛盾很大吗?”

薛家良说道:“一山难容二虎,您说矛盾大不大?常常是县长批准的事,下边的人不敢立刻就去办,唯恐书记不同意,工作半途而废。这一点,不但领导郁闷,下边的伙计更郁闷。所以我刚才才说到内耗这两字。平水县的发展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上不来,不是不如人,不是干部素质差,而是耽误在内耗上了。”

侯明点点头,这种现象在各级党政机关或多或少都存在着,本不足为奇,他继续着自己的探秘,问道:“春山书记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薛家良看着他,说道:“您来了十多天了,肯定也没少跟他接触,时间长了您就知道了,我不想以我的小人之心误导您,误导您对搭档的看法,那样无论于你们个人还是整个平水县都是无益的。”

原来,薛家良不是没有个人的看法,他是不想说,不想误导他。

侯明没想到薛家良还是个顾全大局的人,说道:“你应该相信我的判断力,我可不是偏听偏信的人。”

“我再相信您也不能说不负责任的话。正如小马过河,老牛说水太浅,松鼠说水太深。平水的水,只有您趟过才知道深浅。我这个人脾气难,嘴毒,但不负责的话我不会说,这点原则还是有的。”

侯明笑了,不再追问这个问题了,他知道,仅凭一次谈话,薛家良是不会信任他的。他换了一个话题说:“以你看,当前平水最大的问题和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薛家良想也不想地答道:“稳定人心。”

“薛家良,可是我跟你的看法恰恰相反,我认为科技数据园区的工作应当是当务之急的。对了,说到这里,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之前申请的高新科技产业园区还在走程序,不过很快就会批下来。我听说,高新区当初是你和赵志华力主建立的,似乎班子里的其他成员并不积极。”

“那是他们短视!”说到这里,薛家良有些激动:“您不信就等着瞧,这个园区将会给平水带来稳定的财政收入。鉴于我在那个地方呆了这么多年,我想给您一句忠告:上任伊始,别急于走出自己的节奏,先学会配合,步调一致,然后在不知不觉走出自己的节奏。这也是赵县长做得不足的地方。”

此刻的薛家良,没有了任何顾忌,完全是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他一方面希望多给这个新任县长提供一些资料和信息,另一方面也希望侯明能按部就班,把他和赵志华未竟的事情办好。

侯明举起杯,说道:“薛家良,谈了这么多,这是我最想从你嘴里听到的干货,来,干杯!”

他们越聊越投机,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直到侯明又一个电话打过来,见到这个电话后,他表情严肃,立刻站起身,招呼也不打一声,快步冲进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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