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峣峣
虽然早就预想到了这种可能,但当昨晚真的看到徐云回国,并且在B站动态里发布停更消息的那一刻,我还是说不出来的惊讶,并且感觉有什么东西好像结束了。
回想起去年第一次看徐云视频的时候,当时的他正在独自骑行西藏的阿里中线,白天天气好的时候他能骑上个百八十公里,要是遇上了大风就只能前进个十几二十公里,每天到了傍晚就开始一路留意废弃房与涵洞,搭建自己随身携带的帐篷,再生火给自己做一盆超级无敌巨量大锅饭。很多粉丝大概都还记得,在徐云于色林措旁边的涵洞里居住的那天晚上,帐篷外响起了两只狼的嚎叫声,当时被夜里低温冻的瑟瑟发抖的徐云裹着棉衣掏出了自己的斧子,一夜无眠。危机四伏,居无定所,但反过来我们也可以管它叫四海为家,寻找自我。每天都是全新的旅途,每天都是全新的风景,还有不知道何时会降临的未知的冒险,这种充满着变化的生活深刻地打动了城市里那些渴望着波澜的,向往远方而不得的社畜们。像很多粉丝所形容的那样,“徐云是我的眼睛”,在这个远方被经济、工作、家庭、勇气等等限制因素五花大绑的时代,他让远方变得像诗一样触手可得。看他的视频大概率是会上瘾的,如果一期不行那就两期。因为在他的视频里,西藏就是西藏,东北就是东北,没有蓝色的滤镜,没有碎闪的星星特效。土地的颜色就是土地的颜色,天空的颜色就是天空的颜色,不会有不切实际的惊艳,也不会有过目就忘的夸张。作为观众的我们无疑是幸运的,因为中国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别说用双腿丈量祖国的大好河山,就算是用汽车轮子,抛去里面所有的经济因素,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也很难说一生中能有这样一段“放肆”的阶段。如今跟着徐云放肆这么一把,感受里面的所有细节,对于许多成年人来说已经是形同追逐one piece般的大冒险了。1990年出生于江西的他没有拿到所在大学的毕业证书,肄业后便一直辗转于各个电子厂做流水线工人,当然了,这不是徐云想要的生活,也肯定不会是绝大部分人想要的生活。于是他拿着打工攒下来的三万块钱开始了骑行,并将沿途记录的风景不断传到网上,一开始看的人特别的少,但随着一直传一直传,观众也逐渐变得越来越多,发现这种形式并被他的朴实风格打动的人也越来越多,最终,他花了三年,骑行了四万公里,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大龄未婚青年(本人说的),变成了一个拥有了300多万粉丝关注的互联网头部骑行up主。这一切,包括徐云的梦想与生活来源,如果不是在今天的互联网时代是一定办不到的。记得应该是年初时看卢克文的一篇文章,一个用来佐证我们这个时代不同以往的机遇的例子,说一个小伙骑自行车,也骑出了百万粉丝,当时我就觉得是在说鲟(徐云读快了就是鲟)。去年年底,由于奥密克戎的基本传染数不断提升,各地防疫成本在直线上升的同时,防疫结果却收效甚微,最终,全国被迫逐步开放。彼时的鲟也正在我老家东北骑行,12月中旬,他于丹东确诊新冠,每天露营的鲟久违的在宾馆歇息了一阵,我记的特别清楚,当时他还录了一期视频专门告诉大家新冠不是感冒,千万别莽。疫情带来了疾病,也带来了与世界的被迫接轨,在全国骑行了一圈之后,鲟便面临着一个粉丝与自我内心的双重暗示——要不要把徐云流浪中国这个频道正式升级为徐云流浪地球?从3月份回到江西老家,到再次启程骑行青海新疆,没有考虑多久,鲟便决定从新疆一路过境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俄罗斯...并穿越整个欧亚大陆,最终到达冰岛。可以说,在所有骑行路线中,鲟选择了不确定性最强的,也是最难的一条路,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的确如此。6月6日,鲟从新疆霍尔果斯入境中亚哈萨克斯坦,新疆的风光被留在了身后,一并留下的,还有中国发达的物流体系、夸张的基建、密布的信号基站、和充足的水果蔬菜。中亚的人民十分热情,路过的人总会问他从哪里来,跟他合影,送他水与酒(中亚特色)。那里的生活成本对于中国人来说也绝对算不上高,一盘盛满了肉的菜也就二三十块钱,作为曾经的苏联加盟国,那里留有独特的苏式美学遗存,可以说,鲟在那里度过了一个月左右的充实愉快的日子。首先,中亚的肉很便宜,但蔬菜却十分稀少且昂贵,没有办法,鲟只能每天服用维生素片来补充必要的维生素,这在如今的新疆是难以想象的。其次,中国的快递系统效率冠绝全球,在物流网发达的同时,背后是以义乌为代表的中国轻工业实力,而在工业品尚且无法自给的中亚,鲟显然没有办法像在国内一样实时将需要的物资网购到下一个目的地,于是最重要的设备更新手段也没了。
