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开玩笑,我在影视寒冬中裸泳
影视职物人
Media Industry Laborers
这两年,影视行业的“寒冬”似乎来来去去,随之而来影视“职物人们”的职业倦怠和危机感也不断加重。尤其是今年以来,类似“去有风的地方”的热搜频频上榜,更是让大理、万宁成为不少影视业打工人心向往之的目的地。
从格子间标配到数字游民朝圣地大理,人生选择其实很难分得清对错,它往往只关乎于你最看重的究竟是什么。有些人看重体验,有些人看重机遇,有些人则看重稳定。归根结底,人生不是数学题,没有唯一且明确的答案,追寻答案的过程,已足够迷人。
浪潮退去,裸泳的是我们
今年以来,电影市场表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局面。春节档、暑期档电影博弈厮杀,创下百亿票房佳绩,乍看之下,影视行业似乎呈现出“稳中向好”的态势,但头部项目盈利,并不能代表行业整体前景。正如编剧老枪所说,“这行是看着光鲜,实际里头怎么样,也没几个人讲得清。”
老枪入行时间不算太短,15年大四实习时阴差阳错在网上认识了位导演,当对方得知他曾写过男频玄幻类网文时,便力邀他来北京帮自己写剧本。老枪大学时学的专业,在当年就业前景十分惨淡,思来想去,他决定赌一把,一周后,他买了张硬座票,去了北京。
跟着导演工作的头几年,他写过网络电影(也就是俗称的“网大”),兼任过生活制片,接触过头部项目,也目睹过曾经位于行业头部的甲方现在却风光不再。聊起这些时,老枪不无感叹。“那时候行业太疯狂了,只要你手上有网大剧本,或者一个简单的故事梗概,都会有甲方感兴趣。”
在老枪看来,这个行业真正意义上的转折点发生在2020年。那一年,累计开机新剧一共300余部,虽然比起前一年只是略有下滑,但一向稳妥谨慎的老枪却预感不妙。2020年底,老枪离开导演工作室,选择投身短剧市场。提及自己从业以来的工作经历,老枪反复强调自己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好几个重要的节点都被他遇上了,但老枪坦承,自己一直以来都是那个在裸泳的人。“我写小说还凑合,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也不敢说自己把剧本写明白了,很多时候坐在电脑前打开空白的文档,我实际上会有点发怵。”
开会间隙
老枪常会望着对面小洋楼的窗户发呆
/受访者供图
同样有此感受的是25岁的安妮,她三年前毕业于国外一所艺术类院校,本科专业是创意写作。毕业前夕她和导演专业朋友合作的短片项目意外受到不少关注,因此,她回国后也顺理成章成了一名“影视职物人”,在一家腰部影视制作公司做文学策划。
谈起自己的工作,安妮哭笑不得,“接到offer时以为这份工作多少和文学沾点边,但真上手以后才发现,这活儿主要起到一个人肉阅读器的作用。”和编剧对接剧本进度,对剧本提出修改建议,向上汇报项目进展,定期筛选有改编潜能的网文、漫画、文学小说IP……策划的工作内容实际上繁琐又细碎,稍有差池还会落得平台和编剧两头不讨巧的下场。
安妮表示,某种程度上这份工作正在不断磨损她的灵气,学生时代的她不仅有写周记的习惯,每周还会有详实的阅读、观影计划,而现在的她下班回到家后已经快要九点,仅有的休闲娱乐活动也“降级”成了刷各种社交平台。看着社交平台上自己的同龄人不是还在国外游学,就是去了泰国当数字游民,安妮叹了口气,“很难不产生职业倦怠,现在很多项目平台过不了会,过会了也会反复修改打磨,一个项目耗时几年时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加班之余
安妮偶尔还会搭乘早班机出差
/受访者供图
但倦怠归倦怠,提及是否想过离职,成为灵活就业大军中的一员,安妮思索再三后仍然表示:还是先苟着。“在这行工作,人脉资源太重要了,毕业院校往往就是一块敲门砖。有时候一个项目,可能三大院校的人直接就内部消化了,我本科不在国内,接触到的资源是很有限的,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在裸泳,我很清楚。”
如果说以上两位无论如何,总归还在海里扑腾,那么大贵则属于还在岸边练习游泳的“初学者”。大贵高中时就很喜欢写小说,虽然大学专业与影视行业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但毕业后的她还是选择成为一名编剧。几经周折,她找到了一家影视公司坐班编剧的工作,之后又辗转来到北京,做起编剧助理。“一直不觉得自己真的入了行。”和老枪、安妮相比,大贵的甲方并非平台或者影视公司,而是在业内有一定资历的大编剧。作为编剧助理,大贵的工作内容主要包括整理会议记录,整理项目相关资料内容,前期策划和剧本阶段的辅助工作。大贵的工作时间不定,每月的薪资往往也是不固定的,灵活就业成了她现在的生活常态。
而像她这样的新人编剧,其实数不胜数。绝大部分人都熬不过入行的头几年,熬过之后,还有部分人会选择转行影视宣发、网文作者等工种,真正留下来踏踏实实写剧本的,寥寥无几。
