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丨日本核污水排海，国际舆论为何普遍不关心？

▸ 日本为什么要排放核污染水？具体怎么排？如何监测？

▸ 国际社会对于日本排海都有什么反应？

▸ 水产全面禁令对日本的影响有多大？

各位好，经历了几周的暑假，我又回来了。

过去这周国内外值得瞩目的新闻还真不少，除了今天我们要关注的日本核污染水排海，还有俄国雇佣兵头子普里戈任离奇的坠机身亡，以及像金砖国家峰会和中国近期的经济表现。那这些话题有的是因为事实的真相还需要让子弹飞一会儿，有的则是因为话题本身的敏感性，我们会在精读课上在一定范围内与大家来做分享。

说回今天的主题，关于日本排海事件及其后续，外媒包括日本媒体对这件事情的关注焦点在哪里，乃至于说为什么海外舆论对排海的关注热情不高，以及我们看到中国现在对日本水产品祭出禁令以后，对日本的影响到底有多大？针对这些问题，我们会用事实与数据来与各位一一说道。

图源：《华尔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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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为什么要排放核污染水？具体怎么排？如何监测？

事实上，正如这篇路透社报道的标题所写，关于这次日本核污染水排海，国际舆论的焦点其实就是这两点：第一，从上周四开始，日本真的开始把水往海里倒了；第二，中国的反对非常之强烈。

当然，如果说这件事情还有第三个值得注意的点，我觉得就是从整体来说，国际舆论对这件事情的关注度非常低。

接下来我们就分别从这三点来跟各位聊一聊。

首先，关于这次日本排海，其实我看国内媒体的报道还有网络的评论，大家的情绪非常高涨，但对于事情本身的关注却好像只剩下一句话——日本开始把核污染水排向海中。但对于整个操作过程，媒体的关注比较少，反倒是包括日本媒体在内的外媒对排海过程有更详细的叙述，具体排海计划后面会给大家讲到。

首先，我们说说为什么要排放这些日本所谓的“核废水”？具体的缘由我在一个多月前的晨读中有专门跟大家讲过（前文戳这里），这里我就拎几个要点来讲。

万恶之源当然是 2011 年福岛第一核电站事故。当时地震和海啸导致了核电站供电系统的停电，使得原本负责向反应堆中注入冷却水的冷却系统罢工了。在得不到冷却水的情况下，核反应堆内的温度就越来越高，最终导致 6 个反应堆当中的 3 个都发生了堆芯熔毁，继而导致整个反应堆发生爆炸，当时立即向大气和海水中释放了大量的放射性物质。

图源：《华尔街日报》

这其实就是我们十几年前看到的福岛核事故。后来，由于这三个核反应堆当中还有大量的燃料碎片，也就意味着这些碎片依然还在进行着核反应，那就需要继续注入冷却水，直到这些燃料碎片进行的核反应停止下来。而这个过程需要大约 30 年。

于是从 2011 年，也就是福岛核事故发生以来，日本当局就还在持续不断地将海水注入到反应堆当中。这些海水都是与反应堆当中具有放射性的核燃料碎片直接接触，所以本身其放射性物质含量也很高，不能随意排放。于是日本当局就把这些放射性废水放进了特制的储罐当中。目前是已经建设有 1,000 多个储罐，并且截至到今年 8 月，已经存放了 134 万吨的放射性废水。这 134 万吨是什么概念呢？我看外媒普遍都打了这个比方：足以填满 500 个奥运标准的游泳池。

据《日经亚洲》周刊的报道，目前这 1,000 多个储水罐已经灌满了其中的 98%，最早到明年 2 月的时候，这些放射性废水就将无处存储。

所以在这种局面下，日本政府其实从 2016 年就开始调研论证各种处置核废水的办法。最后是形成了两种方案：一种是蒸发后排入大气，再一个是稀释过后排入大海。最终在 2021 年的时候，日本政府决定采取后者，也就是将经过处理的放射性核废水排入大海。

这个方案其实在当时就引发了包括中国在内的区域内多个国家的反对，但美国却对该方案表示了支持。并且从那个时候开始，日本便请求联合国下辖的 IAEA（国际原子能机构）来对其排海方案予以审查。最终在今年 7 月，IAEA 公布的综合评估报告显示，确认福岛核电站处理后的核污染水排海计划符合国际安全标准。那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其实全世界都知道，日本接下来势必会把这些放射性核废水排入大海了。于是就有了 8 月 24 号上演的这一幕。

