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琳 翟元元 习睿 陈桥辉 林京
来源｜Tech星球（ID：tech618）
在敦煌鸣沙山月牙泉裙裾飘飘，反弹琵琶，仙气茫茫；在西安大唐不夜城身着汉服，远赴人间惊鸿宴；在喀什古城披上头纱，感受10点后的日落，穿梭于一片曲径通幽的迷宫......在年轻人的旅游三件套里，除了美食、美景，必须有美照。在刚刚过去的端午假期，旅游大面积复苏。同程旅行的数据显示，2023年端午假期期间，同程旅行机票、酒店、景区门票及度假业务量，均超过2019年同期。疫情三年之后，旅游需求被极大激发，拍照记录美好瞬间的想法越发旺盛。这股热情让年轻人可以在北京40多度的高温下穿上厚厚的清宫服，在鸣沙山的狂风沙尘下穿上薄薄的衣衫，当然也丰盈了不少人的钱包。旅拍已经是一条成熟的产业链，许多景区都有一条专门的商业街，比如洛阳洛邑古城去年只有不到100家汉服体验店，现在已经有300多家汉服店。在敦煌鸣沙山月牙泉门口，也有一整片区域全是摄影工作室。工作室提供妆造，摄影师负责拍照，如果要修图，可能需要另外付钱，一套流程下来，旅客可能要支付上百元甚至上千。刚刚过去的端午假期，旅拍再次迎来商机。一位西安的摄影师告诉Tech星球，端午期间，感觉全国的摄影师都来了西安，大唐不夜城里到处是穿着汉服的年轻女孩。更夸张的，一个店就需要30多名化妆师，洗汉服洗到凌晨两点，拍照的摄影师扛着机器脚都肿了。Tech星球访谈了一些从事旅拍的商家、摄影师，以及旅拍的游客，试图还原旅拍到底是一门怎样的生意。
“端午3天全约满，每天洗汉服忙到凌晨两点”我在大学的时候就很喜欢汉服。在乌镇开这家“罗衣华梦”汉服体验馆之前，我自己就买了大概四五十套汉服。2020年，毕业两年后，我还是想复兴汉服文化，就在乌镇开了汉服馆。前几年因为疫情的原因，生意还是很受影响，今年开始好转。我之前的门店位置就在乌镇景区附近200米。受疫情影响，我们搬去了比较偏的地方，整体人流量有些影响，但端午三天，每天都是约满的状态，比之前要好很多了。门店靠我和我老公两个人在维持运转，端午3天都是从早上7点一直在门店忙到晚上10点多。因为坚持一换一洗，回家之后我们两个人还要继续清洗汉服，洗到凌晨一两点。我当初有开汉服馆的想法时，乌镇还没有一家店。现在乌镇景区附近全是汉服体验馆，至少有个四五十家。现在的竞争压力还是蛮大的，非节假日，乌镇的人流要少很多。乌镇的汉服租赁基本都是在128-168元之间，包服装和妆造。我平时租一天汉服+妆造的活动价只需要68元。这个价格真的是非盈利，为了能多推广。而且我坚持买的都是正版汉服，和非正版的价格比起来，可能要差个十倍。正版汉服一件的价格基本要五六百，有的甚至上千。每一两个月就会更换一批衣服，我比同行们的成本要高很多。因为我就在汉服圈，所以很多都是汉服圈内人推荐。现在也靠小红书、大众点评等平台来吸引点客流，但精力有限，之后希望能做得更全面些。
“全国摄影师涌入，提前几个月预约，黄牛狂赚差价”我是一名独立摄影师，也是一名宝妈，每天晚上8点到11点会在大唐不夜城拍摄，这是西安必打卡的景点之一，每天都是走不动状态，节假日热门景点拍照最少等20分钟，人太多时候只能拍上半身特写甚至大头照。大唐不夜城步行街南北长2.1公里，再加上旁边芙蓉园、大雁塔，非常考验体力，日均两万步，经常回来腿、脚都是肿的。而且，我还要扛着摄影设备，拿着装有金鱼鱼灯、团扇、字画等的道具车。一晚上也要说很多话，跟游客沟通很多拍摄动作，加上夏季炎热，我一个月咽喉炎犯了两次。来西安基本都是汉服拍摄，你要教游客一些拍摄姿势，有舞蹈基础的人，拍摄起来相对容易。汉服拍摄的困难在于，服饰比较繁杂，游客必须凹造型，才能拍出好效果。尤其女生的裙摆要动起来才好看，我要通过指导游客跑、转、走、蹲、卧、跳等动作，一遍又一遍去抓拍最佳效果。疫情放开后，旅拍更加火爆，成百上千人涌入西安摄影圈，听说是从河南、云南过来的摄影师，想在西安赚到更多钱。西安一般单人旅拍价格在399元-699元之间，专业摄影师一单价格能达到2000元，还有部分学生和兼职人员，价格通常在200元一单以下。