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砖机制扩容，人民币国际化新起点

“很多发展中国家加入金砖国家的热情不仅反映了中国价值观中立全球化的吸引力，也反映了西方国家在建立更具包容性的国际秩序方面的失败”

当地时间8月24日上午，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约翰内斯堡出席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五次会晤特别记者会。会议宣布，邀请沙特、埃及、阿联酋、阿根廷、伊朗、埃塞俄比亚正式成为金砖大家庭成员。习近平发表重要讲话。习近平指出，金砖国家都是具有重要影响的国家，对世界和平和发展肩负重要责任。在本次会晤中，我们围绕当前国际形势、金砖国家合作等问题进行了深入交流，达成广泛共识，发表了峰会宣言，取得了丰硕成果。

此次金砖机制扩容，意在提升新兴国家集团的全球重要性以及在重大政治和经济议题上挑战西方的能力。摄《财经》记者金焱

“金砖五国”这个代表新兴经济体的组织由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于2009年创建，南非2010年加入。金砖国家（BRIC）这个代名词最初由投资银行高盛的首席经济学家英国人奥尼尔（Jim O’Neill）在2001年发明，其中的发展中国家有持续的高经济增长率。20年之后，金砖国家机制逐渐成为发展中国家及在全球事务上代表南半球的一个主要声音。南非方面此前表示，超过40个国家希望加入金砖国家合作机制，23个国家已正式提出了加入申请。

亚洲协会（Asia Society）智库中国问题专家、政治学家尼尔·托马斯（Neil Thomas）对《财经》记者表示，很多发展中国家加入金砖国家的热情不仅反映了中国价值观中立全球化的吸引力，也反映了西方国家在建立更具包容性的国际秩序方面的失败。华盛顿回应北京扩大金砖国家成员数量和影响力的最佳方式是为大的发展中国家在全球经济秩序中拥有更多发言权创造途径。

在多变的全球形势和国际秩序下，柏林科学与政治基金会（SWP)副所长迈伊候德指出，金砖国家联盟与其说是对抗西方，不如说是一个主权和自主思想不断高涨的论坛。金砖国家成员国则认为其应该利用各自经济体的实力，从而成为全球一股强大的经济力量，并最终使所有成员受益。 

尽管2001年金砖四国当时的经济产出只占全球的8%，但奥尼尔认为，它们人口基数庞大，人均产出即便只是略有增长，在全球总产出中的占比也会显著上升。投资者被提醒要多加关注。政策制定者也一样。2003年，高盛的研究人员预测，到2025年，金砖四国的GDP总和将至少达到六国集团（美国、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和日本）总和的一半；这个预测过于保守了。从2000年到2011年，按市场汇率以名义美元计算，金砖四国平均年增速达到惊人的17%，而六国集团仅为4%。到2017年，而非预测的2025年，金砖四国的GDP就已经达到六国集团的一半。

当前的金砖五国最初被归为一类是因为在经济增长方面存在相似度，如今这些国家占全球经济总量的四分之一强，同时人口约占世界总人口的42%。摄《财经》记者金焱

此前有报道称，金砖国家正在研究创造新货币联盟的可能性。虽然美元的全球主导地位仍难撼动，但建立货币联盟的前提是，从长期来看，美元之外的其他货币的地位将相对提升。不过要实现区域货币或区域货币联盟，计价货币和国家间的国际收支平衡仍是两大挑战。

虽然新货币联盟仍是远景，不过金砖国家俱乐部规模的扩大，多位专家对《财经》记者表示，是将世界上最大的能源生产国与规模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消费者阵营配对，这会大大增强金砖国家的经济影响力。 同时金砖国家有了更多的空间，通过转向其他货币来挑战美元在石油和天然气交易中的主导地位。      

中国一直在积极推动国际货币体系的变革。7月22日，南开大学校长陈雨露出席2023国际货币论坛时说，截至2022年末，继美元、欧元后，人民币已成为第三大国际货币。在贸易融资方面，SWIFT 统计显示，2022 年12 月人民币已是全球第三大贸易融资货币，全球占比达到3.91%，仅次于美元的84.84%和欧元的6.31%。十年来，2013年人民币仅占全球外汇交易的1%，使用量排名第十，现在跃升为使用量第五的货币。2022年，中国跨境交易的一半以人民币结算，高于前一年的25%。贸易结算有望从2022年的7.7万亿人民币增至2023年的10万亿人民币。然而，第二和第三国使用人民币进行交易的情况仍然很少。人民币国际化水平总体呈现长期增长趋势，人民币的地域覆盖范围不断扩大，这与全球金融危机和相关的美元流动性紧缩有关。 中国对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视也与美国将美元武器化有关，全球对美元及其支付系统的高度依赖已经令很多国家警惕。

不过，2022年人民币仅占外汇交易量的3.5%，远低于其经济影响力的预期，人民币的影响力与其在全球贸易、投资和生产中的相对突出地位也不相匹配。2022年人民币经历了两波贬值，而近期人民币则刚刚经历2023年的第二波贬值。经济学家相信本轮贬值，人民币汇率与有效汇率、美元指数、美中利差的相关性明显减弱；其次，因今年二季度高频宏观指标表现明显弱于市场预期，且市场期望的一篮子宏观刺激政策目前仍未落地，这些内因很可能是人民币贬值的主导型因素。

班诺克本全球外汇（Bannockburn Global Forex）交易公司首席市场策略师马克·钱德勒（Mark Chandler）对《财经》记者指出，中国与阿根廷等国双边本币互换协议是在补充美元，而不是取代美元。

如果中国要对美元发起严峻挑战，马克·钱德勒说中国可以在三件事上下功夫， 首先，实现货币可兑换。现在人民币有离岸市场，交易更自由， 但离岸市场仍常遵守中国人民银行官方设定参考值2%的涨停板。其次，中国需要创建一个深度且透明的中央政府债券市场，以作为全球公共和私人储蓄储备与美国国债竞争。中国需要从美国引进亚历山大·汉密尔顿的思想。为了帮助建设美国，汉密尔顿提出联邦政府承担接管各州在独立战争中所欠的债务。 第三，北京需要让外国企业和政府发行人民币债券变得更容易、更有吸引力。更深层次的熊猫债券市场，加上可兑换货币和更大、更透明的中央政府债券市场，是北京真正要与美元竞争所需的基本组成部分。

不过国际共识是，美元在可预见的将来仍将是全球储备货币。美联储经济学家科林·韦斯去年底在一篇论文中指出，外国政府持有的国债有四分之三是由与美国有军事关系的国家持有。中国与其他国家没有类似的军事关系，但它已经表明有能力利用贸易关系和投资来实现非经济目标。 尽管如此，韦斯总结道，“即使一大批与美国地缘政治关系较弱的国家减少了对美元进行贸易计价和债务计价的依赖，也不太可能结束美元的主导地位。”

国际信用评等公司惠誉（Fitch）将美国信用评级由最高的“AAA”调降至“AA+”， 马克·钱德勒指出，降级表明美元面临的更大威胁不是使用范围被侵占，而是被放弃

责编 | 张雨菲

题图 | 摄《财经》记者金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