图源：《纽约时报》

具体来看，放射性核污染水是怎么排放的呢？我觉得有这么几点，还是要实话实说地来讲。

首先，国内舆论都把这个水叫做“核污染水”，但是我看各家国际媒体在报道的时候，普遍还会加一个前缀，就是经过处理的核污染水。这个处理其实主要包括两方面。一个是从 2012 年开始，日本东芝公司研发了一套叫多核素去除装置，英文缩写叫 ALPS，念出来有点像阿尔卑斯，所以很多人就叫它阿尔卑斯系统。这个阿尔卑斯系统其实是由三个子系统构成，每天能够处理 250 吨污染水，可以有效去除污染水当中的 62 种放射性元素。

这套系统的有效性后来也得到了国际原子能机构的认可。IAEA 认为，经处理后的污染水，基本上各项指标都大大低于日本及国际标准。但是有一项例外，就是一种氢元素的同位素——氚。氚这种放射性物质我之前有讲，它最大的特点就是难以从水分子当中分离。对此，日本方面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于是就采取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搁置。

因为氚这种物质的半衰期是 12.3 年，简单说就是，这种物质的放射性强度减半所需要的时间是 12.3 年。据说这也是为什么日本当局会选在福岛核事故大约 12 年以后，决定将含氚废水排海的原因，就是因为这时候，那批最初的含氚废水的放射性已经减半了。

7 月份国际原子能机构对还没有排放但是经过处理的放射性水进行检测后发现，水中的氚浓度为 1,500 贝克每升以下，这个水平大概是日本对其核电站氚排放限值的 1/40，也是世界卫生组织国际饮用水氚安全标准的 1/7。

并且根据路透社援引东电公司上周五的消息，他们在排海首日的检测结果表明，福岛核电站附近水域的海水中，氚的含量低于每升 10 贝克。

图源：路透社

这是什么概念？我们刚刚讲到，原子能机构对还放在罐子里的处理后含氚水检测后发现，氚浓度是每升 1,500 贝克，这就已经达到世卫组织安全阈值的 1/7 了。现在排进海里面的经过稀释的氚浓度是每升 10 贝克，从 1,500 贝克降到了 10 贝克，相较于世卫组织设定的饮用水含氚量安全极值的每升 1 万贝克，它为这一标准的 1/1000。当然要考虑到，这仅仅是排水的第一天，随着后面不断地有含氚废水涌入海水中，氚浓度肯定还会不断地上涨。

但还有一点我看国内很多媒体没有去讲的，是日本具体的排海方式还有日程安排。

据 BBC 的介绍，东电公司先会把大约一立方米的经过处理的核废水稀释到大约 1,200 立方米的海水当中，也就是将核污染水跟海水按照 1:1200 的比例进行稀释，随后稀释过后的核污染水被放在水箱当中，并对其辐射水平进行二次检查。在样本检查合格以后，东电公司经由一条专门建设的海底管道将核废水排到距离海岸线大约一公里的地方入海。很明显，这样做也是为了让含氚废水可以直接进入太平洋，而不会被海浪又重新扑打回陆地上。

图源：法新社

另外，从目前公布的计划来看，截至到 2024 年 3 月底，也就是未来的半年中，日本将会进行四轮排海。上周四的排放是第一轮，当天是排了 200-210 吨。从周五开始，福岛核电站每天将会排放 460 吨经处理后的核污染水，总共持续 17 天，也就是半个多月，合计将排放约 7,800 吨核废水，也就是相当于 3 个奥运会泳池的水量。

根据东电的预计，到明年 3 月份，该公司累积将会排放 3.12 万吨核废水。3.12 万吨听起来还是不少的，但其实它仅占到现在这 1,000 多个罐子里装的总量的 2.3%，依然只是占个零头。据东电预计，到今年年底，他们会清掉这 1,000 多个罐子里的至少 10 个，听起来最多是完成了 1% 的目标，而且还考虑到新的核污染水还在持续地产生当中，所以排海计划也是长路漫漫。

