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死回国任教,报国无门出逃
设星标收藏我, 第1时间看好文
文 | 明见君
1950年的一个夜晚,一男一女怀抱着一个四岁的孩子,步履匆匆地穿过了罗湖桥。桥的另一端,有人殷切期盼着他们的到来。当男人踏入港岛的那一刻,他回首长叹,那叹息中充满了不舍、委屈,以及终于抵达彼岸的释然。
在那个寂静的夜晚,中国失去了一位遗传学界的泰斗,一颗赤诚的爱国之心也遭受了重创。回溯几年,这个男人曾在枪林弹雨中,携新婚妻子从港岛逃回内地,而那条逃亡之路,同样是这座罗湖桥……
1941年,一艘从美国驶往上海的邮轮在临近上海时,得知城市已沦陷于日军的铁蹄之下,只得改变航向,最终在港岛靠岸。邮轮上,有一位刚刚获得康奈尔大学遗传学博士学位的中国青年才俊,他就是李景均。
1912年,李景均出生在天津一个富裕的商人之家,自幼接受教会学校的优质教育。1937年,他远赴美国深造,恰逢日本全面侵华战争爆发。四年后,日军的侵略使得大半个中国生灵涂炭,国家风雨飘摇。
在这危急时刻,李景均毅然放弃了美国优越的生活。作为康奈尔大学的博士,他本可以轻松在美国找到教职,安心从事学术研究。然而,他心系苦难中的祖国,决心带着新婚的美籍华人妻子回到战火纷飞的中国,用所学报效国家。
回国之路充满了艰辛与曲折,乱世之中,每一步都可谓九死一生。邮轮在港岛靠岸后,李景均原以为这块英国殖民地能暂时提供庇护,不料日军偷袭珍珠港后,顺势进兵港岛,英军败退,港岛随之沦陷。李景均和妻子被困港岛长达两个月,现金耗尽,支票无处兑现,每日在饥饿与惊恐中挣扎。幸得一位老朋友的及时援手,他们才得以脱离困境,否则恐怕早已命丧。
在朋友的帮助下,李景均夫妇巧妙地绕过了日军的封锁,历经38天的艰难跋涉,终于抵达桂林,在哥哥家中暂时安顿下来。
02
回国的路并非坦途。
1942年,李景均迎来了他的第一个孩子,然而,就在妻子分娩后的几个小时,为躲避日军的轰炸,他不得不带着虚弱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躲进防空洞中。第二年,当他带着孩子坐火车前往重庆探亲时,孩子不幸在旅途中染上了痢疾,最终在他的怀抱中离世。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在这国家动荡、战火纷飞的年代,个人的遭遇显得微不足道。李景均虽心如刀绞,但仍怀揣着赶走侵略者、在和平环境下献身学术的期望。
1946年,李景均受聘于北京大学,担任农学系主任兼农业试验场场长。在此期间,他倾注心血撰写了《群体遗传学导论》,这本著作不仅奠定了他在学术界的地位,更在苏联和美国相继出版,被誉为世界上第一本群体遗传学的大学教科书,近半个世纪来一直是该领域的权威之作。当外国专家得知这本书出自一位中国学者之手时,无不感到震惊。
然而,在当时的中国,遗传学这一学科尚未得到广泛认知,李景均的卓越贡献也鲜为人知。
1949年,北大、清华、华被大学的农学系合并为北京农业大学,这本应是李景均大展宏图的舞台。但当时掌管学校的乐天宇校长兼书记,深受苏联学术思想影响,在遗传学领域,他推崇苏联科学家的“米丘林学说”,并将其视为不容置疑的真理。
“米丘林学说”主张,遗传并非自然选择的结果,而是物种为适应环境所做的自我进化。例如,长颈鹿为了吃到高处的叶子,不断伸长脖子,从而使其后代也拥有更长的脖子。然而,这种学说在学术界早已备受质疑,德国科学家魏斯曾通过实验证实其谬误。他切断雌、雄老鼠的尾巴后让其交配,结果后代仍然长有尾巴。这一实验重复了多次,直至第二十一代,结果依然如此。现代分子遗传学更是明确指出,生物的性状功能无论是否常用,都不会被编码到染色体中,导致变异或进化。这种观念只存在于科幻故事中。
