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归山
8月5日，融创召开总经理办公会，总裁汪孟德在会上宣布：
集团总部搬回天津。
融创是在2017年搬到北京的。之前一年，融创销售额过千亿，孙宏斌站上中国商业世界食物链顶端，成为挥舞着钞票的白衣骑士。地产圈流传的，都是孙大圣的各种段子。
2016年9月18日，融创138亿收购联想旗下融科41家公司；三天后，40亿入股金科；2017年初，150亿驰援乐视；又几个月，孙宏斌用438个小目标，完成了对万达的世纪并购。
谈笑间，都是几十几百亿的大生意。承载他人生起落的天津，已经不够蛟龙施展拳脚了。
那几年，从灰扑扑荒野农田中拔脚上岸的中国地产商，都在寻找一个重新证明身份的豪华场所。
恒大总部搬到了深圳南山后海的宇宙中心；阳光城、正荣、蓝光、中南等几十家中小房企，则纷纷把总部迁到上海虹桥，背靠金融之都，俯瞰长三角，他们都准备大展拳脚。
老孙也曾打算迁都上海，但收购融科的42个物业项目，给了他另一个选择。2017年，融创集团总部从天津搬往北京，入驻融科旗下的望京融科中心。
我去过融创之前的天津总部。2010年，在时代奥城的一个小楼里，陈恒六跟我讲自己几年前刚到天津上班时，老孙欠着大量的钱，不得不裁员。在这个小楼里，还没开始供暖，陈恒六说当时心也凉飕飕：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老孙2006年秋天卖掉顺驰后，陈恒六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开玩笑地安慰他：
这下你轻松了，以前多累啊！
陈恒六亲手把老孙招进联想集团，是老孙在联想的老上级。一般人经历这样的失败，都将心灰意冷。然而令陈恒六没有想到的是，老孙一个月后就振作起来，甚至说服陈加入了融创，帮助打理融创的管控体系。
那天中午，陈恒六带着我在商业一层食堂吃中饭，碰到了老孙和迟迅。几个人坐一张圆桌一起吃。
经历那么大挫折，老孙还有迟迅、商羽、荆宏等弟兄跟着他干，陈恒六说觉得不可思议：
相信他能干成。
老孙则跟我说，很庆幸自己犯错还年轻，还有机会去弥补。那时他们的确年轻，老孙40来岁，几员干将，迟迅商羽才30多岁。他们很快东山再起。
老孙是有北京情结的。远的顺驰不说，2004年融创刚成立，就计划进京发展。等融创正式搬家北京时，融创三大产品系——壹号系、壹号院系、庄园系的代表作，都在北京。
京城非同寻常的气候，也为融创提供了丰厚的养分，让老孙的视野更广、资源也更多了。
2019年11月27月，老孙和他一见倾心的朋友邓鸿签订协议，融创在冬天来临前，斥资153亿从云南城投手中，收购了西南大批文旅项目。
收购万达让老孙尝到了文旅的甜头。他开始在全国到处看文旅项目，但这次和环球会展的合作，也为三年后融创的暴雷，埋下了伏笔。
那时融创集团的总部，已从四环外的融科中心，搬到了东二环的东直门使馆壹号院商业中。使馆壹号院是南昌市政2012年在北京拿的土地，因无力开发，两年后引入融创操盘。
项目很成功，也因此开创了融创和地方国企合作，点石成金的模式。
我去过那里几次，第一次是在融创收购邓鸿的项目时融创开了一个发布会。发布会上孙大圣风趣幽默，拉着邓鸿一起，对外界一个劲解释自己不差钱。
看着大圣红光满面，我突然想起了他在天津时代奥城跟我说，融创将怎样控制风险——原则上，买地都是要付清土地款的，要对风险有绝对的控制：
因为我们吃过亏。
也就几年时间，眼看着他起落，起落，房地产行业起落起落起落落落落……
融创在使馆壹号院的总部，是一幢玻璃魔方式的建筑，一共13层。8到13层产权属于融创，负1到7层归南昌市政。巅峰时，有超过500名融创员工在这里办公。
但现在，8到13层的产权早就被抵押出去了。
据说融创目前的搬迁方案是，除了品牌、融资和投发等几个部门，允许搬往望京融科中心；剩余所有部门，都要在国庆节后搬回天津。
或许是预见了北上进京的风险。孙宏斌在天津融创中心留下了装修好、配备了桌位和椅子的办公场所，集团所有高管也都有办公室。
挨着办公室的奥城当年开盘时，集团高管也基本都留下了套房子。当年开发奥城的迟迅，据说失联了一段时间。
搬往天津的员工，可以享受住房补贴，但工资会参考天津市工资标准发放。这对尤其是家在北京的员工，太不友好了。消息一宣布，不少员工拍了桌子。
恒大出险后，集团把总部搬回广州，最后一点人心，就散了。
融创当然和恒大不一样。虽然经历过数轮裁员，总部只剩不到200人，但剩下的，应该都是对融创有真感情的一批人。
我写过，被充分计提了两年减值，融创仍有近几百亿净资产。如果说碧桂园正面临的问题，是未来市场销售端的恢复，那融创最需要的是：
解决一个个非销售的难题。
比如融创压箱底的泛海国际一号地，项目早就能入市销售了，只差一张预售证。但离取得预售还差债权人的同意。
融创还在为此努力，但看起来市场正往他们最不愿看到的方向走去。三年前肯定不愁卖的泛海，按现在的行情就算入市，也不一定能畅销了。
融创这次搬家回天津，很多人都在猜测原因。
不管是东直门，还是回南开的融创中心，融创都不用交房租；天津应该也帮不上融创什么大忙；就算是为了裁员，也没必要弯弯绕，大可以直接宣布。
一家企业的总部其实代表了他们野心。当年搬迁进京，给融创带来了更大的舞台；现在几乎所有民营房企都明白，他们很难再登上舞台中央了。
很久没有看见孙大圣出现的公开场合了。在北京坚持了一年多，不知道马上60岁的他，这次是不是服从了命运的安排。
很多人其实已经服从命运安排了。
前几天我去大望路朗园喝咖啡，走着走着，抬头突然看到一个门脸：阳光城集团。
印象中，阳光城北京公司在北京西直门是有一栋写字楼的，现在竟然搬到文创园区来了。
我给一位阳光城前员工发了这个门脸照片，他给我转了一个短视频——阳光城现在的核心员工，每天都在郎园的办公室拍短视频玩。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也挺好，大家终于不卷了。
碧桂园暴雷后，一家虹桥的民营上市房企董事长跟我说自己处于半休息状态，公司已经从几千人裁到了几百人：
做老板现在相当于做公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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