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目标不是打败AI，而是寻求在职场和生活中与AI共生

撰文 | 陆坚 《中欧商业评论》特约作者

责编 | 施杨

自从去年夏天我获得OpenAI的DALL-E 2试用资格到12月初开始用ChatGPT，到目睹今年初开始国内网民和创投圈对ChatGPT的疯狂，我对AIGC（人工智能生成内容）和ChatGPT从热血沸腾到冷静审视，从探索行业里涌现的巨大的机会到关注人类所面临的空前的挑战。现在，我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应该做什么。我也来跟个风，先发一个宣言：         

AIGC和ChatGPT

带来的机遇与挑战

去年夏天我在美国出差期间，跟一位前盛大同事讨论以DALL-E为代表的语言驱动AI艺术创作，随即注册了DALL-E 2的waitlist并幸运地获得了资格开始试用。那是我初次接触最新一代的AIGC，其实AI创作艺术内容并不新鲜，但是当我试过用自然语言提示生成视觉内容的DALL-E 2后，马上就被新一代的AI生成艺术的高质量和多种品类、各种艺术流派和风格所折服。

那时女儿刚刚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艺术与建筑学院毕业后正在找工作，我就跟她说你应该试试DALL-E，她撇嘴说：“很多工作都要被AI取代了，我真是为我们这代人担心。”

如果说DALL-E 2让很多人眼前一亮，去年11月底横空出世的ChatGPT点燃了普罗大众对AIGC热情。在过去的半年多里，特别是在去年12月初开始用ChatGPT后，我跟许多同事、创业人、投资人一直在讨论AIGC和ChatGPT对不同行业带来的颠覆性影响以及其中出现的创业机会。

简单地说，目前基于大型语言模型（Large Language Model）的AIGC有两类，一类是语言驱动的视觉内容生成，以DALL-E 2，Midjourney，Stable Diffusion为代表；另一类是语言驱动的文本内容的生成，以GPT-3和风靡世界的ChatGPT为代表。如果说AI视觉内容生成影响的还是相对少数行业和职业，比如艺术和视觉设计，AI文本内容生成则是覆盖了知识工作者的所有行业和职业。

在过去两个多月里，我们见证了ChatGPT在中国掀起的一股前所未有的旋风，可以说各个行业、各种人都在谈论ChatGPT，有行业评论人士在津津乐道微软和谷歌争夺新一代搜索引擎的竞赛，也有吃瓜群众用“媳妇和妈都掉到水里先救谁”这样的经典难题来拷问ChatGPT；更有产品经理和商业领袖在思考在ChatGPT时代如何重塑自家的产品和业务，创业者和投资人在摩拳擦掌、招兵买马，打造中国的OpenAI或探索下一个可能被ChatGPT颠覆的行业和价值万亿的赛道。

放眼望去，ChatGPT有可能染指变革的行业不胜枚举，从编程序到生成Excel报表，从作诗到写营销文案，从做市场分析研究到提供理财建议，从出面试题到写简历和求职信，ChatGPT好像无所不能，创新的机会无所不在。

然而在这些令人热血沸腾又激动人心的创新和创业讨论之后，我的注意力逐渐从AIGC带来的巨大机遇转移到它对我们的空前挑战，准确地说是对所有职场人，特别是知识工作者和白领工作者的前所未有的挑战。

去年夏天以来，我持续在跟女儿对话和讨论AI对艺术和语言创作的影响，以及她找工作的策略。我跟她说，每一次重大的技术变革都会导致一些人失去工作机会，但同时新技术也会创造新的工作机会，并赋能现有职场人更高生产力和更高效率；被淘汰的人和被赋能后更强大的人的区别在于：前者用固有的方式做事，而后者用新的方式（技术）做事。

