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网《风暴眼》出品
“2023，一往无前”。今年1月3日，华兴资本控股创始人、董事长包凡在朋友圈发布了一篇《阔步2023｜华兴资本年度回顾》的文章。彼时的他可能没想到，一个多月后，自己会因“失联”而引发全行业关注。2月16日晚间，“包凡失联”消息迅速引爆金融圈。数位接近包凡人士确认，包凡近几日未在办公和其他公开场合出现，另有香港人士称，近两日确实无法与包凡取得联系。随后，华兴资本在港交所公告予以证实：“董事会并不知悉任何资料显示包凡失去联络一事与或可能与集团的业务和/或运作有关，集团目前业务及运作维持正常。”
有华兴资本内部人士猜测，包凡失联或与集团前任总裁丛林有关，而后者曾于数月前被调查。据钛媒体，一位接近华兴资本的相关人士透露：“主要与华兴资本控股集团前总裁丛林在船舶租赁业务上的违规操作有关，包凡个人因配合调查被带走。”亦有创业圈人士称“是颈椎病住院了”，不过对于该消息来源的真实性，该人士未予确认。此外，还有传言称，包凡失联或与2021年滴滴赴美IPO时担任唯一的内资承销商一事有关。面对各种猜测，有华兴资本相关人士直接对媒体表示：“别问，问就是不知道。”而包凡个人微信朋友圈动态更新至2023年1月9日，已一个多月未更新。一名接近包凡的投资人士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包凡2月7日还在与其微信通话，“前几天找我咨询，刚才电话关机了。”
公开渠道则显示，包凡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的时间是2022年12月初，彼时其正出席2022未来科学大奖颁奖典礼。受包凡失联的消息影响，2月17日开盘后华兴资本控股股价暴跌，盘中股价一度较昨日收市价下跌50%，达5港元/股。值得一提是，这一低点为公司港股上市以来的最低价。截至发稿前，华兴资本控股跌幅仍超过25%。港交所披露的资料显示，截至去年11月4日，包凡共持有华兴资本控股277133310股股份，持股比例为48.76%，按照昨日收盘价10港元计算，价值约27.71亿港元。而按照今天25%的跌幅计算，包凡的身价缩水了约7亿港元，约合人民币6.13亿元。包凡失联，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同时击震国内金融圈、创投圈、互联网圈、科技圈。这个留着标志性光头、戴着细框眼镜、喜欢极限运动的中年上海男人，此前曾拥有辉煌的个人经历——七年华尔街投资银行经验，先后服务于摩根士丹利和瑞士信贷，而后回国于2005年创建华兴资本集团。
在互联网时代最鼎盛的那段时期，包凡更是凭借那些一手撮合的经典并购案为人称道，甚至被称为中国的“并购之王”——“只要你认识包凡，就认识半个互联网圈。”
在业内，华兴也被称为“中国高盛”“中国大摩”。2013年以来，中国创投圈的知名投融资事件背后，几乎都有华兴的身影。包凡曾表示：“我相信中国一定有机会出现一家世界级投行，华兴的目标就是成为中国领先的服务新经济的金融机构，创造世界级的华人金融机构。”公开资料显示，截至2021年12月31日，华兴资本投资管理业务的资产管理规模约490亿人民币，其中旗下华兴新经济基金管理资产达到约368亿人民币，管理着四支美元基金和四支人民币基金，专注于智能制造、科技、数字健康、新消费、企业服务这五大领域。截至目前，华兴新经济基金已收获了包括美团、贝壳、药明康德、哔哩哔哩、理想汽车、泡泡玛特、华大智造、商汤科技、纳微半导体、创新奇智在内的多家上市企业，并在目标赛道收获了一批优秀项目，包括蜂巢能源、追觅、加特兰、华控清交等百余家优秀企业。2021年年报显示，华兴旗下的重大基金投资主体包括华晟领飞、宁波梅山保税港区华兴领运股权投资合伙企业（有限合伙）、Huaxing Capital Partners, L.P.、北京瑞智等。其中，华晟领飞的资产净值最高，为96.89亿元。值得注意的是，2021年12月，市场监管总局曾发布腾讯控股有限公司、上海华晟领飞股权投资合伙企业（有限合伙）收购北京明略软件系统有限公司股权未依法申报违法实施经营者集中案行政处罚决定书，分别给予腾讯、领飞各50万元罚款的行政处罚。