东电表示，到明年 3 月份，也就是这波排海计划结束的时候，同时也是东电财年结束之际，他们才会公布下一年的排海计划。也就是意味着，接下来每一年的排海计划，都要等当年 3 月份的时候才会知道。

不过，总目标是很明确的。按照东电的说法，目前福岛核废水总量超过 130 万吨，总排放过程大约需要 30 年的时间。

图源：《卫报》

另外还有大家很关心的一点，就是如何有效并且具有公信力地监测含氚污染水的浓度。目前来说主要是两块。

一个是日本当局自己搞的，而且是多个部门在参与监测。像是路透社就援引了日本共同社上周六的报道说，日本农林水产省在福岛核电站附近海域捕获比目鱼，并且通过对比目鱼进行检测来关注同位素氚的变化情况。日本农林水产省计划，未来每天都将对外公布检测结果。所以我们可以把它称之为“官方比目鱼指标”。

此外还有一个部门就是日本环境省，他们在上周日表示，核污染水排放三天后，对核电站附近水域的 11 个监测点采集了水样进行分析，并且得出结论，目前的氚浓度低于检测下限（每升 7-8 贝克）。此外，在福岛核电站附近水域，他们也没有检测到其他任何放射性物质。日本环境省官员就告诉路透社，在未来至少 3 个月内，该部门将会每周发布检测结果。

所以这是日本方面，不管是官方多个部门还是东京电力公司，都会持续发布检测结果。

另外就是在国际上，国际原子能机构总干事格罗西就在上周二承诺，该机构将在处理水排放阶段持续进行公正、独立和客观的安全审查。为此，国际原子能机构已经在上个月在福岛第一核电站设立了一个常设办事处，该机构的工作人员在现场持续监测和评估处理水的排放情况，以确保从排放开始，所有活动都持续符合国际安全标准。

另外，国际原子能机构还将公布可供全球社会使用的数据，包括排放口的实时数据以及近实时数据（即虽然不是实时的，但是也是第一时间发布的数据）。

 图源：国际原子能机构

此外，国际原子能机构还跟韩国政府达成了协议，表示将定期向韩国通报福岛核电站处理水排海的情况，以应对韩国民众的关切。

各国对于日本排海都有什么反应？

事实上，把这些话拿出来讲都是为了引向我们要说的第二个重要的问题——国际舆论对于日本排海的反应。

目前中国政府和社会所作出的反应是最激烈的。就在日本排海的周四当天，中国海关总署宣布，为了全面防范日本福岛核污染水排海对食品安全造成的放射性污染风险，保护中国消费者健康，决定即日起全面暂停原产地为日本的水产品。也就是说，不但你日本的海鲜我不要，就算是你养在陆地上的、江河中的水产品，我也不再进口。同一天，HK 和澳门也宣布停止进口日本部分地区的水产品。

同时，路透社报道称，过去几天，中国的市场监管人员已经在各个海鲜市场和日料店检查日本水产品的进口情况。我看报道中就提到，上海宝山的一个海鲜批发市场，一位出售冷冻海鲜的摊贩就表示，在上周四之前，每天还有很多人到这里买海鲜，但现在生意很冷清，都没人来。

另外，路透社在报道中还提到，上周五，HK 超市出售的生鱼片和海鲜也都清楚标明了产地，上架的商品大多是来自阿根廷、加拿大和挪威。

此外，彭博、路透等媒体在报道中也都提到，北京、上海等地的超市货架上的食盐被清空，线上平台出售的食盐也被抢购一空。外媒援引了界面新闻的报道称，自 22 号（上周二）以来，京东平台上的食盐订单量达到了 673 万份。报道称，除了担心海盐可能受辐射污染外，中国民众还普遍认为加碘盐有助于防止辐射中毒。

图源：彭博社

为此，全球最大的食盐生产企业中盐集团在上周四晚发表声明，呼吁民众不要盲目抢购。该公司称，正在加班加点生产配送，全力以赴保障市场供应。并且，中盐集团在声明中还说，当前我国的食盐产品结构占比为井矿盐 87%，海盐仅为 10%，另外还有 3%是湖盐。潜台词就是：退一万步讲，哪怕这 10%的海盐都受污染了都不能吃了，剩下 90%的井矿盐和湖盐的生产是不可能受日本核污染影响的。