我用她熟悉的动画片制作给她举例，从前的动画片如迪士尼的经典卡通片制作都是由艺术家一帧一帧手绘出来的，今天是在电脑上用强大的软件设计和渲染的；如果艺术家和动画制作工作室今天仍然是用手绘，那就肯定会被淘汰了；而有独特的创意又被电脑和制作软件赋能的艺术家和工作室就会脱颖而出并更强大。

因为在领英工作的原因，除了我的女儿，我经常跟很多职场人包括初入职场或即将进入职场的大学毕业生讨论职业发展路径和心得，我也试图把同样的理论灌输给他们，就是要获得和保持竞争力就需要率先掌握新技术和新技能，所谓“ahead of the curve”；这跟“我不会被ChatGPT淘汰，只会被会ChatGPT的人淘汰”的说法是一致的。

然而，我最近越来越认识到是我太乐观了。

对于ChatGPT和AI是否会抢了自己的工作，很多有经验的资深职场人并不是很担心，他们认为ChatGPT是一个有突破性的、强大的智能工具，能帮助他们提升工作效率和质量，比如可以用ChatGPT快速产生多个创意思路和草案，人在此基础上优化，最终产生更高质量的文案。

在一些资深职场人的眼里，ChatGPT能做许多本来是由助理完成的基础工作。

对于初级职场人和即将进入职场的大学毕业生，ChatGPT的威胁显然更大，甚至是致命的。初入职场的人对行业不够了解，没有实际工作经验，初始的角色通常就是在资深职场人的指导下做一些基础的或辅助性的工作，在实践中学习和成长。然而，现在ChatGPT可以胜任这样的工作，甚至比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做得更好。

以市场营销为例，如果要求做一份芯片行业或任何行业的市场研究报告，我完全相信以ChatGPT对很多行业了解的深度和撰写文稿的能力，会比大部分市场营销专业的大学应届毕业生做得更好。而且不只是市场营销这个职业，在大部分知识领域和行业，大学毕业生都会面临这样的挑战。

美国《大西洋月刊》在去年12月刊登了一篇题为“大学作文死已”的文章，说ChatGPT写的作文可以得到B+的分数，并说可这就是大部分学生能达到的水平。另一位多伦多大学的教授说，“甚至对于需要结合不同领域的知识来回答的问题，直率地说ChatGPT的回答优于平均的MBA。”

在已经到来的ChatGPT时代，在知识工作领域大学毕业生和初级职场人即将面临的挑战是：

1.以ChatGPT为代表的AI机器人的能力跟他们相当或在他们之上，并且AI机器人的数量是无限的，他们如何跟AI机器人竞争获得或保住自己的工作？

2.即使他们能找到工作，是否薪资也会打折？是否有未来职业发展的路径？

我仿佛看到了女儿忧郁的眼神，想起我之前对她的那些说教，其实是一个自信的资深职场人无法从初级职场人的角度看到挑战和危机。然而即使是有经验的资深职场人也应该感受到挑战，以ChatGPT的学习能力和提升速度，去抢资深职场人的饭碗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里存在的另外一个问题是人才储备和输送管道（talent pipeline）。资深的职场人都是从初级成长起来的，今天进入职场的初级职场人将是明天的职场中坚力量，在人才管道源头上的缺失或断档对任何一个行业都是严重的问题。

从更大的范围看，这不是单一行业，也不仅是初级或资深职场人所面临的挑战，而是全人类所面临的挑战。

AI对人类的空前挑战

机器人崛起

AI对人类的挑战和威胁并不是一个新话题，甚至在AI的概念和学科出现之前，具备类似人类智能的机器人早已出现在科幻作品中，但是机器人背叛和伤害人类主人的场景，至今还只是出现在科幻作品中。在科幻故事之外，大多数人认为机器人是人类的朋友，是帮助人类解决问题的，而非问题所在。

我曾经也一直这么认为，直到几年前我读了一本马丁·福特的2015年度畅销书《机器人崛起：技术和未来失业的威胁》（The Rise of Robots: Technology and the Threat of a Jobless Future)。

