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王妃确诊癌症，预防性化疗是什么？

数周来陷于各种传言的英国皇室凯特王妃在3月22日发布视频，称自己正在接受癌症治疗：

今年1月17日，英国皇室发表声明称凯特王妃做了腹部手术，正在康复，要等到复活节后（3月31日为复活节）才能参与公共活动。之后关于手术性质、凯特王妃身体状况等各方面的传闻越来越多。而3月12日，英国皇室发布了一张凯特王妃与自己的三个孩子的母亲节合影，很快被指出存在大量p图痕迹：

这更让“凯特王妃怎么了”成了欧美吃瓜群众的热门议题。

p图事件发生后，英国皇室面临着不小的舆论压力，需要给出凯特王妃身体状况的更多信息。因此，22日王妃通过视频讯息的形式公开露面并不令人意外。但在视频中披露自己确诊癌症，正在接受化疗，显然超出公众预料。

根据凯特王妃自述，她在1月做了一个重大的腹部手术（major abdominal surgery），该手术并非针对癌症。即当时是因为其它原因做手术，可在手术后的检查发现存在癌症。于是医生建议凯特王妃接受“预防性化疗”（preventative chemotherapy）。

凯特王妃没有公布具体手术以及现在的癌症种类等细节，这显然是出于隐私考虑。尽管皇室成员属于公众人物，但健康问题仍是极为私密的事。凯特王妃如今告知的内容实际已经为公众（尤其是英国纳税人）知情权提供了充足的信息：大体的医疗过程，现在遇到的疾病以及接受的治疗，大致预后前景。希望知道更多的心理可以理解，但在自己的好奇心不到上升的时候，我们也需要适时思考：一些细节是否真的那么重要。

从技术角度，一位40出头的女性需要接受比较大的腹部手术，之后检查出癌症，我们能把手术种类与癌症类型的潜在范围缩小很多。也很容易列一些最有可能的癌症种类，可第一，我们很难从多个可能性里说绝对是某种癌症；第二，具体是哪种癌症也超出了公众必要的知情权。

凯特王妃的声明中倒确实存在一个容易引起误解的说法：预防性化疗，英文原语是preventative chemotherapy。

由于王妃的视频声明是面向公众的，个人推测在遣词造句上，她以及英国皇室希望用更贴近日常的语言，而不是变成一份医学诊断报告。这大概是为什么会出现预防性化疗这一词语。

从科学角度，预防性化疗并非医学词汇。从原理上看，化疗是利用具有强大毒性的药物杀死细胞。即便面对同一个毒性药物，不同细胞的敏感程度不一样。那些分裂特别活跃的细胞往往更敏感。而癌细胞的特征就是能不受控制的分裂。因此，化疗可以优先杀死癌细胞，从而治疗癌症。

不过，优先杀死癌细胞不代表正常细胞就完全不受影响。人体里一些正常细胞也处于活跃分裂状态，比如血细胞，毛囊细胞。因此，化疗常伴随着不可忽视的毒副作用，比如影响正常白细胞功能导致免疫下降，脱发等。

明显的毒副作用意味着化疗始终是针对严重疾病的治疗，不适用于对尚未出现的疾病的预防。因此，确实不存在“预防性化疗”这一说法。

凯特王妃接受的化疗，应该属于辅助化疗（adjuvant chemotherapy）。

在癌症治疗中，一个让很多人感到不解的现象是不同患者往往有完全不同的治疗方法，比如有的是做化疗，有的是做放疗，有的是吃靶向药，有的是做手术。甚至有时同一种癌症也会有完全不同的治疗方案。这其实涉及到具体癌症的差别巨大。像很多人都听说晚期癌症、早期癌症这些词，癌症的分期一般都是根据癌细胞的扩散情况，没有扩散到身体其它部位在分期上往往都会归入早期，晚期则一般有各种扩散、转移的情况。

在常见的癌症治疗里，放疗与手术都是应对某个局部位置的肿瘤，而化疗药物可以散布到全身，属于一种系统性治疗。靶向药与免疫治疗也是全身性的系统治疗，但前者是针对特定基因变异的癌细胞，后者是激活免疫细胞攻击癌细胞。

