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概已经知道“娃圈”或棉花娃娃是什么了，或许总能在朋友圈里看到友人带着它们跟着一起旅游、摆拍，或许你自己就是“养娃”玩家的一员。你也可能知道这些娃身上的衣服可以随意更换，某宝上有专门售卖给 10 ~ 20cm 玩偶穿的衣服的店铺，养娃人也会为了自己的娃从零开始学习缝纫。除此以外呢，还有给娃娃美容的服务。这个你可能还不知道。今天就来说说只给棉花娃娃们开设的理发店、美容室。听起来和玩具修复师做的事很像，但其实又不太一样。
娃与娃圈
2017 年的秋天，我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只棉花娃娃，一只五官基于我当时喜欢的艺人来创作、但将它的耳朵改为了动物耳的棉花玩偶。那是它的二贩（即第二次贩卖），在二贩以前，这只险些绝版的、原价 90 元左右的玩偶曾在市场上炒到了 300+ 一只。但也有人买。这只娃在我的床头陪伴了三年，虽然我不会抱着它睡，但是将它放在枕边好像有安神作用。我偶尔会带它出门散步和拍照。
我的第一只娃
我并不热衷于收娃。所以直到数年后的今天，第二只娃才进入我的生活。这次情况和之前不一样：我对那只娃的原型艺人并没有兴趣，纯粹是因为喜欢它的造型而购入，后来还因为这只娃而关注了它的原型艺人，并产生了好感。这也是如今娃圈的一种生态：曾经“爱它原型才会购买”已不是唯一一条路，并不一定因为娃和自己喜欢的人有关联才购买。有可能仅仅是喜欢娃的造型，然后在购买以后，因为娃而对原型产生了兴趣。所以这些完全由粉丝设计、制作、售卖的饭制周边，其实也在帮助宣传和推广粉丝自己的偶像。
第二只娃
如今的“娃圈”已经和数年前的不大一样。这个根据原型外貌来设计、源自韩国饭圈的饭制产物，在当年多由韩国粉丝设计和制作，国内粉丝集体下单购买、等待运回，还算是没有多少人知晓的爱好。近年来国内娃圈逐渐兴起，涌现大批娃妈（即娃娃的设计者）。除了传统的和艺人、公众人物、角色有关联的娃以外，还有无属性的娃。豆瓣棉花娃娃小组现拥有超 3 万名组员，在本月初有一场潮娃展在广州成功举办。根据微店大数据，2021 年线上棉娃交易额超过了 10 亿元。 
无属性娃它还衍生出了其他相关产业，比如你或许也已知道的“娃衣”（即专门给娃娃用的衣服）。某宝上有无数家专门售卖娃衣的品牌、店铺，某鱼上也有业余时间接娃衣定制服务的业余卖家，同时这阵风潮也已延伸到线下。不久前我路过上海某家 LOFT 杂货店，看到放在入口处最前面的展示柜上全部陈列着在售的国产娃衣，意识到这东西在国内已经变得非常火了，足以被顶到最前的位置。在韩国早有专门售卖娃衣的店铺，国内离这一天似乎也并不远。 
弘大娃衣店｜图源：胎胎小姐@PIXNET
到这里就终止了吗？还没。除了娃娃本体、衣服、场景以外，现在还出现了娃娃美容（整容）业务 —— 沐浴、揉脸、剪发、化妆……甚至还有装骨等大型医美手术（？）。 
装骨前与装骨后
工厂流水线产出的娃或许存在瑕疵，或许有细枝末节无法使你满意，送到美容师手里，5 块一次化妆，20 块一次整骨，包它漂亮，包你满意。
娃娃美容室
最开始注意到娃娃美容这回事是因为 Twitter 上一条两万转的推文。用户“인형이발소（娃娃理发室）”分享了由自己美容与按摩后的“柱喵”娃娃的前后对比图 —— 美容前的娃长了一张仿佛被陈年压箱底的平行四边形歪脸、正在狂风中凄惨摇曳；美容后焕然新生，毛顺了，皮紧了，眼睛终于对称，笑容也不再勉强，皮肤也仿佛刷酸过后一般，熠熠光辉。 
柱喵美容前 vs. 美容后
客户的返图，美容后的柱喵和正常品相的柱喵｜图源：LzzJzzz
娃娃理发室主推给娃沐浴、美容、按摩、剪毛服务，开放接受订单，一只 10cm 娃的基础美容、按摩价格为 1 万韩元，约 52 人民币左右，沐浴一次需额外增加 4000 韩元。如果客户有其他需求，会根据具体要求与娃娃状况来调整报价。其实价格其实不算高，我原来还想着这种能让娃娃重获新生的魔法怎么说也要上百的支出。不过对于并不处于娃圈的路人而言这可能又是一次“60 块干什么不好不如自己下楼剪头”的案例，但是为自己的爱好花钱总归是快乐的。 在将美容好的娃娃返给客户时，理发室也会附赠一份养护教程指南，内容包含推荐的清洁用具，毛发的梳理方向（不同位置要用的刷具也不同），清洁方法等。且根据娃的不同、所推荐的养护方式也不同，比如有的娃可以直接下水手洗，有的娃手洗后会炸毛、更建议使用蒸汽来清理。且美容室声称对客户可以提供 24 小时的美容建议服务 —— 你最信任的 Tony 老师可能都不会对你这么好 —— 对于棉花娃娃的美容这位博主是真心的，而绝非所有娃共享一个定式套餐的流水线服务。