值得指出的是，有中文媒体错误地把这本书归类为科幻作品，其实这是一本严肃的商业类畅销书。作者以全面和详实的数据，展现了自动化和智能机器人如何大幅增加了生产力和生产效率，湮灭了大量的工作岗位（不只是蓝领工作），抑制了收入水平的增长，加剧了两极化的财富不均衡。

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幅图表，展示了从1970年到2010年美国的生产力几乎是在直线上升，而工人的实际时薪却是一条几乎平坦的曲线。2016年底我读完这本书时，正好是特朗普以他的反全球化的民粹主张赢得了美国总统大选。我顿然认识到，政客们把发达国家的工人收入不增长和相对经济地位的下降的怨恨都指向全球化，其实是严重扭曲了事实真相。

客观地说，自动化和全球化两者都是发达国家工人收入不增长背后的因素，但是期待逆全球化让制造业回归发达国家能改变这一现状，则是脱离现实的一厢情愿。可以预见的是，回归发达国家的制造业要想在价格上保持全球竞争力，势必更大程度地使用机器人和自动化来降低人力成本。

《机器人崛起》这本书讲述的另一件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2013年，有一个全美教师联盟发起的请愿，名为“教育工作者反对在重要考试中用机器对学生作文阅卷评分”（Professionals against machine scoring of student essays in high-stake tests）。

用机器对选择题考试评分是毫无疑问的，但是机器对作文考试评分的能力我之前并不太了解。从这本书里了解到，早在10多年前，就有研究人员用人工智能机器学习和大量的学生作文及对应的人工阅卷评分来训练机器做阅卷评分。

2012年美国阿克伦大学的一个教授的研究小组用16000份真实的、有人工评分的初中和高中学生作文做了一个机器阅卷和评分测试研究，结果发现机器和人工评分的准确性几乎不可区分，甚至在有些案例中机器的评分被证明更靠谱。

研究报告还说机器对16000份作文阅卷评分只花了20秒，而人工阅卷评分最快能做到每小时30份作文。显然这一发展趋势威胁到了教师的工作，所以才有前面所说的教师联盟的反对机器阅卷评分的请愿。

快进10年，从2013到2023年，机器不仅在对作文评分上有跟人类相当的能力，而且写出的作文也跟人类的水平相当，甚至比大多数人还好；AI不仅在分析内容而且在生成内容的能力上有了巨大的飞跃。

今天我依然推荐大家读一读《机器人崛起》这本书，作者预见自动化和智能机器人将带来大量失业，抑制收入水平的增长，并加剧财富的两极化，最终导致供给和消费失衡，引发经济和社会危机。

近几年在发达国家中关于“全民基本收入”（Universal Basic Income，UBI）的讨论不断升温，反映了一些学者、企业家和政治家倡导在国家政策层面上应对自动化和机器人带来的失业危机。

值得一提的是，特斯拉创始人埃隆·马斯克和OpenAI创始人山姆·奥特曼都是UBI政策的忠实拥趸。

AI时代的职场竞争力

在过去30年数字化和互联网科技的快速发展中，劳动力的职业技能转型成为各个国家持续关注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在中国的后工业化的时期尤其严峻。

麦肯锡全球研究院在2021年1月发布了一份题为《中国的技能转型》（Reskilling China）的研究报告，长达100多页。这项研究发现：到2030年，多达2.2亿中国的劳动者可能因自动化技术的影响而需要变更职业，中国职业变更的份额大约占到全球的36%。

在中等自动化情景下，到2030年，约有5160亿工时（平均到每名劳动者约为87天）或将因技能需求变化而需要重新部署。这里所说的自动化，既包括没有智能的机器替代蓝领工人的重复工作，也包括具备人工智能的机器人替代白领的工作。

那么职场人应该获取哪些技能才能保持职场胜任力和竞争力呢？

麦肯锡的研究报告指出，未来对于具备高认知能力（如批判性思维、决策力）、社会和情感沟通能力（如人际沟通能力、领导力等）以及技术能力（如高级数据分析能力）的人才的需求将持续增加。

