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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夜无眠,涿州等待救援

彻夜无眠,涿州等待救援

社会

位于北京西南方向的河北涿州仍在遭受洪水的侵袭,截至8月1日10时,涿州全市受灾人数超过13.39万人,受灾面积225.38平方公里。目前,公羊等救援队的航空和地面救援还在继续进行,同时来自全国各地的上百支救援队伍正持续向涿州集结

8月2日,码头镇码头村被救援出来的村民出来时所拍,村中水深处淹没了汽车顶 受访者提供


文|《财经》记者 王丽娜 周缦卿 樊瑞   

编辑|鲁伟


一名四五岁儿童从洪水中转移出来时,喊着“渴”,但扫视了一圈现场没找到水。这让在河北省涿州市码头村村口等待寻亲的李女士难受得哭起来,她骑上电动车去附近买来三箱水、一袋面包和两箱小孩子爱吃的干脆面。
8月2日一早,李女士从北京房山区良乡赶回码头村,约20公里的路程,李女士骑着电动车跑了40多分钟。李女士急着回家,是因为她自己家和叔伯家,还有4个老人、5个孩子困在洪水中。
8月2日,北京相继解除雷电黄色预警、暴雨黄色预警、洪水红色预警。中央气象台首席预报员马学款表示,京津冀降水强度在减弱,降水过程也在逐渐减弱,接近尾声。但位于北京西南方向的涿州仍在遭受洪水的侵袭。
据涿州官方发布的信息,截至8月1日10时,涿州全市受灾人数超过13.39万人,受灾面积225.38平方公里。截至7月31日17时,已统计农业受灾面积9726亩。
7月29日8时至8月1日11时,涿州市出现明显降水天气过程。全市平均降水量355.1毫米,最大降水量为两河村435.7毫米,多个乡镇、街道降水量均超300毫米。同时,受上游洪水过境影响,涿州市河道行洪和城市内涝风险加剧,防汛形势十分严峻。
8月1日上午,涿州市政府向蓝天、公羊、任丘天狼等多支救援队发去请求紧急支援的函件。
8月1日中午,码头镇南芦村的村民被救援。视频源自受访者
8月1日晚至8月2日凌晨,河北省涿州市因强降雨导致的灾情信息,有6条上了微博热搜,当地灾情牵动亿万人的心。
据央视新闻客户端8月2日14时50分发布的消息:8月2日14时30分,公羊救援队救援直升机从涿州“水尚仁佳小区”又成功救出7名群众(其中包括4名幼儿)。从8月2人8时到14时30分,公羊救援队航空特勤队的H155救援直升机已经在涿州实施了5次绞车孤岛提吊救援任务,成功救出了33名被困者。

目前,航空和地面救援还在继续进行。


“拿个盆敲一敲”呼救

心一直揪着,8月2日,李女士站在码头村村口的道路上张望着,家里的亲人还没出现。一个破旧的木板,载着一对中老年夫妇漂出来了,这是他们自制的“船”。过了一会,一个老人抱着未满月的婴儿被转移出来了。
8月2日,码头镇码头村村口的道路上,外地赶回涿州的人等待亲属转移出村。受访者提供
李女士所能做的,就只能是站在路边持续地等待。这几天,连降大雨,在北京工作的她,心牵着留在村里的父亲等亲友,两天两宿没睡觉。8月2日早上雨停,李女士立刻骑电动车车赶回老家。马路边站了十多位都是从外地赶回码头村的人,村子里水深,有的地方达两三米,他们进不了村,在路口干着急。
好在,8月2日10时许,李女士的父亲给她打了个电话,报了一声平安,“都还安全”。李女士说,村里的年轻人都在外打工,多是老年人和孩子留在村里,遇到洪水,“怎么躲呢,住楼房的还能躲一躲,住平房的去哪里躲呢?”
这两天,李女士的心思都在家人身上。8月1日8时,李女士联系上在村里的堂姐,堂姐让她联系救援橡皮艇,并留言说“水一直在涨” “害怕了”。过了两个小时,又给她留言“没啥吃的家里”,有点鸡蛋、几个土豆,在前一天“吃的挂面”。
8月2日9时22分,正在北京坐地铁的张微(化名)接到了一通电话,那是父亲打来的,失去联系37小时后,父亲终于来电称,自己刚被转移出来等待安置,但母亲还在村里。
父亲告诉张微,邻居一位老人身体不舒服,需要有男性搀扶,救生艇坐不下太多人,他只好先出来。

张微给母亲发去信息,听到救援船只靠近就呼救,“不行就拿个盆或者盘子敲一敲”。前一天夜里,张微一夜未眠,搜索、打听村里的信息,找到救援平台就扫码进去登记,打听到救援群或涿州人相关的群,就赶紧进群,“有的群满了,还进不去。”


“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水”