第三个便是高温,大家从近期的新闻报道里大概也已经看到了,今年七月是人类有史以来观测到的最热的一个月,并且这个记录在未来也一定会被不断的刷新,目前中亚已经达到了恐怖的42度高温,而鲟又需要每天骑行在白天最热的公路上。还有大家最关心的安全问题,与国内近些年由于诸多措施而变得越来越安全的情况相比,中亚经济较为落后,监控也比较少,这里有非常多热心的好人,同时也有少数别有用心的人,以及俄罗斯文化圈特有的“醉鬼”,在哈萨克斯坦有不止一个当地人提醒鲟要注意当地的醉鬼,小心露营。而另一个对于广大自媒体人来讲最为致命的是,在中亚,除了城市里以外,大部分地区都是没网的,而鲟可是每隔两天就需要上传超高清视频的大流量用户。没办法,有些时候鲟便需要走回头路,甚至为了找信号而特意规划路线。而这一切劳心乏力的事情加到一起,是足以让一个人消磨掉最初的热情,并产生自我怀疑的。工作过的人都知道,往往工作中最累人的并不是自己的本职工作,而是那些其实没什么卵用的,以及上司突然安排的狗屁工作,还有疯狂内耗的同事之间的人际关系。当骑行变得困难重重,不再纯粹了,那鲟还会喜欢骑行吗?当骑行不再是他的爱好,而变成了一项不被享受的工作,那又与电子厂何异?这个问题可能很多粉丝都曾经有过一闪而过的念头,既担心他孤身一人在国外遭遇不测,又希望他能完成自己的梦想,既希望能长久看到他的视频,又知道当爱好作为工作,便面临着太多身不由己的选择。最终,大概谁也没想到的是,那棵压垮鲟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上述所有因素,而是始料未及的——医疗。先是6月8日的视频中,鲟为了帮助当地一条被铁丝网困住的牧民家的狗,而被严重咬伤,整只手指头被完全咬穿。这要是在如今的国内,是一定会第一时间去医院打狂犬疫苗的,但问题是,当地并没有这样的条件。于是粉丝们立马炸了锅,一部分人认为鲟是一个成年人,有权利做出知晓风险的情况下继续骑行的决定,另一部分人认为鲟应该放下手头所有事立刻找地方打疫苗,而还有一些人表示,只要鲟不打疫苗,他们就会就鲟的危险行为一直举报这个频道,直到平台处罚鲟。没有办法,当天的评论区被鲟关闭,舆论平息,这也是由于两国的一些现实差异,引起的网友们的第一次意识分歧,而除了这次以外,还有鲟在中亚的二阳,以及最近的鲟由于牙齿烂掉(大概是需要根管的程度),剧烈的疼痛实在难以忍受,而徒手拔掉了剩下的半截牙根的事。这会有多疼呢,作为一个多次拔牙的人,只能说哪怕打着麻药,当半个小时后麻药过去,也一定是会疼的茶不思饭不想,不能动弹的程度,更别提骑车了。所以作为一个多次受伤的户外up主,如果不是钻心的疼想必鲟是一定不会“徒手拔牙”的。而且疼倒还是其次,拔完牙如果没有好好处理一不留神就会患上干槽症,发炎肿大更是随机附送的赠品。然而,这些当然都是客观的正确的经验,但也是我们在拥有相对发达的医疗资源时才会适配的选择,我们当然可以选择上午看牙下午上班,但在处于西亚的鲟看来,这可能就是选择继续骑行,还是回国并再大概率也不会重启中亚旅程的区别了。最终,现实战胜了童话,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童话,徐云此刻已经身在北京,不光是临近的两颗大牙也已经到了坏掉且必须解决的程度,而且持续的高温,未来俄罗斯的局势变化,身体各方面的磨损,和日复一日的骑行,都是藏在每期短短十几分钟之后的,冰山下的部分。
有人说,他不该这么坚定的说之后不再做骑行的视频了,有人说,鲟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有人说,他背叛了观众,有人说,他一定会反悔的。
但,他本就不是一个喜欢权衡所有利弊的人啊,假如说鲟是一个万分谨慎的人,那他大概率不会今天走上这条道路,也不会成为一个骑行up主,更不会选择中亚这条相对较为不发达地区的线路。我知道的其他骑行者,有的从奥地利出发,有的从法国开始骑,有的从埃及开始骑,他们的目的地也是冰岛,但几乎没人从哈萨克斯坦开始。如果他不是一个有点莽撞,带点固执的人,如果他是一个善于计算,逻辑导向的人,那么他大概率不会在骑行途中执着地帮助那条受困的狗,也不会在有观众质疑他的节目内容时建议他们去看别的博主的频道。他大概率会在电子厂继续打工,在打工的同时再学点软件,并且在前几年软件人才还不冗余的时候进个科技公司挣点钱什么的(我对象的路)。但他没有,我们看的也不是这样的徐云,他也许是会后悔今天把话说的太绝,可那又怎样呢?在这次出国骑行期间,大家注意到了鲟史无前例地带上了两只可爱的小玩偶,这是鲟在国内从来没做过的事,他没有说是为什么,但我猜想,可能在那些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两只来自故乡的小玩偶,会让他一直保持柔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