报告进一步预测，在中等自动化情景下，与这三大技能有关的工作到2030年将增加2360亿工时，对于2.2亿需要变更职业的劳动者而言，大约平均每人增加40天。

作为在全球拥有9亿会员的职场社交和职业发展平台，领英在过去8年中持续与世界经济论坛合作，定期发布职业技能和未来工作趋势报告。

最近几年发布的报告几乎都覆盖了AI对技能和职业的影响，包括哪些技能和职业看涨，哪些看衰。其中发现在过去几年里，技术职业（如软件工程师）持续看涨，另一大类“以人为中心”（Human-centered）的职业也是看涨的，包括市场营销经理和专员、人力资源和招聘专员、用户体验设计师。

这些职业要求人际沟通能力或对人的习性和偏好有深入的了解。这个发现与麦肯锡报告中所推荐的技能转型的方向非常吻合。

ChatGPT和最新发布的的GPT-4所展现的卓越能力再次引发了关于哪些技能将过时、哪些职业会被取代的讨论。

就在一周前，OpenAI和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研究人员发布了一份研究报告，针对1000种职业取样，评估大语言模型对美国劳动力市场的影响。这项研究引入了“暴露率”的指标，来评估每一个职业面对GPT的暴露风险。虽然暴露率高并不等同于更会被淘汰或取代，但是可以认为是与受到的负面影响程度或威胁高度相关。

不出意外，暴露率最高的都是白领职业，包括作家、数学家、口译和笔译人员、会计师等，而研究发现暴露率极低的34个职业几乎都是体力和蓝领工作，例如运动员、厨师、汽车修理工、电工、以及建筑工人。

研究结果进一步表明，白领工作中依赖科学和批判性思维技能的角色与暴露率呈强烈负相关，不太会受到大语言模型的影响。这一发现也是与麦肯锡报告中所推荐的技能转型方向相吻合。

长久以来，职场人的职业规划和发展都强调打造职场竞争力，并通过不断地学习来获取新技能，保持和提升职场竞争力。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们通常所说的职场竞争力都是指在职场人和同行之间的竞争力，然而现在人类共同面对AI的挑战和竞争。

如前所述，不管是将要毕业进入职场的大学生，还是已经在职场工作多年的职场人，都面临着被AI机器人淘汰和取代的威胁，这个威胁就在当下，而且会愈演愈烈。

人喊了很多次狼来了，这一次狼是真的来了。有人说狼来了我不需要比狼跑得快，只要比其他人跑得快就行了；但是这次也不行了，因为来得不是一只狼，而是无数只狼。

在AI进入到ChatGPT时代，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在未来职场有机器人的存在和跟机器人的竞争，而且机器人的数量可以是无限的。职场竞争力已经不仅仅是指人和人之间的，还有人类和机器人之间的。

大学毕业生能力不及ChatGPT，毕业即失业，其根本原因是因为现在的初等教育和高等教育在培养人才中，都没有考虑人和机器共存并竞争的社会与职场环境；而在帮助职场人的技能转型的职业教育中，也更专注于可胜任某种职业的单一技能的培训，并没有提升职场人在AI时代相对于机器人的竞争力。

在AI时代，人类迫切需要改变和提升自己，而这一改变始于教育，从初等教育到高等教育到职业教育。

提升人类，捍卫人类

提升人类的目的不是打败AI

ChatGPT展现其非凡的能力后不久，一些学校很快颁布了禁止学生在作业中使用ChatGPT的规定。据媒体报道，在美国的中小学中，洛杉矶联合校区和西雅图公立学校等10个公立学校系统已经颁布了类似的禁令。在大学中，法国巴黎政治大学和香港大学是目前为数不多的已经颁布禁令的大学。