行业态势的瞬息万变,也让这些蜉蝣感念自身的渺小,然而灵活就业之后的他们,也并未真正感受到多少轻松。
离职之后,更焦虑了
对于编剧而言,熬夜写稿留下的黑眼圈更像是一则无声的暗号,老枪表示:“去常营那片儿咖啡馆坐一会,只要看见夹着苹果电脑、脸色浮肿、眼圈发青的,十有八九都是干影视的。”转做自由编剧后,老枪的一天通常在下午一点后开启,简单吃完外卖,紧接着就要赶紧处理工作信息。凌晨四五点交完稿后,这时正是甲方密集丢来剧本反馈的时间点,等到梳理完修改建议,和导演、制片开完会后,已经快要七点了。“我一天24小时基本上要工作15个小时以上,因为对于很多编剧来说,手上同时有几个项目运转,才能保证即便有一个项目黄了,自己的收入水平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忙碌的生活并未让老枪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安全感,相反,在经历短暂的离职兴奋期后,即便目前他的几部短剧作品上线后已经有了一定讨论度,老枪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焦虑和倦怠中。
“去年我基本上一整年都在大理,大理那边的数字游民很多,碰到过几个编剧和作家。一开始大家总说大理比北京好多了,但是最后,我们几个都搬回北京了。”老枪没有否认,自己早已被现代社会的生产关系异化,对于忙碌的生活有一种本能的向往。而大理的生活节奏很慢,慢到老枪觉得在那里一天的长度被无限拉伸。
在大理时老枪租住的民宿
/受访者供图
老枪表示,自己之所以会感到焦虑,主要还是因为职业前景不甚明朗。
短剧就是一种速食品,什么作者性的表达或者说现实层面的意义,那根本没有的。”
虽然短期收益较大,但对于未来职业发展,老枪展露出前所未有的迷茫。
同样处于焦虑状态的,还有大贵。即便大贵的老师算得上业内有一定资历和作品的资深编剧,但工作室项目的存活率也远低于40%。而这正是大贵焦虑担心所在,“项目越来越难做,能成的少之又少,甲方和平台越来越小心谨慎,要求越来越苛刻,基本权益都不好保障,很容易投入了时间精力却一无所获。”作为新人编剧,她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归根结底,影视职物人们的“灵活就业”,灵活的只是身体,而前途和梦想,却仍旧被禁锢着。
人生是适合流浪的旷野
直到现在老枪还是无法忘记自己第一次观看《搏击俱乐部》时的感受,就是在那时起,他喜欢上了电影。虽然从业以来接触电影项目的机会并不多,但老枪还是会攒出时间,用来创作电影剧本。
谈到对于未来有什么规划和打算,他笑称自己最近迷上了数码产品,有机会的话也许会做做这方面的副业。“说不定以后走起来了能靠着副业带动主业呢。”前路漫漫,虽然时常感到焦虑,但老枪坚定地表示,自己不会放弃写作。
在他看来,只有笔耕不辍,才有可能创造奇迹,抵达理想的彼岸。
安妮对于未来的态度则有些淡然,她的想法很简单,先在圈子里混个脸熟,再努力拾起自己的创作欲。忙碌的工作之外,她今年还开展起来一项副业:塔罗占卜。“这行的人有点小迷信,大家碰到点什么都会先找个大师算算。”而安妮留学时,室友正好是塔罗圈里小有名气的塔罗师,久而久之,安妮也就“偷师”了几手。
安妮常常觉得,自己时而特别紧绷,时而特别松弛,她在观察了身边不少朋友之后,得出结论:这代年轻人一边躺平,一边卷出内伤。“这段时间不是有句话特别火吗,‘人生不是轨道,是旷野。’但我觉得人生其实是适合流浪的旷野,需要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以及,保持好奇心。”
周末时
安妮偶尔也会参加一些圈内同行攒的“局”
/受访者供图
如何克服自己的拖延症和惰性,恐怕是大贵现在最棘手的事情之一。不过好在她已经有意识地在调整作息,“先争取每晚十二点前关灯睡觉。”虽然有时候项目的ddl会压得她喘不过气,但她目前的心态却还算稳定。闲暇之余,她喜欢陪伴家人以及和朋友聊天见面,最近更是爱上了逛公园,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晒晒太阳,逗逗身边经过的调皮孩子,她觉得自己退休后的生活差不多就是这样。
没有工作时
大贵选择逛公园来短暂舒缓工作压力
/受访者供图
大贵对于未来倒是极有规划性,她现阶段最渴望的是能够写出被编剧老师认可的剧本,而之后则是希望有署名作品顺利播出。她自知未来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但为了自己的理想,她愿意继续努力。“改变不了行业现状的话,只想尽可能在这行活下去。”
以上内容仅代表受访者个人观点
你对影视行业的工作有滤镜吗?
撰文 6024
编辑 Sissi Hua
排版 良乐
校对 Jiayi Cui
先生推荐
别太离谱,精致白领“夜生活”居然搞这些?!
全国city walk路线,都在这一篇了
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