通过旗下的这些基金，华兴参与了多家企业的投融资事件。据凤凰网《风暴眼》不完全统计，2007年至今，华兴资本共投资了超过90家企业，投资总金额超过114亿元。被投企业主要集中在医疗健康、金融、企业服务、电商零售等领域。
数据来源：IT桔子
从时间上来看，2015年至2017年是华兴对外投资的一个高峰期，彼时也正是中国互联网企业和新经济形态快速发展扩张的时期。当时华兴投资的知名企业包括京东科技、理想汽车、奇虎360、51Talk、同程旅行、逻辑思维、贝壳集团等。
2018年之后，华兴投资步伐放缓，更加专注于对医疗健康和先进制造等行业的投资。参与了原基华毅、中联生物、诚迈科技、臻和科技、方润医疗等企业的投资。另外，目前已经上市的知乎和粉笔教育也是华兴资本在这一时期的投资成果之一。
这些投资也为华兴资本带来了不小的回报。财报显示，截至2022年上半年，华兴资本旗下主基金的投入资金回报倍数为2倍，专项基金为1.8倍，总计回报为2.0倍。截至2021年投入资金回报倍数总计为2.1倍。
而除了主导或参与投资外，华兴在更多的时候是以FA（融资顾问）的身份出现，并一手操盘了多个经典的并购，融资和上市案例。据凤凰网《风暴眼》不完全统计，2009年以来，由华兴担任FA的投融资以及上市事件超过340起。从行业分布来看，华兴服务数量最多的是医疗健康行业，服务企业数量约为97个，服务金额超过540亿元。另外，汽车交通、企业服务、零售电商和先进制造也是华兴服务较多的行业，服务金额分别约为868亿元、175亿元、345亿元、181亿元。
数据来源：IT桔子
其中，中国互联网行业的几大知名并购事件，例如美团和大众点评、滴滴出行和快的、58和赶集等，以及其之后的融资、上市，其背后都是华兴资本在操盘。
短短十几年间，华兴资本从一家精品投行的小机构一跃成为了投资资产管理规模超过70亿美元的巨无霸，而其掌舵人包凡无疑是最大的功臣。江湖气息，是包凡在圈内被普遍形成共识的特质。这种印象，与他总是西装革履的精致上海男人外形看似颇有违和感，但在包凡眼里，却是他一路成长、掌舵华兴的最大优势。资料显示，包凡出身高知外交官家庭，父母常年在外工作，只得把包凡放在寄宿学校。自由的成长状态，令包凡从小就形成了无拘无束的快意性格。“男生们吵架打架，我就站出来调停，我小时候就在扮演这样的角色，慢慢的就成了老大。”包凡曾自述。不仅如此，包凡自小就展现了经商头脑，用外汇购买进口商品进而转卖给同学们，从中赚取差价。17岁时，包凡考入复旦大学，后又到挪威经济管理学院进修为经济学硕士，毕业后有进入华尔街工作，先后服务于摩根士丹利和瑞士信贷。2005年，包凡回国创建华兴资本集团，用他的话说，“要做中国人自己的投行。”据包凡在接受采访时讲述，十多年前决定做投行业务时，他的基本判断有两个——“需要大势和一批未来能成事、我也拿得下的客户”。而包凡所谓的“大势”，正是当时刚刚起飞的互联网浪潮。“我接触了很多互联网企业，当时都还很小，但我深感这拨人能成事。如果我把这拨人的机会把握住，也许华兴能成为下一个时代的投行”，在包凡看来，自己抓住了蓝海。而事实也证明，无论是王兴、程维亦或是姚劲波，他们公司从“很小的时候”就和包凡的华兴过业务往来。对包凡和华兴来说，赢得处于创业初期的创业者，对其业务的迅猛发展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包凡曾说：“华兴资本的愿景是找到这些真正顶尖的企业家，与他们在创业初期建立关系，并伴随他们一路成长，不断壮大。”华兴确实搭上了中国新经济爆发的快车。据华兴招股书披露，截至2017年年底，中国新经济企业市值或估值最大的20家企业中，有15家是华兴的客户，其独角兽客户占中国独角兽总市值的56%。对于精准的看项目能力，包凡曾在2012年表示，自己看项目有三大标准：事情是否有前景和发展性；是否拥有一个强有力的团队；人和事是否match（匹配）。到了2018年赴美上市时，他又提出有三类人不投，分别是“没有理想、没有持续学习能力和没有格局的创业者”。除了命中有潜力的企业，包凡成功的另一个秘密就是“人”。“FA业务的一大特点就是靠人驱动。核心还是文化，底层是不断造血、培养人才的体系。”而自小擅于人际关系的包凡，也把这种优势运用到结识客户和管理企业上。对于他所孕育的华兴资本，包凡评价称“是一个很有江湖气的地方，就是一帮兄弟混社会。”