8月1日中午,陈松坐着橡皮艇从家里被接走,小艇在村里开了15分钟,到了水浅处,陈松和家人们被拉到铲车上,随后坐上路边等待的大巴,被送往涿州市的集中安置点。
一直生活在码头镇南芦村的陈松今年快42岁了,他说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水。
7月31日6时多,陈松起床,出门看到村里主街的水快到膝盖了。1个小时前,村书记在群里喊,水已经来了。“但是大伙儿都在睡觉,大部分人还不知道水真的来了。”陈松说。
7月29日开始,南芦村的村书记一直在发大雨预警信息,告诉村民雨水来势汹汹。村里早已准备了撤离点,比如南芦村往塔西郭村撤,地势高的村对接地势低的村。
群里消息不断,雨也没停。7月30日,大雨下了一天。
到7月31日清早,南芦村里的大喇叭在播报撤离消息。10时左右,村里断电了,喇叭声停了,约一个小时后,自来水也停了。
陈松住的房子有两层,他和妻子、15岁的儿子一起住。到了7月31日中午,陈松没有撤离,他想着,指不定待会水就退了,“坚持几天”。停水之前,陈松打了6桶水提到二楼。
洪水越涨越猛,7月31日接近傍晚时,陈松家的一楼已经淹没了,水深近2米。到了8月1日凌晨,“那雨就像往下泼”,陈松和妻子被惊醒,站在窗边看,“盼着雨赶快停。”
8月1日中午,村里早已一片汪洋。这时,陈松听说救援队来了,这是一支带有马达的皮划艇,艇上有三个救援人员,因此一次只能容下五个村民。水快涨到二楼了,陈松觉得不能再坚持了,他和家人每人带了套换洗衣服,穿着拖鞋,从二楼窗户跳到阳台,又从阳台跳到配房的房顶,再从房顶沿着墙根往下爬到救生艇上。
陈松说,“我媳妇的首饰、存折、现金都没拿,牙刷洗漱用品也没拿,带着一套衣服和手机赶快走了。如果不上这趟救援艇,下趟什么时候,能不能轮上都不知道到,着急了。”

这次暴雨,陈松家里的电冰箱、电视机、贵重家具全部被淹。陈松还有两个干洗店、一个洗鞋店,也全部被淹。今年3月8日,陈松记得这个日子,他买了辆新车,一辆本田CRV,才跑了3000公里,现在那辆车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被洪水围困的老人


8月2日中午,住在涿州市的杨梦(化名)一夜无眠,她一直在尝试联系家人、邻居、救援人士。
杨梦的爷爷奶奶被困在码头镇码头村南大沟的二层楼上。两人已经80多岁,爷爷患有肺气肿,前段时间刚出院回家。
杨梦家的房子有两层,一楼被淹,两位老人被困在二楼,所剩的食物和水不多。“上一次打通电话还是7月31日,当时说水有2米多”,这两天再打过去,电话关机,邻居也联系不上。老人失联了。
8月2日15时许,杨梦从老家亲戚处得知,爷爷奶奶被安置到当地的一处救援点。她又发出新的求助,“救援队能帮忙送到码头镇的301医院吗?”终于在当天下午,联系上一位朋友。
欣然的老家也在码头村。她说,“我已经三天三宿没睡觉了,家里人安全出来了,但还有好多码头村的村民被困,很担心他们安全。”她的奶奶、哥哥等一家九口,在8月1日被分别安置到职教中心的学生宿舍和义和庄。走得突然,家人没来得及携带被褥等物品。
担心村民安全,欣然联系了50艘救援船前往村里救援,“8月1日晚上11点开始进村救援,村里没信号,我现在也联系不上救援人员了。”2日上午,欣然的哥哥也从安置点出发,加入到救援队伍中。
8月1日上午,欣然所在码头村的家仍遭遇洪水的侵袭 受访者提供
在码头村民的一个微信群里,《财经》记者看到,近500人的群里,求助信息不时弹出:“胡同里还有3家没撤离,6个老人、1个小孩”。“家里老太太90岁,“七个月孕妇带一个两岁的孩子,在胡同里面等待救援”。“两个老人被困二楼,80多岁了,肺气肿,紧急情况,需要救援”。“心脏病,卧床不起,等待救援”……

在群里等待救援的亲友,他们着急的心情似乎要漫出手机屏幕。


“我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一晚上接听求助电话,与志愿者整理和统计信息,对接救援队和政府有关人员,章钧(化名)连续忙碌了十多个小时,一夜未休。
得知一支救援队已经到达求助点,成功救援,是章钧最有成就感的时刻。8月2日一大早,章钧接到一个求助电话,对方在涿州刁窝镇西北的东张村附近,困在楼房里出不来,他的楼下对面还有5名群众,困在水里,“抱着一个柱子,柱子快塌了,旁边的树也快断了”,求助对象告诉章钧,“求助者还在电话里哭,说救救我们吧”。
章钧的心揪起来,立刻上报信息。章钧说,过了一会,求助者又打来电话说,快坚持不住了,他们已经在水里泡了十多个小时。这让章钧很是受挫。他告诉《财经》记者,“我们就像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他们抓住了我,我就必须得尽力。”
8月2日上午9时许,经过对接、协调,一支救援队前往这几人所在的地点救援,章钧说“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章钧今年24岁,从大学时期就开始做灾难志愿者,志愿支援过“河南7·20暴雨”,8月1日晚上,他联系到救援团队参与涿州救援协作。
接听求助电话时,章钧遇到哭着求救的,还要再安抚对方几句,“他们越是不冷静,越有可能遇到更大的危险。”章钧叮嘱求助者,不要慌张,请耐心等待,“我随时都在,我会一直陪着你们。”
那些老人和孩子们,也让章钧格外担心。章钧说,等待救援的有不少人是留守在村里的老人和孩子。一位求助者说,涿州靖雅中学附近,有两个老人,一位老人癫痫发作,还有一个老人摔伤,血流不止,急需救援人员协助转运。好几个求助信息称,老人心脏不好,还有刚做过心脏搭桥手术的,血压高的等各种疾病。还有人求助称,有两天没有进食,现在还缺水,“救援和物资都需要”。
洪水一线的情况也很复杂,章钧了解到,有些地方有尖锐的物品,洪水中混杂石头、树枝等,水里有暗流和漩涡。还有些地方水太深,“充气的橡皮艇和冲锋舟还进不去”。
在忙碌与焦虑之余,章钧也感慨,“灾难无情人有情”,据他说,来自全国各地的上百支救援队伍正持续向涿州集结。



责编 | 张雨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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