理发室提供给娃主的护理教程
在 Twitter 上搜索“娃娃 美容”也能看到其他在做娃娃美容服务的博主，10cm 高的娃娃的基础服务价格多在 1 万韩元左右，服务内容也主要是洗澡、剪毛、按摩，有的还会提供重新缝线服务。 虽然服务内容大同小异，但由不同美容师修复过后的同一只娃并不一样。所以在给自己的娃做美容以前，要确定好美容师的风格是否是你想要的。
同一只柱喵娃在另外一位美容师手里，可以看出和之前理发室美容后的那只相比，毛发的方向是不同的
修复了下巴的走线，脸型立刻变了
在国内的棉花娃娃圈也有开给娃娃的赛博美容室。在微博、豆瓣、小红书上搜索”娃娃美容”，除了网友们分享的美容前后对比图以外，还能看到许多博主将价格表置顶在主页方便接单。遇到热门的美容师可能还得排队。
一份理发店价格表
和韩国的“沐浴、美容、按摩、剪毛”标准热门四件套不同，国内的娃娃美容最常见的业务是化妆、理发、装骨、改棉，主要接待的娃也以 15 ～ 20cm 的人型娃居多，10cm 的不太常见。
了解一下娃圈都有什么体
棉花娃的化妆不似 BJD 那么复杂，不需要给娃化全妆，基本上只在脸颊和关节处打腮红即可，对手法要求较低。不过就算手法要求不高，但也还是有的：刷具选择、色号选择、刷在哪儿、方向、晕染手法……关于这些问题许多热心网友都准备了教程。不过如果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的手残人士，也可以向娃娃美容师寻求化妆服务。价格不贵，大多是做头发或装骨时免费赠送的。 
打腮红教程
理发和剪毛有细微的区别：剪毛多是指修剪全身的毛发以达到整齐不凌乱的效果；理发则和给人类理发相似，给娃打理头发或更换发型。 以前娃的头发一般为一块不可修剪的布固定在脑袋上，但现在国内的娃大多将可以修改的假发直接安到了娃娃的头皮上，娃主可以给娃炸头、烫发、剪发。 剪发价格比化妆高一点，如果你觉得邮寄麻烦、自己又不敢上手，也可以下楼找真·理发师帮忙。 装骨则是往棉花娃娃的身体里填装骨头、关节。原始的娃身体内部没有关节、连贯一体，无法站立、坐下、改变姿势，但装上骨头以后便可以达到。这算是最大的一项棉花娃娃医美手术了。 另外娃娃内部的棉花也可以更换，通过调整充盈量的多少以调整饱满效果，不同棉花的品种可呈现的效果也不同。 
骨架的选择很重要
棉花也是
虽然装骨教程也能在网上找到，自己看着学习然后 DIY 就行，但毕竟是剖开身体的手术，装完以后还得缝线，对自己的双手无法寄托信任的朋友还是会把重活直接交给擅长大型内部手术的装骨师们。
为什么是棉花娃娃
看到这里你可能觉得，这些不就是在把 BJD 的那套做法直接换到了质感和成本更低的棉花娃娃上了吗？给娃按摩、美容不也就是传统的玩具修复师早就在做的？而且棉花娃娃这个东西和小时候抱的娃娃有什么区别？还卖得更贵。 与 BJD 比起来棉花娃娃的入门门槛更低。现在拥有百只娃的小奈曾经也玩过 BJD、OB，后来在 2021 年无意逛到了棉花娃娃体、买了几只后开始入坑，现在专注棉花娃，也有不少以前玩 BJD、OB 但现在跑来棉花娃圈的朋友。在谈到棉花娃娃为什么能在当下这么火热、圈子热度已超越了 BJD 时，她想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入门棉花娃娃的金钱和精力成本更低。不过这绝不是说棉花娃娃更省钱，除了买娃成本不算，还有买衣服、场景、美容的开销，花掉上百与几千元是正常的。 此外，对于新手而言棉花娃娃的化妆、清洁、维护、修复都更简单。一位 BJD 和棉花娃都在玩的网友认为棉花娃娃是最不麻烦且最容易带来成就感的，买个几十块的衣服换上带出门就能开心。而要组一个完美的 BJD 需要消耗大量时间和精力成本。且棉花娃娃相对来说比较“耐操”，随便塞包里带出门也不怕脏和受损，精致脆弱的 BJD 则更适合放家里观赏。 