但当时的中国学界深受苏联影响,乐天宇校长对李景均持不同意见的做法极为不满,竟将他的课程全部撤下,并指责其学说是“伪科学”。乐天宇声称:“李景均是在反动教育系统下培养出来的人,从未接触过'进步'思想,因此无法理解苏联科学的新概念。”面对这样的打压,李景均愤然反驳,以事实为依据,逐条批驳乐天宇的观点。然而,乐天宇在学术上无法与李景均抗衡,便转而进行人身攻击,将学术争议上升为郑智问题,甚至诬蔑李景均反对苏联科学就是反对共和国。更无端猜测,李景均的妻子是美籍华人,她曾多次前往美国大使馆,暗指其有不轨之举。
在这样的环境下,“学无所用,逼上梁山”。1950年,虽然针对知识分子的运动尚未有任何风声,但李景均已心生去意。他深知,若要继续留在国内,就必须屈服于苏联的学说,这是他无法做到的。而且,将一个纯粹的学术问题扣上政治帽子,变成人身攻击和诬蔑,这种环境让他无法容忍。
那时候,出国对于许多人而言意味着冒险,一旦被发现,就可能被视为叛徒,遭受严厉的惩罚。李景均深知这一点,为了营造出一家人只是短暂外出的假象,他精心策划了一番。他给乐天宇校长写了请假信,信上写道:“因身体欠佳,需请假数月,期间请勿发放薪资。”同时,他还特意将家中的米缸加满了米,以显示他们并非长久离家。
几经周折到达美国之后,李景均终于在美国匹兹堡大学找到了教授的工作,并加入了美国国籍。他的才华与努力得到了广泛认可。
1960年,他更是被选为美国人类遗传学会的主席。在匹兹堡大学任教期间,他被誉为该校公共卫生学院的创始人,并受到诺贝尔奖得主马勒的高度评价,被誉为遗传学界的领军人物。曾经的“伪科学”在美国竟成了学术界的“真大师”。
随着90年代的到来,回国探亲的热潮悄然兴起。有人问及李景均是否想过回去看看,他总是一笑置之,轻轻摇头。从当年匆匆走过罗湖桥的那一刻起,他便下定决心此生不再踏入内地。那份对故土的眷恋与遗憾,或许只能深藏在他心底的某个角落,成为他人生旅程中一段无法言说的回忆。
03
李景均的出走,曾是中国科学界一场不小的震动。当时,众人都感到困惑不解,新中国正迎来充满希望的未来,为何却留不住这位才华横溢的学者?
确实,在1950年的中国,知识分子尚未尝到政治运动的苦涩。那时,只要服从组织的安排,每个人都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岗位,并充分发挥自己的才华。然而,李景均却拥有更为深邃和宽广的视野。他目睹了苏联遗传学家瓦维诺夫的悲惨遭遇,预见到了学术自由受到威胁的可能。
瓦维诺夫,这位曾担任苏维埃农业科学研究院院长的杰出学者,因反对“米丘林学说”而遭到指控,仅凭他曾在英国留学的经历作为证据,被诬陷为英国间谍,最终被捕入狱,因营养不良在狱中离世。李景均在瓦维诺夫诞辰100周年之际,特地发文纪念,深切缅怀这位遭受不公待遇的同行。
后来的历史发展也证明了李景均的远见。知识分子在接连不断的运动中饱受屈辱,许多人的才华和抱负被埋没。那位曾逼迫李景均离开的乐天宇校长,也未能幸免,被下放到偏远的农村,身患佝偻病后才得以返回城市。
更为关键的是,李景均坚守着学术的尊严,不愿屈服于任何形式的“淫威”。他目睹了学术界的乱象:权力成为决定一切的标尺,谁官大谁就有话语权;不同意见者受到打压,甚至被逐出体制;而那些妥协迎合、阿谀奉承者却得到重用。在这样的环境下,学术界充满了造假作弊、浮夸务虚的风气,真正的学术精神被践踏得面目全非。
这种氛围下,出现“放卫星”、各种“造假门”等荒诞现象也就不足为奇了。这些事件不仅是对学术的亵渎,更是对整个社会的悲哀。
我们多么希望中国能涌现出更多像李景均这样的学者,他们坚守学术的尊严和科学的底线,不畏强权,勇于挑战。即使被排挤出体制内,他们也能在新的舞台上发挥出更大的贡献,为人类的进步和繁荣做出自己的贡献。
请长按下图订阅群团团接龙
请长按识别小程序订阅群团团购
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