另外，《南华早报》等媒体也指出，事实上，没有科学依据表明吃加碘盐可以帮助人体抵抗核辐射。因为加碘盐当中的碘含量很少，按照这个含量浓度，每天大约需要摄入 2.5-5公斤的盐才能达到一粒碘丸的效果。并且就算是吃碘丸/碘片，也不能消除核辐射危害，反而摄入过多的碘和钠元素，对人的身体也是有危害的。通常是在核事故发生后，当确认人体吸收到了放射性碘元素后，医生才会建议服用碘丸/碘片。所以吃碘盐抗辐射，这是没有科学依据的。

除了中国官方和社会比较一致的强烈反应，另外一个邻国韩国的表现则明显两极分化。韩国政府表示，尽管并非赞成或支持日方核废水排海的立场，但仍尊重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报告。并且韩国在自行分析后发现，此次排海不会对其水域产生任何实质性影响。换句话说，韩国政府这边是不反对日本排海。而与此同时，韩国在野党则抨击日本排放计划是自私且不负责任的。并且韩国国内也爆发了抗 Y 游行。

图源：CNBC

这点我们给大家稍微展开一点讲。首先，韩国政府的态度明显表现出谨慎但又两头讨好的做法。一方面，韩国总理韩德洙在上周三（日本排海前一天）表示，在公众担忧得到缓解之前，韩国政府将会维持对日本水产品的现有进口禁令。实际上，这个禁令在 2013 年就生效了，当时韩国禁止从福岛附近的 8 个日本都县进口海产品。这条禁令他们将会维持，但不会像中国那样扩大到对日本全部水产品下禁令。

另外在上周四（日本排海当天），韩德洙发表谈话称，日本开始排海后，韩国将每两周一次向国际原子能机构驻日办事处派遣专家确认情况。并且在头一天，韩方的 21 名专家已经启程前往福岛。在没有专家驻留期间，日本也将向韩国政府提供每小时更新一次的排放有关数据。

另一方面，韩国和国际原子能机构还将指定各一名专门负责信息交流的官员，从即日开始沟通，并且定期召开视频会议，与此同时，韩国政府还将着手构建独立的海洋监测系统。

所以结合前面我们讲的国际原子能机构的一系列举措，其实可以看出来，就像韩国总理所言，现在国际原子能机构、韩国官方以及日本官方其实已经通过密切的协作，决定拿出一个对韩国国内民众有交代的方案，让大家感受到政府的有所作为，对日本排放情况尽在掌握，从而消除他们对于日本排海决定的抵触。

图源：韩联社

当然，韩国总理似乎也是预料到民众对这一事实的接受可能不会一蹴而就，他强调说，韩国政府将期待并敦促日本在今后 30 多年的排放过程中，按照向国际社会许下的承诺，遵守科学标准，透明公开信息。

所以实际上很明确，韩国政府在排海问题上已经不像几年乃至几个月前那样，似乎和中国站在一处，他们已经选择了对日本的认可与接受。

但是，这依然难抵韩国部分民众的抗 Y，这点我想大家也在各种新闻上有看到。包括在上周四，部分韩国民众甚至在抗 Y 中冲击日本驻韩大使馆，为此警方还逮捕了至少 16 名抗 Y 者。但是也值得指出，从目前看到的情况，韩国这一波的抗 Y 声浪应该说不算特别大。因为在韩国这样一个有抗 Y 传统的国家，照以往因公共事件上街游行的人动辄就是几十万上百万。而就这次日本排海，目前为止人数最多的一次抗 Y 是在上周六，韩国一个偏激进的民间组织带领了大约 5 万人聚集在首尔市中心，要求政府采取措施阻止日本排海。

图源：路透社

而真到日本排海的当天（上周四），也就是我们刚刚讲的在日本驻韩使馆门口的抗 Y，其实当时参加的人数也就大约 50 多人，而且大多还是学生。所以从抗议的规模来看，韩国的反对声不算太大。