可以随便塞口袋就带出门的棉花娃
圈子变大变热以后也产生了新问题，比如攀比消费、盗版抄袭等。有的人可能并不在乎娃娃的原创设计师是谁，想着“就是一个棉花娃娃为什么还要区分正盗版”于是选择购买盗版。除了娃娃本体以外，娃衣圈也存在抄袭现象。 这或许和圈子变大以后社群成员的低龄化相关。在被问到如今的娃圈和两年前的对比起来有什么差异时，小奈提到：“变化就是现在的娃圈低龄化太严重了。以前刚入坑的时候听说高中生在玩娃就已经很震惊了，现在还有小学生，甚至幼儿园小孩子的父母给买娃的都有……以前一般只有一两个比较火的才有盗版，但现在基本稍微火一点的娃，就会有盗版。”不过小奈认为这也是棉花娃娃在走向大众的一个体现。 回到娃娃美容。小奈在拥有自己的第一只娃后就给它做了美容。在拿自己的娃试手以后，她无偿接了 100 多只娃娃的美容服务，后来才正式转为收费服务。因为小奈本身学的是服装设计，给娃整容时所用到的缝纫手法是她本就会的，所以做起来算熟练轻松。就是装骨和塞棉花一开始比较困难。 
小奈的修复案例
在做的事和玩具修复师所做的有什么区别？小奈认为娃娃美容还是比玩具修复简单一些。玩具修复做起来所用的面料多，修复也比较繁琐，而棉花娃娃修复一般是修复微小的细节，不会有太大的工程。 还有其他的声音。J 是一名学生，业余会在闲鱼上接娃娃美容订单。在聊到这个问题时她提到，玩具修复师是一个职业，而娃娃美容师基本都是在自己业余时间接点活。一个可以维持生计，一个只是对这个感兴趣所以顺便赚点零花钱，本质目的其实不是为了赚钱。 虽然她美容的娃娃并不是属于自己的，但在做这个手工活、看到娃一步步变得更美时，确实从中得到了一种满足感。这些满足感比账户上收到的十几块、几十块佣金强得多。而且平日就在圈里打转的人会更熟悉仅针对棉花娃娃的细节美容方法，不熟悉的玩具修复师可能比较生疏。所以，这些本质上还是关于自己动手、do it yourself 的乐趣。 BJD、OB、芭比等娃娃的改妆，还有现在在卡圈流行的“咕卡”（即装饰卡片），这些行为所带来的愉悦都拥有同一个路径：通过自己的动手付出来建造一个仅属于自己的世界。 虽然娃娃、玩偶、小卡它们原本已经很好，即便不需要修改和装饰也足够，但还是想要通过自己的双手为它们注入“我”自己的痕迹与灵魂。改造了一只娃娃、咕好一张小卡后的满足感与只是坐等收货所带来的消费满足感完全不同。
小红书博主 CARMINE CAO 的芭比改妆
所谓咕卡就是装饰小卡的意思，图为咕一张姆巴佩自印小卡示例于是我们也能够懂得，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在为这些没多少实际效用的娃娃付出大量金钱、精力、感情。把这些钱拿去买实用的东西不好吗？不一定好。它们虽然有用，但不一定承载着记忆与情感。 小奈告诉我，她入坑棉花娃的契机有些巧合：是在自己生病时偶然刷到的。于是，在生病期间，这些娃娃带给了她精神支撑。后来她发现娃娃再也离不开她的生活：她可以不玩，但是必须要看着。虽然我不是狂热的玩娃者，但能够完全懂得她的情感。因为我也有无法放弃、舍弃的无生命陪伴物，当我看着它、看着那些收藏时，我却觉得它们是有生命的，是无法被人替代的活生生的精神支柱。只要一样东西让你获得了被满足、被安慰、被支持的感觉，那么它就应当是珍贵的。娃娃、写真、小卡、模型、剪贴手帐……这些“没用的东西”因为有了我们的注视与喜爱才变得“有用”。而且这是它们最重要的效用。它们不会是具体的“有用”，但是是一位伴侣，一份记忆，一种陪伴，一种守护，一种感觉，一种共鸣，一个完全属于你的世界。 在最后，我想到小奈微博简介里的话 —— “永远喜欢可爱的东西”。永远能够为了什么而心动，永远能够找到支撑自己的兴趣 —— 即使它非常微小、边缘、不被大众理解 —— 没有比这更棒的事了。 感谢小奈接受我们的采访。如果你有要给自己的娃娃理发的需求，欢迎联系小奈。她的小红书是@猎物兔子，微博是@猎物兔子·
*封面图来源：인형이발소（Eeebalso）
//作者：CerealKil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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