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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默说要坐大巴从底特律机场返回学校。我和他爸爸都有点释然。找个同学接机花四十刀四十分钟可以到安娜堡，坐大巴需15刀，还要在机场等一个小时，之后坐车一个小时回到安娜堡公交站点，再打车回宿舍，这样下来，省不了几个钱，花费了不少时间，可是他说要尝试一下公交，这说明他心态不错，愿意尝试总是积极的。
儿子小默在密歇根大学安娜堡分校（UM）攻读硕士学位，面临毕业论文撰写和答辩。前不久收到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的博士offer，前天去UCLA参加校方组织的游校活动，见了几位教授，结果并不乐观，小默感兴趣的科研方向教授不再招收博士，有对小默很满意的教授，儿子又觉得教授的科研方向和自己有差异。我们预料他在返回UM的路上一定很懊恼，没想到在折腾了六、七个小时的旅程之后他还愿意费时费力省下十来刀，看来他的情绪还比较稳定。UM位于密歇根州安娜堡镇，在北纬42度附近，比中国的沈阳还要靠北，每年十一月份进入冬季，直到次年三四月间气温还常处于零度以下。现在是三月中下旬，雪花正漫天飞舞，最近一段时间我们的心情也像密歇根的天气一样有点阴郁，这种阴郁源于儿子的诸多麻烦，实验数据采集不顺利，教授有时候会很不客气地发火，小默是极要强的孩子，从来没有被别人这样对待，他的内心一定极其痛苦。我们知道儿子是尽心尽力的，但是他一定也有问题，尝试劝他，教授是为他负责的，没有很好的实验数据，教授也着急，赶到毕业的节骨眼，大家都有点焦虑，让他不要放在心上，只管做事就好。这样的安慰并没有任何效果，反而增加了他的愤怒，他的愤怒不全是来自教授的态度，也有自我的质疑，愤懑。科研本就是曲折艰难的一条路，大家也有接受挑战的心理准备，只是真正面对挫折，依然让人陷入情绪的泥淖不可自拔。儿子幼时是玩起来就很投入的孩子，会忘乎所以地疯笑，但是有时候爱生气，会暴躁地发火。三、四岁入幼儿园比较调皮，和另一个调皮的男孩儿趣味相投，二人总会做一些在老师看来出格的事情。有一次我去接他，走进教室，他正坐在小凳子上和同伴兴奋地聊天，看见我就飞奔过来。我把他抱起来，老师走到我们跟前，老师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姑娘，皮肤白皙，还算漂亮，我现在回忆，年轻时的自己也有很多毛病，比如虚荣，自负，大凡年轻貌美的姑娘这些缺点更易突出，这位老师平时也有些许骄傲的样子。她对我说，今天小默又和张震（另外一位调皮的孩子）一起钻到床下了，还不穿鞋子，穿着袜子到处乱跑。儿子在家就不爱穿鞋子，我认为这个不算问题，至于钻进床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一位老师要看护二十多个孩子，如果大家都为所欲为老师也要疯掉，所以我笑了笑对儿子说“是这样吗”？没想到正沉浸于妈妈怀抱的小家伙又急又气，使劲挥动双手朝我头上打来。他是把对老师的不满撒到妈妈身上，也是为妈妈没有和他站在一起而愤怒。我赶紧抱紧他，安慰他，老师却看得目瞪口呆，她不理解孩子为何如此暴躁，更不理解我为什么如此“纵容”儿子。其实，这位年轻的姑娘理解不了，我不会给儿子的行为设定太多框框，要求他做一个听话的乖孩子，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我希望孩子按照自己的天性去生活，更不希望让他为了讨好老师而缩手缩脚。等她当了妈妈，或许能够明白我的用心。那天儿子一直哭着离开学校，后来我才发现儿子的鞋子是反穿的，一只小脚还没能钻进鞋子里。回家后我首先教孩子怎么分辨左右脚的鞋子，教他怎么系鞋带。告诉他，不穿鞋子不是很大的错误，但是老师面对的不是他一个孩子，如果大家都不穿鞋子光脚在教室跑来跑去，岂不是没有了纪律，在集体中要学会遵守纪律。至于钻到床下，也是一样的道理。儿子至今很自律，很守规矩，但是他保留自己的质疑精神。后来小家伙长大我问他还记不记得这件事情，他说完全不记得，只是记得非常不喜欢这位老师。看来老师在教室当着其他孩子和家长的面向妈妈告状还是让孩子很难接受。儿子说他小时候其实一直都希望做一个好孩子，可是总还会时不时挨揍。我们一直自认为是很开明的家长，没想到还是给他的成长留下创伤，难道是我们的武力增加了他遇事迁怒于我们的倾向？小默本科去美国求学，前两年每年回来一次，后来遇上COVID-19疫情，已经将近四年没有回家。大三大四，他住在校外一幢三层别墅，别墅一共八个房间，疫情来了，学校放假，共住的室友几乎全离开了，都回家上网课，几个中国孩子也历尽艰险回到国内。我们认真评估一下，觉得回国且不说机票难买，途中会有很大感染风险，学校在一个安静的小镇上，留下来应该更安全，另外回国后上网课有12个小时时差，颠倒黑白的日子太耗费精力。决定留下来后我们天天视频，我每天凌晨从网上查询大洋彼岸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村落COVlD-19的感染人数信息。