据他讲述，在华兴，包凡不许员工叫他“包总”，于是，公司上下都叫他“老大”。当老大，包凡对内十分慷慨。“要做老大，每年分钱分得就要比别人少，这是华兴的文化。吃苦在前，享乐在后，不然好事儿都被你占了，烂事儿都让别人擦屁股，兄弟们跟你混什么?”公开数据显示，2018年第一季度，华兴上市前夕，其薪酬支出1.58亿元，人均月薪达8.99万元；2017年，华兴的的薪酬及福利开支达到了1.014亿美元，占到当年总收入的72.7%，人均薪酬支出约106万人民币。在包凡眼里，相较于一个人的成功，他更乐于看到员工们的成功：“跟我一起混的兄弟姐妹他们的房子是最大的，车子是最好的，小孩可以去最好的学校，这样我就觉得很有面子。”有说法称，20世纪90年代末，在香港工作的包凡就已经结识了马云、马化腾和李彦宏等后来中国互联网巨头的掌舵人。与他合作过的人后来发现，包凡能够非常巧妙地帮助创业者和投资人之间创造一个非常顺畅和谐的沟通环境，彼此之间很容易找到共鸣，并且包凡更愿意为创业者说话。
就这样，华兴成立后几年，因与美团、京东等一批公司相逢于微末时，并参与了其融资、并购，从而获得快速发展起来，将业务拓展到了投资乃至证券等行业，而包凡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大佬，被刘强东亲切称为“老包”。2015年，包凡和他的华兴迎来高光时刻。这一年，华兴在中国互联网企业的并购融资潮中参与了13个并购案，包括滴滴快的、美团点评、58赶集、携程去哪儿四大并购案。包凡也因此入选美国财经杂志《彭博市场》全球50大最具影响力人物，被市场称为“资本红娘”。但成为“资本红娘”并非一帆风顺。在包凡眼中，投行的工作就是“搭戏台”，把戏台搭好了，请各方名角来唱戏。他回忆滴滴和快的谈判时就曾感慨，“作为中间人，投行不能和稀泥，而是要尽量把双方往中线上拉。”彼时，包凡租下整个总统套房，拉来程维和陈伟星，“当时谈判了整整十三个小时。当谈判出现僵局时，我就会调停两方：现在打这一仗，最终目的是什么，想要形成的格局是什么？得用理性的方式告诉他们，不能为了打仗而打仗。”这种“和事”风格，或源于包凡对中庸之道的理解。“什么叫中庸之道？不是走正当中，而是永远在动态中找到平衡。极端总会出现，但任何时候都不要走极端，哪怕再有道理的真理，也有它的局限性。”包凡说。两个月后，58同城和赶集网谈合并，包凡又把姚劲波和杨浩涌拉进总统套房待了三天。谈判依旧没那么顺利，包凡在谈判中悄悄发短信给姚劲波：“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胸怀的企业家，要是我，早就不干了”。面对真金白银的利益谈判，包凡往往能将自己擅于处理关系的优势运用到极致。“谈判场上考量特别多，利益、意志、情感、人心……最关键的，我觉得还是对人性的洞察和把握。”包凡说。深谙人际交往之道，包凡并不认为这是一种虚假。他直言，“人情这东西就像银行账户，别人帮你是在取钱，总是取钱，总有一天钱会取光的，所以你要帮别人，不断存钱，钱才能越来越多。不要只看利益，要重感情。”而对于投资企业，他则认为，得看这个企业的价值观和中国整体价值观是否吻合。“小到一个人，大到一个企业，都脱离不了社会环境、文化环境等等。一个在美国的企业和在中国的企业注定是不一样的，因为土壤不一样。在美国长得再好的一棵果树，（不吻合）拿到中国也活不下去，反之相同。有本事的人可以基因突变，但这种人凤毛麟角。”就这样，包凡构筑着属于自己的资本朋友圈。2018年9月27日，华兴资本上市登陆港股。马化腾、李彦宏、王兴、刘强东、沈南鹏、程维、姚劲波等一众大佬纷纷恭喜。而包凡也十分骄傲：“华兴从创立第一天起就比较屌，我的性格就这样。”
包凡目前任职情况（图源：天眼查）
有意思的是，时间拉回到2014年，还未迎来高光时刻的包凡在参加凤凰网财经峰会时，曾对传统投行业务模式提出了他的不满和困惑。
