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300多亿身家的“锂王”，为何又巨亏40亿？

2024-04-28 04:04

巨额亏损之谜

2024年4月23日晚间，天齐锂业发布2024一季度业绩预告，预计亏损36亿元-43亿元。天齐锂业亏损的消息瞬间冲上投资圈的热搜，亏损都见过但像天齐锂业这样亏损的确实罕见。须知2023年公司的归母净利为73亿元，这相当于仅今年一季度的亏损，就将吞噬掉去年全年一半的净利润。

如果看近些年天齐锂业的一季度，除了2020、2021年一季度，很少有亏损的情况。比较而言，2020年一季度只亏了5亿元左右，2021年净亏不到2.5亿元。上述数字和亏36-43亿元比起来，简直差距太大了。

公开资料显示，天齐锂业的核心业务是锂，业务范围涵盖锂产业链的关键阶段，包括硬岩型锂矿资源的开发、锂精矿加工销售以及锂化工产品的生产销售。此外，公司还战略性布局中国、澳大利亚和智利的锂资源。

天齐锂业在公告中说：主要有两点原因一是受锂产品市场波动的影响，公司锂产品销售价格较上年同期大幅下降，锂产品毛利大幅下降；二是联营公司SQM一季度净利润预计减少约11亿美元，导致其对该联营公司的投资收益较2023年同期大幅下降。

此外，SQM发布公告称，智利圣地亚哥法院于2024年4月对其2017年和2018年税务年度的税务诉讼进行了裁决，撤销了税务和海关法庭在2022年11月7日对于该案件的裁决结论。SQM基于最新裁决情况重新审视所有税务争议金额的会计处理，并预计可能将减少其2024年第一季度的净利润约11亿美元。基于谨慎性原则并经反复论证，天齐锂业认为将上述SQM税务争议裁决影响确认在本报告期对该联营公司的投资收益中更符合会计准则规定，该事项预计将使公司归母净利润减少。

但这个理由显然没有说服投资者，也没说服监管。基于天齐锂业2024年一季度的业绩预告，4月23日，深圳证券交易所上市公司管理一部向天齐锂业董事会下发了关注函。此次关注函，主要就是要求天齐锂业结合主营业务开展情况、产品产销量、产品价格、原材料采购价格、成本费用、减值计提等因素的具体变化情况，量化分析2024年一季度亏损较2023年四季度大幅增加的原因，并说明是否存在持续亏损风险等。

花旗发布研究报告称，天齐锂业4月10日举行简报会，该行因应简报最新资料，下调对公司今明两年每股盈利预测22%及32%，并下调对其A股目标价至43元，相等于市盈价值倍数8倍。基于A股对H股三成溢价，把H股目标价由44港元下调至40港元，H股评级“中性”。

有意思的是部分投资者连续抄底锂矿企业，赌的是公司业绩能在今年一季度“V形反转”。因为开年以来，碳酸锂的价格是较去年有所上升的，外加新能源车卖的非常火爆，下游的材料商和电池商，也该补补库存了。

但现实是今年天齐锂业更惨，不过这个惨“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需要仔细区分分析才能看明白。

牵强的理由背后，是否有其他原因？

首先SQM发起的税务诉讼虽然面临11亿美元罚款，但按照最新22.16%的持股比例算，对天齐锂业的利润影响是2.44亿美金，约17.7亿人民币。而且法院判决是本月刚刚下来的，按照常规流程应该是第二季度及以后开始计提亏损。

姑且不提这个问题，剩下来20多亿的亏损，真的令人难以理解。可问题的关键，是碳酸锂价格下跌最惨的是在2023年。今年一季度，碳酸锂价格的波动并不明显。

去年碳酸锂价格的下跌最猛的阶段是上半年，从51万元/吨直线暴跌，到4月，已经跌到18万元/吨，接下来又用了半年多时间，跌到了10万元/吨。而在此期间，天齐锂业去年的二、三季度的业绩，却没有受到锂价下跌的影响，1-3单季度的归母净利润，分别为48.75亿元、15.77亿元和16.47亿元。

所以有分析师认为，今年一季度天齐锂业的巨额亏损，除了SQM的那17.7亿元的投资损失外，更多可能是公司又大幅计提了存货减值。如果真是这样，天齐锂业的做法就值得商榷了。首先，锂矿产品价格大幅下跌，明明发生在2023年，可对存货计提减值却集中放在了2024年。

中信期货分析师沈照明也表示，从天齐锂业公告来看，其亏损主要来自锂价大跌和SQM利润减少，但自去年底以来市场锂价实际变化不大，且天齐锂业获取锂矿的定价方式已经转换成“上个月M-1”的形式（根据前一个月的锂矿市场价格来设定），故并不能说明亏损是价格大跌引起。另外，部分其他盐企依旧保持正利润。

天齐锂业需要站出来，说明究竟是哪些问题造成的亏损，海外投资是否会产生持续性亏损，尤其是同行普遍虽然业绩下调，但净利润仍然为正的情况下。是否存在不合理的存货减值，是否为了刻意减少分红，这些问题都是投资者迫切关心且关乎自身利益的。

