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片人杨城谈《艺术学院》:它很单纯,又难以定义
入围第7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导演刘健新作《艺术学院》由仁科、彭磊、贾樟柯、沈黎晖等配音,刘健《大世界》曾入围第67届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据《艺术学院》制片人杨城透露,本片将在年内公映。
影片讲述90年代初发生在南方艺术大学的一段青春轶事。在浪漫又残酷的青春岁月里,在改革开放的时代浪潮中,一群青年人热火朝天的生活着,友情、爱情交织着艺术追求、理想抱负,在充满独特风格的讲述和描绘下,一幅别样的青春画卷徐徐展开。
问:在你看来它是一部怎样的电影?
杨城:它其实是一部非常单纯的电影。它的创作缘起是导演时隔多年回到母校时,产生的感慨,当年活力四射的老师已白发苍苍,校园也远不是记忆中的样子。青春的记忆铺面而来,有依然清晰的,也有已经失焦变形了,但不管是青春时的苦涩茫然,还是欢乐的时刻,都变得同样美好。中国的发展太快了,所以“时间”对个体而言显得更加锐利,我们内心沧海桑田的速度,有时快的让人眩晕。
所以它是一部基于导演真切感受的电影,这决定了它非常单纯。没有绞尽脑汁的叙事架构,没有热门议题,一切都是真诚而自然的。当然,它不是怀旧的电影,它里面所表达的,是当下每一个喜欢艺术、热爱生命又有敏感度的的人在日常生活中都会有所感触的。
我也是其中之一,所以我愿意花五年时间,去辅助刘健做这个并不容易做的电影。
问:《艺术学院》美学上应该还是有野心的。
杨城:《艺术学院》美学上肯定是非常独特的,但可能不能叫野心,对刘健而言也是自然流淌出来的。它和好莱坞动画、日本动画、欧洲动画的美学都完全不同,有很鲜明的中国美学特征,或者更具体的说,刘健勾勒人物、描绘场景的手法很多来自他的国画背景。但《艺术学院》的美学又不是传统的,或者说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民族风”,而是很当代,要给它简单的找个坐标并不容易。其实这也是片子里探讨的话题之一,就是“传统”如何不守旧而是焕发新的生命力,而“当代”又如何能找到扎实的根基,避免沦为赶时髦、花架子。
问:从预告片看,《艺术学院》在制作上明显比《大世界》更精致流畅了。
杨城:这种变化有更多资金和人力投入原因,更本质的是来自两部影片内容上的区别。《大世界》是一个很硬朗的黑色幽默风格的街头“犯罪片”,所以搞的太精致流畅反而不对了。《艺术学院》故事和人物更日常化,情感更细腻,所以画面就需要细腻精致。
动画语言要素除了“画”还包括“动”。大部分动画电影的一大特点是“加速”,角色动作的速度和说话的速度都比真人快,从而更容易抓住观众注意力。但就像真人电影不一定要用蒙太奇也可以用长镜头一样,动画电影的“动”其实也可快可慢,一切取决于要表达的内容和想呈现的美学风格,而非越快越好。所以,“流畅度”需要多高,是导演要去做选择的风格要素之一。
问:用动画电影的形式讲现实质感的故事,在创作上和市场上都很冒险。
杨城:是,但电影史就是一部冒险的历史,当然还有一些冒险失败了,没能写进电影史,但它们也成了有价值的铺路石。固定画框的电影艺术已经进入暮年,创新和冒险的空间已经很局限了,任何不同以往的作品,都是应该被鼓励的。
《艺术学院》确实难以定义,它是动画电影,但没有奇观和卡哇伊,描绘的是现实生活;它是青春成长电影,但你在电影市场上看的青春片里那套东西这里一点都没有;它是作者电影,但又很好懂;它是老老实实将事情和塑造人物的,不是实验电影,但值得看的地方我个人觉得首先还是它的动画美学。我能预想到它可能面对的一些争议,包括对于一些审美不够开放,知识结构窄一些的影评人而言,它可能也会构成挑战。
但它其实不是那种拒普通观众于千里之外的那类艺术电影,它画面美,也不难懂。只是不是每个人都能一下接受一个有点陌生的风格。就像一个从来没吃过中餐的老外看到饺子,首先给他带来犹豫的都不会是“味道”,而是这种陌生的食物形式。电影已经沦为快消品了,快消品的特点是得符合使用惯性,不需要用户动脑子,如何让观众愿意多去理解一部特别的电影,是一个难题,影评人和媒体很重要。
问:据说《艺术学院》入围了去年戛纳导演双周,但没有公布,最终时隔大半年在柏林主竞赛首映,这其中的曲折困难可以说说吗?
杨城:任何一流的电影节,其根基都应该是对电影、电影人的爱和尊重。不管是导演双周,还是柏林电影节,都让我感受到了这一点。去年导演双周等到了最后,但三四月份的北京正在经历疫情,我们完全来不及做完那些必须完成的工作。所以很遗憾错过他们的美意,他们最后就此发表的声明非常考虑我们的感受和利益,我和导演很感动。
柏林也是一样,给与了充分的耐心和理解,得益于他们愿意延后发布,所以我们最终赶上了。
回顾做这部电影的五年多,最大的困难其实还是疫情。它让这个电影延期了两年才完成,我们几度弹尽粮绝。在停滞的时期,导演又不断基于新的灵感和要求升级制作难度,最终它的时长和画面精度都远超了最初的规划。
问:今年春节档市场回暖,柏林又有十几部中国电影亮相,有人开始说“中国电影的春天来了”,你认可吗?
杨城:记得去年还有很多人调侃“中国电影已死”,现在又“春天来了”。我觉得首先中国电影不会死,电影人是很顽强的,疫情这么艰难的情况下,这两年依然出现了现象级的艺术电影作品,包括上映的也包括没上映的。市场方面,大家刚阳过,就来了一个现象级的春节档,如果那时中国电影真的已死,这些电影不可能忽然冒出来。至于春天有没有来,我觉得最近变好的趋势是很多人都感受到的,但行业的春天不会不请自来,也不应该总是来去不定,这需要和中国电影相关的所有人持续努力,包括管理者、从业者、电影评价体系里的媒体、影评人,以及观众。
问:说到评价体系,你做过电影记者也曾经写影评,你怎么看现在的影评生态?
杨城:我现在也挺喜欢看影评的,看完电影就第一时间就去看影评。看电影前不看,因为会影响我观影感受。其实我认识的绝大部分导演,都是非常看重影评和影评人的,只是他们希望这个领域能更严肃更专业,这样他们能从中获得更多的创作营养。
影评的阵地从纸媒转到BBS、门户网站、现在又全转到自媒体了,加上电影营销行业的兴起和内卷,影评领域的乱像很多是自然的。这就是跳脱不了的一个必然阶段。只是希望与此同时,与此平行,严肃影评能不要被完全淹没,希望更多高水平影评人出现,希望高水平的影评能被更好的传播。建设对影评人的评价体系也很重要,这个体系完整了,才能进一步支撑到电影评价体系的建设。
问:你和刘健第二次进主竞赛,这次依然没有得奖,有失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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