他表示，“在以投行为代表的机构市场里面，存在太多的低效率，存在太多的不合理性”，并呼吁行业寻求改变，甚至直言可以以自己为“牺牲”：“很大程度上我期望的是十年以后某一天，像我这类传统投行家没饭吃，丢了饭碗，我成了恐龙，也许那个时候的世界是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巧合的是，时过境迁，如今即将来到包凡口中的“十年之后”，包凡昔日的“憧憬”似乎也被一定程度地应验了——他掌舵多年的华兴资本，正面临业绩失速得尴尬处境。2022年以来，华兴资本可谓是进入了“多事之秋”。在包凡失联之前，华兴资本旗下的华兴证券刚刚经历了一波人事大调整。天眼查显示，2月7日，华兴证券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备案均发生变动。其中，原董事长丛林和两位董事王徽、马宁退出，新进五位董事：项威、陶坚、陈杨、辛欣、王成；监事由董建瑾变为郑熠；高级管理人员崔强退出，新进人员为杨历扬。根据本次人事调整，原董事长丛林退出董事席位。丛林于2020年7月加入华兴资本，主要负责投资银行业务的发展及管理，直接向包凡汇报，任华兴证券董事长至今约有两年多。而丛林之所以退出董事席位，或与去年的一次监管谈话有关。2022年9月6日，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上海监管局公布了对华兴证券的监管文件，文件内容显示：经查，华兴证券存在“经营管理活动与股东、关联方未保持独立”“高级管理人员存在在股东单位兼职的情形”等问题。证监会上海监管局的监管文件中指出，丛林作为华兴证券董事长，对上述一、二条问题负有领导责任，根据《高管办法》第五十一条第（一）项规定，上海监管局决定对丛林采取监管谈话的监督管理措施。
丛林
据报道，包凡与丛林之间关系密切。在丛林加入华兴之前，包凡和丛林之间就已经相识并有业务往来。2017年10月，工银租赁向华兴资本批下了一笔2亿美元的贷款。彼时，丛林任工银国际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兼行政总裁。根据华兴资本以往的公告显示，该贷款2017年11月17日至2018年5月16日年化利率7.62%，2018年5月17日至2018年9月28日年化利率7.62%，以华兴资本股份为抵押。2018年9月27日，华兴资本正式在港交所主板挂牌，同月，华兴资本偿还了该笔贷款。在贷款偿还不久后，丛林就受包凡之邀离开工银国际出任华兴资本控股总裁兼华兴证券董事长。此次包凡失联，是否与丛林的事情有关？包凡是否和丛林一起参与了船舶租赁业务上的违规操作？目前仍不得而知。而在业绩方面，华兴资本的营收和净利润皆出现了大滑坡。去年的半年报显示，截至2022年6月30日，华兴资本控股营收为6.04亿元，同比下降42.39%；净利润为-1.98亿元，同比暴降116.12%。在投行业务方面，2022年，华兴证券参与保荐的IPO项目有2个折戟。Wind显示，2022年至今，华兴证券参与保荐了5个IPO项目，其中1个为联席保荐，撤否率为40%。2022年6月，华兴证券保荐的北京磨铁文化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主动撤回了IPO申请；2022年4月，华兴证券和国金证券组团保荐的北京睿智融科控股股份有限公司也主动撤回了IPO申请。以撤否率降序排名，华兴证券在59个有IPO保荐项目的券商中居第10位。华兴资本在半年报中也写到，2022年上半年港美股IPO市场呈现冻结之势，市场活跃度降到过去五年以来最低。报告期内，华兴完成了两单由华兴作为主承销商的港股IPO(汇通达和创新奇智)，总承销额在香港市场排名第四。华兴证券投行业务完成1单科创板IPO项目，另外有2单IPO过会及1单IPO申报，并有6 个项目立项。财报中还指出，为了帮助业务发展以及进一步提升ROE，华兴积极的探索合适的融资渠道，持续增强集团的融资能力。继2021年成功完成3亿美元境外银团贷款后， 2022年上半年在中国银行间市场交易商协会成功注册债券额度8亿元人民币。包凡究竟去哪了？发生了什么事？目前仍无可靠消息。而作为华兴资本的灵魂人物，如果失去了这位“并购之王”，华兴资本还能“一往无前”吗？参考资料：
1、《华兴资本今日港股挂牌，“老大”包凡：出来混江湖，凭的是义气》，上游新闻
2、《华兴资本26亿美元背后的钱景与前途》，无冕财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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