锂周期不能作为挡箭牌

天齐在智利的困境发生之际，全球多个国家正收回对绿色过渡至关重要的商品的控制权，包括锂、铜、钴和镍。印度尼西亚已禁止镍矿石出口，要求在当地建立加工设施，而津巴布韦和纳米比亚禁止了原锂的出口。钴大国刚果民主共和国正在审查所有生产商的合同，以协商为国家争取更公平的收入分配。

据数据显示，3月智利出口中国锂盐量为1.61万吨，环比持平并保持高位。澳大利亚Pilbara锂精矿在时隔一年多后的重启拍卖，最终接受了1106美元/吨的报价，较2022年12月的7505美元/吨，下跌超过八成。

国内的情况也一样，据媒体报道，目前宜春的“淘锂潮”已经降温，除了大矿还在开采外，许多成本较高的小型矿企已经停产。某大厂高品质电碳报价14万元/吨，但依然暂无人接货。据生意社最新数据显示，青海电池级碳酸锂价格已经跌破12万元/吨。

“锂大爷”的高光时刻结束之际，锂矿双雄也难以摆脱“周期魔咒”。从2021年年中，截至2024年1月19日，短短一年多时间，天齐锂业的股价从145.57元每股的最高点，暴跌到现在的57.45元每股；赣锋锂业的股价从159.07元每股，暴跌到现在的41.52元每股。

股价截止交易日：2024年4月26日来源：同花顺

锂矿富豪不仅跌下了首富宝座，还陷入身家大幅缩水的泥淖：蒋卫平的身家，一年多时间没了335亿元；李良彬的身家，没了433亿元，总计没了760多亿元。

比起感慨周期魔咒，天齐锂业大开大合的“豪赌买矿”可能才是造就在新一轮竞争中，稍逊于赣锋锂业的原因。而老对手赣锋锂业则选择了走一条困难的路，产业链一体化开发上下游，试图摆脱资源型公司的高风险高波动。

2013年12月，天齐锂业老板蒋卫平拿着总资产仅15.69亿元的天齐锂业，在短时间内筹措38.76亿元的收购资金，借此成功拦截洛克伍德对泰利森的收购，将泰利森拿下。“蛇吞象”的成功，帮助天齐锂业完成了进阶，也令蒋卫平尝到了甜头。泰利森的并表让天齐锂业迅速胖了一圈，叠加锂周期上行，公司股价创造了5年10倍的神迹。胜利的喜悦并没有框住蒋卫平，“小富即安”从来不是他的风格，很快，一场更大的“赌局”在他心中酝酿着。

蒋卫平

早在2016年，天齐锂业就盯上了SQM ，但却一直没有等到好的机会。直到2017年11月，由于反垄断调查，持由SQM 32%股权的Nutrien集团必须在2017年11月2日起的18个月内剥离其持有的SQM股权，蒋卫平的机会到来了。有过“蛇吞象”成功经验的蒋卫平，决定“故技重施”。2018年5月31日，天齐锂业发布公告，拟以65美元/股，从Nutrien集团手中收购SQM公司23.77%的A类股股权，总交易价款为40.66亿美元。

据悉，SQM为全球领先的锂生产商，拥有全球储量最大的阿塔卡马锂盐湖，内含约1080万吨金属锂当量，无论是资源量还是品质，均居全球前列；2023年，阿塔卡马为全球在产锂盐湖产量最高的项目，占全球供给总量约44%。仅有17.8%的资金为天齐锂业的自有资金，剩下的资金则通过跨境融资贷款来解决。巨额的负债，天齐锂业还了四年多，审计机构一度出具了非标准意见，认为公司存在重大经营不确定风险。2019年4月，天齐锂业还曾募资70亿元去偿还这笔并购贷款，直到2022年7月27日，天齐锂业才发布公告表示，已全部偿还SQM债务。

阿塔卡马锂盐湖

蒋卫平曾经这样对媒体表示：“不冒险，会失去发展的可能；冒险，还能放手一搏。”但SQM还未给天齐锂业带来盈利希望的时候，就已经带来了17亿元的罚款。更要命的是SQM面临智利将其国有化的问题，优质矿产资源具有稀缺性，即使天齐锂业此后全身而退，如果手中不再具有能打的牌，那么作为一个资源型公司的天齐锂业其价值必然要大打折扣。

蒋卫平的老对手赣锋锂业的李良彬，则立志要脱离传统资源型公司的身份，走上一条自主研发一体化产业链之路，虽然目前还很难说是否赢了，但至少公司不会站在悬崖边上。

2022年以来，锂价一路上扬中，李良彬发起多宗收购，频繁布局上游矿产项目。除此之外，李良彬还带领赣锋锂业，在氢氧化钾产品和固态电池方面有所布局：他计划将公司打造为锂资源“一体化”企业。但想做成这件事，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公司快报称，因为长期股权投资、购买矿权、在建工程和新建的生产线，一年花的钱，就增加208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