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杂记
处理好事情,收拾完行李,我就回乡了。
我发现现在出租车女司机,越来越多。
刚上出租车,司机问我:“你去高铁站还是火车站?别拉错地方了。”
我答道:“去火车站。怎么大姐?还有拉错的?”
司机大姐说:“拉错不少!咋不坐高铁?快。”
我笑着说:“贵!坐绿皮火车能省点钱,90后,00后都要省钱攒钱。”
话音未落,司机大姐通过后视镜睃了我两眼。
我问:“趁着周末,大姐您是兼职跑出租啊?”
司机大姐答:“没有,我现在的工作就是开车。”
我问:“开出租,比坐班自由很多吧?”
司机大姐答:“主要靠自律,越自律越赚钱。”
我问:“都是在城区跑吗?”
司机大姐答:“只要给钱,城外也跑。”
我说:“以前坐出租,碰见的男司机多一点。”
司机大姐说:“现在出租女司机,越来越多。”
我没再回复,心里有疑问,也有佩服。
春运大军,如火如荼。
下了出租车,飞奔火车站,安检,候车。
大人,小孩,男人,女人……令我眼花缭乱,用“人潮汹涌”这个成语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场景,恰如其分。
月台上,人群簇拥着,一个挨一个。不光有嘈杂的人语声,行李箱上的齿轮和地面反复产生摩擦,发出的声音更是瓮声瓮气。乘客们随身携带的那些大包小包,鼓鼓囊囊,看着就沉甸甸的。
过年,阖家团圆,欢度春节,想必大家的行李包里面,都装了不少好东西吧?
走近我所搭乘的15号车厢,烟雾缭绕,外面有很多农民工围在一起吸烟,窃窃私语。我十分好奇:火车就要开动了,这群大叔大哥们,怎么还不上车?
后来弄明白了:路途漫漫,趁着停车间隙,这群大叔大哥们想在车厢外面多吸两根烟,索性吸个痛痛快快;另外,他们没有抢到坐票和卧铺票,进车厢太早无处落脚,只会挡住其他乘客的道。与其如此,他们觉得最后上火车更好。
车厢内,坐满乘客,也站满乘客。甚至有中年男人在犄角旮旯席地而坐,抱着双腿,耷拉着脑袋,弓曲着背。我触景生情,接着便是一些联想,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前几天父亲从东北打工回家,难道也是如此?是不是没有告诉我?
农民工背井离乡,辛辛苦苦劳动一年,回家的路上依旧不能轻松。如果可以买个卧铺,或者有空间活动,稍稍伸展身体,人会舒服很多吧?火车啊火车,外表蛮是光鲜,里面的“内容”就比较丰富了。
我也是站票。我紧靠在卫生间一侧,旁边站着一位农民工大哥,言谈中了解到:他给家里买了台电脑,还未拆封。一路上,这位大哥都在小心翼翼护着装电脑的纸箱,目不转睛。我猜想,大概是买给他孩子的吧?
几个寒假返家的大学生打游戏,追剧,不亦乐乎。
两对情侣互相依偎着,说悄悄话。
耳边响起:“米饭套餐,十五一份……”
紧接着,又传来吆喝声:“水果瓜子矿泉水!”
老家县城不通火车,从市火车站出来后,我又提着行李跑到汽车站,买了张大巴车票。
大巴车上,坐在我身旁的是位大叔。他满面红光,一脸笑模样。
大叔开口和我搭话:“现在真方便啊,用个软件省了排队买票。”
我朝大叔微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在系好自己的安全带后,我又提示大叔系上安全带。
大叔接着说:“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共产主义快实现了。”
我顿时吃惊起来,目瞪口呆,不禁问大叔:“您是做什么的?”
大叔回答:“以前下矿,现在是电焊工。”
没等我出音,大叔接着话尾巴,又滔滔不绝讲了起来。他说,他在河南某地级市挖了二十多年的煤,四十八岁那年毅然辞职离去,决定改行。后来学了电焊。
我意识到自己在某些方面出了问题。当大叔说出“共产主义”的时候,我以为他可能是大学教授,政府官员,或者离休干部。万万没想他是电焊工。难道农民,电焊工,就不能说出这样一些词汇了吗?
我谈起前几天发生的矿难,大叔缄默不言。
我问大叔:为什么会说“共产主义快实现了”?
他充满自信,笑眯眯回答道:“咱们国家改革开放,只用了四十年,可是取得的成绩远超过去几千年,追上了不少发达国家。那下一个四十年呢?会不会取得更好的成绩?”
我对大叔说:“您挺乐观的。”
大叔说:“2009年之后,我再也没生过病,没打过针,也没吃过药,靠的就是乐观。”
我点点头,说:“心情好了,气就顺了,病就跑了,应该是这样。”
大叔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我说:“1998年生人,实岁26,虚岁27。”
大叔说:“和我闺女一样大,你们都能活到共产主义实现那一天。”
说完,大叔又一脸笑模样。
近乡情怯,一些人,一些事。
我打开手机,看到父亲发来微信:“什么时候回家?过几天有大雪。”
我:“快到家了爸。”
父亲:“什么时候坐的车?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好去接你。”
我:“怕家里人惦记,想着等到家门口再说,也不晚。”
父亲:“县城到村里的车,不容易找到。我这就去接你。”
我本想拒绝父亲的好意,毕竟天气太冷了,怕他吃不消。转而又想,除了父亲,谁还能接我呢?
大巴车继续开着,离县城越来越近了。一种近乡情怯的心理生发出来,我不清楚为什么。
透过玻璃车窗,我望见豫东平原上的小麦绿油油的,水泥路两边的杨树不停地向后跑去。比起我目前工作生活的城市,平原家乡显得更加辽阔,也更接地气。
半个钟头,大巴车到了县城。
下车后,我四处看去,父亲在十字路口一隅向我招手。
我不禁想起十六岁那年冬天,年关学校放假,父亲骑车接我回家。不曾想到,十年过去,在我二十六岁时,已经比较独立的年纪,父亲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接我回家。
我问父亲:“新车多少钱?”
父亲说:“不到三千。”
我说:“两轮电动车便宜了。”
一路上,我和父亲不时说上几句,很多次那些话被风吹远了。
我把嘴巴贴到父亲耳朵旁,说:“爸,风刮得呼呼叫,话听不清。”
于是,父亲不断地提高嗓音。
父亲说:“村里的冠军,死了。”
我问:“什么冠军?叫冠军的那个人吗?”
父亲说:“中风死的。”
我说:“也没多大岁数啊。”
妈!我回来啦!
半个小时过去,电动车开进家门口的胡同。
我推开家里的门:“妈!我回来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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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624 原创首发文章|作者 韩水土
作者简介:自由撰稿人,小说写作者。
开白名单 duanyu_H|图片 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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