此外，根据 BBC 等媒体的报道，韩国国内其实也没有出现所谓的抢盐潮，上周五韩国的海鲜价格也依然保持稳定。以上是是韩国这边的反应。

接下来再来看看区域内其他的国家或地区的反应。

首先，海峡对岸的反应是，目前接受检验的进口水产品未见到任何风险，所以暂时不会跟进对日本水产品的禁令。简单说就是没有反应。

其次，菲律宾外交部早些时候表示，他们认可国际原子能机构在福岛排海问题上的专业判断。该国的核研究所在上周五接受 CNN 采访时称，现在排入海中的放射性水是无害的，在抵达菲律宾之前，这些放射性水会经数十亿吨海水得到充分稀释，所以该研究所表示，不会建议政府对进口海产品实施限制。

图源：CNN

另外，俄罗斯的态度给大家说一下，还蛮有意思的。据路透社报道，俄罗斯食品监管机构表示，俄罗斯大约 70%的海鲜产自该国远东地区，而该地区的水流方向将会阻止俄罗斯船只捕获的海产品受到污染。说白了，就是洋流水流将会使得俄罗斯水产品不受福岛核电站排放废水的影响。所以俄罗斯的态度是，一方面不谴责日本，另一方面又强调俄罗斯的海产品质量不错，希望能够增加对华海鲜出口。也就是说，中国现在不买日本的水产品，那可以来我俄罗斯买。

事实上，俄罗斯已经是中国最大的海产品供应国之一，有 894 家俄罗斯公司获准向中国出口海产品。今年 1-8 月，俄罗斯一半以上的水产品的出口目的地是中国，中国进口的鲱鱼、比目鱼、沙丁鱼、鳕鱼和螃蟹（帝王蟹）等海产品大多都产自俄罗斯。

最后说一下美国。美国的态度应该说自始至终就是支持日本。美国驻日大使拉姆･伊曼纽尔本周在接受日本共同社电话采访时表示，他将在这周四（日本排海一周后）访问福岛县，以表达对日本政府排海项目的支持。他说，在访问期间将会见当地的渔民、民众还有官员，并且自己将以实际行动表示对排海项目的支持，表达对日本有条不紊推进项目的信心。

图源：日经亚洲

他还说，日本排海过程完全透明、有科学依据并得到国际认可，还批评中国反应过于“鲁莽”，同时赞赏日本在福岛核灾难后表现出对国际社会负责任的态度。你看，比起日本自身的谨小慎微，美国在这件事情上倒是非常借题发挥，直指中国。

以上就是区域乃至世界范围内对日本排海项目的反应。

为什么国际媒体不关心排海？

另外值得指出的一点就是，从我们观察到的国际媒体的报道来看，这次国际媒体对日本排海的普遍态度就是不太关心。我翻看了过去这几天美国主流大报《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华盛顿邮报》发现，日本排海这件事都没有登上这些报纸等的头版，甚至都没怎么登上过版面。《纽约时报》对福岛排海的报道也就是在网站上有一条简短的消息，仅此而已。美国社交媒体也没有就这一事件进行太多的报道，很多公众甚至对此事毫不知情。

大家更关心的头条，是特朗普因为操纵大选的指控而自首受审，是夏威夷的火灾，甚至是关于中国经济的讨论。也就是说，当中国舆论都在关心日本排海的生态影响，我们的媒体对自身经济的关注恐怕还不如美国舆论。

那么是什么原因造成这样的局面？这一点我想大家的理解就见仁见智了。有人说是因为日本离中国近，离美国远，美国民众对于排海的影响感受不到。我想，这有一定道理，但也值得指出的是，日本福岛的这次排海，由于受洋流的影响，它其实首先将抵达的就是美国西海岸。换言之，如果这些处理水存在安全隐患，那首当其冲的应该是美国民众的健康。但目前来看，美国民众也好，政府也好，似乎对此漠不关心，反倒是中国政府、中国外交部似乎更为包括美国民众在内的全世界人民的健康问题担忧。

第二点很多媒体都提到，日本政府在处置这一事件的过程中，总体而言还是开放、透明、国际化的。从一开始，日本就请来了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 在过去两年中出了五次报告，直至最后达成了最终报告。这个来自国际原子能机构的评估是由包括中国专家在内的 11 国专家组成的委员会达成的。