汉服店也如雨后春笋般多起来了，很多黄牛通过给游客推荐汉服店和摄影师，在中间赚差价。有黄牛找过我，100元给一个游客拍摄，我直接拒绝了。因为满大街都是黄牛，已经影响游客体验，西安现在已经开始治理了。西安汉服旅拍，其实类似古风写真，照片背景需要避开穿私服的游客，当然像大雁塔等热门打卡景点，很难完全避开，后期P掉这些游客比修人像耗费的时间还多。我因为白天照顾小孩，每天晚上只拍摄两单，月收入在8000元以上。游客在西安旅拍，要提前预约，现在我的订单已经排到7月底。因为我是西安本地人，现在也会担任半个导游，用私家车带着游客们打卡景点，按照9个小时1200元收费。未来，我打算组建一个工作室，也会从旅拍扩大到更多业务。
“一天拍摄几百人，加微信顾客上百人”来西双版纳旅拍的人，很多都知道网红写真馆“西扶海棠”，很多网红来拍过照片。其实我们去年年初才开始营业的，一年半的时间，目前在全国6个城市开设了门店：西双版纳、延吉、敦煌、凤凰、丽江、大理。我们一年中有三个旺季段：暑假、寒假、过年，现在就是旺季。西双版纳作为最出圈的网红城市之一，来旅拍的客人也相对较多。平时顾客一般需要提前一周预约拍摄时间，节假日预约时间要提前15-20天。刚刚过去的端午假期，约拍的人就比平时多很多。所以西扶海棠版纳店员工很多，摄影师和化妆师分别有30多个，也有专门为顾客提供服装推荐的礼服师，为旅拍的人提供一对一拍摄服务。西扶海棠与么么茶在西双版纳属于高端写真馆。定价并不便宜，不同拍摄系列不同价格，差不多699-1799元不等。游客也可以为单独项目付费，比如只化妆是收费300元，租服装200元，服装有上百件衣服可以选择。顾客不可以自行选择摄影师，都是由店内随机安排。最受游客欢迎的是哈尼公主系列，约拍的人很多，星光夜市几乎每天有很多女生在拍这个系列。开业一年多，我们差不多拍过上万个客人，一个档期将近30组客人，一天有十几个时间段（每个时间段拍摄时长是40-60分钟），所以一天下来就要拍摄几百人。生意过于火爆，添加我们工作人员微信的人特别多，一天可能要加上百人。所以微信也有了很多限制，一个时间段内就会限制文字发送。只能辗转添加另一个微信号进行约拍、咨询。
“旅拍遍地开花，有摄影师月挣6万”我做独立摄影师十几年了，既负责拍照，也会后期修图。以前拍婚礼、婚纱系列比较多，近几年旅拍火起来，在短视频平台上看到很多旅拍需求，于是便开始转为旅拍摄影师。其实旅拍火起来没多久，去年开始复苏，今年各个城市遍地开花，都效仿起来了。现在我常驻西双版纳，其他各个城市也可以去跟拍。“五一”、“十一”、春节，这些都是旅拍旺季。旺季时，我一天能拍十七八个人，拍摄一个人收费200元左右。白天晚上都要拍摄，特别累，身体吃不消，现在我已经不拍摄晚上时间档了。收费标准去野象谷跟拍一天的话，收费会高一点，因为野象谷景点离市区远，差不多只能拍摄一个人，所以价格就贵，800-1000元。因为是个体户，所以我的顾客要么是自己找过来约拍，要么是我去景点现场揽客，去过星光夜市的游客大概都知道那种，几步路便有写真馆问游客是否拍摄写真。大多时候我是跟写真馆等工作室合作，他们给我分派拍摄的活儿，按人数给拍摄费，150-200元不等。不同拍摄套餐不同拍摄权益，像399元系列拍摄一个地点的三个景点，599元拍摄四个景点。旅拍顾客中，女生、情侣约拍的人比较多，学生、白领都有，现在游客审美也在升级，他们一般会拿着自己喜欢的拍照风格给我看，然后按照他们的诉求来拍。另外，大家喜欢去植物园、野象谷、曼听公园、星光夜市拍摄，我几乎常驻星光夜市。现在行业内卷也很严重，全国都卷，摄影师们卷设备，卷工具、服务。我一个月赚得不多，有的摄影师一个月能挣六万，一天挣三四千。