一楼一位中国去的在读博士每天开车去实验室，早出晚归，平时只有小默一人在三层独立小楼上网课，购买的生活必需品选择送货上门，几乎足不出户。偶尔步行去学校参加线下课，大礼堂里稀稀拉拉坐着十几个学生，大家都捂着口罩，戒备森严。我要来了博士的微信，联系不上小默时会请他上楼敲门。熬过近两年的时光，小默和同学相约打了疫苗，我们才稍稍安心。之后儿子顺利本科毕业，还在一位土耳其女教授带领下线上完成了一个研究项目，并且以第一作者身份发表一篇论文，获得荣誉学院的奖章，收到众多名校的研究生offer，他选择了UM，在愉悦的心情中飞赴安娜堡。这段经历给他很大磨砺，我一度以为他已经成了小金刚，无所不能，可是临近硕士研究生毕业，随着学业压力的增大，他的情绪又开始不稳定。一个礼拜前的周末，我们跟小默视频聊天，他正因为实验数据的事情烦心，后来干脆挂断了我们的电话。小默爸爸立即进行美国入境网上注册，计划以最快的速度飞向安娜堡。当我们把买好的高于平时价格2倍当晚就从浦东机场起飞的机票信息发到家庭群里的时候，小默立即打来视频电话，问是怎么回事，爸爸说想他了，要去看他。儿子有片刻的沉默，然后说何必呢，浪费这么多钱。我看他有点感动，趁机煽情：我们这么爱你，你有困难我们理应共同面对，爸爸去可以给你做饭啊！虽然爸爸的厨艺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小默也不止一次吐槽老爹做的白水煮菜，我临时也只能抓到这样一个借口。就这样小默爸爸第二天下午就和分别了将近四年的儿子见面了。此时，爸爸正在安娜堡小默的宿舍，等待他从洛杉矶返回。爸爸分享给我很多学校的图片和视频，雪中的安娜堡玲珑剔透，古老的建筑掩映在琼枝玉树当中，像是一个童话世界。这是一个占地3千1百多公顷的美丽校园，位于五大湖附近，休伦河从学校穿过，校园里到处是原始森林，被孩子们喂成圆球的松鼠在树丛中穿梭，夜里梅花鹿还会在校园出没，儿子夜里12:00以后从教室返回宿舍经常和它们相遇，拍过不少夜间精灵的照片，那一刻小默经历了一天的鏖战，优雅高冷的梅花鹿给他不少松弛与闲适。
小默终于到家了。爸爸计划带他出去吃晚餐，并没有准备食材，小默说天太冷，吃饭的地方又远，就根据冰箱里的食材张罗火锅，爸爸做饭水平实在有限，只能打个下手。我和爸爸偷偷发送聊天信息，交流小默的情绪，这次是不是真的长大了？面对挫折依然平和。儿子是极要强的孩子，又喜欢攻克难关，学习中遇到挫折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有一套自己的理论，说人必经历痛苦才能成功。虽然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哪个母亲又不想让孩子快乐？如果把成功定义为摘取硕士、博士桂冠，破解一个个难题，站在某一个制高点，结果到手的一瞬间是快乐的，奋斗的过程该有多么辛苦！生命大量的时间在过程本身，孩子又会失去多少欢乐！第二天小默就又去实验室了，这次测试的数据有一组依然不理想，发给教授，教授不悦。我给儿子提议：我们可以分解成功的目标，比如，现在大的目标是完成硕士论文，顺利答辩。我们不能天天盯着结果，徒然增加压力，今天的目标是完成今天的实验，测试出今天的数据，现在目标已经完成，至于数据教授能不能认可，是明天要面对的问题，我们今天就要高高兴兴庆祝一下，明天或许数据可以通过，今天的懊恼都是愚蠢的情绪，如果不能通过，明天再解决。庆幸的是次日教授认可了小默测试的数据，并且说小默实验项目的难度超出了博士生做的项目，他很看好小默。这是对小默最大的肯定和安慰，回到住处，小默情绪很好，指导爸爸做了一个麻辣香锅，二人大快朵颐。出国前连西红柿炒蛋都不会做的小子能做出色香味俱佳的各种菜肴，让人欣喜。小默是一丝不苟的孩子，做事情从不马虎，我希望他的日子有滋有味，妙趣横生，更要学会调整情绪，奖励自己。已经是三月下旬，四月底是学年结束的日子，小默爸爸说校园里的孩子们都是神色匆匆。这里有四万学生，每年有15,000人面临毕业，华裔孩子占比百分之七点多，他们面对的生存压力比本土孩子要大太多，所以更勤奋，也更内卷，申研、申博，就业，回国，每个孩子都面临选择，每一条路都是未知，没有对与错，只有根据各自的情形做出适合自己的决定，哪怕是迫于无奈，也要往前行。阳光正好，积雪消融，安娜堡开始显露勃勃生机，我们终将迎来草长莺飞的时节！美本录取大数据发布峰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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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成澄，配图：成澄，本文经作者授权发表，版权归属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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