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成为一名科幻编剧，《流浪地球》幕后的他来了

电影

2024-05-07 00:05

下周三，我们即将开设一门《科幻电影剧作课》，邀请到的老师，是《流浪地球》系列的编剧杨治学。

杨治学老师是南开大学历史学学士，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电影学硕士，同时还是《流浪地球》系列的编剧。作品曾先后获得第32届金鸡奖最佳故事片奖，第18届华表奖优秀编剧奖、优秀影片奖，第18届长春电影节最佳影片奖。

开设这门课，杨治学老师旨在深入探讨科幻电影剧本的创作理念和过程，从概念构思到完善剧本，为有志于科幻领域的编剧们，提供创作指导和启发。

在开课前，我们跟杨治学老师聊了聊，请他解答了一些围绕在科幻剧本上的基本困惑，比如：怎样确定，自己找到了一个好的科幻构想？以及，怎样检验自己笔下的剧本，是一个合格的科幻故事？

杨治学

以下是采访的精华整理。内容略长，但干货满满，请耐心观看。

从历史、桌游到电影，凭的是兴趣

我本科学的是历史，硕士是在电影资料馆学的电影。看起来跨度很大，但对我来说特别自然。从高中开始，我就对电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本科我没有学，读研究生的时候想学，我就去考，还考上了。

那时候喜欢的电影类型特别杂，几乎没有什么特别排斥的。非要说特别喜欢的话，可能就是科幻、动作、恐怖和体育片。这些都跟我个人的爱好有很大关系。

《流浪地球2》剧照

我还是一个兴趣驱动的人。就是我做事，主要还是得看兴趣——读研时学电影，后来有一段时间去做桌游，都是这么回事。

比如说做桌游，也是因为感兴趣。当时有个很巧的事儿，大概是研二还是研三的时候，四道口那边有一个桌游吧，我经常去玩。有一段时间他们要拓展业务，需要再招一个兼职店长，我就去了。兼职的时候，就把他们店里所有的桌游都给玩了。当时就得出一个还挺狂的结论，就是觉得目前的国产桌游不太行。反正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觉得别人做的东西不行，就得试试自己去做桌游。这就有了后来的《宋金战争》《电影百年》和《决胜》。值得一说的是《电影百年》这款桌游，它是把百电影史浓缩成一款德式套牌桌游，让玩家投身于不同时代、不同地区的电影产业发展。这款游戏上线后，限量的2500盒，4分钟内全部售罄。

桌游《电影百年》宣传图

在我的经验里，设计游戏和写剧本，其实有一些相通之处。它们都是要预设玩家或观众的反应，根据这些反应做出修改。写剧本也是这样，要有一个预设：大概哪些人会看？他们在意的点是什么？要怎么去处理这些东西？做桌游给我带来的好处是，拓展了我的圈子，能让我跟20岁出头的年轻人玩在一块，让我能够了解现在大家喜欢什么，不让我跟这个时代脱节。

观众觉得好才有用

我参与的第一个影视项目，是一个叫《微观战场》的纪录片，后来还在央视播了。这次项目经验是，做电影不像之前想的那么简单。一个影视作品要想做出来，每一秒都是要经过深思熟虑的。就是所有东西都改来改去，最后大家觉得可以了，结果播的时候才发现，哎这个问题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没想到”，就是经验积累。踩的坑越多，经验就会越来越丰富。

《微观战场》截图

最早跟郭帆合作，是在一个体育片的项目。后来那项目黄了。但是因为那次合作，跟郭帆相处得比较愉快。当时他说自己有科幻电影方面的想法，就经常讨论能不能弄一个剧本。后来《流浪地球》这个项目突然开始了，就直接做这个项目了。

写《流浪地球》的最大收获，就是学会了怎么去思考，一个剧本应该怎么写。以前老是觉得这样是好的、那样是好的。但做《流浪地球》的时候发现：其实你觉得好没有用，观众觉得好才有用！那时候每天都在从我们的角度去考虑：观众会怎么看这个事儿？其实就是不断在推测观众的喜好，最后形成一个东西呈现给观众。

