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4.2023

本文字数：2497，阅读时长大约4分钟

---

导读：根据黄菲在韩国十多年的观察，随着“90后”、“00后”为代表的“Z世代”步入职场，韩国的“加班文化”近些年来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作者 | 第一财经 潘寅茹 

每周到底该工作多久，是韩国社会最近热议的一个话题。

事情还要追溯到3月初，韩国雇佣劳动部等在当时的紧急经济长官会议上敲定了工作制调整方案，计划将劳动者每周工作时间上限从52小时提升至69小时。不过，用人单位必须确保每两个工作日之间有11个小时的连续休息时间。同时，伴随这一制度的，还有“工作时间储蓄账户”制度，也就是劳动者可将积攒的加班时间换算成休假，并据此申请年假或长达一个月的长期休假。

韩国劳动部长李正植认为，提高工作时长上限，能够帮助职场女性积攒更多的加班时长，以此来换取更多的休息时间，用于照顾家庭。2022年联合国的最新统计显示，韩国生育率仅为0.78，为全球最低。

在40天的意见征求期中，这一方案在韩国朝野引发激烈争论。有商界人士对这一决定表示欢迎，认为赋予了企业在淡旺季安排员工加班的灵活性，但韩国国内的多个工会联合发表了一份公开声明，谴责新计划，指责该计划与其他国家为改善工作环境所做出的努力相违背，员工的健康也将受到威胁。

预计本周，韩国政府将结合各方意见做出最终决定。

▲韩国力推工作时长改革（新华社图）

“弹性”工作时长为何受争议？

韩国统计工作时间的周期，很长时间以来都是以“周”为定义。任何一周（包括周末和节假日）的正常工作时间为40小时，加班时间最多是12小时，总共也就是52小时。这一制度由文在寅政府推行。

2022年，青瓦台进行了相关民调，在文在寅政府5年来实施的劳动政策中“每周52小时工作制”最受好评，得票率最高，为48%。

然而，不少企业认为按“周”计算的加班时间太死板了。对于企业而言，每年都有淡季和旺季之分。在旺季的时候，企业需要员工更多的工时，一些小企业雇主，或兼职的打工人，也想在旺季时多赚一点，但是，受限于52小时/周的规定，也无可奈何。

因为在韩国正常企业员工工作时长要超过52小时，就需要劳动部门的批准，如果来不及，必须事后尽快补交手续。否则，公司会面临劳动部门的处罚。

因此，新规尝试做出改变。此次改革允许企业经劳资协商后将加班时长的计算周期由“周”更改为“月”、“季度”、“半年”和“年”，每月最长可加班52小时，同时，限制了季度以上周期的加班时间：即每季度最多可加班140小时，每半年可加班250小时，每年可加班440小时。由此确保加班时长呈递减状态。

然而，这一提倡弹性工作制、甚至从全年范围内来看工作时长更短的方案在韩国社会引发激烈争论。

首尔科学综合研究生院大学主任教授黄菲认为，从韩国社会的传统观念、职场文化来看，方案还有欠合理之处，比如作为公司的领导或人事，在现实中很难这么机动地管理、安排员工。“而且，韩国是一个崇尚集体为先的社会，无法做到像欧美一样随意地安排自己的工作时间。”黄菲分析，“可能你这周干了69小时，下周只干20小时的话，下周之后，也许就有人接替了你的工作了，所以没有人敢这么尝试。”

韩国反对党（DPK）称，延长每周工作时间可能会导致失业率上升，因为雇主有可能会裁退不遵守新规定的员工，只留下那些愿意加班的员工。

传统“加班文化”受年轻一代冲击

曾几何时，“加班文化”在韩国社会盛行。经合组织（OECD）的调查显示，2017年韩国民众的年均工作时间为2024小时，远高于OECD成员平均工作时长1759小时。文在寅政府时期就此做出调整，从2018年7月1日起，韩国正式落实新劳动制度，每周最长工时从之前的68小时缩短至52小时。 

但即便历经文在寅政府的调整后，OECD于2021年的数据显示，当年韩国人的平均年工作时间为1915小时，依旧高于经合组织平均水平的1716小时，排名世界第四，仅次于墨西哥、哥斯达黎加和智利。

根据黄菲在韩国十多年的观察，当前随着“90后”、“00后”为代表的“Z世代”步入职场，韩国的“加班文化”近些年来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愿意多加班的还是那些四五十岁的‘职场老人’，那些二三十岁刚入职的‘职场新人’，职位不高，一般到点就走，而且也并太不愿意参加职场的聚餐。”她说。

“尤其是近年来在韩国兴起的互联网企业，或者以年轻人为主的初创公司，‘加班文化’更难延续。”黄菲说，“因为在这些企业中，高管年龄不大，员工也基本20来岁，基本上会享受自己的休闲生活，不愿意在公司继续加班。”

对于韩国政府最新的工时改革方案，在以年轻人为主的MZ一代工会看来，“国际社会正在努力改善劳动者的工作条件，韩国却与历史发展规律背道而驰”。

韩国约41%为“单人户家庭”

此外，黄菲还提到，以前的韩国家庭以三口或四口之家居多，那时的年轻人会遵循传统选择结婚生育，但如今随着“单人户家庭”数量逼近千万，年轻人的婚育观念出现改变，不愿生育而愿意饲养宠物的年轻人变多，他们下班就要回家照顾宠物，而不是待在职场。

韩国政府年初公布的人口数据显示，“单人户家庭”数量延续了此前的增加趋势。在全韩2371万个家庭中，约41%为单人户，数量达972.4万余个；单人户和双人户两类家庭共计占比65.2%；普遍的三口之家的家庭形态则占比最少16.9%，仅有401万户；四人或四人以上的大家庭模式，有423万户，略微多于三口之家数量。

那么，韩国民众期望中的工作时长大概是多少？韩国保健社会研究院（KIHASA）发布的《2022年全国工作与生活平衡现状调查》显示，就业人员希望每周工作时间为36.70小时。其中正式工希望的工作时间为37.63小时，临时工和短工倾向于较短的工作时间，仅为32.36小时。该调查面向韩国国内2.2万名（就业人员1.7510万人和非就业人员4490人）19岁至59岁的国民进行。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调查还显示，期望工作时间随着年龄增长而增加。其中，19至29岁（34.92小时）和50岁以上（37.91小时）受访者之间希望工作的时长有近3个小时的差距。

目前，韩国总统尹锡悦已表示，每周工作60小时以上不利于健康。不过，他还是主张称，此次工时制调整方案旨在允许劳资双方以月、季度、半年、年为周期协商工作时间，扩大选择权，并灵活满足劳动需求。他希望在广泛征求“80后”、“90后”劳动者、未加入工会劳动者、中小企业劳动者等弱势群体的意见，在即将出台的新策中体现变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