“加钱升级等隐形消费套路多，预算翻倍”说是旅拍，实际上是想出去拍摄一组靓丽的婚纱照，期望可以在不同环境下拍摄，同时还能去旅游，所以我们预留了几天时间游览云南。但整个旅程感觉一般，有一些小插曲。在广东，如果要拍一套高质量的婚纱照，要一万左右元，但在云南，我们的费用总计则花到了快两万元，而当初约定的费用是1.3万元，其中主要是一些不少的隐形费用。在旅拍计划前，我们就选了很多家旅拍店，深怕被坑，因为在团购平台上的商家经常是借低价吸引顾客眼球，比如3000元、4000元的一条龙服务团购套餐，看着便宜，实际上后期会加上升级的付费服务，这些额外的消费是不被顾客明知的，本以为我精挑细选的这家旅拍店，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最终还是太年轻，仍然花费了不少的冤枉钱。旅拍的过程中，会遇到各种隐形消费，包括：服装分区需要加钱升级，也就是商家会根据套餐价位来制定服装的分区，高套餐可以用高档区礼服，低套餐就只能挑选中低档区的礼服，想要享受高档区礼服就需要加钱升级，加的钱在1500元左右。此外，路线拍不了需要加钱升级，摄影师给安排的不好需要加钱升级成总监级，化妆鲜花还有化妆品推销需要加钱，到了最后的选片如果一张照片不加，也会来一个产品升级。零零总总，差不多就要花个四五千元。这还只是拍摄过程中的费用，后期制作过程中还会被引导的忍不住去加一些消费。之前就听别人说，在这些环节的话花费上少则千把块，多则上万的消费，从这次的体验来看，确实如此。如果以后要拍结婚照，还是找个小工作室，感觉效果不会差太多，钱是省的够我出去旅游了。
“月收超2万，有时一周没订单也会很焦虑”去年10月，我从一家广告公司辞职，成为一名旅拍摄影师。我从小在北京的胡同里长大，主要在胡同、鼓楼、什刹海这三个场景拍摄，主打“边拍边逛边玩”，也契合现在年轻人流行的Citywalk。我会免费兼任导游，带游客去一些小众胡同路线，讲述本地风土人情。此前我也尝试去故宫拍摄，但感觉基本被几家商拍团队垄断，竞争太过激烈，且太过商业化。我还是用以前广告人思维，定位于生活化场景，主打胶片风格，去打造旅拍“爆品”。我的理念是不做流程化僵硬的打卡照，而是将游客融入北京烟火气之中。我也会结合网络热点，比如拍摄最流行的多巴胺主题。我的运气还不错，去年底疫情放开，加上赵雷一首《鼓楼》歌曲爆火，吸引更多人过来北京鼓楼打卡。我刚入行，目前是“低价走销量”模式。拍摄一个小时按299元收费，在北京旅拍市场是偏低的价格。半年来，我一共差不多接了400～500单，平均月收入两万+，要高于我在广告公司收入。我了解到的一些行业内优秀的旅拍摄影师，提前2～3个月档期都已经排满了。我拍摄的游客80%是年轻人，且是素人，并非专业模特，需要大量前期沟通工作。她们在拍摄时最多的顾虑就是害怕自己表情、动作太过僵硬、镜头感差，不知道什么风格更适合自己。接下订单后，我会先要一张生活照，为她们打造适合的拍摄风格。另外，我一个小时差不多要拍60张底片，需要在短时间内，跟游客建立信任感，将她们比较好的拍摄状态“唤醒”。今年有一些应届毕业生找来，她们马上要离开北京，希望能在北京胡同这种最具生活气息的地方，拍一组照片，摄影过程也是帮助在她们留念下在北京的时光，我觉得很有意义。对我比较有挑战的事情对主流审美的对抗，很多女孩会有容貌、身材焦虑，其实，微胖女孩也可以走清新、甜美路线，大家只要把最真实一面展示出来，拍摄出来的照片都很有张力。另外，一年四季中比较有挑战的是天气，比如冬天在什刹海冰面拍摄，摄影师不仅需要提前去抢到好看的明星冰车，还要趁着下午五点前光线好的时候赶紧拍摄完。遇到有风的天气，要等风小的时候拍摄，还需要不断去调整游客在风中凌乱的妆造，我一个人经常手忙脚乱。未来，我觉得从体力以及工作量更方面来说，“低价走量”无法持续下去，我会考虑涨价，也会拓宽自己拍摄主题、拍摄风格。旅拍摄影师也是自由职业者，很多时候需要面临未知，比如有时候一周都没有单子，我就会变得很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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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旅游三件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