所以，尽管我们看到国内媒体对这份报告依然表达了一些质疑，但不管怎么说，这已经是目前为止在涉及核安全问题上所能够拿出的最具权威性的机构报告了。

事实上，我们所看到的国际社会，不管是美国、韩国还是菲律宾，这些国家政府之所以有理由支持日本的排海方案，主要也是基于国际原子能机构的这份报告。

图源：国际原子能机构

并且目前来看，全球范围内，且不说政界、商界，在学术界也确实缺乏有影响力的科学家群体能够站出来反对日本这一计划。即便有少数反对的声音，也更多的是以潜在风险未定来作为怀疑，而并非能够拿出实锤的证明其危害性的证据。

综合上述因素，在考虑到中国当前所面临的国际环境，特别是在过去这几年同样面临国际性生态健康问题方面，中国面对国际社会、国际机构的开放姿态，似乎是不及日本这次的表现。

比如日本允许原子能机构在当地设点，不设防地允许国际专家数次访问日本福岛取样调查，这一系列的操作在国际社会所留下的印象确实是对冲了这一次中国方面的强烈反对。

图源：国际原子能机构

从另一个角度也折射出，中国当前在一些国际事务上的声量，尤其是公信力，恐怕还不足以对像日本排海的决定构成实质性的影响。

水产全面禁令对日本的影响有多大？

另外最后说一点，中国目前的反制手段主要就是全面禁止日本水产品的进口，这一点对日本的影响有多大？

我看日本国内方面还是相当关注的，像是日本经济新闻就有多篇报道跟进，该报指出，去年日本对中国大陆还有 HK、澳门的农林水产品出口额合计占到该类商品出口的 4 成左右，也就是将近半壁江山。所以我看日经新闻的标题就是“中国全面禁运，日本水产品出口遇逆风”。

但是我也看了另外两组数据。第一，农林水产品在日本对华出口中所占的比例仅为 1%左右。所以即便禁掉这 1%，其实对于日本对华出口的整体盘子不会产生太大影响。

另外还有一项数据来自 OECD（经合组织）的报告，其中我看到一个核心事实，就是别看日本养殖捕获这么多水产品，但其实它是一个海鲜产品净进口国。也就是说，日本的海鲜其实哪怕不出口，填饱国内市场都不一定够用。具体一个数据就是，2018 年日本的海鲜产量占到全球的 3.7%左右，海鲜出口量仅占全球的 1.5%，而海鲜进口量却占到全球的 9.8%。所以这些数据告诉我们，即便全世界都把从日本的海鲜给禁掉，其实对于它的水产渔业也不会造成那么大的影响，毕竟日本本土的海鲜市场都不够吃。

图源：OECD

所以实事求是地讲，说了这么多，归结为三句话：第一，日本此次排海方案的安全性值得持续关注，但就目前已有的指标来看，还无法从科学上做出实质性的反驳，后续仍待观察；第二，日本在福岛核事故处理过程中，尤其是排海计划从最初的论证到现在的实施，全过程中表现出的公开透明和国际合作，是它没有遭遇除中国外国际社会普遍反对的重要原因；第三，中国方面的现有反对恐怕难以影响日本的后续排海计划。

但是最后一句，考虑到排海是一个长期性的行为，此前也没有任何国家这么做，那它之后是否构成安全问题，这其实就是一个量变积累的过程。所以国际机构也好，各国政府也好，还是应该从现实的角度加强在量的、过程的层面对其密切关注。

毕竟，日本当局的公开透明不应理解为是主动之举。实际上，正是因为十几年前的那场生态灾难使其蒙受巨大压力，而处置过程中依然存在的一些隐瞒行为在被媒体和国际社会曝出后，令日本政府蒙受巨大压力，这才转向国际合作。

所以对于这样的政府，我们没有必要对其做好人推定。但是在对其监督甚至质疑的过程中，我想我们应该坚持的，是科学与理性的框架。如果仅仅是出于民族主义的情绪，那我想，纵使能激起国内民众的烽火连天，但仍将始终无法凝聚起国际社会的共识，甚至在这样的喊打喊杀与抢盐风潮中，将自己推到主流国际社会的对立面。这才是中国比起核污染水或将面临的更可怕的一道威胁。

图源：《南华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