我认为试图禁止ChatGPT和其他AIGC工具在学习中的使用是短视和徒劳的，就像我们无法阻止自动化和机器人在越来越多的行业和职业中取代人类。AI这个精灵已经从瓶子里放出来，再也装不回去了。人类能做的是改变自己，与AI机器人共舞。

我们的目标不是打败AI，而是寻求在职场上与AI协同合作。

对AI的全面了解是目前教育中严重缺失的和必须改变的，人类只有对AI机器人的日益增强的能力有充分和及时的了解，才能明确在协同的工作环境下各自的分工和定位，继而通过教育和培训获得和提升与AI机器人互补的技能，打造和保持职场人在AI时代的职业竞争力。

从根本上重构和改变教育具有高度的紧迫性，因为人类的学习和培养跟机器的学习和成长相比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目前从初等教育到高等教育，从小学一年级到大学毕业，大部分人要经历16年的教育。

反观机器学习的进程，从2018年6月的GPT-1到2023年3月GPT-4的发布，总共不到5年。机器学习不仅所需的时间更短，而且机器能力在每一版GPT的升级后是指数级的成长。另外，要想改变教育，从内容到方法到过程，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可以说在过去半个多世纪中，科技突飞猛进，社会深刻变革，而教育的变化是最小的。但是人类没有太多剩余时间了，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行动！

重复本文开篇的宣言，我将在余生致力于倡导和推动改变教育，提升人类在AI时代的竞争力。下面是延展我的个人宣言的一些个人建议，不代表我的雇主领英的主张，所有建议也仅仅是一己之见，希望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引发更多的思考和讨论以及行动。

全面改革教育，普及AI素质教育

关于教育的目的主要是传授知识还是培养能力是一个经久不息的话题，培养什么能力和如何培养也有不断的讨论。

在AI时代，重新思考教育应该传授什么知识和培养什么能力至关重要。这是因为一方面知识的总量在不断增加和积累，人终其一生可能也只能掌握极少一部分知识。

另一方面，AI时代的机器展现了惊人的学习速度和存储能力，以及在此基础上的分析和归纳以及内容生成能力。在人和机器共存的社会和职场环境中，掌握知识和提升能力的侧重点应该是什么？

比如，目前在初等和高等教育的十几年中，学生花大量的时间在做“练习”，对于理科是做大量的题，对于人文和社会科学是大量的阅读和写作，目的都是强化知识点和提升基础能力。这样的教育时间分配和学习方法在ChatGPT出现后是否需要改变？

除了对传统学科的内容和教学方法进行改革，作者强烈建议在初等教育和高等教育中把AI变成必修课，全面地建立和提升AI素养（AI Literacy）。这里所说的AI必修课是指AI素质教育课程，而非当今计算机学科的AI专业课程。AI素质教育应该包括AI和机器人的发展历史，AI与人类关系的演进，AI和机器人在职场上和社会与生活的各个方面日益扩大的角色和不断增强的能力，以及与人类合作和竞争的优势和劣势，等等。

AI素质教育的另一个重要部分是传授和训练人与AI的协同合作，特别是人如何运用AI。在大语言模型成为主流，特别是ChatGPT问世后，”提示工程“（Prompt Engineering）成为一门新的学问和技能。简单地说，提示（Prompts）是人给ChatGPT或其他大语言模型的输入信息，提示能成为一门学问是因为AI输出内容的质量与人怎么提问高度相关。

毕加索曾经说过，“计算机没有什么用处，它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你答案”（Computers are useless. They can only give answers）。我理解大师意思是说，提出问题才是更高层次的智能。的确，高质量的提示依赖于对所涉及领域以及对ChatGPT或其他大语言模型系统都有深入的了解，所以”提示工程“是AI时代人机交互的必修课。