对于一些早期肿瘤，由于其处于局部状态，手术、放疗这些治疗手段就有可能处理掉所有肿瘤细胞。可对于很多癌症患者来说，癌细胞不是老老实实抱团在一个地方，能让医生一刀切干净。都不用说出现远端转移，比如我们经常听说的骨转移、脑转移，就是在癌症原发的位置上，如果肿瘤与正常组织的边界不清晰可分，即使医生手术往往会多切掉一点，尽可能不漏掉癌细胞，也很难保证没有癌细胞在切除位置以外的地方。

而癌症里经常提到的侵犯淋巴结，那是原发肿瘤组织边上的淋巴结里已经有癌细胞，更是癌症开始外出流窜的标志。一旦癌细胞不再处于局部位置，在治疗上也就更需要考虑采用系统性治疗，比如用化疗在全身打击癌细胞。

举例来说，如果癌症患者确诊的时候，癌细胞已经有扩散了，那么就很有可能需要采用化疗来做系统性治疗——当然，如果基因检测确定有适用的靶向药或者肿瘤类型适合免疫治疗，也可以采用这两类治疗手段。这种化疗治疗癌症也是大多数人比较熟悉的情况，比如日常生活里听说谁确诊癌症，开始化疗疗程。

可除了直接治疗，化疗的系统性治疗特点也被用于其它一些癌症治疗场景，包括前面提到的辅助治疗。

想象一位患者确诊癌症，通过手术做了切除，但我们没法确定是否有癌细胞在手术切除范围之外，或者怀疑可能有癌细胞躲在别的地方，甚至这位患者就有前面提到的侵犯淋巴结的情况，那可以确定肯定有癌细胞没被手术切除。那些“漏网之鱼”，极有可能在未来形成癌症复发。后者对患者来说是极大的威胁——在癌症领域有个专门的名词叫做难治或复发性肿瘤，难治指接受治疗后无效，复发和难治放在一起，均属于预后较差的情况。

因此，在癌症治疗上需要尽可能降低复发的概率。一种方案就是在手术切除肿瘤组织后，让患者再接受化疗，利用后者的系统性特点，杀死手术“遗漏”或是躲在身体其它部位的癌细胞。在这种治疗方案里，化疗是辅助手术，因此也就被称为辅助治疗，辅助化疗，adjuvant chemotherapy。

回到凯特王妃的案例，她接受了腹部手术。手术前医生认为这不是癌症，但手术完成后，大概率对切除的组织做了检测，发现存在癌细胞。合理推测，为了尽可能彻底消灭癌细胞，降低未来出现复发的风险，凯特王妃的医疗团队建议她接受辅助化疗，这种系统性治疗。

当然，对于癌症治疗来说，辅助治疗不是只有化疗一种选择，前面提到靶向药、免疫治疗也属于系统治疗，理论上也可以打击全身的癌细胞。有些癌症，比如肺癌、乳腺癌，已经有用靶向药、免疫治疗做辅助治疗。

另外，系统治疗不一定非要在手术、放疗这些局部治疗之后。比如说患者肿瘤比较大，不适合手术切除，或者直接手术切除的组织太多，预后上挑战很多，这时也会有先用化疗、靶向药、免疫治疗这些系统治疗，杀死一些癌细胞，让肿瘤小一点，再做手术切除。此时，那些系统治疗仍是辅助后续的主要治疗（如手术），但属于辅助在前，医学上被称为新辅助治疗（neoadjuvant）。如果是化疗，那就是新辅助化疗，neoadjuvant chemotherapy。

手术、放疗外是否添加辅助治疗、新辅助治疗，要视患者的具体肿瘤而定，同时也会考虑患者个人的情况。对于年轻的癌症患者，TA们身体条件往往更好，可以承受最优剂量的化疗，而且我们也要考虑年轻患者以后的生存时间更长，要在更久的时间范围内应对复发风险。这会促使医学上，一般会对年轻患者做更激进的治疗建议，比如更多采用辅助治疗，来降低复发的可能性。

凯特王妃只有42岁，对于确诊癌症来说是比较年轻的，很可能也促使其医疗团队觉得需要加入辅助治疗。

我们看凯特王妃公布自己接受癌症治疗的视频会发现她有点苍白。对于一个两个月前刚做了大手术，又开始化疗没多久的患者来说，这并不奇怪。至少从目前公开的信息来看，她发现癌症应该是比较及时，而如今很多癌症只要及时采用有效的治疗手段，患者可以长期生存，甚至有不少能做到彻底治愈。我们也祝愿她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