《流浪地球1》剧照

那时候最难的地方，是给剧本定调落地。在这之前，我们没有这种重工业科幻电影。所以最难的地方是，怎么才能让观众在前10分钟就相信这件事？记不清是比利·怀德还是谁说的：观众只要在前10分钟原谅了你，他就会原谅你后面犯的一切错误。但是当时我们在创作的一个本土的新类型，并不知道观众怎么样才会相信。所以就找了很多很多参考，就是想用一个合适的、好的方式，让观众一下子就觉得这故事是可信的。那段时间找了好多方向，就是去解决怎么开头的问题。

做《流浪地球2》之前，我们做过一个市场调查。龚格尔看着那些问卷说：其实观众就只有一个愿望，2要比1好！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压力很大。因为“好”说着简单，具体怎么做就很难了。所以做《流浪地球2》的时候，我们定调落地就是不去重复1，而是去发掘这个世界。1和2是两个不同的方向，1的类型是“灾难+科幻”，2的类型其实是“史诗+科幻”。

《流浪地球2》剧照

除了这些，这里边还涉及到一个难点，就是从原著小说到剧本改编，该怎么找故事主线。因为原著小说其实只有30多页，是对整个大世界的宏观描述。科幻小说可以这么写，因为它本身就是概念先行的，大家觉得这个概念有意思就够了。但拍成电影就不行，你必须得有具体的人和事。电影版《流浪地球》就是在原著宏大世界观的基础上，重新找一个故事主线。

检验剧本好坏的技巧

作为一个科幻编剧，你能检验自己想到的点子是不是足够好。其实检验的方法很简单，就是你得有动力把它发展下去。

举个例子，比如我设计游戏的时候，怎样判断这个游戏好不好？其实很简单，就是看你自己想不想玩。如果自己玩一局就不想玩了，那就说明这个游戏有问题。剧本也是一样。你写完了，想不想给别人看？要是不想给别人看，那说明你内心深处知道它有问题。大部分情况都是这样，一个好的点子，应该是你很兴奋地想给别人讲的。至于别人什么反应，你可以去多收集、然后再完善。但如果你都不想给别人讲，那说明这东西连你自己这关都过不了。

《流浪地球2》剧照

另外，你还得能处理好真实和科幻之间的界限。很多时候，可能你提出的那个基本概念，你自己都觉得有点扯。但如果你把这个概念放到跟这个事和人相关的环境里去，他们做出的反应如果是合乎逻辑的，那这个概念就是能继续往下发展的。

一个剧本最核心的，其实就三件事。第一是人的行为和逻辑，第二是人的行为和他的情绪动机，第三就是在一切都合理的情况下，这个事儿它有意思。我觉得满足这三点，就可以再往下看。比如想一下，它的主题有没有当代性？这个奇观够不够？要花的钱能不能拿到？这些都是下一步要考虑的事儿。

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科幻编剧，还得去多刷经典的电影。首先是科幻类的，我觉得比较好的有迈克尔·贝的《世界末日》，它就是一个结构非常清晰的三幕剧，它把任务关系给简化到了极致——这个水平在好莱坞已经属于很卖钱的剧本了。

《世界末日》剧照

再深入一点的话，就是近些年的《星际穿越》《火星救援》，还有早些年的《异形》。这些都是类型剧作上非常典型的作品。拉片看完这些，你还可以找一些可复制性不那么强的电影，比如塔可夫斯基的《飞向太空》，和维伦纽瓦的《降临》《银翼杀手2049》等等，这两位导演都特别喜欢用主观声音。

此外，还有值得作为新类型去学习的《头号玩家》。很多人觉得这个剧本不好，当然在斯皮尔伯格的作品里它也确实不是特别好。但是它很新，拉这部片的意义，就跟拉《芭比》的意义差不多，都是属于新时代的东西。我们不能老是照着六七十年前的金科玉律来做电影，因为每一代的观众口味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商业电影。