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向我推荐精品好剧,哥还以礼貌微笑,“有机会看看”的回复,像极了“得空聚聚”。我向朋友推荐好剧,像狗一样四处求人,你快看,看啊,求求你。说的是《漫长的季节》,豆瓣开分9.0,涨到9.1。在东北一处因钢厂而兴盛的小城,女大学生沈墨失踪了,老师同学无人知晓她身在何处,一个大活人在人间失去了踪迹。只知道她在歌厅打工弹钢琴,被老板咸猪手,被顾客骂“小姐”,好在有一位名叫王阳的男生追求她,默默守在身旁。(记住王阳这个名字,他是戏份少的重要角色。)她跟大伯独处的氛围充满诡异,老家伙即便没有过分的举动或者出格的言辞,然而那种阴冷让人寒毛直竖。直到一位拾荒老人在钢厂找到了编织袋,以为给宠物狗寻到了牙祭。案发了,杀人碎尸无论发生在哪里,想必都能掀翻一个小城的宁静。然而在钢厂,看客们只是看看,凶杀案成了居民的一件谈资,彪子们逞能的机会,家长们吓唬孩子的口头禅。在岗职工抗议工厂效益不佳,领导无能被港商骗,眼瞅着要倒闭,工资咋办?福利咋办?养老咋办?厂里得给个说法。厂领导很忙,忙着开会,忙着讨论把那几个闹事的找出来,让他们下岗。至于下属们,厂长一挥手,积极分子立即起身,准备就如何解决当下问题畅所欲言。看过会议服务现场的同学该知道,倒水是大学问,讲究眼疾手快,润物无声,考验对每一个姿势的精准拿捏。
除了刑警队长,整个钢厂对案件最关心的只有货车司机王响(范伟饰)。他手里端着的不仅是铁饭碗,更是这辈子荣耀的聚宝盆。他这辈子的高光时刻,就是当年市领导视察,自己以劳模的身份跟领导合照,而照片成功入藏厂办展览室。领导的关注,荣光所在,垂死病中惊坐起,给年轻人掰扯掰扯光辉过往。虽然案件跟工人不搭边,可谁让他是治安积极分子,兼卫生积极分子。那年,本山大叔教导师弟宫羽田,点一盏灯活一口气,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那年,本山大叔对辽北狠人水库浪子彪哥说,不能再彪了。勇闯尸块发现地,因生理反应过于剧烈而住院,给王师傅带来了第二次人生高光。厂长需要一个舞台,展现自己仍跟员工一条心,是一家人。
合影中王师傅被挤在边缘一角,无妨他把照片悬挂客厅中央。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所有的热爱、赞美,那些支撑他在钢厂做个讲究人的荣光,被集体赐予的称号,都是假的。他不愿面对,明明前几天厂长还在报纸上号召员工向他学习。当一个人所有的骄傲不是来自于对自我的认同,而是寄托在别人身上,以旁人的标准为标准,以旁人给予的虚名为荣耀,并自得其乐,注定了一场悲剧。曾经的热爱,如同一场自己都未意识到的表演,对虚名无意识的反应。但是,这份热爱还要扮演下去,换一种演法,纵然是一厢情愿的谄媚。凶杀案成了王响的救命稻草,要破案,要立功,使劲往里挤。警车轮胎被偷了,他分分钟找回来,只为了证明这一片我熟,找我好使。虽然他被警员指责鼻子骂包庇小偷,但王师傅热脸贴冷屁股,唾面自干,笑脸相迎。就像一个为了赢得岗位试用期机会的高龄打工人,处处努力展示自己还有用。这让王师傅有了更高的优越感,瞅一眼夸夸其谈的治安科长,他啥也不是。警察抓贼,纵然警方人手充足,他也会见缝插针掺和一把,整得自己一脸血。鞍前马后帮助破案,只求有朝一日案子破了,能在报告里提他一句。曾经的保卫科长不可一世,离开了工厂,成了倒卖假牌照的落魄贩子,随身挂着尿袋。躺地打滚没有一句台词,哭这一辈子的假模假式落魄不堪。擅长倒水的青年才俊龚彪(秦昊饰),在漫长的冲洗中,失去了青年锐气,他成了王响的妹夫,跟姐夫合伙开出租车。大事被坑,小事逞能,有事躲人后,无事充大哥,全凭嘴上厉害。他自认江湖豪情,急需用钱时,朋友不是净身出户,就是进去了,各个都是彪子。起码对王响来说,破案不再是保住饭碗的手段,而是成了他的执念,要为死去的儿子查找真凶。曾经彪里彪气的王响,成了随机应变见微知著的东北福尔摩斯。“我活了四十年,梦游半辈子,家庭、事业、亲情、爱情、都被我的梦游一一断送了,结束梦游最好的办法,就是躺下重睡。现在我要吃上一瓶安眠药,一觉睡它五百年,睡醒之后,一个崭新的德彪将重新屹立在辽北大地上。”
辽北狠人范德彪,走出桂英餐厅,在《漫长的季节》平行宇宙中复活了。如果要说两个时空的相似之处,或许他们前半生都梦游了半生,彪了半生,混沌着想当然,傲娇而卑微地争面子,却不断被打脸成笑话。扮起讲究相,在身不由己中欺骗自己,给自己残存一口活下去的气。《漫长的季节》导演辛爽说,这是一部关于普通人抗争命运的故事。不再谨小慎微仰人鼻息,为了硬凹进一个模子而拧把自己,按照旁人的标尺摆弄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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