呼唤多方

推进全面的教育改革，普及AI素质教育，提升人类面对AI和机器人的竞争力，除了教育机构首当其冲，还需要多方的协同合作，大量的资源投入，以及所有人的参与。

政府：各国政府对于初等教育、高等教育、和职业教育，不管是直接主导还是通过政策推动和影响，都起到了关键的作用。特别是对于初等教育和义务教育，政府在教学大纲的制订和教学内容的审定以及教育资源的分配上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即使是在非直接主导的高等教育和职业教育，政府也通过政策和法规给予了直接或间接的指导和影响。此外，在受AI影响的就业和劳动力转型方面，政府可以通过政策发挥更积极的作用，比如对某些行业的AI的应用给予规范。

需要说明的是，作者并不是倡导对AI技术的应用广泛地施加管制或限制，而是希望对各种保护人类的可能措施都能有开放性的讨论。

基金会和非盈利组织：OpenAI在2015年创立时是一个非盈利组织，其使命是确保通用人工智能（AGI，指的是在最具经济价值的工作中表现超越人类的高度自主的系统）是造福人类而非毁灭人类。

近几年OpenAI的发展越来越商业化，并且也变得不那么开放。诚然，OpenAI推出的一系列令人振奋的AI工具将推动新一代工业革命，改变行业和世界，但我们需要更多的非盈利组织和其背后的基金会扛起提升人类和捍卫人类的大旗。这些非盈利组织和基金会将在改革教育、提升AI素养方面起到倡导和枢纽作用，帮助连接政府、教育机构、行业、企业、职业和个人，提升全社会对AI的认知。

我在此呼吁所有投资人和行业大佬们，在投资打造万亿新产业提升生产力和效率的同时，也请考虑支持人类教育改革和AI素质教育，提升人类在AI时代的竞争力；这是对人类意义深远的最终极的慈善。

企业和其他雇主单位：对于已经进入劳动力的职场人，企业和所有雇主单位可以在技能提升和转型上起到核心的作用，包括针对所有员工的AI素质教育，与AI协同技能如“提示工程”的培训。

2018年我参加了世界经济论坛夏季达沃斯上的一个关于技能提升和转型的圆桌讨论，其中有一个问题是针对技能提升和转型的培训应该由谁来买单？企业会担心如果员工在培训后就跳槽了，自己对员工培训的投入就成了为别家培养人才。

在ChatGPT出现后的今天，我认为AI素质教育和与AI协同合作的培训是每个职场人都需要的职业升级。尽管职场人可以自己去寻找和获得付费或免费的职业教育资源，但是只有每一个企业和雇主都致力于提升员工的技能，才能整体提升劳动力的技能和AI时代人类的竞争力。

不仅仅是AI教育，我认为企业和雇主的全面参与是实现“终身学习”和整体社会技能升级的必由之路。

结语

在《机器人崛起》这本书里，作者马丁·福特用了一个令人印象至深的思想实验，我在本文的最后转述一下：

七年前当我读到这一段时有一种顿悟的感觉，我认识到机器人对人类的威胁并不是像科幻小说里那样的桥段，但是这个威胁正在发生和演进，而且可以说我们这些高科技行业的技术人都是始作俑者，却因为身在其中并未看到我们所创造的技术和产品对社会产生的巨大影响。

七年后人们被AIGC和ChatGPT所震撼，在我写完这篇文章的这一周正值GPT-4发布，朋友圈里刷屏的都是对GPT-4的感言，很多人在表示对未来教育和工作的担心，我看到世界距离马丁·福特描述的场景更近了。

很多学者依然认为要实现通用人工智能（AGI）的路途遥远，而ChatGPT不过是个大语言模型，并不具备思考能力和真正意义上的智能。但是请大家醒醒，或许AGI对人类的威胁还是像科幻小说里的场景那样遥远，但是正如马丁·福特所描述的，AI和智能机器人对就业和工作的威胁对所有人都越来越近，越来越强烈了。

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全民基本收入或许是一个可以探索的政策选项，但是我更相信在AI时代人类可以通过教育改变自己，提升自己，捍卫自己。

Advance humans. Defend human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